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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四库全书本)/全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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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一
  宋 禇伯秀 撰
  山木第二
  北宫奢为卫灵公赋敛以为钟为坛于郭门之外三月而成上下之县王子庆忌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之设奢曰一之间无敢设也奢闻之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侗乎其无识倘乎其怠疑萃乎茫乎其送往而迎来来者勿禁往者勿止从其强梁随其曲𫝊因其自穷故朝夕赋敛而毫毛不挫而况有大涂者乎
  郭注泊然守一非敢假设以益事还用其本性任其纯朴而已无所趣无所悦而任彼往来顺乎众无所系而用其不得不尔当故无损泰然无执用天下之自为斯大通之涂也故经之营之不日成之
  吕注有术设其间则非所谓一也雕琢复朴去华务实也侗乎无识不知谁何倘乎怠疑不敢欲速也送往迎来勿禁勿止强梁无所抑曲传无所遏而出于彼之不得已故朝夕赋敛而毫毛不挫以其无所设于一之间而已况天下之理有大涂者乎庖丁所以游刃于其间而有馀地也
  疑独注钟者虚中而善应以喻人心赋敛以为钟喻啬养精神以治心也为坛祭钟而后用喻成心之体然后成心之用也三月天道小成上下之悬体用备也王子庆忌问何术之设答以抱一以为用无敢设也复朴喻复性无识怠疑无思无虑也往来勿禁各任所适从其强梁柔刚也随其曲传不强柔也因其自穷所以不穷故赋敛而毫毛不挫此皆不出乎性分之内是以无损而自足也
  碧虚注用心専一于其间岂敢妄设邪雕琢复朴制度淳古也倘乎怠疑倜傥无退也勤诚将迎而无抑夺顺其拒捍任其附已因其自穷非势取也赋敛而毫毛不挫民悦故无损也而况有大道者乎
  鬳斋云循自然之理纯一而无杂故曰一之间无敢设也雕琢复朴去圭角而归自然无识而若怠若疑无容心之状勿禁勿止无将迎也强梁不顺曲𫝊顺也皆随其听之自穷自至言或顺或逆终皆不求而自至故无毫毛之伤大涂谓可坦然而行无容心以处之也
  金石奉天之器应律吕而调阴阳国所当备者而赋敛于民以为之则宜难成也今乃三月而成上下之悬设架悬钟上下各六所谓编钟是也怪其成之速故问何术之设而致是答以唯知纯一是守无敢有所设也既雕既琢始于有为复归于朴终于无为所以至于无识而若怠若疑也萃乎茫乎送往迎来若蚉□之过前也来者勿禁随其曲附也往者勿止从其强梁也因其自穷使各尽其情而已吾能止此而上下二悬犹足以不扰而办况怀大道于身者乎盖其谦辞也此言以道处物者无往而不从容执物而障道者无往而不系累夫赋敛以成事从世为国者所不免有道存乎其间则事成而民不害也所谓有道者何守一复朴而已矣
  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太公任往吊之曰子㡬死乎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东海有鸟焉其名曰意怠其为鸟也翂翂翐翐而似无能引援而飞迫胁而栖进不敢为前退不敢为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其绪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饰知以惊愚修身以眀污昭昭乎如掲日月而行故不免也昔吾闻之大成之人曰自伐者无功功成者隳名成者亏孰能去功与名而还与众人道流而不眀居得行而不名处纯纯常常乃比于往削迹捐势不为功名是故无责于人人亦无责焉至人不闻子何喜哉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衣褐裘食杼栗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鸟兽不恶而况人乎
  郭注患害生于役知以奔竞木伐井竭才之害也夫察焉小异与众为迕混然大同无独异于世矣故昭昭者乃𡨋冥之迹也将寄言以遗迹因陈蔡以托意恃功名以为已成者未之尝全功自众成故还之道昧然而自行彼皆居然自得此行非由名而后处之无心而动功自彼成故势不在我而名迹皆去恣情任彼彼各自当其责寂泊无怀乃至人也辞交游去弟子取其弃人间之好若草木之无心故鸟兽无所畏盖寄言以极推至诚之信任乎物而无受物之地也
  吕注翂翂翐翐则虽纷而不乱似无能而非无能引援而飞迫胁而栖则踌躇不得已于动止之间也进不敢先退不敢后无出而阳无入而藏也食不先尝必取其绪处乎不争之地也行列不斥人不得害则群于人之道也知功名之成必有亏而去之以还与众人此大成之人所为也道流而不眀居则人莫见其功得行而不名处则人莫闻其名得则徳也纯常比狂猖狂妄行也不为功名还与众人也此所谓有道者能以有馀奉天下也陈蔡之厄所以处之非不足于此亦知之所无奈何耳学仲尼者苟不知有所谓行列不斥与鸟兽之可入则不至于掲日月而行而为功名之所累者㡬希
  疑独注大成之人指老子去功与名还与众人此所以不隳不亏也道流于天下而不见其迹徳行于天下而不闻其名不杂不变无心若狂故不责于人而人亦无责此至人之道也至人不欲名闻于人子何喜于名也夫子于是辞交游去弟子逃于大泽衣褐食杼尽弃人间之好而求物外之理鸟兽为之柔驯况于人乎
  碧虚注鸟名意怠取其无骞翥之心引援而飞食取其绪言避害之深也今孔子饰知以删诗书修身以定礼乐昭如日月众人师仰有如直木甘井先遭伐竭伐功矜名必无全者故神人无功其功归民圣人无名其名归臣道气流布何尝彰显至人所居得行其道而民不见其迹也纯常比狂天之君子人之小人也削除圣迹则无功矣捐弃权势则无名矣缘饰知以惊愚故有陈蔡之厄也于是孔子辞交去徒逃于大泽亦犹意怠之迫胁而栖行列不斥鸟兽不恶而况人乎
  鬳斋云意怠燕也迫胁而栖言近人为巢不斥不多各依人家故外人不得害之顺道而行黯然自晦故曰道流而不眀所居得行其志不以声名自高故曰居得行而不名处纯常一也狂若无心不为功名人我无责无迹而化也至人欲无闻于世子何以名为喜乎末后数语与列子食豕如食人意同
  道流而不眀居徳行而不名处二句停匀分读义自显然郭氏乃于眀字下著注故后来解者不𧻗此论唯吕氏疑独二家从居从处为句盖得当是徳名应是眀庶与上文义恊言道徳流行无往不在但不欲自显其道徳以取伐竭耳纯常比狂彼此无责故能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此孔子服膺大成之言而洗心藏密之妙也故标示后世以为规戒焉
  孔子问子桑雩曰吾再逐于鲁伐树于宋削迹于卫穷于商周围于陈蔡之间吾犯此数患亲交益疏徒友益散何与子桑雩曰子独不闻假人之亡与林回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或曰为其布与赤子之布寡矣为其累与赤子之累多矣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属也夫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以天属者迫穷祸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与相弃亦远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孔子曰敬闻命矣徐行翔佯而归绝学捐书弟子无挹于前其爱益加进异日桑雩又曰舜之将死真冷禹曰汝戒之哉形莫若縁情莫若率縁则不离率则不劳不离不劳则不求文以待形不求文以待形固不待物
  郭注君子之交无利故淡道合故亲小人之交饰利故甘利不可常故绝无故而自合者天属也合不由故不足以离之有故而合必有故而离矣其爱益加进去饰任素也因形卒情故不矫之以利形不假故常全情不矫故常逸任朴直前故常足也
  吕注学孔子而不知有所谓天属唯学与书之为务则所以交于天下者皆人合而已形莫若縁縁则不离而合矣情莫若率率则不劳而逸矣不离不劳则任其质之自然而性分已足奚用求文以待形哉不求文以待形则不待物宜矣此绝学捐书之尤至者也
  疑独注以势交者势穷则离以利合者利穷则散唯父子兄弟天属也其相亲之道尤见于穷祸患害之时故太史公曰疾痛未尝不呼父母诗曰死丧之戚兄弟孔怀故假人之亡国林回不以千金之璧为利而以赤子为爱出乎天性之自然盖其始无所因而合今亦无所因而离也君子以道交故淡小人以利交故甘道交之与天属其致一也孔子犯患之后交徒益散者其始有故而合亦有故而离也舜之将死以其真道命令禹曰形莫若縁不以心使形也情莫若率不以物忤情也形縁则不离情率则不劳故无文而反质无物而自足矣
  碧虚注天属淡以亲利合甘以绝无故以合所以亲有故以合所以绝孔子绝学捐书弟子加进去其利合留其天属也舜之将死以真道清冷晓悟禹曰形属外因物而顺之情属内自率而领之物顺则合自领则逸既合且逸岂假文采以待形用固不须外物之附已也外物谓亲交徒友軰
  鬳斋云冷音零晓也以真君告之縁谓因其自然率谓循其自然不离与道为一也形指我文指身外之物不以身外之物待我待犹宴客曰待不以身外为文华则不待于物此不待不资之也
  天属相收出乎自然无故而合也利合相亲出乎使然有故而合也以夫子之交徒比林回之赤子则有故无故可见淡亲甘绝又为世道汎言之此相收相弃之所以分也夫子既悟归而绝学以至于无为捐书而究其所以迹弟子无揖逊之礼而相忘于前其爱益加进则去饰任真皆天属也奚独父子而后为至亲邪形縁而不离则已常存情率而不劳则性常逸所谓我者得矣又何待乎礼文何资乎外物哉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一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二
  宋 禇伯秀 撰
  山木第三
  庄子衣大布而补之正緳系履而过魏王魏王曰何先生之惫耶庄子曰贫也非惫也士有道徳不能行惫也衣敝履穿贫也非惫也此所谓非遭时也王独不见夫腾猿乎其得柟梓豫章也揽蔓其枝而王长其间虽羿逢蒙不能睥眤也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间也危行侧视振动悼栗此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𫆀此比干之见剖心徴也夫
  郭注遭时得地则伸其长技虽古之善射莫之能害势不便而强为之则受戮矣
  吕注眀虽放言若此而不见害者虚已以游世之证也
  疑独注大麄也緳履带履坏故以带系之魏王叹先生之惫庄子答以是贫非惫乃引腾猿自喻得柟梓豫章犹君子之得时今处柘棘枳枸之间谓遭昏主乱相虽欲不惫不可得也如欲强以直言行道比干之见剖心徴验昭然也
  碧虚注无行干人谓之惫不遇固穷谓之贫夫腾猿之处木也得势则王长处难则危行人处昏乱之世而欲逞英材召患必矣
  鬳斋云揽把也蔓纒绕不柔上著加急字其状猿尤精结以徴也夫三字亦奇
  外利禄而守志曰贫无所守而气馁曰惫贫者士之常惫者士之丧故南华于一字之间必正其名所以欲充其实也腾猿之喻夫岂得已意在柟梓柘棘之分以形容其不遭时耳观南华所对可谓确乎其尚志者矣吁士抱道而不遇赏音何代而非魏王𫆀然心广体胖足以胜之则亦何贫惫之有
  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左据槁木右撃槁枝而歌猋氏之风有其具而无其数有其声而无宫角木声与人声犂然有当于人之心颜回端拱还目而窥仲尼恐其广已而造大也爱已而造哀也曰回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无始而非卒也人与天一也夫今之歌者其谁乎回曰敢问无受天损易仲尼曰饥渇寒暑穷桎不行天地之行也运物之泄也言与之偕逝之谓也为人臣者不敢去之执臣之道犹若是而况乎所以待天乎何谓无受人益难仲尼曰始用四达爵禄并至而不穷物之所利乃非已也吾命有在外者也君子不为盗贤人不为𥨸吾若取之何哉故曰鸟莫知于鷾鸸目之所不宜处不给视虽落其实弃之而走其畏人也而袭诸人间社稷存焉尔何谓无始而非卒仲尼曰化万物而不知其禅之者焉知其所终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何谓人与天一𫆀仲尼曰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人之不能有天性也圣人晏然体逝而终矣
  郭注天损之来惟安之故易而物之傥来不可禁御于今为始者于昨为卒则所谓始者即卒矣言变化无穷皆自然也任其自然则歌者非我也天地之行不可逃偕逝则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所在皆安不以损为损斯待天而不受其损也感应旁通为四达故可以御高大物之利已非求而取之夫人之生必外有接物之命非如瓦石止于形质而已盗窃者私取之君子之致爵禄非私取也受之而已若鷾鸸之畏人而入于人舎此所以称知况之至人玄同天下故相与社而稷之此无受人益所以为难也日夜相代未有极正以待之无所为怀也凡言天者皆眀其不为而自然人亦安能有此自然哉故曰性是以圣人晏然无矜而体与变俱矣
  吕注猋氏之风犹焱氏之颂木声人声犂然有当于人心则其心亦槁木槁枝而已自无已而广之则是造大爱之则是造哀也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今则天损而已安用广已以造大邪无始非卒正以待之人与天一晏然体逝而已安用爱已以造哀邪知今之歌者则知所以为始卒为天人者莫不在此矣天地之行非人所得止运物之泄非人所能闭无受天损则与之偕逝不敢以为损而去之也执臣之道犹不敢去而况所以待天乎此无受天损所以易也爵禄并至命之在外者苟受物所利以为益与盗𥨸何异哉君子于四达并至之际以为物之所利非已也吾命有在外者以是不敢受而取之如鷾鸸之畏人而袭人间则天下相与社稷之不可去此无受人益所以难也化万物而不知其禅之者禅之者即不化者也又恶知其终始哉有人有天皆天而已人之不能有天性也此有人之所以为天知其为天则晏然体逝而终矣
  疑独注七日不火食则㡬死矣至于命者安之而无死地歌猋氏之风心乐乎道也有具无数则不役于阴阳有声无宫角不役于五行也孔子恐回闻歌而遂广已之事以造大意见厄而遂爱已之生以造哀情故告以无始非卒言变易无穷也合天人以言之今之歌者谁乎不知所以然而然也饥渇寒暑阴阳之患穷桎不行亦天时也天地之行运物之泄皆本于阴阳阴阳于人不啻父母是以与之偕逝也夫臣受命于君犹不敢去况受命于天乎始用四达言其袭诸人间无所不通爵禄并至修天爵而人爵从之君子得爵将以利物岂系于已吾之命有在外者谓人益自外至以至公而受人益非盗𥨸以取之凡不能充其类者皆盗窃也吾若取之何哉言受人益而非私也鷾鸸袭人间人爱而狎之故得免害喻圣人和光同尘天下乐推而不厌也化万物者化也禅之者变也变化代兴莫知终始正以待之而有人中之天有天中之天人而不能有天性而无命也天而不能有人命而无性也性命之理犹阴阳之不可相无体逝而终顺性命之理而合天人之变也
  碧虚注据几击琴咏歌古风孔子恐颜回广已而造大爱已而造哀因告之以人遇饥渇穷桎不忧则易爵禄势利不动则难无始而非卒言有此命则有此报人之所造不异天赐今歌声变常不知所以然也夫荒旱寒燠穷塞不通者天损之也同彼升降则易逆之则难且君命至犹不可逃况所以待天乎爵禄之来期于利物非为已也命属乎内爵禄荣外亦命也天下公器岂私受哉燕之称知能远害也择居之便宜落实而不顾避人深也然而须袭人舎者以窠巢在焉孔子自谓穷塞天命故易安爵禄人事故难却然历险难而不忍去者庐墓在鲁故也且物莫不有始卒惟尽性命之情者始卒不与焉具形两间人也穷桎爵禄天也既与天合则穷达非人矣人之不能顺天理而妄作亦性然也故圣人泊然无情随化所往此达命之至也
  鬳斋云广已尊我也以尊我之意而求之则所造无畔岸以爱我之意而思之则必至于哀伤人与天一言在我者皆天理今之歌者亦非我也无受天损贫而乐也无受人益富不淫也谓天损之时不容不安故易人益之求欲辞不能故难穷桎不行推之不去运物之泄气数往来皆天也君命且不得违天命其可违乎此无受天损易也始用谓此意𦆵萌四达所向无碍事随而集爵禄外至亦命使然故曰吾命有在外者无功而禄君子耻之视如盗𥨸然有推不去者此无受人益难也鷾鸸即意怠畏人而与人相近居社稷祭祀之地人自敬而存留之如燕在人家人自爱而容之言处富贵之人能如鷾鸸之无益无害于人则亦无讥恶之者既富贵矣安得无益无害此所以为难无始而非卒言不知其始终但居造化之中待之而已人者天所生故有人天也天亦造化为之故有天亦天也性者天命之性此性与生字同人性生而有皆得之于天非人所与也故圣人处之安然尽吾身而已
  槁木槁枝皆无情之物歌猋氏风伤今思古也广已而造大犹云张皇其事爱已而造哀钟情忧戚也夫天损之来安之则易人益之至辞去则难孔子尝谓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南华反立说语意尤奇而于理无悖此所以度越诸子也盖贫而无怨难指俗而言无受天损易为学道者而言若颜子箪瓢自乐无受天损易也王子捜登车仰呼无受人益难也盖天损之来安之在我不以损为损此所以为易人益之至制之自尊不可辞却此所以为难然而祸福倚伏势若循环又安知天损之非益人益之非损乎是以达人视损如益处穷如通故不淫不移死生莫夺也信知无始而非卒则何损之能损哉天人之理互相因成今之歌者亦非我也造物使之耳夫物受天地运化不啻人臣之从君命惟抱道在躬者不受其损也四达并至命在外者得之有道非𥨸取也则人益之来君子亦有时乎受之矣鷾鸸畏人而袭人间喻处世全身之知其顾窠巢而不去犹人守社稷而不可离也天地之化物不觉其变人当以天合天安时任化爵禄穷桎非所介怀人而不能有天曽鷾鸸之不若也运物碧虚照江南古藏本作运化于义为优桎当是窒本经多通用
  庄周游乎雕𨹧之樊睹一异鹊自南方来者翼广七尺目大运寸感周之颡而集于栗林庄周曰此何鸟哉翼殷不逝目大不睹褰裳躩步执弹而留之睹一蝉方得美䕃而㤀其身螳螂执翳而抟之见得而忘其形异鹊从而利之见利而忘其真庄周怵然曰噫物固相累二类相召也捐弹而反走虞人逐而谇之庄周反入三月不庭蔺且从而问之夫子何为顷间甚不庭乎庄周曰吾守形忘身观于浊水而迷于清渊且吾闻诸夫子曰入其俗从其俗今吾游于雕𨹧而忘吾身异鹊感吾颡游于栗林而忘真栗林虞人以吾为戮吾所以不庭也郭注执木叶以自翳于蝉而忘其形之见乎异鹊也目能睹翼能逝此鸟之真性也今见利故忘之夫相为利者常相为累故有欲于物物亦欲之谇问之也身在人间世有夷险若推夷易之形于此世而不度所宜斯守形而忘身者也见彼而不眀即因彼而自见㡬忘反鉴之道入俗从俗不违其禁令也以见问为戮夫庄子推平于天下故每寄言以出意乃毁仲尼贱老耼上掊击乎三皇下痛病其一身也
  吕注观异鹊之利而从耳目之好是守形也不知有虞人之谇足以为辱是忘身也动与物交即浊水静而玄览即清渊夫至人之于清渊未尝顷刻迷也而庄子言此者眀虚以游世如与魏王言者虽足以无害而畏人之所畏又不可不然也
  疑独注樊离也感触也蝉得美䕃所利者小祇忘其身螳螂捕蝉有意于得所惑渐大故非徒忘身又忘其形异鹊又从而利之志在必得其惑愈大性命之理皆忘之矣世人为利欲所惑者愈大愈忘可不谨欤庄子于此悟而叹曰物固相累二类相召也舍弹而回栗林虞人疑其盗栗逐而谇之庄子知物情如此居家三月不出户庭蔺且庄门弟子疑而问之答以吾守形而忘身观蝉鹊所利而已亦忘其身观浊水而迷清渊以其见彼而反照以此也夫子指老子入俗从俗即和光同尘之义
  碧虚注夫物相为累而忘其所不忘者由彼此之感召故庄子捐弹反走而虞人疑其盗栗也三月不庭因虞人辱问故守形追悔今乃忘身悟夫向者览外境之尘而失内照之明也夫子指长桑公庄子之师入俗知禁则远祸践境违令则招咎喻孔子涉人世而不免戮辱皆幸脱烹伐者也
  鬳斋云翼大不视目大不睹逐物而自迷之状螳螂与鹊异类而相召皆忘形忘真相累者也守形养生言我为养生之学忽因逐鹊而忘其身是以欲而汨其理也浊水喻人欲清渊喻天理也入国问俗悮入他人栗园是违禁也此言物无小大有所逐者皆有所迷而不自知也
  樊旧说同藩蓠之藩音训俱远兼气象隘陋非所宜游今依字以山樊释之则阳篇夏则休乎山樊谓山林茂密之地三月不庭音义注一本作三日详下文顷间之语则三日为当𫝊写小差耳从其俗碧虚本作従其令元本应是今字故郭及之与礼记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义同
  阳子之宋宿于逆旅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恶恶者贵而美者贱阳子问其故逆旅小子对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阳子曰弟子记之行贤而去自贤之行安往而不爱哉郭注言自贤之道无时而可也
  吕注行贤而去自贤之行所以无往而不爱也疑独注夫骄盈矜伐人神之所不与虚已修理天下之所乐推以此而往孰能距之
  碧虚注妍美者自骄故为人所贱丑恶者自卑故为人所贵阳子使弟子记其事欲后世行贤之人去自贤之行也且美恶二妾有以见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矣
  鬳斋云有贤者之徳而无自矜之行则随所往而人皆爱乐之此段与前蝉鹊章皆是学者受用亲切处存自贤之行则美者人犹恶之况于恶乎去自贤之行则恶者人犹爱之况于美乎美恶由乎形爱恶由乎心贵贱由乎命形一定而不易命有时而穷通心则随物而变故其爱恶也无常至于彼自美恶而吾不知其美恶则心与物忘同乎溟涬然后可以化物矣彼能去贤此能忘贤是为不尚贤所以使民不争归于自化无为而治莫大于斯故用以结山木之喻
  是篇以山木命题即大樗栎社之义皆以不材得终天年又以雁不能鸣而见杀相对立论则南华之于世谛观之亦熟矣夫木以拥肿全生理固然也而物之夀夭穷通各系乎命分所遇不可谓例以不材而幸免也材与不材俱为著迹中间一路犹涉殽讹以其似之而非故未免乎累必欲离三者而独立乘道徳以浮游与物同波与时俱化超物祖而无累去文皮而无灾则建徳大莫之国不在远求而自至矣若虚舟之触舟不怒赋敛而毫毛不挫皆以无心待物物亦以无心应之至论陈蔡之厄不若鷾鸸之知螳螂蝉鹊不知挟弹乘之此皆处材而未尽善故不免乎累也林回弃璧甘负赤子而趋帝舜命禹贵形缘而情率则知尊天属而不待外物矣衣大布而过魏王击槁枝而歌焱氏眀处贫而非惫知天损之易安则人益之来处之必有道矣结以行贤而去自贤之行是超乎材与不材之间而真似者也故真人不惮谆复期学者更进竿头一步云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三
  宋 禇伯秀 撰
  田子方第一
  田子方侍坐于魏文侯数称谿工文侯曰谿工子之师邪子方曰非也无择之里人也称道数当故无择称之文侯曰然则子无师邪子方曰有曰子之师谁邪子方曰东郭顺子文侯曰然则夫子何故未尝称之子方曰其为人也真人貌而天虚缘而葆真清而容物物无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无择何足以称之子方出文侯傥然终日不言召前立臣而语之曰远矣全徳之君子始吾以圣知之言仁义之行为至矣吾闻子方之师吾形解而不欲动口钳而不欲言吾所学者真土梗耳夫魏真为我累耳
  郭注言东郭顺子貌与人同而独任自然虚而顺物故真不失夫清者患于太洁今清而容物则与天同清虚正已物邪自消故不欲动不欲言自觉其近也土梗非真物知至贵者以人爵为累也
  吕注其为人也真则固人貌而天矣凡人之心未始须㬰不縁物真人则虚縁而葆真凡人之清则患于太察真人则清而容物物无道正容以悟之则所告者不在谆谆之间使之意消则所改者不在事为之际圣知仁义则言与行而已如子方之师则所谓道徳也求诸形而不得故形解而不欲动求诸言而不得故口钳而不欲言此非学之所及故知其所学为土梗耳夫魏岂不为我累哉
  疑独注凡虚而顺物者多失于无所守清而拒物者多失于无所容世有无道之物正容以悟之使人取正于我而邪意自消孟子云正已而物正是也文侯始未悟道则以圣知之言仁义之行为至及闻子方之师道徳若此遂悟理而忘形忘言然后知吾向所学者真土梗耳土梗犹土苴知道者一身尚以为累况魏国乎
  碧虚注赤宅七窍人也不形好恶天地虚縁葆真混俗也清而容物天合也正容悟物以身率道也使人意消方寸之地虚矣圣知仁义名教也子方之师道徳也悟所学为土梗因真而别妄也知魏国为我累有大物者难忘也
  鬳斋云虽人貌而具自然天徳虚心而顺物未尝动其心曰葆真清则易离物而能容之言其大也人有非道动容貌而使之自悟消其不肖之心形解口钳言其自失以有国为累故未得深究无为自然之道也
  禇氏管见云名所以彰徳外学也内学则以为累徳故凡学道之人为世所称者皆未能无迹非徳之全若东郭顺子其徒犹未尝称之世人又安能窥其万一特因文侯之问遂言大略其为人也人貌而天谓外同光尘而内不亏其自然之徳虚縁则无为也而能混迹以葆真清则忤俗也而能恢度以容物正容以悟此为容之之道使人意消则徳博而化容之在我其化在彼此人所难能者而顺子能之非惟不待乎称扬而亦不可得而称扬也圣知之言仁义之行修其外者耳子方之师之徳足以使人内化文侯闻风而悟至于形解口钳亦可谓速化者矣悟所学为土梗则知绝学为全真悟魏国为身累则知无位之可久此使人意消之良验也又况于亲炙规诲者乎其为人也真疑此真字冗下文有之误加于此详文义可见
  温伯雪子适齐舍于鲁鲁人有请见之者温伯雪子曰不可吾闻中国之君子眀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吾不欲见也至于齐反舎于鲁是人也又请见温伯雪子曰往也蕲见我今也又蕲见我是必有以振我也出而见客入而叹眀日见客又入而叹其仆曰每见之客也必入而叹何邪曰吾固告子矣中国之民眀乎礼义而陋乎知人心昔之见我者进退一成规一成矩从容一若龙一若虎其諌我也似子其道我也似父是以叹也仲尼见之而不言子路曰吾子欲见温伯雪子久矣见之而不言何邪仲尼曰若夫人者目撃而道存矣亦不可以容声矣
  郭注进退成规矩从容若龙虎盘辟其步委蛇其迹也谏我似子道我似父礼义之弊有斯饰也见之而不言已知其心矣目裁往意已达无所容其徳音也吕注进退成规成矩则威仪详于折旋之间从容若龙若虎则机变出于燕闲之际諌我似子道我似父则非得我于眉𥈤之间此所谓眀于礼义而陋于知人心者也礼义之弊如是鲁人则尤甚者夫东郭顺子正容以悟物温伯雪子目击而道存则古之圣贤所以相与者其微邪
  疑独注礼义出于人心知礼义之迹而不知其本故陋于知人心但见其进退威仪之间耳其谏之则如至亲其教之则如至严文胜之弊一至于此温伯雪子所以屡谏而屡叹也若夫仲尼见之则目击道存而不容声由是知见于言语威仪之间皆其粗者也碧虚注眀乎礼义谓进退规矩威仪盘辟也陋于知人心谓谏我似子道我似父也心契常道则目击而道存其可道者礼义容声而已矣
  鬳斋云规矩有法度龙虎成文章谏我似子道我似父交浅言深也目撃道存即正容悟物之意
  言所以逹意得意而言可忘礼所以接诚诚至而礼可薄故先圣教人务修其实而文非所尚也则夫进退从容谏我道我者形谍成光去道愈远谓之陋乎知人心也宜矣昔韦鼎请见文中子子三见而三不言恭恭若不足鼎出谓门人曰夫子得志于朝廷有不言之教不杀之严矣是亦庶乎目击道存之义云
  颜渊问于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夫子驰亦驰夫子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矣夫子曰回何谓也曰夫子步亦步也夫子言亦言也夫子趋亦趋也夫子辩亦辩也夫子驰亦驰也夫子言道回亦言道也及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者夫子不言而信不比而周无器而民蹈乎前而不知所以然而已矣仲尼曰恶可不察与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日出东方而入于西极万物莫不比方有目有趾者待是而后成功是出则存是入则亡万物亦然有待也而死有待也而生吾一受其成形不化以待尽效物而动日夜无郤而不知其所终薫然其成形知命不能规乎其前丘以是日徂吾终身与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与汝殆著乎吾所以著也彼已尽矣而汝求之以为有是求马于唐肆也吾服汝也甚忘汝服吾也亦甚忘虽然汝奚患焉虽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
  郭注心以死为死乃更速其死其死之速由哀以自丧无哀则已有哀则心死者乃哀之大也万物莫不比方皆可见也目成见功足成行功直以不见为亡耳待𨼆谓之死待显谓之生竟无死生也夫有不得变而为无一受成形则化尽无期动自无心其化常新不以死为死也薫然成形又奚为哉知命不系于前而与变俱往不可留也虽执臂相守不能令停若哀死者则此亦可哀而人未尝以此为哀何也唐肆非停马处言求向者之不可复得人生若马之过肆无驻须㬰新故相续不舍昼夜汝殆见吾所以见者日新也故已尽矣汝安得有之服者思存之为甚忘谓过去之速言汝去忽然思之常若不及俱尔耳不问圣贤未有得停者不忘者存谓⿰纟⿱𢆶匹 -- 继以日新虽忘故吾新吾已至未始非吾吾何患焉故能离俗绝尘而与物无不宜也
  吕注步也趋也驰也可追而及也至于不言而信不比而周无器而民蹈乎前则不知所以然而已故以譬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矣心未尝死者不知有死也则心死而后人死次之此哀莫大者也日之出东入西物莫不比方而独有目有趾者待是而成功是出则存是入则亡而日未尝有存亡也物有待而死生而所待者未尝有死生也则吾之所以不言而信不比而周无器而民蹈乎前者终以是而已使吾一受其成形不化以待尽效物而动日夜无隙则与万物皆有待而生其能体所待以至于不知其然邪以是日徂则非不化以待尽可不哀与则哀莫大也汝求吾所以奔逸绝尘之处而莫得是殆著乎吾所以著而不见乎吾所以不著也人心操存舍亡孰有所以著而可著乎是彼已尽矣而汝求之以为有与求马于唐肆何异唐与肆马之所阅而非马之所居也吾服汝也甚忘则所谓吾者无有汝服吾也亦甚忘其所谓汝者无有然汝奚以甚忘为患哉虽忘乎故吾吾有不忘者存则所谓奔逸绝尘者可见矣疑独注夫子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所谓瞻之在前忽然在后也不言而信诚所化也不比而周非亲人而人自忠爱之无治民之具而民自蹈乎前不知所以然而然也夫至于命者知乎昼夜之道逹乎死生之理故有形死而心不死者哀莫大于心死非不亡之死人死者形化而心不化也日之出东入西万物莫不附丽凡具形体者皆待阴阳而后成功出为阳故存入为阴故亡万物皆有待而死生举不逃乎此也惟无死生则无所待矣一受其成形不化以待尽待尽无所待也此孔子无生无死也日夜无却合阴阳为一体效物而动无心以顺物不知其所以终不以死为死薫然而成形不以生为生也日徂言与化俱往交一臂而失言造物之生人百年一瞬耳人知以死为哀而不知此理尤可哀也著明也唐肆鬻马非停马处言欲求向者之有不可复得犹藏舟藏山而夜半有负之而走者所以见者日新也若夫故者已尽矣安得有之吾服汝也甚忘使汝忘吾汝服吾也亦甚忘使吾忘汝服犹思也吾有不忘者存⿰纟⿱𢆶匹 -- 继之以日新也
  碧虚注超逸绝尘喻妙理卓绝应变无穷夫迹之滞碍形之变化犹可迁复若乃灵府不虚趋死不反哀莫大焉心死者执著自䘮之谓蘧伯玉行年六十而知五十九非者其心活耳目之出没不已比物之生化不停观者非日不见履者非日莫行目得日新之妙则视不眊趾得日新之妙则履不蹶是曰成功也日出则万类皆见日入则万类皆晦万类有休王之数死生各有日惟逃乎数者无所系待也仲尼知死生有命故上不逆造化下不期所尽效物而动物撄亦撄日夜无却心无间㫁而不知所终有终则间㫁也阴阳之气薫然成形若规度前事则悖于天理是以圣人常保日新期至则往且吾汝相与交臂之顷已成陈迹有志之士宁不慨然吾所以显著外化也汝殆庶㡬于此而彼已尽矣奚足论哉吾之以不化者则非汝所及故瞠若乎后矣日新之妙百姓日用而不知以其无迹也而汝求之以为有是求马于唐肆唐肆岂停马之所哉吾汝相服甚忘即不贵其师不爱其资之义师资两忘吾汝何患忘乎故吾身非我有也有不忘者存道无不在也
  鬳斋云心死喻无所见生而无所见尤甚于死故哀莫大焉比方可数也日出日入言自朝至暮有目有趾群动之物必待日而后事可为人事之存亡系日之出入万物有待于道犹人事之待乎日也人受形则此道在身无所迁变效物而动无所容心无却无间断言此身无非和顺之理虽知事物无非命而不以命为规度也日徂者与之俱往交一臂并立也吾终身与汝周旋而汝未得此道汝但见吾所可见而不知有不可见者道必至于无而后尽汝以有求之所以见不到尽处唐无壁屋诗云中唐有甓唐肆今之过路亭求马于唐肆刻舟求剑之意极其不可知曰甚忘服行也吾与汝之所行必极其不可知汝与吾之所行亦必极其不可知谓此事我与汝说不得必至于忘言而后尽汝虽未至于此亦何患焉汝既知有奔逸绝尘一解未尽到汝能忘其故吾之时虽与昔所见不同而已之不忘者仍在谓见到无处方尽依旧只是有时道理也
  孔子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即杨子所谓颜苦孔之卓也圣人之心湛如止水物来斯烛潜应所感是谓与物为春日夜无却者也若其心死则枯槁绝物滞于顽空沈沦幽寂莫使复阳故哀莫大焉既心死而不复阳则人死亦随之矣日有出入以喻物有死生有目当是有首天地篇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众有首有趾谓凡戴天履地之人是指造化物之存亡系于造化之出入所谓有待者也日徂则与化俱往吾与汝共处一生之中若交臂而过顷刻失之可不哀与汝殆见乎吾所以见特窥其迹陈迹已化而汝求之以为有是求马于唐肆也唐肆鬳斋说为近又疑当时阛阓有此名如京师马行樊楼之类要亦不必深究吾服汝也甚忘谓吾思汝之前事已俱化矣汝之思吾亦然此古今圣贤愚知所共非可以计力免但当委而顺之知有不忘者存足矣窃观此章问答极于出生入死造化推迁之理先儒所未发明群弟子所不可得闻者也惟颜子优入圣域故夫子以此告之再详交臂而失一语有以见拳拳于道义之间情均天属徳意薫然惜夫化机之不可停群居之不可常也然而知有不忘则大常者存非化所役去来见在无得而间之前所云者特其涉世之迹耳岂足以窥圣贤之蕴哉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四
  宋 禇伯秀 撰
  田子方第二
  孔子见老𦕃老𦕃新沐方将被发而干慹然似非人孔子便而待之少焉见曰丘也眩与其信然与向者先生形体掘若槁木似遗物离人而立于独也老𦕃曰吾游心于物之初孔子曰何谓邪曰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尝为汝议乎其将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出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消息满虚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为而莫见其功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归始终相反乎无端而莫知其所穷非是也且孰为之宗孔子曰请问游老𦕃曰夫得是至美至乐也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孔子曰愿闻其方曰草食之兽不疾易薮水生之虫不疾易水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也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夫天下者万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同焉则四肢百体将为尘垢而死生终始相为昼夜而莫之能滑而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弃隶者若弃泥涂知身贵于隶也贵在于我而不失于变且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夫孰足以患心已为道者觧乎此孔子曰夫子徳配天地而犹假至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脱焉老𦕃曰不然夫水之于汋也无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于徳也不修而物不能离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眀夫何修焉孔子出以告颜回曰丘之于道也其犹酰鸡与微夫子之发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郭注慹然似非人寂泊之至无其身心而后外物去初者未有而倏有游于物初然后明物之不为而自有也心困口辟欲令仲尼求之于言意之表试议阴阳以拟之出天发地言其交也莫见为纪之形而未尝守故明其自尔故无功也生萌于未聚死归于散所谓迎不见首随不见后至美无美至乐无乐也死生亦小变知小变而不失大常故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知身贵于隶故弃若遗土苟知死生皆我则所贵者我而我与变俱故无失也已为道者解乎此所谓解也老𦕃谓天地日月皆不修为而自得孔子谓比吾全于老𦕃犹瓮中之与天地也
  吕注未始有物则起居语默孰非游于物之初心困焉则非知所能知口辟焉则非言所能言议乎其将非其至也夫阴阳交通成和而物生焉远之为岁近之为日外而万物内而一身莫不有是也或为之纪莫见其形消息改化以是而已生⿱⺾眀死归始终无端亦以是而已则向所谓物之初者殆是也天下之所美所乐非美乐之至得此而后为至美至乐也兽之易薮鱼之易水此其小变而不失水薮之大常得是而游之者天下莫不一而同焉则死生莫之能滑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知身贵于隶则贵在我虽有小变岂以所贱而失吾所贵哉万化无极亦奚足以累吾心已为道者解乎此故也
  疑独注物之初谓未有气质之前试议其将难以尽言也肃肃北方之气赫赫南方之气大吕阴声生于已是出乎阳也黄钟阳声生于亥是出乎阴也阴阳之中各有冲气以为和而物生焉物得以生不知其纪而莫见阴阳之形消息盈虚至日有所为总言阴阳变化之理生出于不生此其所萌也死入于不死此其所归也非是阴阳也孰为之主哉天下之至美无美至乐无乐故所得日新所玩无故得在已之至美而游乎物之至乐可谓至人矣死生小变道大常也兽易薮鱼易水犹人处大道之中随变任化未始非我也以死生为小变则喜怒哀乐何足介怀天下者万物所同得其所同则死生莫能滑况得䘮祸福乎圣人以道为贵其次贵身则有患矣人皆知身贵于隶而不知身为大患知道贵于身则贵常在我而死生不得与之变天地之间万化无极何足以累乎心惟有道者能解乎此孔子既闻至言复问老子徳配天地犹未能忘言何也老子告以水之于汋至人之于徳天高地厚日月之明皆本于自然又何修焉谓吾虽有言犹无言也
  碧虚注槁木遗物谓其藏精蕴神离人立独谓其丧耦入寥游于物初未始出其宗也拟知而心已困欲言而口又辟离心忘言斯近之矣夫肃阴之气降乎下赫阳之气升乎上二仪通和万物妙化谓其有纲纪也而不睹其形兆消息有数晦明有常也谓其有造为也而不睹其功用生则⿱⺾眀于恍惚死则归于窅𡨋无端则莫知其始无穷则莫知其终若非此道何物为之宗主邪孔子又问游学于忘言之道夫学道讵有所得得其性之至美至乐而已其于死生也犹兽之易薮鱼之易水暂尔小变又何患焉夫天下者旁礴万物而为一自其同者视之则已之百体犹臭腐也此之死生犹寤寐也况其他乎故视执御与轩冕犹易水易薮耳所谓外化而内不化者也贵在于我未始非吾其乐无涯讵复有患壁水之汋挹而善利岂有所造为至人之徳业广被岂有所修治犹天高地厚日月之眀何假修焉是以夫子自喻以瓿蠓去覆而识天地之大全也
  鬳斋云立于独言超乎世表物之初无物也阴阳发乎天地四句只是一阴一阳之谓道交通成和即独阴不生独阳不成似有物为之纪而莫见其形消息晦明日有所为而莫见其功始终无端皆言造物也至美至乐赞道之妙鱼兽虽易水易薮而水草不失犹人同此天下岂能自异知其一出于天而莫不同则死生且不能滑况祸福乎仆隶去来弃如泥涂似我贵而彼贱也若知道之可贵实在于我则外物之变岂能失我之至美至乐哉世间万化无极又何足为心累但愚俗不解惟已与道合者方晓此耳至言指前文谓老子犹不能离言语以修心孰能免此答以江河之水汋之而不竭者以其本质无为而自然也至人之徳与天地日月亦自然而已又何容力乎物初者无名天地之始即太极也肃肃出天赫赫出地即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循环无端似有物为之纪而莫见其形即所谓上知造物无物下知有物之自造也明乎物初则知己之初以至天地之初亦若是而已得是至美而游乎至乐斯为人道之至也夫物之生死有萌有归人之生死可不深究小变谓生死大常不坏也不坏者一灵之夲静而曰性含虚空为有馀动而曰心入尘垢为不足达斯理者涉变而通知常曰明其存也如月在水其化也如风行空何易水易薮之足虑哉天下者万物之所同则四肢百体岂吾独有知隶贱可弃而身贵常存则何得丧祸福之能滑夫水之于清性自然也喻至人之徳无假修为而物自归之天职生覆地职形载主教化者圣人之职斯其所以为大全也欤此章要旨在生萌死归而先圣于此多不明言欲人反而求之充其真见之实然后不为死生转移且人处生死之间上知下愚无得免者生图厚养死图厚葬比比皆然而罔知所萌所归之何如也夫欲知其所归必当究其所萌乍闻此言若茫然无致力处研穷经意互有发明
  南华亦尝有云察其始也本无生非徒无生而又无形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有生生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四时也又云善吾生者所以善吾死则先圣不言之秘真人己详言之人患不求耳是道也可以心会而不可以言尽即禅家究竟父母未生已前风火既散已后虽因师指而入终焉直须自悟所谓说破即不中道也学者勉之
  庄子见鲁哀公哀公曰鲁多儒士少为先生方者庄子曰鲁少儒哀公曰举鲁国而儒服何谓少乎庄子曰周闻之儒者冠圜冠者知天时履方履者知地形缓佩玦者事至而㫁君子有其道者未必为其服也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公固以为不然何不号于国中曰无此道而为此服者其罪死于是哀公号之五日而鲁国无敢儒服者独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门公即召而问以国事千转万变而不穷庄子曰以鲁国而儒者一人耳可谓多乎
  郭注徳充于内者不修饰于外
  吕注庄子数假孔子问学于老聃之徒以明所谓圣知者非至道之尽也此言不发则学者无以知尊孔子之实
  疑独注杨子曰通天地人曰儒斯真儒也内有其道质也外有其服文也有一不具皆非儒也惟圣人践形然后能称其服学不至于圣人而服儒衣冠此俗儒也举鲁国儒服而真儒一人则尊孔子之至也碧虚注为王佐者一䕫而足兴儒教者何假三千故羊质虎皮必有惑者盛徳若愚岂无知者哉
  鬳斋云此段盖言儒服者多而皆不知道也
  南华以间世卓荦之才而居溷浊之世时人无足与语无以发胸中之奇遂上论皇王中谈孔老下至杨墨桀跖悉评议而无遗其馀察言行之实判心迹之微不啻明鉴之烛秋毫也或谓所谈多讥孔子徒观其言而不究其意耳是章结以举鲁国儒服而儒者一人余谓尊孔子者莫南华若也请观东坡庄子祠堂记庶表余言之不妄云
  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其贱与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于心故足以动人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䑛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槃礴裸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
  郭注内自得者外事全故神闲而意定也
  吕注小则百里奚之得政大则有虞氏之动人以外物入其心而能至是者未之有也解衣槃礴所以为真善画者也
  疑独注爵禄小物死生大事能外爵禄未能外死生能外死生则无所不能矣夫内矜则外庄内足则外闲内矜则神散欲进而有不受之嫌外闲则神定虽为而有无欲之意元君择画史而得其真由此道也碧虚注待时命而饭牛人必观其行事父母而忘生众必察其孝急于人用者学未至适然自得者艺必精粗迹尚尔况妙理乎
  鬳斋云方其饭牛岂有求爵禄之心惟其不求所以见用动人者感动而化之画史之无心于求知而解衣槃礴元君所以知其为真画也
  爵禄无心而饭牛故穆公与之政而治工拙不矜而槃礴故元君知其画之真心虚则物附内足者外闲故也今世之从事才技者汲汲然恐人之不知而用才者则惟外饰是取宜其得之不精也再考饭牛而牛肥只应作饭牛而肥谓百里奚虽处贱躬耕而乐道忘贫四体充悦非谓牛肥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四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五
  宋 禇伯秀 撰
  田子方第五
  文王观于臧见一丈人钓而其钓莫钓非持其钓有钓者也常钓也文王欲举而授之政恐大臣父兄之弗安也欲终而释之而不忍百姓之无天也于是旦而属之大夫曰昔者寡人梦见良人黒色而𩑺乘驳马而偏朱蹄号曰寓而政于臧丈人庶㡬民有瘳乎诸大夫蹙然曰先君王也文王曰然则卜之诸大夫曰先君之命王其无他又何卜焉遂逆臧丈人而授之政典法无更偏令无出三年文王观于国则列士壤植散群长官者不成徳斔斛不敢入于四境列士壤植散群则尚同也长官者不成徳则同务也斔斛不敢入于四境则诸侯无二心也文王于是焉以为太师北面而问曰故可以及天下乎臧丈人昧然而不应泛然而辞朝令而夜遁终身无闻颜渊问于仲尼曰文王其犹未也又何以梦为乎仲尼曰默汝无言夫文王尽之也而又何论刺焉彼直以循斯须也
  郭注𦕅以卒岁竟无所求不以得失经意其于假钓而已尚同则和其光尘洁然自成则与众务异天下相信故能同律度量衡也为功者非已故功成而身不得不退事遂而名不得不去名去身退乃可以及天下也文王任诸大夫而不自任斯尽之矣斯须者百姓之情当悟未悟之顷循而发之以合其大情也吕注知臧丈人之足与为政得之于其钓莫钓之间属之以梦期之以卜而不卜者上恐大臣父兄之不安下恐百姓之无天也用之三年观于国其效至于如所言则言能而梦不为不信欲卜不卜不为不敬直以循斯须而已典法无更六典八法受于天子者此其为一国之道也偏令无出则可以公之诸侯而后出此所以可及于天下也壤植则坏其所树之党斔斛则非先王之嘉量也
  疑独注此一节寓言文王用太公之事文王未得太公之时其心不忍百姓之无天托梦以求之亦圣人顺人情之道及受之政大常之法不改不正之令不出三年之后天下尚同故列士壤植散群植者木之直列士之操也方其尚同之时列士之操无用故壤列士之群无施故散尚同则天下无异务故长官者不成徳斔斛不入于四境功成如此故文王北面事之而太公昧然不答汎然而辞朝令而夜遁终身无闻文王之举太公非不能独行以应天意盖不欲有异于众故托梦以循众人之情于斯须之间耳碧虚注其钓莫钓谓直钓也托钓待时𨼆于钓以待常耳文王假梦质诸大夫大夫谓先君之命何疑何卜遂迎而授之政列士壤植散群谓国治则忠臣𨼆谏垣废也长官不成徳谓民淳政简斔斛不入境时和岁丰也尚同则君臣一心同务则四民著业颜子犹疑托梦之非实答以权之予夺在乎斯须之间文王尽之矣又何论刺焉
  刘槩注三代直道而行知臧丈人之有道则授之政可也奚必托梦以信诸大夫哉盖知道者必达于理明于权道天也自信可也权人也岂可废哉仲尼与文王尽之而颜子有所未及也然则高宗之梦有类是矣高宗则所谓直道而行者也精神四达与天地同流至诚之验天人之际犹影响也其梦赉良弼者不足疑矣庄子之寓言以为文王欲明权必考古以验今故假梦以信于人学者或因臧大人之论以推傅说则失之
  鬳斋云常钓者钓常在手而无意于钓故曰非持其钓有钓者也壤植散群言不立群党不成徳不有其功同务与众同事不自异也外国斔斛小大不同皆不敢入其境内诸侯无二心莫不知归也朝令者闻文王有及天下之问故逃去终身无闻古本属之大夫上大字读同大太山刻石始皇文曰御史大夫义同
  壤植说者不一司马注云行列也散群言不养徒众一说植者疆界头造屋以待諌士故成疏云谏士之馆也无𨼆范先生云植者边疆植木以为界如榆关柳塞之类壤植散群则撒戌罢兵邻封混一此尚同之俗也续考司马子长乐毅上燕王书云蓟丘之植植于汶篁徐广注谓燕之疆界移于齐之汶水竹田曰篁植以为界之物也按此则范讲为可据馀义备见诸解
  列御冦为伯昏无人射引之盈贯措杯水其肘上发之适矢复畓方矢复寓当是时犹象人也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尝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乎于是无人遂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背逡巡足二分垂在外揖御冦而进之御冦伏地汗流至踵伯昏无人曰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尔于中也殆矣夫郭注盈贯谓溢镝左手如拒石右手如附枝右手放发而左手不知故可措之杯水也前矢去未之至的已复寄杯水于肘上言其敏捷之妙象人谓不动之至夫徳充于内则神满于外无远近幽深所在皆明故审安危之机而泊然自得不能明至分故有惧有惧而所丧多矣
  吕注引之盈贯持满之至肘措杯水平直之至前矢适发而复沓方矢复寓而在弦复沓则矢往而沓还方矢则与前矢并言其前后相续而不绝象人谓其用知不分此射之射也不射之射则所谓纯气之守非知巧果敢之列故登山临渊而不动其心发无不中推是以往则挥斥八极神气不变固其宜也疑独注御冦之射用知之审者故能适矢复沓方矢复寓此射之中非道之中也及观伯昏无人之登山临渊背行逡巡御冦汗流至踵则犹是圣知之粗可见矣若夫挥斥八极神气不变则非圣人莫能故曰尔于中也殆矣夫射之射谓不出于力分之外不射之射力分又不足以言之
  碧虚注考之射法左手如拒石右手如附枝故可措杯水其肘上弦发矢往复沓前箭所谓擘括而入也箭方去未至的复寄杯水于肘上言其敏捷之妙象人不动也是射之射谓犹存射法若登山临渊而能射非惟忘法兼亦忘形故能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也鬳斋云发之矢方去而矢又在弦上沓于弦上者𦆵去方来之矢己寓于弦言一箭接一箭如此之神速是射之射也若登山临渊背行逡巡而伯昏无人能之者不射之射也所谓神气之守挥斥八极而不变者也
  此章明精艺而神耗者易穷以道而通艺者不栗当发矢沓寓而如象人可谓尽射之艺矣及登山临渊则悚汗而不能立况欲射乎此伯昏所以示不射之射特寓道于艺非以是为极致也然亦挥斥八极之渐欤习养神之道者请观诸此或疑御冦著书而自贬若是何邪盖抑已所以尊师尊师所以尊道也与弯射羿之弓者不侔矣 无𨼆范先生讲宗吕注兼证郭氏小失云方矢犹方舟之义并也谓并执之矢已寓于弦非寓杯水于肘上也其论为当
  肩吾问于孙叔敖曰子三为令尹而不荣华三去之而无忧色吾始也疑子今视子之鼻间栩栩然子之用心独奈何孙叔敖曰吾何以过人哉吾以其来不可却其去不可止吾以为得失之非我也而无忧色而已矣我何以过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邪亡乎我其在我邪亡乎彼方将踌蹰方将四顾何暇至乎人贵人贱哉仲尼闻之曰古之真人知者不得说美人不得滥盗人不得劫伏羲黄帝不得友死生亦大矣而无变乎已况爵禄乎若然者其神经乎大山而无介入乎渊泉而不濡处卑细而不惫充满天地既以与人已愈有
  郭注旷然无系玄同彼我则在彼非独亡在我非独存踌蹰四顾谓无可无不可伏羲黄帝者功号耳非所以功也故其名不足以友于人也夫割肌肤以为天下者彼我俱失也使人人自得而已使人自得者与人而不损于己其神明充满天地故所在皆可所在皆可故不损己为物而放于自得之地也
  吕注鼻间栩栩然则其息以踵而深深之意以其得失之非我知命而安之也不知其在彼在我以道而忘之也踌蹰四顾则自省之不及何暇至乎人贵人贱哉古之真人所以不得说不得滥不得劫不得友者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故也若然者其神可以经山入渊充满天地与人愈有言道之无穷也
  疑独注此即论语所载令尹子文之事又托肩吾以明之栩栩然气微动貎轩冕之来不可却则顺受之其去不可止则任之而已得失非在我又何忧喜乎亡乎彼我归于大同得丧所以自泯天且不能贵贱之况于人乎真人与化为友故知者不可得而说美人不可得而滥盗人不可得而劫羲黄不可得而友惟其如是故经山不介入渊不濡居困而不失其亨充满天地与人而愈有也
  碧虚注鼻间栩栩然色泽欣畅貌吾无以过人不矜故无忧耳且有生之妄逆旅诚虚轩冕去来何异蚉䖟之过目也故踌蹰弗进存神道徳之乡顾盼四方御气窅𡨋之域贵贱何暇及哉古之真人朴素故难说质直故莫渝寡欲故远盗无求故不屈是知心无碍者死生不能变形无累者爵禄弗能萦若然者其神无方故贯至坚而无尽其气无体故没至柔而不濡潜蕴于无内充盈于无外推功与物物足而已有馀也
  鬳斋云鼻间栩栩然息在内而有自养之意令尹之贵若在于令尹则与我无预我之可贵若在于我则与令尹无预故曰其在彼邪亡乎我其在我邪亡乎彼踌蹰四顾谓高视遐想于天地之间安知人之所谓贵者贱者知者不得说非言可穷美人不得滥非色可淫盗人不得劫非威可屈羲黄不得友遁世而轻天下也介间卑细贫贱也道在已而充塞天地推以化人用之无尽也
  中心闲豫故鼻间栩栩然息深而动微知爵禄之来不可却去不可止以我得失之非我而无忧色此其所以过人者也不知其在造物乎其在我乎以为在我则无造物以为造物则无我彼我兼忘夫何忧哉踌蹰四顾言其自得何暇至于人贵人贱则所乐也故其视三仕三已若游尘之过前此言安命者忘贵贱轻利者忘爵禄也故仲尼以比古之真人真人者死生无变于已以其浩然之气充塞天地故推以利人其用无极南华寓言于肩吾叔敖所以为可仕可止之鉴而于内乐无益损焉斯可与之论道矣
  楚王与凡君坐少焉楚王左右曰凡亡者三凡君曰凡之存也不足以丧吾存夫凡之亡不足以丧吾存则楚之存不足以存存由是观之则凡未始亡而楚未始存也
  郭注言凡有三亡徴不足以丧吾存遗凡故也遗之者不以亡为亡则存亦不足以为存矣旷然无矜乃常存夫存亡在于心之所措耳天下竟无存亡也吕注天下有常存不死不生者是也得其常存而存之则存其存矣凡楚曷足以当存亡哉
  疑独注国之存者物存也吾之存者命存也至于命者国虽亡而已有不亡者存系于物者国虽不亡而已之所存者已丧矣楚王利人之国左右曰凡有三亡徴欲有其国也凡君不系于国故曰凡之亡也不足以丧吾存夫凡亡不足以丧吾存则楚之存不足以存存讥楚王之存存者已亡国之存无益也由是观之则凡未始亡楚未始存此以道观之故无存亡也
  碧虚注楚王有吞夷之志故使左右以言感之凡有三亡徴谓不敬老不尊贤不养民凡之亡也不足丧吾存不以皮为灾也楚之存不足以存存国虽存而生已丧矣由是知存亡在道而不在国邑也
  鬳斋云此即刖者有尊足存之意谓道之在已不问有国与无国也凡不为亡楚不为存则世之得丧皆外物耳然其意尤在楚不足以存存一句失者既不足以自歉则得者亦不足以自矜此语诚有味凡君不以国亡系念而能存已之存知身之重于国也楚王以国存自矜而已之所存者已亡以国为重于已也已重于国则国虽亡而无伤国重于已则国虽存而已无济矣是知君子所当存者在乎道徳而不在国位而况区区得丧下于国位者乎
  是篇立论始于子方之师人貌而天𨼆徳潜耀有不容称者遂足以使文侯悟所学之非真知魏国之为累可谓善扬师徳一言悟主者矣何患乎已之不立道之不行邪仲尼见温伯雪子目击道存则启迪之机不在乎谆谆训话之间颜子叹超逸绝尘瞠若乎后则大化密移盍求诸交臂易失之际老耼游乎物初而孔子识其离人立独具眼相逢造妙若此而犹有问不㡬于赘乎然非因机阐理则无以惠后学故详及于阴阳成和生物之奥由其萌以究其归使人人知天地之大全而忘形骸之小变是亦圣人弘道济物之盛心也哀公谓鲁多儒士则以衣冠取人庄子讥其行实故得以少之及其号于国而独存仲尼有以见其道之不磨伪学之易泯衡鉴昭昭其可欺邪文王举臧丈人政成而夜遁则知有心为治者任贤惟急应物无心者功成弗居君臣之道至是极矣所以示万世之标凖也至若伯昏以射观列御冦叔敖三已而无忧色此又论至命之士离人入天与化为一挥斥八极生死无变者也学道必至此地方为极则不然皆外殉而中殆者耳终以楚王凡君身国存亡之喻明物我内外之分可谓知轻重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六
  宋 禇伯秀 撰
  知北游第一
  知北游于玄水之上登隐弅之丘而适遭无为谓焉知谓无为谓曰予欲有问乎若何思何虑则知道何处何服则安道何从何道则得道三问而旡为谓不答也非不答不知答也知不得问反于白水之南登狐阕之上而睹狂屈焉知以之言也问乎狂屈狂屈曰唉予知之将语若中欲言而忘其所欲言知不得问反于帝宫见黄帝而问焉黄帝曰旡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旡从无道始得道知问黄帝曰我与若知之彼与彼不知也其孰是邪黄帝曰彼无为谓真是也狂屈似之我与若终不近也夫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故圣人行不言之教道不可致德不可至仁可为也义可亏也礼相伪也故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道之华而乱之首也故曰为道者日损损之又损之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今已为物也欲复归根不亦难乎其易也其唯大人乎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气耳圣人故贵一知谓黄帝曰吾问旡为谓无为谓不应我非不我应不知应我也吾问狂屈狂屈中欲告我而不我告非不我告中欲告而忘之也今予问乎若吾知之奚故不近黄帝曰彼其真是也以其不知也此其似之人以其忘之也予与若终不近也以其知之也狂屈闻之以黄帝为知言
  郭注任其自行斯不言之教也道在自然非可言致不失徳故称徳称德而不致矣礼有常则矫效之所由生故为矫道者日损华伪华去朴全虽为而非为也物失其所故有为物欲复归根不亦难乎唯大人体合变化化物无难也知变化之道者不以生死为异更相为始未知孰死孰生俱聚俱散吾何患焉各以所美为神奇所恶为臭腐然彼之所美我以为恶我之所美彼或恶之故通共神奇通共臭腐死生彼我岂殊哉以不知为真是知之为不近明夫自然者非言知所得是以先举不言之标后寄明于黄帝则自然之冥物槩可见也
  吕注知北游则反本以求其所同而玄之极隐则不皦弅则不昩无为则无事无谓则无言有言不答所以无为谓也反于白水之南又趋明以求狐阕之丘或不盈之地狂则不知所往屈则不伸黄帝之宫意之所在也夫道不可以知知旡为谓则不知是真知也狂屈欲言而忘非不知也是以似之我与汝知之是以终不近也道旡方故不可致致则招之使来德在我故不可至至则自此至彼德则旡为而仁可为也仁则所厚而义可𧇊也礼则为而莫之应攘臂而仍之是相伪而已所以为乱之首也故为道者日损以至于无为则仁义礼乐不得不绝㓕之及无为而无不为则仁义礼乐孰非道耶今已为物则已有知欲归其根而不知不亦难乎大人则光辉而物不能蔽归根于芸芸之际亦易事耳生死始终无端无纪气聚则生气散则死知其气之聚散为徒又何患乎故万物一也特其所美者为神奇所恶者为臭腐二者交相化而已以是知通天下一气圣人所以贵一疑独注北与水皆知之所属幽隐而弅显喻阴阳之中无为无谓者道也三问而不答欲其得之于无言中欲言而忘其所欲言盖不可得而言也反于帝宫而问焉黄帝以喻中道故答以无思虑旡处服无从道所以为知道安道得道也知则未能忘言遂曰我与若知之彼无为谓与狂屈不知也其孰是耶黄帝能体无为之道以行有为之事故以无答为真是欲答而忘为似之言者终不近道也又引老子之言而语以知者不言之意无为无谓则真知也深远之道不可致日新之德不可至仁可为也上仁为之而旡以为是已义可亏也上义为之而有以为是已礼相伪也故见于道德仁义之后是为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日损则至于无为无为则万法皆空唯变所适也今已为物欲复归根反本不亦难乎唯大人则易耳死者生之始则知生为死之终易曰精气为物气之聚也游魂为变气之散也若死生为一吾又何患神奇人之所好臭腐人之所恶本乎一气运转无穷圣人贵一所以明夫自然之道非言知之所得当体乎无言之理而已矣
  碧虚注知北游于玄水之上欲藏知扵渊默也然知不终默有隐伏则有弅起知无所息故扣窈冥以求安无为谓以无答为答其旨深哉白水则向明而趋帝宫灵府也黄帝即真君𭣣视反听诸有皆空以知为是不知为非者重増过耳不言之教即妙有也且真是与真知皆为道障尤难除者也大道无形可致上德无德可知仁者兼爱弊则偏私而有可为义主裁断弊则倾兼而事可⿰虗亏 -- 亏礼尚戚仪弊则矫饰而浮伪生矣皆自知之失以至乎乱当先损其知后损不知以至于无知无损而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无为则无我其唯大人乎唯忘生故死莫能系唯忘死故复生之原知其纪者识其先有其聚者归于散以死生为一条恶往而不暇哉神奇者性臭腐者形万类皆以性存为美性坏为恶性之化为形形之复乎性不出一气耳得一万事毕孰不贵之哉夫有旡之利用粗妙之相须也故先举旡为谓之不答示至理幽微次以狂屈欲告而忘明与默冥会终以黄帝之知所以假言诠道惑于知则为粗超于言则为妙也鬳斋云篇首一段分真是似之不近三节主意归于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继以道不可以言致德不可以迹求仁义礼皆有迹则道𮥠矣而礼为尤甚堕体黜聪此为道日损也损之又损则忘其故吾之时至于无为则循天理之自然旡所不可为矣求道而有迹则已犹与物同欲见本根之地难矣归根言返于无物之初唯大人无为则易也生者死之徒死者生之始如花木之发终旡不尽之理则其生者犹死矣伊川云复入之息非已出之息即此意死生往来孰知其所以纪纲者气若知死生只是一理吾又何患为徒为一也万物生死一理而人自分好恶美恶如花卉方盛则为神奇凋落则为臭腐不知叶落粪根生者又自是而始是臭腐复化为神奇古今往来只此一气而已圣人知此故不以死生祸福为分别一者无分别也
  禇氏管见云知北游于玄水喻多识之士欲求归本源𨼆弅之丘谓未能全𨼆其知犹有以示人也旡为谓则不复以知言故问而不知答反乎白水之南又向明以求之狐阕则疑心已空狂屈人以为狂而全曲者也欲言而忘明其不可得而言反于帝宫则求诸内黄帝居中之主有扣不得不应遂告以知道安道得道之要在乎无思旡处无从而已真是谓得其实似之次焉不近则远于道矣知言之相反若此宜乎夫子之于人听言而观行不言之教以身率之无待于言也夫道降而为德仁义礼犹人生而知知而能能而役役则所为徇物欲复归根也难唯大人则能物物所以易也死生者一气之聚散神奇臭腐交相化亦以人之所美所恶言之耳圣人贵一一则混然无间何分乎神奇臭腐哉唯知死生为徒者可以语此知谓黄帝曰已下重衍前文义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今彼神明至精与彼百化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扁然而万物自古以固存六合为巨未离其内秋毫为小待之成体天下莫不沉浮终身不故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惛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万物畜而不知此之谓本根可以观于天矣
  郭注至人旡为唯因任也观其形容象其物宜与天地不异故百化自化而神明不夺死者自死生者自生圆者自圆方者自方未有为其根者固莫知自古以故存岂待为之哉计六合在无极之中则陋秋毫虽小非旡亦旡以容其质四时运行不待为之昭然若存则亡矣挈然有形则不神畜之而不得其本性之根不知其所以畜也
  吕注天地无为而无不备有大美也四时变通始终不惑有明法也万物虽多而道无不在有成理也美则充乎其中法则可效于理者旡所往而不通皆归乎道而已圣人原美达理知其不为而自然者观于天地而已矣今神明至精与彼百化则以物观之物已死生方圆矣何自而知其根哉虽然扁然而万物物莫非彼也自古以固存彼未尝去也阴阳四时各得其序非彼而谁为哉若亡而存不形而神则不可求之扵有无之间也万物以是相蕴而不知其然此之谓本根
  疑独注大美阴阳也明法生化也成理性命也圣人本天地阴阳之美达万物性命之理入而为至人则无为出而为圣人虽有为而亦出于不作也观天地之会通以行其典礼而已神明者天地之至精百化自化神明则与之而不夺故物之死生方圆莫知其根扁然而万物自古以固存长上古而不老是已六合不离此道之内秋毫亦待此道而成天下莫不由此以沉浮道常日新而无故是以阴阳四时行之以得其序若亡而不存不形而神物由之养而不知此之谓本根妙万物者是也推此可以观天道矣碧虚注大美覆载明法生杀成理群分也言则美乖议则法弊说则理乱唯旡为者默顺四时大同天地万化而未始有极可谓精明矣夫物皆自然故莫知其根独立不改乾坤非神明奚能容秋毫非至精莫能成圣人法天地之行物受其赐而不知此之谓本根
  鬳斋云大美即易云以美利利天下明法谓寒暑往来一定之法成理谓小大长短之所以如何说得无为不作皆自然圣人所以顺自然者得诸天地而已神明至精为之孰能究其根极扁即翩然言物化无停而造化常存东坡云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非真见不能道此浮沉往来不故常新也惛然不可见油然生意也若亡而存死者生之徒也不形而神不恃形而立也
  此段南华自立说亦接前章旡为无言之意首三句即是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圣人体天地而育万物岂真块然无为不作如木偶哉盖为出于无为作本于不作若天时之运行地利之发育不越乎自然而已合天地之神明至精与物百化荣枯形状昭昭可睹而莫知其为之者此所谓根也扁然而万物即万物芸芸之义自古固存道不渝也故大弥六合细入秋毫与物同波而日新阴阳俱运而有序若亡而存恍惚有物也不形而神冥冥见晓也万物莫不生育于斯而不知此为根本所谓根本者亦岂他求哉反求诸吾身得其所以生我者是已知其根而守之不离是谓归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学道至此始可进又玄一步故曰可以观于天矣 今彼陈碧虚注照散人刘得一本合𠫵之上文于义为优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七
  宋 禇伯秀 撰
  知北游第二
  啮缺问道乎𬒳𬒳衣曰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来舍德将为汝美道将为汝居汝瞳焉如新生之犊而旡求其故言未卒啮缺睡寐𬒳衣大恱行歌而去之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旡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郭注不以故自持与变俱也旡心不可与谋独化者也
  吕注正形则坐而鉴一视则无妄窥故邪气却而冲和归也摄知则归根一度则不淫神来舍则守形而不离也德美则充而同于初道归则止而集乎虚新生之犊则不知其所之言未卒啮缺假寐则闻其言而𮥠也𬒳衣行歌而去之恱其安之易也形槁心灰则寂之至真其实知以其旡知也不以故自持则其生之遗也后三句谓其所自出吾不知其谁也疑独注形正则不佚视一则不淫故和理出焉摄知将以去知一度将以忘度故心虚而来舍也唯其至和故德将以为汝美唯其至虚故道将为汝居瞳然如新生之犊言其神全旡求其故日新也言未卒啮缺假寐𬒳衣喜其得道行歌而去之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与化俱往也媒晦无心不可与谋与化为人也碧虚注体不邪目不荡则冲和集收知觉简法度则吉祥止然后众美从而纯白留瞳光反照视不浮外其道庶几乎故耳闻可道神入妙门言下悬觧寂若凝寐也形若槁骸心若死灰正形一视也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摄知一度也媒媒晦晦则德美无心而不可与谋则道居此皆歌颂啮缺之德容而假寐妙旨难以言尽也
  鬳斋云正形一视忘其形体耳目也摄知一度去其思虑意识也如是则元气全而神来舍矣德美谓其足以润身道居居天下之广居也瞳然旡知而直视貌初生之犊视而无心赤子亦然旡求其故言不知其所以视者何也言未卒而寐语意相契不容言也实见此理之真则事物不入于心矣媒晦芒忽貎彼既旡心我有不容言者彼何人哉深美之也
  善晦者立条必简善学者受化必速正形一视所以检外也摄知一度所以肃内也可谓条简矣言未卒而睡寐则尤可谓速化者也瞳然如新生之犊一句形容得美道居无心无为粹然与物相忘之状最佳观此可以知入道之方矣𬒳衣行歌之辞与子贡讃汉阴丈人义同人患在谋为役其心今也无心而不可与谋故叹美其淳德谓世间无复有此人也
  舜问乎丞曰道可得而有乎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舜曰吾身非吾有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孙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故行不知所往处不知所持食不知所味天地之彊阳气也又胡可得而有邪
  郭注身非汝有而况旡哉若身是汝有则美恶死生当制之由汝今气聚而生汝不能禁也气散而死汝不能止也明其委结而自成非汝有也至子孙亦气自委结因而蝉蜕耳故其行处饮食皆在自然中来彊阳犹运动明斯道者庶可以遗身而忘生也吕注观天下之物得擅者莫若汝身而天地之委形汝不得有而亲汝身之所存者莫若乎生而天地之委和汝不得持其成汝生之所本莫若乎性命而天地之委顺汝不能违其正观汝之身知本无知则行安知所往处安知所持食安知所味是皆天地彊阳之气所为则所谓道者汝安得而有之哉
  疑独注丞者古之得道人身者载道之器而身属乎造物之与夺则非我有是天地之委形也身犹不能自有况于道乎非特身也生与性命皆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委顺至于子孙亦其委蜕耳知其皆非汝有则当任之自然故其行其处其食皆从自然中来而不知所以然也天地彊阳之气人禀之而生亦因之而死胡可得而有邪
  碧虚注夫道视听抟之不得果可得而有乎身者块然而自有岂汝之有哉答以既云独化即属我有委随也身且非汝有随天地之形而有生非汝有随天地之和而有性命非汝有随天地之顺而有子孙非汝有随天地之蜕而有故其行处食也皆元气鼓吹而动于汝何有哉
  鬳斋云委聚也四大假合曰委形阴阳成和而物生曰委和性命在我即造物之理曰委顺人世相代如蝉蜕然曰委蜕彊阳即生气人之行处饮食皆此气之动为之而非我有也圆觉经云今者妄身当在何处便是此意不知所持旡执著也
  丞或云舜师诸觧罕详及续考碧虚子音义注云古者帝王有四辅左辅方弼前疑后丞盖官名也此说明当夫道本无形因物而见身非我有以神而灵天地委形有成必毁所谓吾者暂寄焉耳曰生曰性亦然则子孙之为委蜕又可知矣故其行处饮食一当任之自然天地之和气流行生育万物此荣彼谢彼死此生皆道之运化无极而物之受命无穷者也汝恶得而独有之盖明天地造化无私以破世人执有其身而怜子爱孙之惑始可以入道矣此南华真切为人脱缰解鏁之要诀也
  孔子问于老耼曰今日晏闲敢问至道老耼曰汝斋戒䟽瀹而心澡雪而精神掊击而知夫道窅然难言哉将为汝言其崖略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旡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万物以形相生故九窍者胎生八窍者卵生其来无迹其往无崖无门无房四达之皇皇也邀于此者四肢彊思虑恂达耳目聦明其用心不劳其应物无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此其道与且夫慱之不必知辩之不必慧圣人以断之矣若夫益之而不加益损之而不加损者圣人之所保也渊渊乎其若海巍巍乎其终则复始也运量万物而不匮则君子之道彼其外与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此其道与中国有人焉非阴非阳处于天地之间直且为人将反于宗自本观之生者喑醷物也虽有寿夭相去几何湏㬰之说也奚足以为尧桀之是非果蓏有理人伦虽难所以相齿圣人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调而应之德也偶而应之道也帝之所兴王之所起也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漻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弢堕其天袠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之乃大归乎不形之形形之不形是人之所同知也非将至之所务也此众人之所同论也彼至则不论论则不至明见无值辩不若默道不可闻闻不若塞此之谓大得
  郭注曰冥冥曰无形曰道皆明其独生而无所资借形则犹精以至粗也万物虽以形相生亦皆自然故胎卵不能易种而生明神气之不可为也夫率自然之性游无迹之涂也放形骸于天地寄精神于物表是以无门无房四达皇皇逍遥六合与化偕行也人生而遇此道则天性全而精神定天地万物皆不得不然是以圣人断弃知慧付之自然使各保正分容恣无量也与化俱者用物而不役已明道之赡物在于不赡而物自得言无功乃足称道也无所偏名敖然自放所遇而安了无功名反于宗者不逐末喑醷物直聚气耳生死犹未足殊况寿夭哉物旡不理但当顺之人伦有知慧之变故难然其知慧自相齿当顺所遇宜顺而过调偶和合之谓帝王所兴如此而已隙驹忽然乃不足惜已生又死俱是化也死物不哀死类不悲觧弢堕袠言其独脱变化氤氲无为用心于其间也不形形乃成务则不至默而塞之故得也
  吕注精神于道犹为昭昭至道之极则冥𡨋物成生理则有伦其精甚真则无形也而万物以形相生来往无迹四达皇皇也人而邀于此则休乎万物之奥体强思达其用无方天地万物之生成亦莫非是也夫博非知而辩非慧圣人已断之益非益而损非损圣人之所保也渊乎巍巍莫知其纪有运有量非道之内万物之所资非资于外也由是而求道德其所在矣非阴非阳唯道是从直且为人与人同耳反宗与天同也喑醷谓非所美寿夭等观尧桀奚足分哉果蓏有理万物所同人伦相齿大道之序不违不守不去不取之谓调而应之德之所以曲成偶而应之道亦不考不鸣也帝王之所兴起不过由此道耳人生如驹过隙莫可留止物哀人悲不明其未尝生未尝死故也解弢则弛张莫拘堕袠则卷舒旡碍魂魄往而身从言之不出乎大冶不形之形形之不形众人之所同知非务其所将至也至则体之不至则论之而已明见于道则无值故辩不若默真闻于道则无闻故闻不若塞言者无言听者旡闻此之谓大得也哉
  疑独注有冥冥之志然后有昭昭之功有无形之道然后立有伦之事致一之谓精不测之谓神万物相生以形而所以相生者此所谓精也故胎生卵生各正性命而至精之妙出乎自然以不来为来不往为往无门无房四达皇皇也知此道四肢耳目会于真理所以用心不劳应物无方天地万物之运行生化亦莫不由乎此若夫以博辩为知慧者圣人已断弃之而非损益之所増减者则圣人之所保也与化俱往而无穷供物之求而不乏物往资焉而不匮此皆道之功用也中国有人谓圣人非阴非阳言莫测直且为人者适遇此形非有意也故反于宗以物之变化以生者喑醷气之暂聚耳世间果蓏皆有性命之理人伦之尊卑长㓜亦然调而应之者人道帝王兴起于此然皆应世粗迹非圣人之妙用也夫人处世间忽然而已出生入死如昼有夜而逐境昧理从而悲哀之此皆束缚于亲爱如弓之在弢书之在帙唯独脱者则能堕解之纷乎宛乎魂气旡不之死则人之归也不形之形生而来也形之不形死而去也此固人所共之非将至之物也谓生死之理众人亦能言之彼至命者则不论论则不至也故辩不若默闻不若塞是得旡所得之大也
  碧虚注阳出于阴有生于旡其理焕然精神者冲妙之绪馀形质者和气之土苴故错杂类分胎卵莫侔也其来莫知孰谓之迹其往莫测孰谓之崖出则遍满于何为门入则充盈于何为房无阙旡剰弥罗皇皇也遇此冲妙之道者与天为一应物旡穷天不得不当四句皆指道混元云得一是也夫以知询道则所闻穷以慧答道则其辞讷绝去知慧古人所取损益之所不能加而渊乎巍巍也运量万物而不遗者先务其本非是外也故物往资焉而不匮乏此明冲妙之不益不损也直且为人道貎天形也将反其宗人于寥天一喑醷结聚而为有生之物顷久复散为无校寿夭争是非皆妄情耳植物无情犹具阴阳之理人理不易莫越先后之序圣人事至则应既往则忘而后兴事务要未尝不以调和为德应偶为道也人生世间交臂易失唯湛寂者无出入不化者无死生解弢堕袠即决疣溃痈之义纷纶宛转欲化未化之间魂魄不守则百骸溃散神归真宅也不形之形不化者能化化形之不形化物者不化也在形属粗人皆知之得道者粗妙皆忘矣言论则徒语其糟而无所值故听止于耳而以不得为得也
  鬳斋云有伦可别万物也无形造化也精神在人者也万物以形相生人禽皆在其中人虽贵于物其生则同无门无房不可寻求岂知所出入邪邀索而见此道则体安思达应物无方自天地至万物四句形容彻上彻下无非此道人以博辩为已能而不知所以知慧者造物也故圣人以造物断之不以益为益不以损为损所保者在我外物不得而加焉终则复始应物无穷未免乎有心有迹物往资焉而不匮则无心无迹矣非阴非阳不可以物名也有人之形而心游物初直寓形天地间耳宗即物之初喑醷气不顺也自本其初而观有形适足为累百年之间以天地比之湏㬰而已果蓏微物生有时萌有种自然之理也人伦有上下之相制强弱之相凌然同处世间相为齿列不违则顺之不守则化也调和偶合道徳之自然帝王兴起不越此理而已出生入死即往者伸来者屈易所谓穷神知化是也物自旡而生死又归扵无本同一理而人物自为悲哀此有所包褁而不明如在弢袠之中能自知觉则解弢堕袠矣纷宛言其变化大归返其真宅不形之形不可见者形之不形体中有不可见之形释氏所谓唯有法身常往不㓕此事人皆知之未能离形以求故不得至学者将极乎至则所从事不止如斯至则不论论则不至此又说高一层话见而有所遇曰值此有迹之见道不可以形迹求则旡值矣故辩不若默闻不若塞也昭昭生于冥冥至形本生于精明天下之有生于无也万物以形相生一生二二生三之义来往无门而四达皇皇无非门也思虑恂达而耳目聪明无非用也天地万物莫不由斯则道之为用大矣世人徒以区区博辩为知慧而欲求合乎大道圣人已断弃之矣此章首所以先令掊击知虑而后告之必至于世间益损所不能加则渊乎巍巍终始万物运量万物而不遗雕琢众形而非巧也物往资焉而不匮至无而供其求也此其所以为道欤中国有人非阴非阳言有无死生不得以系之直且为人有人之形而无人之情将反于宗游乎物初之谓也人生乃一气之结聚虽寿夭不同等湏㬰耳奚足以分尧桀之是非观夫果蓏虽微种类滋荣各有条理人伦之贵贱高下相齿亦然是以圣人遇则顺之不迕物性过则忘之不介已怀曰调曰偶皆应物之妙用而不离乎道德之间此帝王之所兴起人民之所依类者也夫物之出机入机亦其常理而世人不免乎悲哀未离乎自然之弢袠也若以理烛破则弢袠自解魄往身从乃大归耳何悲哀耶不形之形出而生也形之不形入而死也是人之所知非将至而难明之事众所同论也然理至则忘言可言则未至故辩不若默闻不若塞若塞若默此谓大得则辩之与闻失可知也 运量万物而不匮碧虚照散人刘得一本作不遗义长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七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八
  宋 禇伯秀 撰
  知北游第三
  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庄子曰无所不在东郭子曰期而后可庄子曰在蝼蚁曰何其下邪曰在稊稗曰何其愈下邪曰在瓦甓曰何其愈甚邪曰在屎溺东郭子不应庄子曰夫子之问也固不及质正获之问于监市履豨也每下愈况汝唯莫必无乎逃物至道若是大言亦然周遍咸三者异名同实其指一也尝相与游乎无何有之宫同合而论旡所终穷乎尝相与无为乎澹而静乎漠而清乎调而间乎寥已吾志无往焉而不知其所至去而来不知其所止吾已往来焉而不知其所终徬徨乎冯闳大知入焉而不知其所穷物物者与物旡际而物有际者所谓物际者也不际之际际之不际者也谓盈虚衰杀彼为盈虚非盈虚彼为衰杀非衰杀彼为本末非本末彼为积散非积散也
  郭注举其标质言旡所不在而复问此斯不及质也夫监市之履豕而知肥瘦者愈履其难肥之处愈知豕肥之要今问道之所在而每况之下贱明道之不逃于物也必谓无之逃物则道不周若游乎有则不能周遍咸也同合而论然后知道无不在斯能旷然无怀而游旡穷此皆旡为寥然空虚志寥然则无所往故不知其所至有往则理未动而志已惊矣但往来不由于知耳不为不往来也往来者自然常理其有终乎冯闳虚廓之谓大知游乎寥廓恣变化之所如故不知也物物者旡物而物自物故冥也物有际故相与不冥真所谓际也不际者虽有物物之名直明物之自物而物物者竟旡物际其安在既明物物者无物又明物之不能自物则为之者谁乎皆忽然而自尔也
  吕注蝼蚁有知而至微稊稗无知而有生瓦甓无生而有形屎溺有形而臭腐者也若是而为道则道无不在可知期道在乎四者乃其质也以为愈下而复问是不及质矣履豨者每下愈况则期道愈下岂不愈非其质邪而乃必欲逃物以为无非所以为无不在也故前四者虽不同而无不具道之体犹言之有周遍咸其指一也游乎无何有之宫而得其同合者则焉有四者而非道邪万物虽并作而尝相与于无为则淡漠调间者莫不复归其根寥然而已吾志不逐物则无往焉而不知其所至去而来亦不知其所止往来而又不知其所终此则道之未尝有物而物之无非道也故徬徨冯闳大知入焉而不知所穷由是知物物者与物旡际小大不得而倪之物有际者所谓物际则非物物者也不际之际际之不际犹不形之形形之不形盈虚物也为盈虚者道也彼为衰杀本末积散亦犹是也然则为稊稗蝼蚁为瓦甓屎溺者谁欤
  疑独注贵而上者去道愈远贱而下者取道愈近世人常忽其下贱者而不知求道为最近禅家所谓佛在粪堆头与此意合市正名获问监市履豕之法愈履难肥之处愈知履豕之要今问道所在而况之下贱明道之不逃乎物也若谓道必逃乎下贱之物则道不周矣至道散而在物则为理大道散而在人则为教周则不缺遍则不偏咸则无私以喻道无不在三名虽异其实则一澹而静言其体合于心漠而清言其心合于气调而间言其气合于神寥已吾志神合于虚也若是则无往而不知其所至自至也去来不知其所止自止也吾已往来而不知其所终此自然之理也是以徬徨冯闳乎虚旷之野大知入焉而不知其所穷此能物物者也能物物者与物一体而无际矣际者岸畔物有际者所谓物之际也释氏云前际后际是已不际之际物物者能之故虽有际与不际同际者同物不际者处已既明物物者无际又明物不能自物则为之者谁乎皆忽然而自尔盈虚衰杀本末积散皆在彼者我何与焉虚心以观阴阳之变而已
  碧虚注固不及质言所问失其宗本故引监市履豨以喻之腕下有肉则知上肥矣道体虚旡何处无之无既不逃乎物物亦不逃乎旡道则净秽无间言亦粗妙俱通是以周匝太清遍及万物咸𬒳其化育犹希夷微之不可致诘混而为一也游乎无何有之宫有则不周矣同合而论旡所终穷穷则不遍矣尝相与无为乎为则不咸矣澹漠调间皆为道者日用寥空其志而已不知其所至周也不知其所止遍也不知其所终咸也以至于彷徨冯闳而不知其所穷则非知识思议可及也道体旡际化物亦无际在物不在道也不际者旡际故能容一切之际若其有际不能容无际之物矣道有盈虚之名而无盈虚之实物有衰杀之迹而无衰杀之理道化有本末而体无本末物形有积散而性旡积散由是知道物未尝相逃妙用无乎不在也
  鬳斋云质本也汝问不及其本故吾所言愈下也汝无固必之心则物之至理皆旡所逃周遍咸三字以喻物无精粗其理一也无何有之宫志已见而无固必之意同合而论无有精粗安有终穷哉澹静漠清调间皆形容无为之妙能讲究至此虚一之旨则吾之志愿足矣故曰寥已吾志已读同矣既无往矣安有所至虽有去来而无所止我既往来而又不知其所终但见其彷徨入于大知之中而不知其穷极大知即道与物无际则与俱化所谓不物者乃能物物也与物未化则有际有穷所谓物际者也穷而至于无穷则为不际于物之际得其不际者则际之不际也物之盈虚盛衰本末聚散皆吾有迹而不可穷此即不际之际际之不际者也
  道之在天下犹水之在地中而其体性周遍法界此云道在瓦甓稊稗指其至下者言之触类而通则知遍一切处何物不具此道但人品不同见有差别圣人见道不见物凡人见物不见道盖因物以障之非道有存亡也今所问固陋不及道之真质反不若履豕者得其豕肥之要也汝若谓道之逃乎卑下之物则不能周遍咸矣混三者而游于无何有之郷安有所穷极耶所谓澹静漠清调间者终归于寂寥而已吾志无往焉而不知其所至谓神游八极举意即到以至不知所止不知终穷皆形容此道用之无尽物物者道也与物无际通生万物之谓也而物有际者谓物各有限量是所谓际也道何有际哉不际之际道散而为物也际之不际物全而归道也道散为物则易从源趋流出乎自然也物全归道则难反流还源出于使然也若悟夫为盈虚者非盈虚为积散者非积散则安知使然之极不归于自然者乎
  妸荷甘与神农同学于老龙吉神农𨼆几阖户昼暝妸荷甘日中奓户而入曰老龙死矣神农𨼆几拥杖而起嚗然放杖而𥬇曰天知予僻陋慢𫍙故弃予而死已矣夫子无所发予之狂言而死矣夫弇堈吊闻之曰夫体道者天下之君子所繋焉今于道秋毫之端万分未得处一焉而犹知藏其狂言而死又况夫体道者乎视之无形听之无声于人之论者谓之冥冥所以论道而非道也扵是泰清问乎无穷曰子知道乎无穷曰吾不知又问乎无为无为曰吾知道曰子之知道亦有数乎曰有曰其数若何无为曰吾知道之可以贵可以贱可以约可以散此吾所以知道之数也泰清以之言也问乎无始曰若是则无穷之弗知与无为之知孰是而孰非乎无始曰不知深矣知之浅矣弗知内矣知之外矣扵是泰清中而叹曰弗知乃知乎知乃不知乎孰知不知之知无始曰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无始曰有问道而应之者不知道也虽问道者亦未闻道道无问问无应旡问问之是问穷也旡应应之是无内也以无内待问穷若是者外不观夫宇宙内不知太初是以不过乎崐崘不游乎太虚
  郭注起而悟夫死之不足惊故还放杖而𥬇自肩吾以下皆以至言为狂而不信也夫体道者人之宗主而道非言所得在乎自得耳冥冥而犹复非道明道之无名凡得之不由于知乃冥也故默成乎不闻不见之域而后至焉形自形耳形形者竟旡物有道名而无物名之不能当也不知故问不应则非问所得故终不闻旡问旡应是绝学去教归于自然之意而强问之所谓责空实无而假有以应者外矣若夫婪落天地游虚渉远以入乎冥冥者不应而已矣吕注夫体道者天下君子之所繋则圣生王成莫不繋于此今扵道秋毫万分未得一则其精至于不可分所谓致一也而犹知藏其狂言而死又况体道而万化未始有极者乎夫老龙吉之藏其狂言而死凡以道之为物非视听所及人之论者谓之冥冥而非言可论所以论道而非道也泰清闻论道而非道以为足以求之于无穷而旡穷不知也旡为非本无为知其无足为而旡为是以知之也不然则玄同矣知道之可贵可贱可约可散则不免乎数也旡始则极乎始之所自是以知不知为深知之为浅不知为内知之为外也泰清中而叹曰弗知乃知无穷是也知乃不知无为是也孰知不知之知则旡始而已夫道不可闻见言则闻闻见见言言者谁邪有形而后有名知形形者不形此道所以不当名也则闻闻者不闻见见者不见言言者不言可知有问而应不知道也虽问道者亦未闻道道无问以问者不可得也问无应以应者不可得也凡以其未始有物而已无问问之是问穷则不知其无穷而无以问为也无应应之是无内则未得其未始有物于内也以无内待问穷若是者不观乎宇宙不知夫泰初则非时与方之所摄也不过乎崐崘不游乎太虚则不知形之高而天地万物畜乎其中矣
  疑独注体则与道为一非学道知道者比无形无声曰希曰夷是也人之论者谓之冥冥以是论道犹非道也夫可以贵贱约散者道之数不可以贵贱约散者道之体不言不知则见其本矣故曰孰知不知之知夫道无声无色无名故不可见闻言而有声声色色名名者存知形形之不形则道不当名是以问者固非而应者亦未是问道者犹未知道况应之者乎问穷无内不若不问不应之为愈也以不应之应答无问之问其神矣乎故外不观乎宇宙之广内不知乎泰初之妙不过乎崐崘则脱乎地不游乎太虚则离乎天非至神孰能与于此
  碧虚注天下君子所系言道为百王师今于道得之秋毫尚知隐秘况其全备者哉窈冥者耳目所不及论道则窈冥亦非故太清问无穷无穷答以不知知则有穷矣又问无为无为答其得道则贵失道则贱守之则约舒之则散此道之数也不知深矣内矣是无名常道理之妙也知之浅矣外矣是有名可道事之徼也有问则渉迹岂能知妙故问道者未闻道闻则不问矣旡问无应犹淄渑之水易论而甘苦之味难言不知而问谓之无问无问问之是为理屈不知而应谓之旡应旡应应之是无内照以旡内照之应待理屈之问犹与瞽者论黼黻聋者论宫商也又奚识宇宙之广泰初之寥崐崘之崇太虚之邈哉鬳斋云有体道之人则天下君子皆归宗之今神农于道未有所见亦知老龙之死为藏其狂言况体道而与老龙同者乎狂犹大也盖谓道在不言藏其言者所以为道夫道无形声不可视听若论说于人以冥冥名道亦非道也即言者不知之意形声有也冥冥无也知有之为无不若并与旡而无之盖谓神农此言亦未为道也贵贱合散皆道之可以历数者不知之知乃不可名言之妙形形之不形即不物乃能物物道不当名不当对也有道之名则名与道对立离其本然之真矣道本无问问而答之我已离道彼之问者亦非道矣问穷者所见至于问而穷谓泥言语求知见也无内者中心未得此道得此道则不应之矣
  此章明道至大不可以问答尽圣贤于此没身而已人处万物之中不啻毫末之在体焉其于道也亦然故老龙死而神农兴叹弇堈吊所谓体道者正指老龙𨼆而显之耳世人以视听莫及为合之冥冥非知道也特见道之无而未能旡旡也泰清问无穷旡穷不知也又问旡为无为知道之数而已乃问无始无始定知与不知之浅深内外即篇首黄帝云不知真是忘之次之知之终不近也于是泰清中而叹曰孰知不知之知谓不必求知而有自然合道处无始乃悟道之不可以闻见言也形形之不形犹云生生者不生则道不可得而名也故问者应者皆未闻道闻则不问亦不应矣道无问而强问是因问而穷道旡应而强应是无主于内又安足以知至大至先至高至广者哉 中而叹说之不通义当是卬诗瞻卬昊天与仰同传写之误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九
  宋 禇伯秀 撰
  知北游第四
  光曜问乎无有曰夫子有乎其旡有乎光曜不得问而孰视其状貌窅然空然终日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搏之而不得也光曜曰至矣其孰能至此乎予能有无矣而未能无无也及为无有矣何从至此哉
  郭注此皆绝学之意于道绝之则夫学者乃在根本中来故学之善者其唯不学乎
  吕注光曜者泰宇发光而能照无有则无照矣此光曜所以不知其为有为无问之而不得所问也窈然空然视听搏之所不及此所以为无有也唯其有无所以为光曜不能无无是以未能无有也及其无有则无所至何从至此哉
  疑独注光曜明知之称无有体道者也体道故不可以声色名相求然此三者混而为一其体旡乎不在亦无乎不同是以光曜叹其孰能至此乎言其不可以有加矣
  碧虚注光曜喻内照无有喻妙本内照体乎妙本者也谓其有邪则窅然空然谓其无邪则有无焉而未能无无也且论无议有曼衍无穷绝有断无妙从何悟微乎哉光曜之问知北游之大旨也
  鬳斋云子能有无未能无无此语至妙未能无无言我犹在无字中为无字所有何从至于窅然空然乎圆觉云说无觉者亦复如是无觉可谓妙矣而犹以为未尽与此义同
  大马之捶钩者年八十矣而不失毫芒大马曰子巧与有道与曰臣有守也臣之年二十而好捶钩于物无视也非钩无察也是用之者假不用者也以长得其用而况乎无不用者乎物孰不资焉
  郭注拈垂钩之轻重而无毫芒之差都无怀则物来皆应也
  吕注无用无不用唯道为然
  疑独注大马楚之大司马有工人善捶鍜带钩老而艺精故司马疑其巧而有道答以非道也内守固则外物不能乱自少而好此艺于外物无视非帯钩无察此其所以精也盖用心于此则不用于彼故此愈精是用之者假不用所以长得其用也无不用者道也物孰不资焉巧者知之精知之精犹若此况道之精乎
  碧虚注道在有守而已若旡察无守是都无所用也凡有用于此必无用于彼是用之者假夫不用者也假不用为用故长得其用善治万物者无有不用故用得资焉
  鬳斋云非钩无察即前所谓唯蜩翼之知用者巧也不用者道之自然无不用者道之无为而无不为者也言我以不用之妙而用之于巧且长得其用况道之无为无不为者天下孰不赖焉
  光曜喻学道而有所见心华发明之初无有则损而至于无为宜其不得问而窅然空然视听搏之不可得也光曜始悟而叹其道之至何所修为而至于此乎犹河伯见海若望洋而叹也子能有无谓知万法皆空故独明此道然犹坐于无未造重玄之域今汝得为无有何从而至此哉重叹羡其不可及也捶钩之于物无视不用世间之用能无有之谓也非钩无察精其在我之用能有旡之谓也至于无不用则无无之谓欤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互显故物孰不资焉无之为物窅然空然最难形状而道妙所立至神之运实资于此世人执著于有不知从无而生还归于旡耳故真人多以此立论破世人之执见明万物之始终信能静而求之忘而契之万有俱空一真不露始知用假不用而长得其用非虚言也 及为无有矣诸本皆然审详经意当是无无上文可照
  冉求问于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邪仲尼曰可古犹今也冉求失问而退明日复见曰昔者吾问未有天地可知乎夫子曰可古犹今也昔日吾昭然今日吾昧然敢问何谓也仲尼曰昔之昭然也神者先受之今之昧然也且又为不神者求邪无古无今无始无终未有子孙而有子孙可乎冉求未对仲尼曰已矣末应矣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邪皆有所一体有先天地生者物邪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犹其有物也犹其有物也无已圣人之爱人也终无已者亦乃取于是者也
  郭注仲尼言天地常存乃无未有之时虚心待命斯神受也思求则更致不了非唯无不得化而为有有亦不得化而为无是以有之为物虽千变万化而不得一为旡故自古无未有之时而常存也子孙孙子言世世无极夫死者独化而死耳非生者生此死也生者亦独化而生死生旡待独化而足各自成体谁得先物者乎吾以阴阳为先物而阴阳即所谓物谁又先阴阳者乎吾以自然为先物自然即物之自尔吾以至道为先物道至旡既旡矣又奚为先然则先物者谁乎而犹有物无已明物之自然非有使然也圣人爱人无已者也亦取于自尔故恩流百代而不废也
  吕注天地孰名之知所以名天地者则知所以生天地者知所以生天地者则未有天地犹今而已神者先受之不思而得也又且为不神者求所以为不神也古今终始相待而有无待则皆旡矣傥明此则知所谓未有天地矣未有天地而可知则未有子孙而有孙子也使之勿应欲其不以有心求之盖心有所谓生而后能生其死心有所谓死而后能死其生此以有心求之之过也死生有待邪体本无待也有待无待皆有所一体知死生为一体则安有先天地生者物邪先天地生则物物者也物物者非物则物出不得先物也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者犹其有物而已犹其有物旡而已矣言其未始有物也圣人之爱人终无已者亦乃取于是也此乾元所以统天君子体之以长人者也
  疑独注未有天地之前果可知乎以有天地之后推之则可知矣荀子云百王之道后王是也千载之前今日是也故孔子对冉求曰古犹今也冉求始则虚心以问虚则神生故昭然终则闻言未悟中心有物以碍之而不神者来舎故昧然孔子复告之以无古无今无始无终以神言也未有子孙当待其化而遽欲有之不可得也本无死也因生生死本无生也因死生生死生各有一体皆不相待也太易者未见气也非形非气所以能物物能物物则非物以其为物虽出物先而不能先物犹其有物所以不能先也犹其有物则旡穷已圣人之于物也以不仁爱之而其爱终无已者盖取诸此
  碧虚注问未有天地欲明先物也答以古犹今以身观身也昭然谓㓜稚聪慧昧然谓中年昏晦神者先受之专气和柔受道之朴全也又为不神者求嗜好无厌欲美顽质也老同㓜则无古今生如死则无终始有子故有孙是相因之道明古今之有自而散有为无积无成有不离乎造化也不以有此生而生其死不以因此死而死其生明生者自生死者自死非因生而死非因死而生言其本无待也皆有所一体有无异道也天地独化之大者傥有先者物自先耳不得谓先天地生者物也然物与天地皆有所一体虽同是物而物物自生前物非后物亦犹子子孙孙各不同也故物物各有太极若言物后而后物复先犹其有物而物物无穷已也圣人刍狗百姓而百姓爱之无已者亦取其不先物故也
  鬳斋云神者在我之知觉不神者知觉之灵为气所昏也昔之昭然虚灵知觉者在故能受之今之昧然虚灵知觉者不在故又有所求也无古今终始言造化之理生生不穷如人之有子孙不待其有而后知之也末应谓不必更言𦆵有生字则有死字是因生而后生一死字𦆵有死字则有生字其义亦然死生所待一体而已体犹理也物物者非物非物者必生于天地之先不可以物名之既名为物不得为在天地之先矣如此便是有物故曰物出不得先物也犹其有物也此是一句既有物则相物旡穷也圣人爱人有迹可见形迹相求无时而已者盖其所取在于有物而不知物物者之非物也
  冉求此问有疾雷破山之势夫子等闲一答使之失问而退圣贤之分量可知盖求也虽升夫子之堂所习无过世学则其闻见不越乎耳目之间未有天地之先岂能逆知哉宜其怪而有问也夫人之一身法天象地未有天地之先吾身之本来是也知吾身之本来则知天地之先知天地之先亦以有天地之后推之耳圣人者执古以御今则必能推今以明古岂止百世可知哉夫天地乃空中之细物物中之至大者有形生于无形终亦必居于坏但人居短景目不及见犹夏虫之不知冰耳神者先受之知其神而神也又且为不神者求不知不神之所以神也昔昭然者汝用知识而求其所谓神是神者先受之今昧然者闻道而忘其知识是不神之中有神存焉汝又何必更求邪盖使之反照心源得无所得不昭不昧旡古旡今则死生不得以系之矣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谓其独化非有所待也犹向息非今息前熖非后熖之义复提起问端云有先天地生者物邪言独有道居天地之先物旡先天地生者物物者非物道生天地万物不可以物名之一有物出渉乎形器便不得为先物由其有物故也由其有物则从一生万林林总总日接乎前能卓然独立不为所惑者鲜矣是知人物无穷由于造化之无穷故圣人仁爱之心及物亦无穷然均不免散淳朴为浇漓太古无为之治不可得而复也夫欲还太古无为之治其唯善求已之先天者欤 经文犹字疑当是由
  颜渊问乎仲尼曰回尝闻诸夫子曰无有所将无有所迎回敢问其游仲尼曰古之人外化而内不化今之人内化而外不化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安化安不化安与之相靡必与之莫多豨𮧯氏之囿黄帝之圃有虞氏之宫汤武之室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师故以是非相𩐈也而况今之人乎圣人处物不伤物不伤物者物亦不能伤也唯旡所伤者为能与人相将迎山林与皋壌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乐未毕也哀又继之哀乐之来吾不能御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为物逆旅耳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知能能而不能所不能无知无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夫务免乎人之所不免者岂不亦悲哉至言去言至为去为齐知之所知则浅矣
  郭注以心顺形而形自化以心使形故外不化常无心故一不化一不化乃能与物化化与不化皆任之无心而恣其自化非将迎靡顺则足而止也夫无心而任化乃群圣之所游处𩐈和也儒墨之师天下难和者无心者犹能和之况其凡乎处物不伤至顺在我而已无心故至顺至顺故能无将迎而义冠于将迎也山林皋壤未善于我而我便乐之此为无故而乐无故而乐亦无故而哀则所乐不足乐所哀不足哀也世人不能坐忘自得而为哀乐所寄如逆旅耳知之所遇者知之所不遇者不知也所不能者不能强能亦然由此观之制不由我皆自得也由知而后得假学故浅矣
  吕注古之人外化则与之偕逝内不化则有不忘者存今之人内化则其心与之然外不化则规乎前而不日徂也与物化者一不化则安有化不化有化有不化则非所以为不化安可与物相靡其行如驰而莫之能止哉与之莫多则不将不迎应而不藏而已曰囿曰圃曰宫曰室言世益衰而游之者益少其居益狭矣君子若儒墨者师犹以是非相𩐈𩐈则伤之甚况今之人不与之相靡也难矣圣人处物不伤物则是两行而休乎天均物其能伤乎故虽与人相将迎而独游于无所将迎也世人为外物所役哀乐得以入其舍山林皋壤使我欣欣乐未毕也哀又继之二者相为往来而未尝息也其来莫御其去莫止则其身直为物所寄如逆旅耳盖知遇而不知所不遇遇则偶物不遇则离物也能能而不知所不能能则为物役不能则役物也无知无能人所不免言其固有皆可求之而反务免乎人之所不免则失性甚矣岂不悲哉至言去言至为去为而齐其知之所知以务免乎人之所不免者虽知之亦浅矣
  疑独注外化而内不化者形随物迁而中有主内化而外不化者心随物化而形未忘与物化者形化而心不化故曰一不化夫物之化与不化听而任之安然与之相靡顺又使之各足于性分无欠剰也囿者田狩之地圃者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圃圃狭于囿宫狭于圃室狭于宫言人之性命自广大世变下衰不能使之复朴乃蹙其广居而使之狭遭时使然也彼圣人者岂有优劣乎儒墨之说是此非彼最难和之归一𩐈者和而一之也盖圣人处物不伤物故物亦不能伤兕旡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是也此全德之人唯能与人相将迎所谓将迎者同人而已凡人之情乐新厌故天下之物未有新而不故者以必故之物待厌易之情天下之无乐也宜矣富贵者之乐势利幽闲者之乐山林不过待外物以为乐安有新而不故故而不厌者哉及故而厌则哀继之矣哀乐之寄于吾身犹逆旅耳唯学而至于道者不居富贵而有宰制役使之资不𨼆山林而足以阅万物之变资之存不匮变之出无穷则所乐日新而无故何有厌而哀者邪碧虚注殉物曰外化全真曰内不化荡性曰内化持胜曰外不化与物化者迹同物化一本化者本未尝化化与不化任之而已非独委顺而又简易也夫纯白渉世者如圣人之游行居寝于囿圃宫室又何将迎哉儒墨君子尚不能旡心而分别是非况其下者乎处物不伤物光尘一体也物亦不能伤彼我无心也唯无所伤者为能与人相将迎然无心而不将迎者易将迎而不迕物者为难也山林旡情于人而人多乐之者静与性合也遇变即哀情使然也世之人皆为哀乐所将迎故遇则祸多不遇则福全能者受役不能者役人也是以圣人贵乎无知无能而世人乃强知强能与物相伤是为大病傥能去其妄言妄知而入其不知所以知者则深矣远矣
  鬳斋云应物而不累于物为外化应物而不动其心为内不化与接为构为内化与物靡刃为外不化以我之内不化而外应乎物所过者化而无将迎则化亦不知不化亦不知一不化者无心之心安犹岂也靡磨也岂与之相磨而必欲与之相胜哉豨𮧯黄帝有虞汤武儒墨之师皆未尽内不化之道故至于以是非相𩐈𩐈谓五味相夺也囿圃宫室谓其以此为窠臼不伤物即与物化与物化故能与人相将迎也凡人游于山林其心必乐乐则有感感必哀矣兰亭记中正用此意因物而乐因物而哀去来于我皆不自由则我之此心是哀乐之旅舍耳遇谓可见不遇不可见可见者人不可见者天能其所能人也其所不能天也举世之人皆有不自知不自能者唯其知人不知天故欲免其所不可免者岂不悲哉故至言旡言至为无为不知其所不可知而皆以所可知者为知其所见浅矣
  外化者柔以和光内不化者介以立德内化者心随物迁外不化者矜持矫俗世之人不化其所当化而化其所不当化此古今浇淳之所以别君子小人之所以分也圣人土苴以治天下与物化也真以治身一不化也诚能真以治身则推之天下特馀事耳将无内外之可辨化与不化同归于化矣故安然与之相顺而必无过举也囿圃宫室言圣人所安后世游之者益少而日狭其居所尚者儒墨之师犹不免是非纷竞以相𩐈伤况今之人其能处物无伤而与人相将迎乎无⿰忄⿱ス土 -- 怪乎其弃囿圃宫室群居之乐而为山林皋壤独善之举也凡物之理动极必静在人之情乐极必哀滑㕓市者慕山林之清乐山林者旡不厌之理盖性情密移与化同运不自觉此身为哀乐之旅舍也外物篇云大林丘山之善于人也亦神者不胜与此同遇谓物接于前者不遇则遗物离人见犹不见也能谓施为处当者不能则如愚守朴绝学无为也人莫不以物之去来为哀乐不悟吾身亦暂寄耳况所遇所能又吾身之暂寄者哉唯无知乃真知无能乃真能是人所固有而不免者今弃其固有而反务乎多知多能苦心劳形役役以至于毙此真人之所哀也凡人固不能无言无为但无心于言为之间则言为自去斯为至言至为也若齐限以为知之所知则浅陋不近道矣 君子之人当是古之人三字详下文可照
  是篇以知立题知者有为有言之所自也北游则趋其本方有还源之意玄水至妙而存泽物之功有心于为道之譬旡为旡谓则冥于道矣故三问而不知答不知乃真知也黄帝答之愈明其如道愈不近何是故圣人离形去智堕体黜聪无为而万物成不言而天下化知道不可得而有身不可得而私物之有生于无通天下一气耳神奇臭腐之交化阴阳喑醷而自生勃然出漻然入众人所同也与物化一不化圣人之所独也无生任化弢袠自堕则居化而任化无化无不化忘化而化化安化安不化哉每下愈况故道在瓦甓用假不用故工乎捶钩以今日而知天地之先不居则不去也无将迎而通内外之化处物而不伤也由是知不因境而静者旡所不静不因物而乐者无所不乐非化所能运非累所能侵可以一日为百年可以百年为一日则安知今日之所寓非壶中之天地哉静观世人之为物逆旅往往以所遇所能而残生伤性无异沉檀就炉腾馥湏臾而形已烬矣莫若不遇不能之全其本也
  太上云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故南华以至言去言至为去为终外篇之旨云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庚桑楚第一
  老耼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𦕃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其臣之画然知者去之其妾之絜然仁者远之拥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居三年畏垒大穰畏垒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馀庶几其圣人乎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释然弟子异之庚桑子曰弟子何异于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今以畏垒之民而窃窃焉欲爼豆予于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释于老耼之言
  郭象注画然饰知絜然矜仁拥肿朴也鞅掌自得始异其弃知而任愚终悟夫与四时俱者旡近功也春秋生成皆得自然之道故不为也至人尸居而百姓自往非由知也故不欲为人标杓老子云功成事遂百姓皆为我自然今畏垒反此故不释然
  吕恵卿注老耼之道绝仁弃知而不尚贤非以明民而愚之故其臣妾之仁知者皆去而远之唯拥肿鞅掌是与画然絜然仁知之小者拥肿迟钝鞅掌拘执则非任知与仁者也畏垒之民化楚之道无所事知而致力于衣食之间所以大穣楚之所为足以新人耳目故洒然异之其道无为而成故日计不足岁计有馀也尸祝社稷皆为君宗者所从事言民欲推尊之意夫春秋皆天之所为万物莫知也圣人所以尸居而天下之百姓不知所如往今畏垒细民欲爼豆予于贤人之间所谓不能使人无保也我其可以不辞而为人之标杓乎
  林疑独注物受命于天则役于天民受命于君则役于君弟子受命于师则役于师天役物以生而息物以死君役民以事而息民以财师役弟子以学而息之以道凡有所受命者皆不免乎役故楚学于老耼而称役也耼非有私于楚而楚独得耼之道者能充其性分之实故也畏垒禹贡之羽山见洞灵经其臣妾皆取淳朴之人而去其画然知絜然仁者无用之材与之居不职之臣为之使三年大穰民皆异之无近功故日计不足有远效故岁计有馀民化其德欲立之南面社稷而尸祝之与老子可以寄托天下意同春至而物生秋至而物成自然之道行而人弗知也居则如尸言其静环堵之室言其陋而百姓猖狂欣慕自往依归非由于知也今畏垒细民欲以礼器待我于贤人之间是以我为人之杓也杓小器便于众用而已则是有违老耼之训是以不释然也碧虚注偏得老耼之道言其悟理最深故智略仁义皆所不取而拥肿不材鞅掌自得者与之从事是以初惊情泊后欣俗阜道修徳长民欲尸祝之不释然者尚嫌有迹春秋皆自然之道不言而自行于我何功哉故尸居潜𨼆民莫得知岂肯为人之标杓耶若当爼豆是吾不解师言而故违之也
  刘槩注老子曰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而畏垒之民乃欲尸祝庚桑则楚之于道其犹未耶又闻茍有其实人与之名而弗受反受其殃今闻之南面而不释然则楚之于顺物其犹未耶又闻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存乎千世之后特其迹耳然则庚桑之道造乎无为而未能无不为也
  林氏鬳斋口义拥肿鞅掌犹支离也洒然潇洒有异于人岁计有馀丈而有益也尸祝社稷敬祀之意鼔舞笔端如此下语不释然不乐貎岂无得而然言天实为之天道已行自然无心之喻不知所如往言与世相忘杓小器必我小浅易见故人得而知之释氏云我修行无力𬒳鬼神觑破不释于老耼之言者恐负师训故不乐也
  禇氏管见云庚桑太史公作亢桑一作亢仓诸子中之一家也唐朝册号洞灵真君其经云庚桑子居羽山之颠何粲注羽山在徐州庄子言畏垒指其形之拙朴画然絜然皆显示貎为仁知而不晦藏则不仁不知者疾之而患至掇也宁与椎钝者居彼此无心风淳俗阜久而民乐其化愿推尊之日计不足岁计有馀积丝成帛之义庚桑以为不知已恐民归附而为已累也夫春生秋成天道自运圣世之民何知帝力今乃陈列予扵贤人之间我虽不自贤而犹为彼所尚是立杓于此以召矢石也吾肯为此乎然则庚桑之居畏垒韬光未密不能使人兼忘莫若列子居郑圃之混融旡迹也
  弟子曰不然夫寻常之沟巨鱼无所还其体而鲵䲡为之制步仭之丘陵巨兽无所𨼆其躯而㜸狐为之祥且夫尊贤授能先善与利自古尧舜以然而况畏垒之民乎夫子亦听矣庚桑子曰小子来夫凾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于网罟之患吞舟之鱼砀而失水则蚁能苦之故鸟兽不厌高鱼鳖不厌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厌深眇而已矣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称扬哉是其于辩也将妄凿垣墙而殖蓬蒿也简发而栉数米而炊窃窃乎又何足以济世哉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于利甚勤子有弑父臣有弑君正昼为盗日中穴阫吾语汝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
  郭注弟子谓大人必有丰禄而勉夫子听之答以去利远害乃全若撄身利禄则粗而浅曽鱼鳖藏身之不若也二子谓尧舜何足称扬哉将今后世妄行穿凿而植秽乱简发数米理椎刀之末也混然一之旡所作为乃克济耳若拂戾其性以待其所尚真不足以知继之则伪矣伪以求生非盗而何民于利甚勤则无所复顾由于尧舜遗其迹饰伪播其后而致斯弊也
  吕注老耼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淡然独与神明居楚得耼之道故藏其身不厌深眇徳遗尧舜而不为也夫以未始有物之间而分辨尧舜何异凿垣植蒿既非宜而又无用唯能辅物自然而不敢为则简易而有功不然则犹简发数米曷足以济世哉圣人之治使民无知无欲以尧舜之迹观之不免举贤任知卒至相轧相盗则有知为欲之大民性为其所迁乱之所由生也
  疑独注弟子谓贤有德者则尊之以位能有才者则授之以职尧舜之治尚然况畏垒细民感庚桑之德化者乎答以鱼鸟不厌高深所以期免患也人欲全生藏身不厌深眇而已尧舜者真人出而应世之迹是其尘垢秕糠耳何足以称扬哉二子之言辩不能顺性命之理犹凿垣而植蒿也简发数米言其小计尧舜虽徳之盛渐离天而入人庄子所以非其迹而防其流也虑民相轧故不尚贤而旡争心虑民相盗故绝圣知而利百倍夫贤知数物不足以厚民徒使上下交征以至日中穴阫而不顾者皆因尧舜遗迹致弊而然兽相食且人恶之况人相食乎
  碧虚注污渎凡鳞所专而鲛鲸不游丘阜狐狸所善而虎兕不处是以道德光大俗难𨼆藏先善与利圣人常事唯高远深眇者利害莫能侵而彼全其形生者不足称扬也辩析贤愚将毁淳朴简发数米䘮失混同圣人不尚贤绝圣知所以厚民使不为篡窃也而任知之士目前图成而已岂料他日之败哉鬳斋口义䲡狐虽小可以主沟丘言地无小大皆有所尊先善与利名出则利入也言人有贤能人必敬之今畏垒细民乐于尊能敬贤夫子当听之而已兽离山鱼失水喻名见于世则能害身介独也荡同荡以尧舜二子为辩犹凿垣而植蒿无此理也于利甚勤言为生甚苦穴阫即穿窬之盗
  弟子谓尊贤先善尧舜遗法畏垒举而行之未为失当答以至人藏身不厌深眇犹九渊之龙蛰而后能神也夫尧舜继统作君功成治备莫非由仁义而行若无可疵者南华主于老氏绝仁弃义之说凡欲扬道德而抑仁义必指尧舜为首意在㧞本塞源不得不尔观者当求其主意旡惑于绪言可也故谓子虽引以为辩犹植蒿取芜秽简发徒自劳何足以济世且仁知数物世之所尊以为可以致治傥无道以统之但徇其迹将见奸弊横生岂止乎相轧相盗而已俗既浇薄切为利谋则臣子之分有所不安君父之尊有所不畏叛伦悖理将无不为矣庚桑不受畏垒之祝是察病于未形而先固其本也世患何由而及哉
  南荣趎蹴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长矣将恶乎托业以及此言邪庚桑子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若此三年则可以及此言也南荣趎曰目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聋者不能自闻心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狂者不能自得形之与形亦辟矣而物或间之邪欲相求而不能自得今谓趎曰全汝形抱汝生勿使汝思虑营营趎勉闻道达耳矣庚桑子曰辞尽矣曰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鸡不能伏鹄卯鲁鸡固能矣鸡之与鸡其德非不同也有能与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今吾才小不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
  郭注全形谓守其分而无揽乎生之外也目与目耳与耳心与心其形相似而所能不同不强相效两形开而不能相得将有间之者达耳谓早闻形隔故难化也
  吕注德遗尧舜而不为其旡积也至矣然则恶乎托业而可以及此言邪答以人之形常保神得以生者一也岂以有物为患哉及其耳目属乎声色鼻口属乎臭味心为物之所役则形亏而不全生离而不抱思虑营营而不止是以不能无物也唯其全形抱生而无思虑则常心得矣安有所谓圣知仁义得存其间哉夫耳目不别声色心知不辩是非世所谓聋瞽与狂也为道者则以不自见为盲不自闻为聋不自得为狂狂与圣在念与不念之间耳我形之与彼形固皆保神神则无方也安有闭而不辟者其所以相求而不能相得有物间之而已趎虽云未闻道其所知已异乎常人但未能以楚之言契之于心也疑独注趎惧庚桑之道难至遂发恶乎托业之问答以全形抱生即老子云营魄抱一也营魄则形全抱一则生全专气致柔无思无虑可以及此言也趎未明庚桑之意谓形虽一而耳目与心不能相为用以聋瞽狂者观之则耳目心三者各异于形矣夫岂知聋瞽狂者之所以为形全哉我形彼形俱开而外见诸理物或间之与接为构欲相求而不能相得者六贼为之孽也趎自知未化庚桑之道勉闻达耳而已奔𧊵越鸡喻已才小不能化大使之见老子所谓大而化之也
  碧虚注趎问若舎贤知何业可托答以去贤则全形忘知则抱生䟽㵸千日斯言应矣有主不执故弗自得六根相攘故物或间之肤受者达耳神悟则彻心牛涔安有鲲鹏之化蜂房安有雕鹗之雏理固然也庚桑所以谢趎之问者欲藏其狂言以自全而推至理于老耼耳
  鬳斋口义人之心与耳目皆开也而狂者不能自得犹聋盲者之旡所见闻我形与人形本开辟而旡蔽今乃为物欲所间以心求心不能相得夫子教我勿使思虑营营勉以闻道庶几其能达矣奔𧊵越鸡之喻义同前解
  趎闻至人藏身不厌深眇遂问于何托业而可践及此言庚桑诲以全形而勿损抱生而勿离忘思绝虑功周千日庶几可矣若前所云尊贤先善皆劳思而为之损形离生之本也趎犹未悟乃述中心之疑谓目与形本同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与心之于形亦然聋者不自闻狂者不自得即连叔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知亦有之今趎非形有聋盲正坐知之聋盲所以费庚桑点化形辟即觉也我形彼形俱开而应物本无所蔽及物入而为主所谓我者反为客矣相求而不能相得犹孔门云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相求而相得则子知我而我知鱼矣今虽承师训勉闻达耳未能心悟也庚桑至此无所施其功遂使就有道而求速化将无不觧之惑矣于此有以见庚桑之德不责人之难化反揆已之不足所以广师门之乐育跻弟子于成材者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一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庚桑楚第二
  南荣趎赢粮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老子曰子自楚之所来乎南荣趎曰唯老子曰子何与人偕来之众也南荣趎惧然顾其后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谓乎南荣趎俯而惭仰而叹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老子曰何谓也南荣趎曰不知乎人谓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已我安逃此而可此三言者趎之所患也愿因楚而问之老子曰向吾见若眉𥈤之间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若规规然若䘮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也汝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情性而无由入可怜哉
  郭注老子问趎何与人偕来之众挟三言而来故也吕注趎欲为道其心不能致一而挟三言则谓与人偕来之众亦冝矣以道与世亢其心莫得而藏此老子所以得之扵眉𥈤之间也道者物之所生唯致一能得之今趎规规然以趋舍不一之心索之于无穷之间若䘮父母而揭竿求之于海罔罔然哉欲反其性情而无由入此至人之所怜也
  疑独注赢同赢褁粮器七日七夜言慕道之切昼夜不息也老子知其自楚之所来挟三言而至故问与人偕来之众趎遂惧然莫辨主宾继陈三条以求决盖为夫明仁义知之本故有此疑老子告以向吾见眉𥈤而得汝今又言而信之世之术士以言貎观人亦此理但学不至者不免于妄耳趎失道之真犹童穉失所亲而欲揭竿测海以求断不可得汝亡人哉言失为人之道也
  碧虚注问何与人偕来之众谓采色不定意不一也惧然顾后怀疑失容吾所谓者非言非貌惊故忘答惭故失问朱愚丹心愚憃也夫仁知义三者彼我皆为患既目击道存矣又况有言乎海非藏亲之地竿非探渊之䇿䘮本无归罔然失措欲反性情而无由入此所以可怜也
  鬳斋口义趎方独见而老子以为与众偕来释氏所谓汝心中正闹也朱愚犹颛𫎇仁知义三语谓无心又不可有心又不可疑而未决也规规蹇浅貌揭竿求海言求无于有亡人亡失其本心之人欲见自然之道不可得也
  何与人偕来之众一语勘辨甚力此楚老为人真切处若内无真见闻此鲜不怀疑宗门诸老惯用此机趎于言下忘答失问遂以第二机接之及其惧消惭释陈述三条觊免世累老子告以汝如孩童失亲而揭竿求海言真性汝之至亲不能保全而致䘮失乃欲为仁义以索之扵无涯世事之中愈求愈远身虽存与亡无异矣惘惘无归貎欲反性情而无由入则是迷能思复圣人不弃所以怜而进之信能超三言而无累斯为反性情之道也欤 朱愚难通碧虚云
  南荣趎请入就舎召其所好去其所恶十日自愁复见老子老子曰汝自洒濯孰哉郁郁乎然而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夫外韄者不可繁而捉将内揵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揵内外韄者道德不能持而况放道而行者乎南荣趎曰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趎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旡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已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儿子乎儿子终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徳也终日视而目不瞚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
  郭注全形抱生莫若忘其心术遗其耳目若乃声色韄于外则心术塞于内欲恶韄于内则耳目塞于外故必无得无失而后为通偏韄尚不可况内外韄乎耳目眩惑于外心术流荡于内虽繁手以执之绸缪以持之弗能止也抱一不离性还自得当则吉过则凶无所止也止谓止于分已谓无追故迹舎人求已全我而不效彼也无停迹无节碍任声之自出而不由喜怒任手之自握而非独得任目之自见非系于色也信足自行纵体自任至于物波亦波斯顺之也吕注知趣舍滑心而恶之欲洗濯而复于虚静是为召好去恶然犹未之能行所以自愁郁郁之气充津津有所漏韄则物之粘著而难去者今恶耳目之韄于声色而欲物物以持之是繁而捉也则莫若内揵内揵则心不出而外不韄矣老子云塞其兊闭其门是也心术韄于事为而欲事事以止之是缪而捉也则莫若外揵外揵则物不入而内不韄矣老子云开其门解其纷是也故寂然不动万物不足以挠其心不然则虽有道徳者犹不能持况仿效而行者乎所谓闻道者知其未始有物而无所事为也趎自知其病未足以胜大道之药但愿闻卫生之经而已卫生以无为为经一者道之所自生吉祥所止何事卜筮哉此皆能止其思为而求诸已故也翛然旡系侗然无碍则如儿子矣使其嗥出于哀怒而不和其能不嗄乎以至握而不知其为握视而不知其为视其行止一出于无心与物宛转同其波流此卫生之经也疑独注心存好恶所以自愁洗去其恶亦孰矣然而郁郁津津犹有发见于外者韄犹羁䌸楗谓关闭耳目之于声色外韄也不可使至于繁捉而纳诸内以揵闭之身意之于触法内韄也不可使至于缪捉而置诸外以楗闭之与由外入者中有主则不入自内出者有正于外则不距意同譬人家有不肖子为奸于外者捉而闭诸内为宄于内者捉而闭诸外嗜欲之害身犹不肖子之害家防闲不可不谨也趎引里人之病以自喻病病者犹未病犹列子云生生者不生趎欲闻大道而未得其方犹饮药以加病也愿闻卫生之常道而已答以抱一勿失则不待卜筮而知吉凶见险而能止则终止矣足于已而无待于外故翛然侗然不失其赤子之心専气致柔而常徳不离是以人鸟兽而不乱逄虎兕而不伤其嗥握视也一出于无心以至任足之自行任体之自为与物同波而不离乎道也
  碧虚注能病已病者犹未病闻道愈惑者为难悟故知大方之难窥愿闻小乘而已抱一勿失専而藏照也知吉凶者诚明能止已则不役求诸已则自信翛然侗然无所系累能儿子乎全其朴也儿子淳德未亏故声完而握专无著而神定纵任而无忤同流而莫汨此皆卫生之经也
  鬳斋口义召好求其是去恶离其非未忘好恶所以自愁孰同熟谓用功之久郁郁意未宁一故津津可见韄以皮束物楗闭门之牡皆检束之喻应物于外欲自检枙则繁多而不可执捉将反而求之于内曰内楗中心扰扰欲自检枙则绸缪而不可执捉又将求之于外曰外楗言学道不得其要内外皆无下手处若此者其在身之道德且不能持况欲循自然之理而行者乎趎陈愚惑之甚欲闻大道而自不知其受病之处虽承教而愈惑犹饮药以加病今不敢求闻大道愿闻卫生之经而已抱一谓全真勿失得于天者无所䘮无卜筮知吉凶至诚可以前知也止即定已即大休歇舍人求诸已不务外也儿子啼而声不干无容心而不伤其和也掜者屈而不可伸小儿久握而旡窒碍共其德犹云同其性言人皆如此目不瞬者视而无心不知所居所为而与物同波此可为卫生之常道也
  请入就舎愿留而受业于门召好去恶则不能忘情于善恶之间又不知所好之果善所恶之果不善耶自愁一本作息愁又作愁息说俱未通审详经意犹书云自怨自艾之义退处旬日怨艾日前为学不力见道不明今虽遇圣师卒难陶铸至于洗心复见可谓有志而能自新矣老子谓汝洗濯孰哉古同熟郁郁乎勇进于学充乎颜貎然其中津津形见于外犹有未除之恶此又勉进向上一步而成其自新之志也内韄即六根之盘固外韄即六尘之染著楗则关闭防闲以严其界限之意诸觧多从捉为读疑独从繁从缪绝句亦有理内外二韄人之通患在中有主者善持之则情不流而性可复心不挠而道可进矣趎犹未悟引里人有病犹能言已有病而不能医恐不可以进大道愿闻卫生之经而已能抱一则心不二不务得则必无失无卜筮知吉凶垢去而心鉴明也知至则能止造物则能已舍人求已内足而不假乎物也能儿子乎此诚切喻使人皆可以求诸已而复乎本来之天其嗥握视之所以异于成人者内韫冲和而无心于外故也卫生之经何以加此
  南荣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曰非也是乃所谓冰觧冻释者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曰然则是至乎曰未也吾固告汝曰能儿子乎儿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
  郭注若能自改而用此言便欲自谓至人之德冰觧冻释明非自尔至人无心皆与物共不以利害相撄也趎谓已便可得此言而至耶答曰非谓此言为不至但能闻而学者非自至耳茍不自至则虽闻至言适可以为经胡可以为至哉故学者不至至者不学也祸福生于得失人灾由于爱恶今槁木死灰无情之至忧患得失何自而来
  吕注人心湛然如水知识结碍而不能虚犹水冻而为冰知卫生之经冰觧而冻释矣至人心常如水故德不修而物不能离交食交乐而不以利害相撄也不与为怪故世俗所不能异不与为谋故世俗所不能同无系无碍又何能抱一能勿失翛然侗然之足问乎此至人所以为卫生之常而非其至所谓至者亦止于所不知耳儿子之不知所之所为而若槁木死灰者是也祸福生于有身有心天地鬼神之所司也人能身槁心灰安得而累之哉
  疑独注趎闻卫生之经便以为至人之徳止于此矣冰觧冻释喻人为物欲所蔽闻道则释然也至人者仁足以安土故受扵地者不择而食之知足以事天故受于天者不辞而乐之不以我敌人不以已徇物则利害不足以撄其心矣不为怪以尚奇则能常其徳不为谋以任知则能守以仁不为事以好动则能镇以静翛然侗然去来无累此至人之德也趎又问然则是至乎老子复举前话人能如儿子之槁形灰心何祸福之能及哉
  碧虚注趎以此为至人之徳是见弹而求炙也故鍼药去病言教解惑皆非至至者至人修德以调阴阳庶人竭力以事稼穑交食所以养形交乐所以和性人和物阜诚心无撄利害两忘任情常不怪空有无系恣其游适是卫生之经已理至则忘言也夫欲至极者必先反淳朴淳朴如婴儿为道之捷径若以言为至犹咀糟粕而求醇液之美也
  鬳斋口义趎问卫生之经求其次者闻老子所言高妙又有至人之德之问老子曰非也恐其住著于此故示以冰解冻释脱洒自悟之意交食乎地与人同也交乐乎天与天同也不与物相撄为怪而无谋度事事之迹是卫生之经已上言夫至人者此曰卫生之经卫生之经即至人事以此见得非也二字不是实语趎又问然则是至乎老子曰未也则当别有话头却又再举前文盖不欲与之尽言使之自悟耳列子载陈大夫聘鲁称吾国有亢仓子者得老耼之道鲁侯使上卿厚礼而致之则知庚桑之道与老子无异故其推仁爱物善诱乐育之心唯恐其不至也是篇首庚桑子曰凡四南荣趎问者三洎趎往见老子老子曰者八其谆谆诲导不忍弃人于失道之域盖可见矣夫真性如水虚明澄湛非有非旡及为物欲蔽结如水冻而成冰水至清而结冰不清神至灵而结形不灵闻道悟理则冰解冻释清灵何损焉人患弗反求耳交食乎地耕凿共给也交食乎天均陶太和也若然则人物利害何由及怪行谋为何所用往来安得而不适生经安得而不卫学道造此固已至矣而犹曰未也逮诘其至又复引儿子之辞以告此师家作略转换耳目处分明两手分付要人力量承当盖人之性质本柔日与物接客气乘之相刃相靡皆吾敌矣信能専气致柔而至于还淳复朴粹如婴儿又何祸福之能及翻覆答问至此辞穷理尽亦无所施力矣奈何趎之载道力微卒无领会一语惜哉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二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庚桑楚第三
  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发乎天光者人见其人人有修者乃今有恒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舎谓之天民天之所助谓之天子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辩者辩其所不能辩也知止乎其所不能知至矣若有不即是者天钧败之
  郭注德宇泰然而定则所发者天光非人耀也故人见其人物见其物各自见而不见彼所以泰然而定人而修人则自得所以常泰常泰故反居我宅自然获助出则天子处则天民二者俱以泰然而得之非为也故几所能者虽行非为虽习非学虽言非辩所不能知不可强知故止斯至也意虽欲为为者必败理终不能也
  吕注身者人之宇不否不乱则发天光天光者不识不知明白洞达人见其人而莫知其天是人貎而天者也人有修者乃今有恒为道必至于天而后可久也人舎谓群于人天助独成其天也天民非人所得而民天子以其继天而生也天下之物可以知知则学之所能学行之所能行辩之所能辩唯道不可以知知故学所不能学经云学不学是也行所不能行不道之道是也辩所不能辩不言之辩是也或反此而不免有为则败之而已矣
  疑独注宇者气之宅阴阳交为泰宇泰定则冲气生于中自然之光发于外人见之者人道人不见者天道世人莫见至人合天之道但见其同人之迹能袭而修为有恒者矣有恒则可久是为成性之人方尽人道人虽舍之则天助之人之所舍非人之民是天民也天之所助非人之子是天子也士有穷居陋巷不为人所知而去就听天者天民也有达处廊庙为天之所助而寅畏奉天者天子也今之学者强学其所不能学故损性强行其所不能行故损德强辩其所不能辩故悖理此皆不止于性分之内故不能有所至而败其自然之分也
  碧虚注灵宇大宁者慧光内发天廷内莹我牛人谓之牛我马人谓之马物物自名而天光不忘也修大宁者和光不忤未始异常与物和同人所蔽舍奉天子物天所佑助此有恒徳者也世学学所不能学至学学其所能学天下难事必作于易是也世行行所不能行至行行其所能行圣人言易行天下莫能行是也世辩辩所不能辩至辩辩其所能辩善者不辩辩者不善是也知止乎其所不知而至犹操舟者止于游欲其鹜没则殆矣反其自然非败而何
  鬳斋云至此庄子泛论至理宇譬胸中泰然而定则天光发见即是诚而明也天光既发则人见其为人而已自同于天矣修真至此有恒者也即是至诚悠久如此则天助之人归之天民言非常民天子天爱之如子也人之学行辩三者皆有迹所不能学所不能行不能辩自然者也人之知至于所不能知而止则为造极反此道者造物败之
  身者神之宇神安宇泰定犹主镇静而家和平君无为而国宁谧也泰然而定则行住坐卧无非定不在乎坚制强执似系马而止也天光即已之灵明内发外鉴如见无𨼆人见其同乎人而实与天为徒矣若能修此乃合有常之徳徳有常则功齐天运外貎若愚世人忽而舍之天则爱而助之以其心合天徳故也天民则徳超乎人光而不耀天子则体天立极推徳及人即所谓以此处上天子帝王之徳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凡此皆君子所当学当行之事世人多务学人之所能而失已之良能唯至于道者学人之所不能学学不学是也行人之所不能行无辙迹是也辩人所不能辩不言之辩是也信能造此则是知人之所不知是为知之至若舍此而求进乎道则败其自然之钧无以陶成已德何望乎发天光而得天助哉乃今难释疑其当是乃合天钧古本作钧通用
  备物以将形藏不虞以生心敬中以达彼若是而万恶至者皆天也而非人也不足以滑成不可内于灵台灵台者有持而不知其所持而不可持者也不见其诚已而发每发而不当业入而不舍每更为失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为不善乎幽闲之中者鬼得而诛之明乎人明乎鬼者然后能独行劵内者行乎无名劵外者志乎期费行乎无名者唯庸有光志乎期费者唯贾人也人见其⿰𧾷攴犹之魁然与物穷者物入焉与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兵莫憯于志镆鎁为下冦莫大于阴阳无所逃于天地之间非阴阳贼之心则使之也
  郭注因其自备顺其成形心自生耳非虞度而出之理自达彼非慢中而敬外天理自有穷通有为而致患乃人也安之若命其成不滑灵台清畅忧患不能入也有持谓不动于外其实非持若知其所持而持之则失也发不由已诚何由而当事不居分内所以为失幽显无愧于心则独行而不惧游分内者行不由名期损已以为物行无名者本有斯光因而用之志期费虽已所无犹借彼而贩卖人见其⿰𧾷攴而自以为安也穷谓终始且谓劵外而跂者其身不能自容则虽已非已况能有亲乎故尽是他人而其志之所撄焦火凝冰故其为兵甚于剑㦸盖心使气则阴阳徴结于五脏所在皆阴阳故不可逃也
  吕注万物与我为一备物也将形谓无往而物不从物来而心出非生于虞也于是而敬生因之以达彼非有持于外敬以直内也若是而万恶至者天也以其非为而败之故不足以滑成灵台不动则有持而持之者莫知其郷盖以不持持之耳知此则所谓诚已发而必中节矣否则妄作凶又恶能当哉业自外入而无主于中亦将不舍不舍谓去之之速每更为失者俗学以求复其初不免为𫎇蔽之民劵所以主物而有之有诸己而行之为券内诚已而独行也无诸己而行之为劵外不见其诚已而幽显不能一也无名者道故信矣而不期与焉而不费劵外期而后能信费而后能与唯庸有光不用则复归其明唯贾人也可以市而已人见其不足而跂慕犹魁然自大也人能见其未始有物则与物穷而无我无我则物入而不碍是谓知常容否则与物且而已其身不能容所谓汝之片体将谓气所不受汝之一节将谓地所不载又安能容人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则尽人可知矣志之为兵伤人之心镆鎁则伤人之形而已盗之为冦可逃而免阴阳之冦莫逃于天地之间唯至人弱其志而不必故无兵藏于非阴非阳而无心故万物不得而盗也
  疑独注万物备于我性命之理具矣退藏于密而不虞度物来则应之而已敬义立而徳不孤若是而万恶至者天命存焉非人为也至人之学也至于命虽事之可恶者不足以滑乱其成心灵台有持欲其存也茍不知其持之之道而有志乎执守又不可持矣仁能成已推而及物则无不当若不成而妄发业入于中而不舍则向所谓得者更为失矣故为恶于显则欺人为恶于幽则欺鬼于心有愧其敢独行乎止乎劵内不越分也无待于外所以行乎无名出于劵外好为人也逐物无穷所以志乎期费行乎无名则充实而光辉发外期费者以名迹求受于人唯恐其不受人见其好跂其足危矣犹魁然自大而不知变知变则物入焉与物且者不必于物身犹不敢自容况容人乎至人无亲无亲者尽人道天道其有不尽乎人知兵之憯毒不知心之为害尤甚兵害犹可避心害无往而不值也过喜则寒凝冰过怒则𤍠焦火皆心使之唯无心者阴阳不能冦五行不能贼也碧虚注贤愚之性莫移为备物进退之仪有渐为将形括囊不安之意以生应物之心内自恭肃外弗见侮无为而祸临者天命也有系而获罪者人事也处患而不忧者灵台不桎成性不亏也有持则真性存不知其所持无主也而不可持者随其成心而师之不成已则所发皆妄道业难入更致重失也劵内者行乎无名故自明劵外者志乎期费则贾衒人见其为⿰𧾷攴自谓安固也与人穷者谓劵内之人与人愈有劵外之人茍且容身而己无亲者人不保附而孤绝其费之志毒过锋刃妄发心之冦甚阴阳故憯毒之气无所逃也
  鬳斋口义万物皆备于我将顺其生之自然退藏于不思虑之地心之应物随时而生释氏所谓无所住而生其心也敬存于中自达于彼至此而有不如意事是天实为之何足以滑我胸中混成之徳持谓有所主虽主而不知其所主而不可持者专于持守则为未化一句三持字语甚精微人未能成已而有所妄发发而不中已业已入于其间虽知之而不能舍此耻过作非也每有所改更转见差失业不训事如今人言业已成行之业如此者人诛鬼责必不可逃知幽明之可畏则当谨独故能独行劵内不越已分人无得而名劵外求在人者也志之所期不过费用之资图自利耳惟庸有光充实而光辉常在舍已外求志在得利商贾之用心人见其跂高自立魁然可尊而不知没入于利欲穷尽而后已且谓逐物茍得趋祸不悔者身不自容于人何有亲戚䟽弃人道绝矣心有所著皆能自伤憯于兵器阴阳之伤亦犹冦也心和平则不能为害矣
  人而知万化生乎身备物之大者则能顺乎生理矣藏犹深造生心谓应物深造无思之地而物来斯应应以无心敬在中而自达彼身修而物化之谓至此犹有无妄之灾安之而已不足以滑吾成全之性灵台喻心之虚敞高明外物之至鉴而不留纳于其中则桎而不灵矣持谓主宰之者知其不可持故以不持持之不诚己则非敬中发不当则无以达彼皆为之失也业谓世间有为之事不趋乎善必趋乎恶为善者常少为恶者常多是以莫逃人鬼之诛因果相縁而无己以道观照善恶二业善犹为幻况于恶乎然而为恶者心常有歉梦寐犹不自安生死之际焉能弗怖非鬼神仇之心实使之也为善有心希求福报妄念一萌真性已失物得以诱之故善恶二业有一扵胸中而不合离愈为而愈失又安知所以持灵台之道哉惟通乎幽显之情者乃可以独行天地间俯仰而无愧也凡人务内者贵实故行乎无名而徤徳若偷务外者贵华故志乎求用而矜能自衒唯能用光归明斯可常也贾人求售则非深藏若虚者此言无常之人重外轻内人见其跂立不安而自谓魁然硕大也与物穷者言尽物之性人犹归也与物龃龉则彼我角立身不能容安能容人与我之大贤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人将拒我义同不能容人则孤立而无与身外皆他人耳志异而自轧生不啻阴阳之冦原其所由心为之贼大哉心乎善恶所出祸福之机也茍不得其持之之要则物欲撼之流于不诚不但人非鬼责之莫逃虽天地之大而片体一节将无所寄矣是以君子谨所出 幽间旧音闲详上文显明之义则此当是幽暗𫝊写欠笔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三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庚桑楚第四
  道通其分也其成也毁也所恶乎分者其分也以备所以恶乎备者其有以备故岀而不反见其鬼出而得是谓得死灭而有实鬼之一也以有形者象无形者而定矣岀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岀有乎入入岀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岀乎无有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岀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蔵乎是郭注成毁无常分而道皆通不守其分而求备所以恶分也本分不备而求备所以恶备也不反守分内其死不久不出而无得乃得生也灭其性矣虽有生何异于鬼有形而能旷然无怀则生全而形定欻然自生非有本欻然自死非有根言出者自有实耳其所岀者无根窍以岀之宇有四方上下而四方上下无穷宙有古今之长而古今之长旡极死生出入皆欻然自尔而旡所由故旡见其形天门者万物之都名犹云众妙之门物有聚𣪚隐显故有岀入之名而竟无出入门其安在以无为门则旡门也夫有之未生以何为生必自有耳岂有之所能有乎明有不能为有而自有非谓无能为有若无能为有何谓无乎一无有则遂无矣无者遂无则有欻生明矣是以圣人任其自生而不生生也
  吕注物皆具道故无成毁则其分也乃所以为通其成也乃所以为毁而恶乎分者以其有备而分之也恶乎备者以其分也以备其分也以备则对备而有分分有异乎通矣其有以备非无为而自备则成有异乎毁矣此道之所以散也夫惟分而不知有备备而不知有以备则何适而不通哉道无死生出而有生必反乎未尝生则生全矣出而不知反虽生而见其有鬼出而有得生有为故也其得死宜矣灭而有实不能反乎旡物也出而不反与出而得奚以异乎故其为鬼一也惟能以有形象旡形者而定矣定则不为死生所乱也夫物之出必有本出于道者则未始有本也物之入必有窍入于道者则未始有窍也物之有实者必有处而出无本者有实而无处物之有长者必有本剽而入无窍者有长而无本剽然则经文宜曰有所出而无本者有长有所入而无窍者有实文义方全宇有四方上下则有实矣我以上为上居我上之上者则以我上为下以至下与四方亦然是岂有乎处哉宙者古往今来固有长矣今以古为古后以今为古亦岂有本剽哉悟此则宇宙所不能制六通四辟无乎不在也虽有死生出入而莫见其形是之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有不能为有必出于无有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是也有所谓无有则非无有而无有一皆无之乃所谓无有也圣人蔵乎是游于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者也
  疑独注道出乎天分本乎性分有成毁道则贯通之人不守分而求备所以恶分也分不备而有以求备所以恶备也若大备而无求又何恶哉物出道而不反则见其鬼能反则不离乎神出而有得谓之死神则无死矣灭而有实与鬼同也惟有形而无累常象于无形则定矣夫物欻然自出而不见其本欻然自入而不见其窍出言生入言死有实性也无乎处不著境有长者道本剽终始也有出则有实性实性本空故曰旡窍凡有形器者莫离乎宇宙之中而其死生出入不可见此之谓天门天门者精神往来一阖一辟万物出入于此然而本无有也有必出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斯为至矣圣人蔵乎是故物莫能伤也
  碧虚注大道通彻有无咸备然有物各有分不可一槩论也如鱼得水则生蚁得水则死本分已定物之素备也所以恶备者虽恶而宿业莫逃故曰其有以备真荡而不反则阴气来舍故见其鬼开兊济事曰出而得若乃失者同于失是谓得死也天光已灭虽有实性而与𡨋𡨋之物不二矣学道者以虚为身以无为心非定而何造化无本太虚旡窍虽无本窍而理则有实而未识何虚妙本无天是谓有长而不见始末观其卓然独化是无窍而有实也四方上下莫穷有实亦莫穷往古来今无际有实亦无际有生死出入之名旡生死出入之迹故曰天门造物者旡物有形皆自造而天门亦旡有也盖有不能生物所生在于无动不能化形所化在乎静有无皆不免渉迹故寄至无妙有之理而混为一无有圣人蔵乎是与造化俱也
  鬳斋云世人分成毁成二以道观之一而已是通其分也心分彼我则于𥝠必求备凡有皆归于无而𥝠求备者但求其有故有道者恶之应物而能反则为得而能神逐物而不反则沦于鬼趣矣与物无是无非则此心常生执是非而不化则此心为死出而得是言役于外而得自是之见即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有无者天地间实理若以私心灭之而贪著诸有以为实则其人与鬼神无二惟能以有形象无形则见理定矣释氏云但空所有勿实所无是也物必有所始而不可知物必有终而不见所入之处实理虽有而无方所可求古今如是而不见其终始宇宙以喻道之广大而常存物之生死出入皆有所自而无形可见此造化之妙天门即造化自然因物出入于斯故曰门凡有出于无有而此无有者又一无有也圣人之心蔵于无有亦蔵于密之意
  道本乎一真体混成通生万物其体分矣然则万物之成乃大道之毁也所以恶乎分者以万物分禀道气无不备足圣人虑物繁而道愈分朴散而难复也所以恶乎备者为人不能忘物以契道资生之物愈备而卫生之道愈踈物有馀而形不养者有之矣夫道之通乎万物犹水之通乎百川道无心于通物物不得不禀乎道水无心于通川川不得不纳乎水道通物而后生成之徳著川通水然后运载之功成然则其分也亦岂恶乎分其备也亦岂恶乎备哉此与齐物论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万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义同出而不反谓忘道逐物见其动之死地是者指此道谓出生而得此道则入死也亦此道矣得死谓得其死所与善吾生者所以善吾死相类世人毁灭其真性认物以为实形虽存而与死无二所谓行尸是也惟能以有形象无形则身心俱空物何能动出非无本也而人莫知其所萌入非无窍也而人莫知其所归信能身心俱空则虚而灵寂而照物来必鉴一毫莫欺况已之所萌所归乎实谓真萌所性长谓性所自来真性随处发见而无定所在眼曰见在耳曰闻是也性所自来宰形分化莫知终始长于上古而不老是也有所出而无本者有长言出生亦莫䆒其根但与化流行而已有人而无窍者有实言入死亦莫见其门但一真不昧而已吕氏𥙷句义甚明当以无乎处者为宇则所居而安以无本剽者为宙则所适而得宇宙何能不容人物人物亦何能离宇宙哉万物生死出入必有主张纲维之者而莫见其形是之谓天门以物所出入强名曰门而实无有也若执于旡有犹不免乎有并无有一无之乃造真空之妙而万物万理具焉圣人蔵乎无有故能无所不有也 剽同剽末也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弗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将以生为䘮也以死为反也是以分已其次曰始旡有既而有生生俄而死以无有为首以生为体以死为尻孰知有无死生之一守者吾与之为友是三者虽异公族也昭景也著戴也甲氏也著封也非一也有生黬也披然曰移是常言移是非所言也虽然不可知者也腊者之有膍胲可𣪚而不可𣪚也观室者周于寝庙又适其偃焉为是举移是请尝言移是是以生为本以知为师因以乘是非果有名实因以已为质使人以为已节因以死偿节若然者以用为知以不用为愚以彻为名以穷为辱移是今之人也是蜩与鸴鸠同于同也
  郭注生者䘮其𣪚而归乎聚死则还融液也虽欲均之然已分矣故或有而旡之或有而一之或分而齐之三者虽有尽与不尽俱能无是非于胸中故譬之公族昭景著戴甲氏著封四者虽公族然已非一则向之是者已复差之黬谓聚气既披然有分各是所是是无常在故曰移所是之移已著言者不言其移则其移不可知故试言也腊者之膍胲喻各有用⿲亻丨匽 -- 偃谓屏厕寝庙则以燕享屏厕则以偃溲⿲亻丨匽 -- 偃溲则寝庙之是移于屏厕矣是非彼此因而乘之则均耳物之变化无时非生则所在皆本所知虽异而各师其知乘是非者无是非也物之名实果各自有各以已是为足以为是非之主故莫通当其所守非真脱也不能随所遇而安之若玄古之人旡是旡非何移之有同共是其所同亦与蜩鸠无异也
  吕注三者虽异皆归于道犹同为公族而昭景著戴甲氏著封其亲踈非一也夫于未始有物之间而有生焉犹肤之有黬非其体也而二家之谈披然分辩一以为有物矣而以生为䘮一以为始无有俄而有生是以未始有物之全体移而为有生之黬亦不可知者也譬腊祭具百物而有膍胲非不可谓之百物而不可𣪚不可𣪚者以其体之下而已观室周寝庙又适其⿲亻丨匽 -- 偃⿲亻丨匽 -- 偃非不可谓之室而不可观不可观者以其处之贱而已道无不在则不可以言移是非所言者亦若是而已二家之说为是之故而曰举移是所以为未至未尽也夫移是之说始于有生是以生为本生出于有是以知为师因以相乘而是非滋多是非移则果有名实而因以已为正至其弊也以已所是为已节而守之至于以死偿节不知所谓已者亦未始有物用舍穷通皆非我也而妄者知愚名辱之分此今人移是之弊犹鸴鸠之同于同又安知有天池之大耶
  疑独注未始有物太初之前有物则太初之后太初者气之始气有阴阳故物有生死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知生为丧其旡则知死为反本然而死生已分矣自有物之后生始于旡有既有生俄而有死无有譬首生譬体死譬尻三者虽有前后而皆一身犹昭景等四族本一姓𣪚而致于不一也黬者黒黡以黬为有生之赘而披𣪚之曰移是非所言者以其不可知也知而言之则是愈移也腊者大祭膍胲牛蔵方祭则不可𣪚祭已则可𣪚不可𣪚则以𣪚为非可𣪚则以𣪚为是此是之可移也犹在寝庙则以燕享为是适屏厕则以⿲亻丨匽 -- 偃溲为是也人系于生故执已是若能遗生是将安寄有生则有知因以乘是非是非皆妄而执以为名实因以已为质质则定而不可移已则是是非之主欲人重已节因以死偿之若然者以用舍为知愚以穷通为名辱此举世之移是也与鸴鸠之同以⿺辶𦮔蒿为是何以异哉
  碧虚注未始有物窅然难言惟勤行密修者默而悟之其次有物谓胚𣍯也至人以生为䘮以死为反是以有生死虽有生死之别皆出冲气一宗犹昭景屈异姓系椘公之一族著戴谓衣冠伟盛甲氏谓第族崇高著封谓郡县丰阜事虽非一而不离乎椘都犹气方黬聚而生俄披𣪚而死不知天地密移而妄执是非以有生为是则以披𣪚为非以冲气为是则以黬聚为非是非旡主故非所定言在学者辨而析之喻膍胲麤秽可𣪚也而大祭备物不可𣪚生死黬披其义亦然寝庙⿲亻丨匽 -- 偃厕又重喻是之可移生为是非之本知为是非之师故乘之而旡穷以为果有名实因持以为巳节至于死而不顾亦各是其是而已何异蜩鸠之同于偏见哉
  鬳斋口义旡物之始生死始终不分也次则有生死之名以生为䘮于形寓内以死为反归其真宅𦆵有生死便是有物是以分已上焉无物太极之初也次焉有物阴阳既分也其次有生则有我虽有我犹以死生为一三者虽有次第皆未离于道譬公族分三其性则一昭氏景氏以职任著甲氏以封邑著著戴即任职也昭景甲虽非一氏皆椘公族却于四也字下著一非也结之就上生下绝而不绝此作文妙处黬釡底黒亦疪病言元气凝聚成人亦元气之病与生者醷噫物也义同人生同此气而强自分别各私其是非所言者谓人各有一是所是者未定故不可知也腊祭之备膍胲牲之一体也祭时牲体分列诸爼谓之𣪚所祭之牲本是一物为不可𣪚喻人之所是移而不定也五蔵只举百叶百体只举足趾文法也犹一室之中有寝有庙有⿲亻丨匽 -- 偃息之所在在不同而乎一室犹移是之不可定以腊祭与室而观则所谓是者皆可移而不定之是也故曰举移是
  禀质为人既形而下欲复乎未始有物不亦难乎夫有物皆幻也心存则存心亡则亡我心不萌寂寥独立谓之未始有物可也傥造乎此则虽有生死亦寄焉耳古之得道者能之次则有物而有死生之分然能以生为䘮以死为反则与常人处生死流者异矣又次曰旡有生死之分首体尻焉三者虽异而同出乎道犹椘之公族则一而有昭屈景三姓之别盖谓贵戚滋衍而封建制度之不同喻一人知识日増而嗜欲滋广也黬者釡底结墨似形非形而生于形者也人寄形而有生亦犹黬耳俄而披𣪚则所谓我者又移而之他不可定言其有无故试言之喻夫腊祭之有膍胲𬾨牲体以荐神则不可𣪚祭毕分胙则为可𣪚观寝庙则肃然起敬适⿲亻丨匽 -- 偃厕则不旡䙝慢焉此皆可移之是也经文请尝言移是五字详文义合在上五句前不可知者也之下观郭注可证人之自是以其有生生则有知知为之师二者相乘而不已果执以为名实因以为己质则不可变矣谓不能照破幻尘而认虚为实至于以名实为己莭而以死偿之皆由自是其是以致此弊举世循习莫悟其非无异蜩鸠之同于榆枋之适而不知有鹏程九万里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四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庚桑椘第五
  蹍市人之足则辞以放骜兄则以妪大亲则已矣故曰至礼有不人至义不物至知不谋至仁无亲至信辟金彻志之勃觧心之谬去徳之累逹道之塞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徳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道者徳之钦也生者徳之光也性者生之质也性之动谓之为为之伪谓之失知者接也知者谟也知者之所不知犹睨也动以不得已之谓徳动无非我之谓治名相反而实相顺也
  郭注蹍市人则称已脱误以谢兄则伛诩之大亲则已矣明恕素足也不人者视人若已不相辞乃礼之至义者各得其宜则物皆我谋而后知非自然也譬之五常未尝相亲而仁已至金玉小信之质大信则除此矣以性动故称为此乃真为非有为也目非知视而能视心非知知而能知所以为自然若得已而动则为强动故失也动而效彼则乱有彼我之名故反各得其实则顺也
  吕注他人关弓而射我则谈笑而道之以其无恩于我不以恩望之则蹍足不得不辞以放骜兄弟关弓而射我则涕泣而道之以其恩于我则以恩望之故虽蹍足不嫌于不爱以伛而已无所事辞大亲则恩之至勿伛可也由是知之礼义仁知之至者皆无所待于外知礼意而不为俗礼以观众人不人之礼也行之而宜不求宜物不物之义也事至而应无所预谋不谋之知也以百姓为刍狗而使天下兼忘无亲之仁也信矣而不期辟金之信也茍至于道则五者无不至矣志者心所之心者徳之和徳则道之在我者是以彻志而后觧心去累而后逹塞养志贵弱以富贵等为志非弱也悖而已矣故不可不彻养心贵虚以容动等为心非虚也谬而已矣故不可不觧徳以同于初为至则欲恶等为徳之累不可不去也道以通于一为达则去与等为道之塞不可不达也凡此诸累不荡于胸中则道集矣不尊无以为道故道者徳之钦不生无以见徳故生者徳之光性者生之质性动而有为为伪而失矣生而无以知为则知者接也非与生俱生者也谋而后用知则知者谟也知者之所不知则知之所自知犹睨者之所不睨乃其所以睨也故动以不得已则性之为非为之伪是以谓之道也动无非我则物与我一何得以动乱之诚能如是则天下彼我是非虽名或相反而实未尝不相顺者以道无非我故也
  疑独注以天属之亲不嫌于不敬在他人则有嫌矣故蹍市人则称误以谢兄则伛诩之父则无复有言由是知言辞之非实可见矣至礼犹天故不人至义忘已故不物至知同物故不谋至仁博爱故无亲至信不渝故辟金也悖则不通故彻之谬则不脱故觧之累则不明故去之塞则不虚故逹之此四六者不荡于中则正于一一则静而明虚而通也必矣可道之道为徳之钦能生之生为徳之光命之在我为性曰生之质性动而为莫非自然人为则伪所以为失以知而接物谋事皆不免于用知知者之有所不知犹睨者之有所不见若神则无不知无不见也性出乎静不得已而应物是其动动不失正使物皆自得安有不治者哉不得已而动若相反然使物皆自得则实相顺也
  碧虚注凡有脱误于人者情踈则不免辞谢情亲则恕之而已至礼者忘已则治有人则乱矣至义者守莭自全在物则亏矣至知者不思而明多谋则惑矣至仁者刍狗万物亲踈大同矣至信者未尝失约岂俟金璧以为质哉贵富诸事不能悖乱者志通也容动诸事不能缪网者心空也欲恶等事不能縁累者徳厚也去就诸事不能阏塞者道明也诸事不慁于灵府则洞然明灵遐览太漠世事有为之患岂足以厌溺耶夫有迹者难侔于无形枯槁者讵比于华耀无性者有生亦何由质正哉视听食息皆性所为所为非真为道之失故不接不谟安用知为知者于所常知则知之其所不知则瞢然矣犹睨者斜视而不能直见也迫而后动动则斯得真以治身何所不治内外物我犹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也
  鬳斋口义礼义知仁之至者皆不待于外物蹍足之喻义归下文四六不荡于胸中此教人下手处钦者守持之恭生者徳之发见性在我者质本然也性而有为为而流伪则为失矣应接谋虑皆性中之知知者以其所不知而为知犹婴皃之睨而无所视凡动用以不得已而为之谓之徳所即忘我也于忘我之中又无非我此即形中之不形不形中之形也物不得以乱之曰治曰不得已曰无非我名若相反而实未尝不顺也此又是一般说
  蹍足以亲踈而分敬骜则世俗之所谓礼者相伪而已矣庸敬在兄斯湏之敬在鄊人大亲则不喻而爱敬常存脱误蹍足无所复问故礼义知仁之至者皆不资于有物有为而自造其极此出乎天理自然故不容拟议而行者合辙也至于彻志觧心去累达塞则由乎人为又下一等继以四六者不荡于中以示入道之要由正而静所以应天下之动自明而虚所以容天下之实则与前所谓至礼至义者无间而同归乎道矣物者徳之钦道又徳之钦则其尊可知生者徳之光义当是徳者生之光人而无徳奚以生为物得以生之谓徳是也性者生之质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是也性之动谓之为则知无为者其性未尝动为之伪谓之失则知有为者其为未尝真世之任知者与接为构相与为谋惟𢙢接之不遍知之不博以自苦其形神而弗悟知其所不知者乃其所以知犹睨者之不睨乃其所以睨即本经云践者恃其所不践而后善博也故凡应物处事必不得已而动则出于性之自为而无失矣此皆与世之名相反而实相顺老子云正言若反此有道者所以异于俗而能处物不伤也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已誉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惟全人能之惟虫能虫惟虫能天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是故汤以庖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无有者无有也介者移画外非誉也胥靡登高而不惧遗死生也夫复謵不馈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惟同乎天和者为然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矣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有为也欲当则缘于不得已不得已之类圣人之道
  郭注善中则善取誉理常俱也任其自然天也有心为之人也工于天即俍于人矣全人即圣人也虫能守虫即是能天都不知而任之斯谓工乎天威以取物物必遁之天下之物各有所好所好各得逃将安在画所以餙貌刖者貌已𧇊残不复以好丑存怀故拸而弃之胥靡无赖于生故不畏死复謵不馈而忘人不识人之所惜无人之情自然天人矣彼胥靡形残者而犹同乎天和况天和之自然乎出怒不怒出为无为此是无能生有有不能为无之意平气则静理足顺心则神功至缘于不得已则所为皆当圣人以斯为道岂求无为于恍惚之外哉
  吕注经中有天人神人至人圣人此又有全人焉圣人者逃变化虽工乎天而拙乎人全人则又出其上故工乎天又俍乎人也彼跂行喙息群分类聚者虫能虫也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虫能天也全人之所恶恶人之天也人之天则知其不知所以然天之天则忘其不知所以然夫不知其所以然犹且恶之况天乎人乎而拟议之耶雀适羿必得之威也彼不适者则非威所得以天下为笼则万物毕罗而无所逃况于雀乎惟深之又深而能通天下之志者斯能以天下为笼是故有若伊尹百里奚者皆莫逃焉以其所好笼之也介者以外非誉犹能拸画而弗循胥靡以遗死生犹能登高而不惧况夫能忘人宜其循謵而不馈也玩习至于再三而不能㤀人之所不能不愧㤀人因以为天人明所谓天人者不止于㤀人㤀人为之因而已此则同乎天和者宜其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也夫怒常出于不怒为常出于无为不怒无为则未始有物而物所自出也气者虚而待物人不能平而暴之故不静诚能平其气未有不静者心于人则神也人不能顺而滑之故不神诚能顺其心未有不神者有为欲当诚己者也踌蹰以兴事豫若冬渉川皆不得已之义
  疑独注以威得人所获者少以心得人所获者众以射取之者威也以好笼之者徳也伊尹好调鼎负鼎以干汤汤以庖人笼之百里奚好服五色羊皮秦穆公以五色羊皮笼之故各得其心而为之用也介者小人画以饰外小人已忘形骸外非誉而不倦服习至于有成而不馈其师是忘人道也由忘人道因而自以为入于天人不免一曲之蔽也未能忘已则有所系累敬之则喜侮之则怒惟同乎天和者喜怒不由敬侮而发而系天下之治乱若武王一怒而安天下此怒出于不怒也出怒既不怒出为亦无为故不𭧂其气而性静不逆其心而神全欲事无不当则縁于不得已此圣人应物之道也
  碧虚注工取中者拙乎蔵誉妙自然者踈于人为天人之迹俱泯斯为全人也己禽虫多自名曰能虫飞走不相代曰能天全人恶天不以心縁道恶人之天不以人助天又岂顾人之誉工而毁拙者禽误入羿之彀士固入国之笼羿得禽则威羿威而禽毙国得士则昌国昌而士劳一得一失自然之理如伊尹百里奚皆未能无心忘好故为成汤穆公所笼若心无所好岂可得而笼耶夫餙容者喜誉贪生者惧亡复习玩好而不馈遗者忘弃人事也縁习成性因以为天然者亦犹介者外非誉役者遗死生矣方其SKchar辱之时何情及于喜怒哉性同乎天和者亦然有怒而不出则蓄而愈怒出之则廓然不怒矣有为而不为则沮其欲为为之则旷然无为矣由于本性无怒无为故也平气气静则何所怒顺心安神则何所为其动也缘于不得已则当于事情此圣人之道也鬳斋口义羿不能使人无已誉犹圣人不能逃天下之名能尽天道又能晦迹人中此全徳之人也禽虫之飞走鸣跃各遂其性能虫能天也全人则不以天自名恶天谓不乐有其名也人而有天人之分犹且恶之况我自分别天人乎羿善射故雀畏之以天下为笼则雀不待射伊尹百里奚亦因所好为人所笼若无所好则超然物外谁得而笼之介兀者之拸去华饰盖其心于毁誉弃外之矣胥靡城旦㫪之人不爱其身故登高不惧即心无爱则无所著之喻复如易之反复道謵同习馈予人也言此道在已不是卖货但知为己则是㤀人㤀人则入乎天矣徐无鬼篇我必卖之彼故鬻之详此可知不馈之意同乎天和与造物为一也怒自不怒而出有为于世亦无所容物即是无为而无不为变换下语缘于不得已而后起言应物而无心
  羿不工乎射人安得而誉之圣人不工乎治百姓安得而归之然而物归则已累彼工则此拙此必至之理工天拙人犹之可也若工人而拙天则纯乎人欲累将若之何此工天俍人所以为全而免乎幽显之患夫卵生湿化翾飞跂行虫能虫也乌慈鸰友蛛网𧏙丸虫能天也人之能人能天亦可类推矣全人恶天恶人之分别以为天非恶自然之天也况肯自分天乎人乎必也蔵人于天混而一之所以为全徳而免世间之累也一雀适羿羿以威得之威之得物未若无心得物之众若以天下为笼所得岂止乎雀惟有所好然后可笼淡然无欲彼恶得而笼哉介兀之不愿饰胥徒之不惧死皆以刑SKchar之馀人所不齿而已亦无意乎生全无可奈何姑安之耳至于复謵之久中心无所愧惧能忘人所不忘因而入于自然此言处患之久安而化也况本乎自然而能天能人者其脱尘独悟讵可量哉区区外貌之敬侮何足以介浩然之怀同乎天和即人之能天者出怒不怒则所过者化出为无为则事成无迹圣人非绝无喜怒绝无作为也特不因细故以发不为已私而动一志养气以乘万物之机怒所当怒为所当为一以百姓之心为心有以劝善惩恶亦犹不怒不为也气平而静心顺而神感而后应迫而后动其有不当者乎经文不馈难释一本作不愧今从之
  庚桑之于老子具体而微然其未至者犹有所立卓尔居畏垒而民称其徳乃圣贤利物之常至于众心欣感欲推而尊之则爱利之迹著物交而情生是以南荣所见亦犹畏垒也庚桑𢙢已徳不足以化遂使往见其师将有以转移其心而警发之是为换手接人使之的信无疑然后至言可入故其入门一勘棒喝不施问答俱丧是为撤手悬崖命根断处㡬何而一遇耶惜乎南荣不能直下承当而曼衍支离铺陈长语老子揣其病源而痛鍼之乃退舍自愁洒濯复见亦可谓善受教而能自新矣故其再见也乘机直指尽去其津津之恶徐有以发药之趎自揆受道器浅但愿闻卫生之经即道之方充广在人耳老子诲以抱一求已还婴顺物卫生之经槩见乎此问诘至极又复归结于能皃子乎言有宗事有君也次论泰宇发乎天光灵台不知所持谓室虚而白生不必以有心有为汲汲求也劵外劵内之说志𢡚镆鎁之喻又使学者知轻重而加决择焉无有生死序先后而同一体寝庙⿲亻丨匽 -- 偃厕势贵贱而各有宜盖欲悟有生之本无破移是之妄见至叙贵富欲恶之勃志谬心则知志欲一而心欲虚凡渉物累而障虚明者不可不弃而远之所以全吾天而复乎道也腊具膍胲而可𣪚不常羿工中微而拙乎蔵誉此皆觧执滞之凡见廓玄虚之化权混天人工拙而超乎物我是非忘毁誉敬侮而造乎不为不怒静则平气养浩在不扰也神则顺心好和而恶奸也如是则澹然独与神明居定于一而应无方矣此庚桑所得老耼心𫝊之奥若颜子之于尼父有不可容声者南华继绝学于百年之后犹孟氏闻而知之操践至极成功一也故举以为天下式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五
  宋 禇伯秀 撰
  徐无鬼第一
  徐无鬼因女商见魏武侯武侯劳之曰先生病矣苦于山林之劳顾乃肯见于寡人徐无鬼曰我则劳于君君有何劳于我君将盈嗜欲长好恶则性命之情病矣君将黜嗜欲掔好恶则耳目病矣我将劳君君有何劳于我武侯超然不对少焉徐无鬼曰尝语君吾相狗也下之质执饱而止是狸徳也中之质若视日上之质若亡其一吾相狗又不若相马也吾相马直者中绳曲者中钩方者中矩圎者中规是国马也而未若天下马也天下马有成材若恤若失若䘮其一若是者超轶绝尘不知其所武侯大说而笑徐旡鬼出女啇曰先生独何以说吾君乎吾所以说吾君者横说之则以诗书礼乐从说之则以金板六弢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为数而吾君未尝启齿今先生何以说吾君使吾君说若此乎徐无鬼曰吾直告之相狗马耳女啇曰若是乎曰子不闻夫越之流人乎去国数日见其所知而喜去国旬月见所尝见于国中者喜及期年也见似人者而喜矣不亦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乎夫逃虚空者藜藿柱乎鼪鼬之迳踉位其空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又况乎昆弟亲戚之謦欬其侧者乎久矣夫莫以真人之言謦欬吾君之侧乎
  郭注耳目好恶内外无可故云病矣超然不对不恱其言夫真人之言何逊哉惟物有好之可也从横说之而君未尝启齿是乐鴳以钟鼓故愁闻相狗马而喜犹人去国而见其所知各思其本性所好也得其所好则无思无思则忘其所以喜真人之言所以得吾君性也始得之而喜久得之则忘矣
  吕注无鬼忘武侯之势而箴其病武侯以其不下己故超然不对无鬼托相狗马以喻己无求之意狗之下质执饱而止犹人饥则为用而有求者中质若视日视高远未能㤀己者一犹㤀之则㤀己可知马之中规矩钩绳是国马也以况国士之游乎方内者天下马有成材不习而自然若恤则无与乐若失则无与匹若䘮其一则丧我之至非特亡之而已超轶绝尘不知其所以况天下之士游乎方外而不可知者也意谓狗之上质与天下之马犹若此则吾安知君之势而天下之君安得不相之乎武侯悟其意所以大恱夫言以道接者也言不当道虽诗书礼乐不足以动言而当道虽相狗马犹足以恱夫人失其性命之情而耽于人伪犹去其鄊党亲戚而流于远方与逃虚空以群鼪鼬之间者也所谓真则其性之固有犹其鄊党亲戚之旧也非至狂惑其有闻真人之謦欬而不恱者乎
  疑独注无鬼魏之隐士女啇魏之SKchar臣武侯文侯之子也武侯以无鬼苦山林之劳故于见而劳之无鬼谓虽居山林未尝有劳今君盈嗜欲则性命之情病黜嗜欲则耳目之情病二病不可逃我所以劳君君何劳我武侯不对忤其心也无鬼知其不可以语大遂以相狗马之技因其好以中之下质饱食而无所能中质意趣高远上质若亡其一一者数之精而犹亡之粗者可知次论相马中绳钩规矩皆教习之法天下马有成材故不言方圎曲直其顾视若有忧恤若有所失此犹可以形相求至于䘮一则超轶绝尘不知其所矣横说者逆从说者顺武侯好武恶文故女啇称六经为横兵法为从以求合其意又引越国流放之人以喻初去国数日见所知识者而喜及乎旬月见所尝见而喜及乎期年去国人既久思国人滋深但见其似鄊人者亦喜矣若夫逃难而入虚空之境野草柱塞鼪鼬之径人迹人伪率皆空虚当此之时非必见人但闻人足音跫然亦喜矣又况昆弟亲戚言笑于其侧喜可知也今武侯心好犬马思之久矣故闻善相者而恱不必见其实也遂叹久无善言謦欬吾君之侧故闻此浅技而恱也
  碧虚注盈嗜欲则性命之情病黜嗜欲则耳目之情病即前所谓内外韄也若亡若䘮皆不自得之意亡一不自得未若䘮一之甚也盖借狗马而言岂以是为至哉欲反武侯之意使之自粗而入然后𨗳之而造夫精微也
  吴俦注无鬼盖神人也因时乘势而不容心于其间所以言者亦默寓其意是以循道之归而不逆其理顺彼之好而不忤其情故虽武侯之刚𭧂亦恱而笑喻之有道故也
  鬳斋口义狸徳资质如狸狗之下者视日凝然上视而目不瞬一者生之性虽生若死犹望之似木鸡此狗之上品也中规矩钩绳言其件件合法度不必泥而求合成材谓自然天成若恤若失闷然之意䘮一即亡一故超轶绝尘不知其所至此皆借喻之言六弢太公兵法金板犹云蔵于金匮奉事有功言见之行事皆有效验流人去国之喻不待释謦欬㗋中之声
  禇氏管见狗马常畜也所能不过警盗代步虽善相而得其真亦未为绝技武侯闻之大恱何耶盖善说者必因其所好而笼之则其言易入犹王好战而以战喻也请玩天下马有成材一语超轶绝尘之姿可想像而得伯乐九方皋之技至是亦旡遗鉴矣视日亡一犹可形容至于恤失丧一又善述其难写之状非若国马之可以规矩钩绳喻也一者物始萌兆若亡若丧犹云恍惚有无之间不可指定其形质惟其启之有道所以得武侯之心其效速于诗书弢略也后引去国不免怀思以喻失性者亦必求复有人乘机以发之何异逃迹空旷之地而闻人足音哉久矣夫已下乃叹惜无人以至言妙理感悟武侯之心故使之闻相狗马而恱傥有贤臣近辅以道徳微言渐化而密融之吾知其良心善性如水之回渊浩乎其莫御也是以凡有洗心向善者君子不拒焉或疑无鬼贤士也见武侯而突然语狗马似无意义盖武侯素骄慢故忠良之臣莫进真人之言莫闻无鬼求见欲有以救正之而侯以常士待遂申言吾见狗马尚能相其优劣而为之去取君之见士岂不能鉴其贤而加礼敬耶此又言外之意云
  徐无鬼见武侯武侯曰先生居山林食芋栗厌䓤韭以宾寡人久矣夫今老邪其欲干酒肉之味邪其寡人亦有社稷之福邪无鬼曰无鬼生于贫贱未尝敢饮食君之酒肉将来劳君也君曰何哉奚劳寡人曰劳君之神与形武侯曰何谓邪无鬼曰天地之养也一登高不可以为长居下不可以为短君独为万乘之主以苦一国之民以养耳目鼻口夫神者不自许也神者好和而恶奸夫奸病也故劳之惟君所病之何也武侯曰欲见先生久矣吾欲爱民而为义偃兵其可乎无鬼曰不可爱民害民之始也为义偃兵造兵之本也君自此为之则殆不成凡成美恶器也君虽为仁义㡬且伪哉形固造形成固有伐变固外战君亦必无盛鹤列于丽谯之间无徒骥于锱坛之宫无蔵逆于得无以巧胜人无以谋胜人无以战胜人夫杀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以养吾𥝠与吾神者其战不知孰善胜之恶乎在君若勿已矣修胸中之诚以应天地之情而勿撄夫民死已脱矣君将恶乎用夫偃兵哉
  郭注天地均养不以为君而恣之旡极若苦民以养其耳目鼻口是违天地之平也神者不自许物与之耳与物共者和也私自许者奸也爱民之迹为民所尚爱己伪矣伪则名张而竞兴父子君臣怀疑相欺欲偃兵可得乎从无为为之乃成耳美成于前伪生于后民将以伪继之也仁义有形故伪形必作成则显也变谓失其常然鹤列陈兵丽谯高楼也步兵曰徒但不当为义⿲亻丨匽 -- 偃兵亦无为盛兵走马得中有逆则失矣守其朴而朴有所能则平率真知而知各有所长则均以道应物物服而无胜名不知以何为善则虽克非己胜若未能已则莫若修已之诚使甲兵无所陈而非偃也
  吕注以知治国国之贼不以知治国国之福则爱民固害民之始偃兵固造兵之本以知而不以道故也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则成美固恶器也器则已远乎道虽有爱民之仁偃兵之义亦伪而已爱民之形成固有伐则害民之始偃兵之形变固外战则造兵之本惟无形则无所造矣鹤列于丽谯则佳而观之徒骥于锱坛则玩而觌之非不得已而用之也凡得而不顺天理则是蔵逆于其间以巧谋胜人则恃知而不以道以战胜人则以兵强而不以徳杀人兼地以养吾𥝠与吾神私则自许神者则恶而病之谓之善战而胜人不知孰善而胜恶乎在君若不得已而欲为之修诚以应天地之情而物旡不应奚患民死不脱哉
  疑独注天地有形之至大而所养者一一者元也易称乾元坤元天地犹宗之况人乎天地之道以平为正登高居下何分短长今君处上以自高苦民以自养奸贼攻于外心神䘮于内神者不许此所以病不得不劳之武侯又以爱民⿲亻丨匽 -- 偃兵为问爱民之迹著则民争以爱为仁害之始也为义则名彰名彰则竞兴故曰造兵之本是皆有为之为故殆不成也朴𣪚则为器器成有美恶今虽欲为仁义皆不免于伪耳形者物此者也是为造形形成则有功功著必有伐变则失其常守利欲战于外矣鹤列陈兵之象丽谯观兵之地锱坛习兵之所得于已则逆于人此蔵逆于得也巧者机心内萌虽胜人而不利已谋者疑惧而未决战者杀人以求胜是皆害其所养不可为也以此养其私不能成其私以此养其神不能全其神其战虽胜非善胜之道惟能修诚以应天地而勿撄则民无夭伤何必为义偃兵哉
  碧虚注武侯久湛欲而㤀本故无鬼直言劳君之形与神夫天地之养人君民旡二今则损不足以奉有馀逆理也人神与天神同其至公自许谓自与之私是所谓奸也民从君化君病则民伤故劳之武侯遂问为义偃兵之要鱼处涸则思濡沫民困匮则思仁义也答以爱尚则不均而害多义立则必𧇊而争兴皆由为者败之故危殆及而成功寡也道失而后有仁徳失而后有义仁义崇而民性迁则伪生矣至若鹤列丽谯徒骥锱坛皆非久安之䇿不足尚也顺天理则无䘮失好武事则怀并吞巧谋多则先穷战争极则易国应天则公自圣则私神岂容私哉天道祐善胜果在此矣
  鬳斋口义天地生物本同无高下贵贱之别以外物养形而心中不自得曰神者不自许和谓同物奸自私也我神本与万物为一情欲自私以昏之是其所恶也则病矣君病此而不自知我故劳君也有意爱民乃害之有意偃兵乃造之美恶之成皆有迹故曰器以有为之心为有迹之事曰形造形成定心执定而不化则克伐也怨欲行而伤其内为外物所变乱曰外战鹤列兵阵名丽谯宫楼名锱坛祭祀之地盖谓人心若与物斗则一室之内皆若步兵骑卒陈列于前无非争夺之境也人情以得为顺失为逆无得则无失故曰无蔵逆于得此句下得好巧谓机心知谋自机巧出战争又自知谋出以此求胜以快耳目之私是若胜矣然而胸中为物所战挠虽胜而神者劳矣故曰胜之恶乎在勿已犹云莫如此但修吾本然之诚以应天地自然之实与物旡所迕不争而善胜则民死已脱矣何偃兵之求哉
  无鬼再见武侯岂为身谋而希进用哉欲有以匡救其失而免民于难也武侯乃云厌䓤韭而干酒肉其尊已薄人甚矣无鬼不为势屈直云劳君之神与形则非特藐之亦且哀之武侯犹未之省盖平日湛于声利嗜欲不暇形神之顾所以闻告茫然无鬼又陈天地之养也一以槩其自尊之心其要在神者好和而恶奸一语神则己之真而武侯以为义⿲亻丨匽 -- 偃兵为问因失义而后思为义因穷兵而后思偃兵遽反其常岂真情哉夫恩害相生理之必至无为任真庶可全也凡事成而美者皆为恶器噐谓迹之著见爱民⿲亻丨匽 -- 偃兵迹之尤著者也我以此心感彼以此心应谓之形造形形成必召伐动与物忤斯外战矣况列兵阵盛骑卒夸耀于世觊天下之归已得之不顺于理皆蔵逆也天所助者顺逆其能久乎巧胜则事物之间无非机知谋胜则图度浸大而害物渐深至于战胜则杀人兼地焚都墟国害莫甚焉皆由于积𭧂所致然恢恢之网莫逃而身亦与之俱尽矣故当自微而谨遏之今乃藉君临之势恣无穷之欲以养吾私与吾神者较之其战不知孰善胜之恶乎在请武侯自度之君若未明养神之道但修已诚以应天地而勿撄即是顺天地养之而见其与己为一则君民熙熙至和潜畅物无疵疠人无夭伤何在夫区区求偃兵哉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六
  宋 禇伯秀 撰
  徐无鬼第二
  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昌㝢骖乘张若謵朋前马昆阍滑稽后车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涂适遇牧马童子问涂焉曰若知具茨之山乎曰然若知大隗之所存乎曰然黄帝曰异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存请问为天下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若此而已矣又奚事焉余少而自游于六合之内予适有瞀病有长者教予曰若乘日之车而游于襄城之野今予病少痊予又且复游于六合之外夫为天下亦若此而已又奚事焉黄帝曰夫为天下者则诚非吾子之事虽然请问为天下小童辞黄帝又问小童曰夫为天下亦奚异乎牧马者哉去其害马者而已矣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
  郭注圣者名也名生而物迷虽欲之乎大隗可得乎各自若则无事无事乃可以为天下乘日之车出作入息也为天下莫过自放任物亦奚撄焉故我无为而民自化夫事由民作令民自得必有道也马以过分为害师天然而去过分则大隗至矣
  吕注隗高也大而高者无如道覆被万物即具茨之义欲见大隗而七圣与偕所以至襄城之野皆迷而无所问涂亦犹七窍凿而混沌死夫欲见大道而圣知不绝宜其至于上逹迷而不悟也马之辰午南方心火也童子则无知者以童子牧马则宜知具茨之山大隗所存也人心具神神则无方而游不出乎六合之内非有瞀病不若是欲已之则莫若以明而上达乘日车而游襄城是也虽然少痊而已以其犹乘日之车也弗乘而游乎六合之外其犹有患耶为天下者亦犹养心岂有他哉去其为害者而已夫随成心而师谁独无师既知其在我所以称天师而退疑独注大隗道之强名具茨喻棘难至方明至滑稽皆制名喻各执一偏道之𣪚也襄城县属汝州在具茨山之南牧马言顺物性而扰之童子未有知未有与也此寓言于黄帝六臣者学道所赖以求至其所襄城喻中道野言其无适莫牧马童子能指七圣之迷故黄帝异之山则未离乎所存则不离乎在此道之粗可告可学者若道之妙非绝学忘言不能致也圣人之治天下事出于无事为出于无为又奚事焉少游六合之内言昔曽为人间世之事经世不能无患故有头目昏眩之病乘日之车随日新以变化襄城之野近具茨而去尘远故病少愈又复游乎六合之外超出物表之意庄子盖谓学道者必先至于道之所在故曰大隗不存不免出而应世渉患故曰少游六合之内适有瞀病又复游乎六合之外则入天道而无为又奚事焉黄帝又扣之不已遂以牧马之事告之去其害马圣人用刑以安天下之意
  碧虚注黄帝功成不居故访道于幽深而遇牧马童子童子以牧马喻治国有旨哉马之真性龁草饮水自足民之真性耕食织衣自足更无他事乘日之车谓乘日新之道随化而不滞再问不答示以不言之教也今之牧马者不知鞭䇿之为害字民者昧乎法令之生奸乃谓马难调而民难治两失之矣
  刘槩注无思无为之妙惟至神独与之感通而所以应天下者不得已而同民患耳故曰予自游六合之内适有瞀病同民患之道无他顺阴阳之明法与出作入息无违其理而已故曰乘日之车而游乎襄城之野如是则民患去矣此功成身退之时也其归于道不以物为累故曰今予病少痊又且复游于六合之外也为天下之道未达其上者莫若去害性者为养性之本去害马者为牧马之要此粗而可以言𫝊者故童子不得而辞焉
  吴俦注具茨谓充足而有所覆以喻道之全体居是山者大而无敌高而无上故云大隗也襄城无人之境喻道之路以黄帝之迹观似犹未𡨋于道而欲见之七圣者所以见道之具至襄城而无所问涂者盖以道之全体本实在我则所谓具茨之山何暇访之于彼而大隗所存岂七圣之可见哉惟牧马童子乃能知之牧而去其害马者喻其能全性命之情而不益生此即具茨之山大隗所存也
  鬳斋口义六臣名皆寓言乘日之车言与日俱往犹云日新也言六合之内未离于物则有目昏之病能离此病游于自然则为六合之外为天下者亦然无累于有物之内而已牧马者能顺其性而无所害则牧马之道尽矣天师者称其天人可为我师也黄帝见大隗于具茨犹尭见四子于姑射盖神交气合不可以形相求黄帝辅以六臣者喻六识未泯则犹以知见能觧为圣虽欲之乎大隗而中道不免于迷大隗混成喻道之体具茨全覆喻道之用襄城之野则郛郭犹存非洞庭广莫之比盖未能虚廓洞达畅乎无垠非惟赖之以求道者莫之适从而一精明之主亦昧然无所向矣然犹知问涂于牧马童子亦庶㡬焉牧马童子喻守心之神犹禅家牧牛之譬然而牧者何物牧之者谁耶知慧能反六情无异善牧之去其害马者为天下亦若是其本无难与治民如牧羊意同瞀病目𤯝目力所及不过六合之内拘于形器而不能遍烛无外斯为病也有教之去其病者谓能乘天光而上达则游襄城之野何迷之有今病少痊而游于六合之外所以未为全愈而云少痊也童子不过以自然为师而能若是故黄帝称天师而退此章寓言以明学道之难多中道而画当卜诸心君而力主之乘天光而上达形器而逍遥具茨之山不待问涂而可至矣
  知士无思虑之变则不乐辩士无谈说之序则不乐察士无凌谇之事则不乐皆囿于物者也招世之士兴朝中民之士荣官筋力之士矜难勇敢之士奋患兵革之士乐战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广治礼教之士敬容仁义之士贵际农夫无草莱之事则不比商贾无市井之事则不比庶人有旦暮之业则劝百工有器械之巧则壮钱财不积则贪者忧权势不尤则夸者悲势物之徒乐变遭时有所用不能无为也此皆顺比于岁不物于易者也驰其形性潜之万物终身不反悲夫
  郭注不能自得于内而乐物于外故可囿也各以所乐囿之则万物不召而自来非强之也士之不同若此故当之者不可易其方能同则事同所以相比业得其志故劝事非其巧则惰物得所嗜而乐权势生于事变凡此诸士用各有时时用则不能自已也茍不遭时虽欲自用可得乎故贵贱无常能各有极若四时之不可易也当其时物顺其伦次则各有用矣是以顺岁则时序易性则不物物而不物非毁如何不守一家之能而之夫万方以要时利故有匍匐而归者所以悲也
  吕注人莫不有至乐之处得是而游之其为囿也大矣而诸士者独乐其性之所偏则囿于物而不能囿物者也自招世之士至势物之徒虽趋向不同而遭时有用不能无为则一以不知真君所在也夫时有所用而为之非性命也时有今昔犹岁有寒暑今一遭之遂守而不舍不能无为此皆顺比于岁寒而不知有暑暑而不知有寒以所遭为常而不物于易者也人莫不有真君存焉而乃驰其形性逐物而不知反此至人之所悲也
  疑独注知者乐运其才辩士好骋其言察士务穷诘人三者皆役于物故曰囿道能招世人使之慕事能中民使之乐筋力兵革勇敢皆言其能为国御难枯槁幽隐山林法律执法议罚礼教谓化民仁义谓利物农以草莱为业商以市井为业庶人无暇日旦暮皆有业百工有器械之巧则业长而壮矣贪者务多积不积则忧夸者务权势不尤则悲势物之徒好有为有为主于变以变为乐则所遭之时不同不能无为也凡此众事皆为物所系各蔽一曲非同于大通者也夫岁所以统四时易所以统万物圣人与天同故能统于岁而不为岁所统物于易而不为易所物一曲之士反此为岁所统者若四时之殊气为易所物者若万物之异形也
  碧虚注黜计虑则知士穷废合纵则辩士困崇简易则察士闲能内养而不乐外驰则物不可得而役也招世之士尚贤所以兴朝中民之士循理所以荣官时有患难则勇士矜夸佳美干戈则不亲耒耜枯槁之士不事王侯宿于名而已法令兴则冗惰劝礼仪盛则矫饰修行仁义者以际会为得志若其士不学农不积工不巧商不货群庶失业由于自惰也贪者贵财过于身夸者重势甚于命以势役物乐于变动如耳目鼻口当有用之时莫能自遏也才知各任则事业成四时失序则岁功废不顺比于岁皆为物所迁其心化其形与之然是之谓不反诚可哀也鬳斋口义思虑有变谈说有条凌轹问讯争分争毫三者各以所能为喜一日无之则不乐皆囿于物者也招世者耀名欲兴起而立朝廷之上中民则庸人故以爵禄为荣筋力者以济难自矜勇敢者见患难而喜枯槁隐士留意名声法家者流多求治事敬容矜持容貌贵际以交际为重草莱谓耕种市井商贩之事比和乐也旦暮之业谓日积其赢工艺之人以其能自壮有所恃曰势有所积曰物小人依附豪贵多从㬰有所作为而后可以得志遭时有用欲无为不可得也譬一岁之间百物生成皆顺比其序其所变易者非物所自由不物于易犹云非物自为变易也驰役其身心溺物而不反可哀也己
  此章起论突兀疑前有缺文不可复考其评知辩察士之所乐乃学道者之所悲何背驰若此是各为其能所囿而不得自由者也招世谓举善旌贤以来天下之士故可以兴起朝廷中民犹云宜民故当荣以官爵后叙诸士农庶百工趋向之不同各执一偏俱以得用为乐而忘其劳苦失性之为患然而不能变通用各有极极则奸伪生而患害作矣当其处无用也常以有用为心思所以设施置措妄念未尝暂息遭时有用则志满意得作法逞能之不暇又安望其无为哉贪者不积则忧夸者不尤则悲亦不越前意是皆安其所不安也亦犹春秋冬夏之统温凉寒暑虽顺比于岁而各得其偏不能与物易寒令不可施之于夏暑令不可施之于冬不物于易犹云不易于物错综其文惟至人心同太虚而身备四时之气所以能易物而不易于物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六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七
  宋 禇伯秀 撰
  徐无鬼第三
  荘子曰射者非前期而中谓之善射天下皆羿也可乎恵子曰可荘子曰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皆尧也可乎恵子曰可荘子曰然则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果孰是耶或者若鲁遽者邪其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㸑鼎而夏造冰矣鲁遽曰是直以阳召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为之调瑟废一于堂废一于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㦯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恵子曰今夫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以辞相镇以声而未始吾非也则奚若矣荘子曰齐人蹢子于宋者其命阍也不以完其求钘锺也以束缚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遗类矣夫椘人寄而镝阍者夜半于无人之时而与舟人斗未始离于岑而足以造于怨也
  郭注不期而误中非善射也若以谬中为善射则天下皆谓之羿可乎言不可也若谓谬中皆羿则𥝠自是者亦可谓尭矣若皆尭也则五子何为复相非乎犹鲁⿺辶处之与弟子俱亦以阳召阳而横自以为是㦯改调一弦五音随改无声则无以相动有声则非同不应今改此一弦而二十五弦皆改其以急缓为调也⿺辶处以此夸其弟子然亦以同应同未为独能其事五子各私所见而是其所是无异于彼而未能相出也未始吾非言各自是恵子便欲以此为至荘子遂举齐人蹢子于异国使阍者守之出便与守不保其全此齐人之不慈也然亦自以为是故为之而反以爱锺器为是束缚恐其破伤失亡其子而不能远索遗其气类而亦未始自非也又引楚人寄而蹢阍者言俱寄止而不能自投于高地夜半独上人船未离岸已共人斗齐楚二人所行若此未尝自以为非今五子自是岂异斯哉
  吕注天下皆羿固不可恵子知荘子言为已发故以为可言中则为羿不必前期是则为尭不必公是此所谓以反人为实以胜人为名者也虽然五子不皆是则皆尭之说不立矣不然则若鲁⿺辶处之调瑟不免以声律相召而已施自谓贤于四子而实无以异施以为我固无异于四子然与我以辩未始吾非则奚若言此者欲以成皆尭之说荘子以微言感动之父子之道天性也而齐人蹢子于宋其命阍也不以完以喻施轻其性命之情而不知爱其求钘钟以束缚其求唐子未始出域譬施于辞辩名声之外物则爱之而𢙢其伤至于受之于天者则失之而不知求为可惜也楚人寄而蹢阍者譬施亡其真宅之归而于是非芒昧之际与人争胜不足以有济徒与物不适而已非所谓知也
  疑独注以偶中为善射则天下皆羿以私是为公则天下皆尭荘子以为不可而恵子以为可荘子谓果如所言则儒墨杨秉公孙龙名与夫子其孰是耶鲁⿺辶处之弟子能于冬日取千年灰拥木须臾出火可以㸑鼎夏日瓦缾贮水汤中煮沸置井内而成冰以此为得⿺辶处之道⿺辶处谓直是以类相召非吾所谓道于是为之调瑟堂室各一而宫角皆应㦯改调堂中一弦而室内五音皆无当弦动谓鼔之而不应旧音也言其以声召声未始有异而音之君惟声声者能之鲁⿺辶处以此自夸然亦以同应同未为独能其事五子各𥝠所是无异⿺辶处之夸其弟子而未能相出也恵子谓今四子方且与我以辩未始吾非便欲以此为是荘子遂引齐人弃蹢其子于宋命门者守之岀入有制不保其全此齐人之不慈亦自以为是求钘锺以束䌸求失子不出境言爱异物胜于同类而不自以为非恵子自是亦犹是也昔椘人有客寄于蹢阍者蹢阍谓有罪而守门夜半独上人船未离岸已与舟人斗既㤀其恩便造此怨所为如是亦不知非与恵子之徒无异也
  碧虚注射之谬中者非善人之自是者非公五子以相胜为道殊鲁⿺辶处以优劣称术异而不知有大同者存堂室之瑟调则律同矣宫角之弦变则音异焉是故寂寞为五音之主静默为众辩之宗而恵子乃以雄辩为极故荘子引齐人蹢子以喻遗残嗣续宝贵外货叛道求胜莫悟已非寄而蹢阍则寓迹不高夜斗者所争无明未离岑则滞有崖造怨者难免其非也
  鬳斋口义前期指的也若舍的而射则中者皆为羿喻天下无归之是人人各持其说则人皆为尭矣五子学既不同孰为真是冬日不以火而爨鼎夏日能以水而为冰实若难矣冬至阳生夏至阴生以阳召阳则冬不寒以阴召阴则夏不𤍠惟违时而有可召之理非吾之谓道言其术未高请各置一瑟于堂室鼓此而彼动宫角皆相应以其音同犹曰易也若只调一弦而于五音中不定一音鼔宫亦得鼓徴亦得故曰无当鼓一于此而彼二十五弦皆动比之宫应宫角应角为又难矣以理推之五音皆以音为君举不离于弦上之声故曰未始异于声如此与阴召阴阳召阳何异⿺辶处乃自以为胜亦各是其是非真是也拂犹抗镇屈服也蹢音掷住足也不能行之子用以守阍而不用完全之人以此处其子自以为是而求小锺乃加䕶之爱物而不爱子亦自以为是犹亡子于外而求之鄊域是惑也楚人有病足而为阍者此别是一句与上蹢字不相关有遗类略相似也言此三事与五子略相似亦前言若是也耶不结于怨也之下而先结于此是作文妙处此章大意皆讥恵子之自是以恵子好辩故特为诡谲之辞有不可遽暁者以困之东方朔与舍人辩亦此意
  皆羿皆尭之论荘子力鍼恵子之病以救其自是之失故举鲁⿺辶处与弟子所较优劣阳召阳阴召阴即是以同应同耳及改调一弦于此而彼众弦皆变声不同故不应也五音皆声而音则有所主是为音之君在乎善听者别之耳故鼓宫宫动鼔角角动以类相从未为特异也五子之各是一偏而非公犹宫止于宫角止于角而不能相通也恵子犹未悟以己能超出四子而未始吾非则吾之所是真是矣荘子遂引齐人轻子重锺失恩背理而亦自以为是至于楚人寄阍而斗不自知非则三转语矣于此有以见荘子于恵子爱友之笃详后章经意可知声犹木也音以喻栋梁榱桷音之君喻良匠之手所以成栋梁榱桷者皆不可以相无也
  荘子送葬过恵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斵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斵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斵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郭注非夫不动之质忘言之对则虽至言妙斵亦无所用之
  吕注惟其如此荘子所以每与之反复而深惜其不至也
  疑独注有恵子之问然后有荘子之对恵子既没荘子叹其无知言者故引匠石自喻郢人以白土污其鼻端使匠石运斤斵之匠石虽工斵湏有郢人不动之质然后能成其妙宋君乃欲为之匠石谓臣则尝能斵之然臣之质死久矣质指郢人已死不可为也荘子自谓吾失恵子犹匠石之失郢人故叹曰吾无以为质无与言之矣即伯牙绝弦之意
  碧虚注槁木其形者有之临刃而不惊者鲜执柯逞技者有之当鼻而纵挥者寡是知目击之遇忘言之对世岂常有哉
  鬳斋口义运斤成风言其急捷尽垩而鼻不伤斵者固难矣立者为尤难质者用巧之地言有恵子之辩然后我得以穷之恵子既死无可与言者矣
  荘子抱道高坚非时俗可探其渊大则论端无由而发仅一恵子可与时得以申其汗漫无崖之说以豁畅胸中之奇载道鸣文亦㦯在是及恵子殁过墓而忆之顾从者而与言其感慨可知夫匠石之斵天下敏手也然非郢人能立则亦无所施其工臣之质死已久矣故运斤无失而彼能忘形以听斵者岂易得哉荘子之失恵子亦然吾无以为质一语颇难𥼶审详经意前云臣之质死久矣又湏得质死之人不怖不动乃可施斵今恵子既亡此质虽存而无以对犹无质也谓世无知音孰相激发者无与言之矣有以见伤悼友生之切恵子平生时有讥刺之言南华毎尽忠竭力而救正之虽不逃辩给之名而所务者清谈雅论免堕当时纵横诡诈之习是亦尚友之力也故南华于其殁后犹致意焉听而斵之据郭注云⿰目𡨋目恣手陈碧虚照江南李氏书库夲此四字系是经文后人误引为郭注缘此四字不类注文故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八
  宋 禇伯秀 撰
  徐无鬼第四
  管仲有病桓公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谓云至于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管仲曰公谁欲与公曰鲍叔牙曰不可其为人洁廉善士也其于不已若者不比之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钩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于君也将弗久矣公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则隰朋可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已若者以徳分人谓之圣以财分人谓之贤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隰朋可郭注上忘而下畔谓高不亢哀不已若故无弃人若皆闻见则事锺于己而群下无所措手足遗之未能尽遗故仅可也
  吕注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五者皆其所体者也公故可以为公王故可以为王王公之名盖由于此若隰朋之徳可谓容乃公者乎
  疑独注桓公之霸管仲之力仲病亟公问谁可属国仲复问公欲谁与公云鲍叔牙叔牙仲之友仲曰不可洁廉可为善士未可大有为不已若者不比之则失人心而寡助闻人过而不忘则人多怨若使之治国上则钩制其君下则逆其民心得罪将不久矣公曰然则孰可仲曰不得已则隰朋可上忘者忘势下畔接有境也愧不若黄帝则道日以高哀不已若者则徳日以博君道以徳分人臣道以财分人自其化而言谓之圣自其业而言谓之贤以贤临人临之不得其道以贤下人善下则人归之有不闻有不见言其能反听内视所以无不闻无不见也
  碧虚注鲍叔不能强力忍垢兼济天下而欲使物齐已洁廉故钩君不比故逆民隰朋之为人不謟不傲尊道恤民圣不自徳贤不吝财以贤下人焉有不得故大者宜为下于国有不闻于家有不见兼㤀天下也鲍叔之举管仲公也仲之举隰朋亦岂私哉鬳斋口义不比不数之钩要束之逆强之以礼义也上㤀㤀其势下畔离远而无求于上也以徳分人犹云徳乃降𥠖民怀以财分人不自私以贤临人擅名而自矜也有不闻有不见言其不察察此事不见于他书只见列子亦是寓言
  叔牙仲之贤友也公问属国仲宜以叔牙对而乃审所欲与公以叔牙为言仲知其贤而才不足以治剧虑其执中无权钩君逆民乃断以不可盖不以与己善而私其举使之不胜任而得罪于君也勿已则隰朋可言仅可耳上㤀而下畔按列子作下不叛张湛注居上而自㤀不忧下之离𣪚也足以证荘文误𨓜古文畔通作叛据此方论隰朋之徳似不可以背叛言若从边畔说又不通宜从列文下不叛为正于国有不闻于家有不见言其为政宽恕不衒已聦明以为苛察善下而能得人知其可以属国盖与其以知治国作法害民宁若宽厚得众而相安于无事此仲知人能任所以成霸齐之功忠于君而爱于友在义实为两得也可不谓云列文作可不讳云为当
  吴王浮于江登乎狙之山众狙见之恂然弃而走逃于深蓁有一狙焉委蛇攫⿰扌瓜 -- 抓见巧乎王王射之敏给搏捷矢王命相者趋射之狙执死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嗟乎无以汝色骄人哉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锄其色去乐辞显三年而国人称之
  郭注敏疾也给续栝矢往虽速狙犹能搏也国人称之称其㤀巧遗色而任夫朴素也
  吕注以色骄人者心骄人而见于色锄色者去其心而已所谓容动色理辞气六者谬心是也
  疑独注狙以矜伐其巧恃山林之便以敖人而取死因以戒不疑无以色骄人不疑受训归而师有道之士锄去骄矜之色而任朴素故国人称其贤也碧虚注恂惧幽潜者免祸纵慢踯躅者罹灾故狙恃独巧不能逃众箭也山林异类以无识而敖人犹不免速死况人为物灵有知有识而欲傲忽同类之尊者乎不疑归而锄其骄色国人称之易悟也夫鬳斋口义敏给言射去速而狙能抟接其矢亦甚速相者左右之人齐射之狙虽巧捷力不能敌见执而死矣此为矜能掇祸者之戒
  狙之与人异类也得深山茂林而王长其间惟人声之恶闻况见其身乎然则睹吴王而攫□见巧是其速死之徴故不免乎射而犹能抟接捷矢可谓敏给也已王怪其过巧遂命左右趋射之则莫非彀中能无中乎其执树而死也亦宜王于此悟夫傲物之速祸出群之招患也因戒其友无以色骄人不疑归而锄色辞显非勇于进善畴克尔邪犹阅三年而后国人称之盖为善在乎不倦千日而成功若为恶则不崇朝而杀身有馀地矣可不戒哉
  南伯子綦隐几而坐仰天而嘘颜成子入见曰夫子物之尤也形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尝居山穴之中矣当是时也田禾一睹我而齐国之众三贺之我必先之彼故知之我必卖之彼故鬻之若我不有之彼恶得而知之若我不卖之彼恶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䘮者吾又悲夫悲人者吾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
  郭注齐国三贺以得见子綦为荣子綦知为之不足以救彼适足以䘮我故以不悲悲之则其悲稍去泊然其心枯槁其形所以为日远矣
  吕注田禾一睹齐国三贺为我先而卖之彼故知而鬻之心未尽于内而有迹于外故为人所知也夫天道未始有物也有介然之知存于心则为自䘮䘮谓失其本心子綦以人之自䘮者在此而悲之欲其复也然知其䘮而悲之犹为䘮而未复吾又悲夫悲人之悲则其为䘮与夫悲之者皆莫知其所矣此所以日远而不为物所累则形其有不槁心其有不灰者乎
  疑独注物之尤谓有过人之才而能㤀其身心若是子綦犹以为未也吾尝居山中国君一睹而国人三贺我何以得此于人我若不以声名先之彼何得知而鬻之凡哀莫大于心死人皆䘮其良心故我悲之我悲之又可悲矣以此遣累犹为未至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则遣之又遣而世累日远矣
  碧虚注列子居郑圃而陆沉适齐国而受馈盖宿名者如日蔽云中其光必发是以鬻卖名徳生乎巢许之间故后世山林养浩者有借岩居之高为仕路之捷遂无真𨼆矣悲人之自䘮伤彼鬻名也悲夫悲人者知非在己也悲夫悲人之悲者悟有心之谬也然后理事日远而大同乎溟涬矣
  鬳斋口义曰先曰卖言我有迹可见故彼得而知此所以为自䘮悲人之自䘮而不觉其悲又可悲也山穴之中旧所居地言我当时惟以悲人之悲自觉所以道日高远遂至今日形槁心灰也
  此即齐物论首南郭子綦故颜成入见问端亦同隐几静极之际仰天而嘘则其机已动故乘而问之尤谓物之最灵今乃灰槁若此子綦引往事以对田禾齐君闻子綦之贤入山一顾而齐国三贺其得贤共理可以致治也我有见彼知我卖故彼鬻言不能自晦而招来声名名至则身累责重者患生非自䘮而何是为可悲也吾悲自䘮者迹近而易见吾又悲夫悲人者则渐深而归于自悲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则付之无可奈何以不悲悲之而听天籁之自鸣自己然后世间之忧累日远故能形槁心灰若此也信知怀才而𨼆古今所难惟龙脱世网鸿𡨋高云者斯可以始终之耳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九
  宋 禇伯秀 撰
  徐无鬼第五
  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敖执爵而立市南冝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于此言已曰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冝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觧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彼之谓不道之道此之谓不言之辩故徳緫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道之所一者徳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也圣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谥实不聚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夫为大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徳乎夫大备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已也反已而不穷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诚
  郭注圣人无名所言者百姓之言故曰不言之言茍以言为不言则虽言出于口固为未之言今将于此言于无言冝僚叔敖息讼以默澹泊自若而兵难自觧茍所言非已则虽终身言固为未尝言耳是以有喙三尺未足称长凡人闭口未是不言彼谓二子此谓仲尼道之所容虽无方大归莫过于自得故一也言止其分非至而何各自得耳非相同也而道一也知非其分故辩不能举儒墨欲同所不能同举所不能举故凶也海受物无所辞故成其大圣人汎然都任有而无之谥所以名功功不在己虽谥而非己有令物各足故实不聚功非己为故名不立若为而有之则小矣贤出于性非言所为夫大愈不可为而得惟自然乃得耳天地大备非求之也知其自备者不舍己而求物故无求无失无弃也反守我理而自通顺常性而自至非摩拭也不为而自得故曰诚吕注三人不同时亦是寓言所谓不言之言非无喙也诚如二子所为则虽有喙三尺犹为不言彼二子所为是谓不道之道此仲尼之不言是谓不言之辩世岂知之哉徳所不能同辩所不能举者固无名也止乎无名则吉祥之所止否则名虽若儒墨不免妄作凶矣道之在天下犹百川之于海受之而不辞圣人并包泽物亦如之不知谁氏无爵无谥此圣人无名所以为大也夫以善言为贤且不可而况为大岂在于言乎则知之所不能知者辩固不能举而有不言之辩也圣人不为大为则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徳乎道之所一徳不能同而有不道之道也天下所大备者固以无求而大备也人亦莫不有所谓大备者诚而已矣诚则无求无求故无失无弃以其足于己不以物易之也大人者知在我之万物无不备故反之而不穷长于上古而不弊故循之而不摩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不为而成者也
  疑独注古者饮食必祭示有所尊叔敖宜僚侍宴之次受酒而祭欲仲尼有言以教之故曰古人皆于此会同之时而有言已仲尼尝欲无言故曰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盖欲知其言出于不言也楚白公胜欲作乱杀令尹子西二人皆遣使召冝僚宜僚正弄丸而戏不顾二使者二人皆不得宜僚各觧兵而归叔敖闲燕高枕执羽扇而自得使敌国不敢侮折冲千里之外仲尼引此二人无为而息难以证不言之意此言出于不言虽有喙三尺亦不害于不言也彼无言无为是谓不道之道常道也此言出于不言是谓不辩之辩大辩也合众徳而归乎道道能同之徳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则默能举之辩不能举也以徳相胜以言相高名同儒墨者不能慎密以固其命凶斯及之海之所以为大以其无所不纳圣人之所以为圣以其并包天地而不知谁氏莫之爵而常自然谥因功立功成弗居则无谥矣生无爵故实不聚死无谥故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善守者不嫌于不吠士善行者不嫌于不言夫言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徳此孔子欲无言之意备者足于用求则不足也天地无心于万物万物自盈天地间此所以为大备有求而备备之小者也欲知大备须知无求无求则无失无失则无弃然后不以物易己也能反己则能循古不越乎诚而已矣
  碧虚注弄丸者转丸于掌以为戏适鬼谷子有转丸法猛兽之语谓圣知无穷若转丸之无止类兽威之无尽也故宜僚视天下事若转丸于掌中甘寝高卧秉羽扇而指挥若二子者岂事于言乎默而识之喙长何害言出患生三缄奚益故有不道之道不言之辩道之所一即不道之道知所不知即不言之辩故虽善辩若儒墨亦所以召祸耳海以容纳故渊广圣人并包故无名生不显徳死无留称以实不聚故名不立此之谓大人才全不器也人贵造道不在能言容物曰大广济曰徳存大者当谦损有徳者当支离犹覆载无心槖籥万类生之育之动植以成惟其无私无求故大备蔵金于山而不采沉珠于渊而不取任民复朴而不弃不为物所迁也归根而无极循古而不泯大人之诚合乎天地也
  鬳斋云弄丸戏事秉羽扇而甘寝无作为之意夫子谓二人皆能无为之为何待我说愿有喙三尺言我无如此长喙也道之所一即自然徳者得于己出于人为不能同自然之道此徳与本经他处徳字又不同名若儒墨便非不言之辩不知谁氏无得而名实不聚言有善不归之身贤者不以多言为能况大人乎有大人之名不足以为大况自然之徳又何名乎大备大成也惟其无求所以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则己贵于物在反求而己循古道而行无所容力也弄丸于掌转运旡穷应用之机在乎方寸以喻世事万变莫匪由人达士观之等如游戏熊冝僚楚之知勇士也司马子綦谓若得之可敌五百人则其才可知隐居市南适意于此视天下事无足为者矣彼白公胜将谋不𮜿而觊其相成之何不知己之甚冝其弄丸而弗顾也此虽戏事而能使白公作乱不成子西免祸是两家难觧也孙叔敖三仕三已而无喜愠则其量未易测也酣寝闲暇秉羽扇而清谈皆能使敌国投兵而退兵法所谓不战而屈人者也是为不道之道不言之辩有口难以言语形容夫子愿有喙三尺方可议论此事非实有三尺喙也道之所一乃万物之祖徳自归之知所不知乃道之真非言可载故徳不能同辩不能举也儒墨虽以善辩著名至是亦无所施其辩矣圣人海量并包泽及天下而不有其功故爵谥不立名实俱㤀是以能如天地之大备而不在乎有言有为也大备故于物无求无求故于道无失无失故于人无弃能居今而常循古通物而不失已盖本乎诚而已诚则实行之著见物焉有不化者哉夫大备矣多矣字无求下当疉无求字属之下文不摩一作不磨为当
  子綦有八子陈诸前召九方歅曰为我相吾子孰为祥九方歅曰梱也为祥子綦瞿然喜曰奚若曰梱也将与国君同食以终其身子綦索然出涕曰吾子何为以至于是极也九方歅曰夫与国君同食泽及三族而况于父母乎今夫子闻之而泣是御福也子则祥矣父则不祥子綦曰歅汝何足以识之而梱祥邪尽于酒肉入于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来吾未尝为牧而羊生于奥未尝好田而鹑生于宎若勿怪何耶吾所与吾子游者游于天地吾与之邀乐于天吾与之邀食于地吾不与之为事不与之为谋不与之为怪吾与之乘天地之诚而不以物与之相撄吾与之委蛇而不与之为事所宜今也然有世俗之偿焉凡有怪徴者必有怪行殆乎非我与吾子之罪㡬天与之也吾是以泣之无㡬何而使梱之于燕盗得之于道全而鬻之则难不若刖之则易于是乎刖而鬻之于齐适当渠公之街然身食肉而终
  郭注夫所以怪出于不意故也吾所游者不有所为随所遇于天地耳循常任性脱然自尔斯不为也顺而无择有功于物物乃报之吾不为功而偿之何也无怪行而有怪徴故知其天命也为而然者勿为则己不为而自至则无可奈何故泣之后使梱于燕为盗所得全𢙢其逃刖之则易售也
  吕注言此者明九方以相知之不若子綦以道揆之子綦与其子游于天地者皆至人卫生之经而有怪徴焉知其天与非有以取之也
  疑独注室西南隅曰奥未地属羊东南隅曰宎辰地属鹑羊因牧而有鹑因田而获人事也羊生于未鹑生于辰天理也未尝为此人事何为有酒肉之怪此言阴阳性命之理非人所能避也吾与梱游于天地遇于天者不辞而乐之遇于地者不辞而食之不与为事与之为道也不与为谋与之为理也不与为怪与之为常也故能乘天地之诚而不与物撄世俗与宜者吾未尝为也今乃有与国君同食之徴是世俗之所愿者偿其形耳夫有不常之徴者必有不常之行我与吾子皆无之而有此徴者天与之也凡事之至于极者圣人皆归之于天天所以出命者则安而已矣渠公富商之家也
  碧虚注至于是极遇福而惧父则不祥言其拒福酒食入鼻口言外养之厚不知所自来言无功受禄犹未尝牧田羊鹑忽生于室为可怪也游于天地合乎自然邀乐于天乐其俗邀食于地甘其食不为则守中不谋则率性不怪则守常乘天地之诚体道也不与物相撄顺理也不与为事冝无择也真功无迹而世事有偿怪行既无则㡬于天与虽定分莫逃而不无忧惧是以泣也九方歅以术自信而子綦以道独明是故修为而不免患皆命也夫
  鬳斋口义未尝牧未尝田而羊鹑生于室异事也喻我以吾子无求于世安得有与国君同食之事吾顺天自乐适地自养无事无谋不与为异而一循乎自然不敢应乎事恶知宜不宜我方乐于无为而彼所云若此是有此世俗之债未偿诚怪徴也吾子不应得之将来必有怪行渠公之街临街之门为闾者也吴俦注九方歅术穷于有数知尽于有限故其相梱也知与国君同食以终身之为祥而不知遭刖以伤生则不祥莫大焉然则子綦之出涕其微也夫九方歅以术而知人子綦以理而占事术相者知食肉之祥而遗其刖理占者惧分外之福而安于常然则关乎定命人力莫移安知术之不通乎理理之不包乎术又何祥不祥之辩请观夫塞翁之马蕉中之鹿其得失果何如哉知命者听之而已今子綦以未尝牧田而羊鹑忽生莫知其所自来亦恶得不怪且我与吾子乐天之道食地之利不从事乎诡异之谋而与之乘天地之正故与物无撄于事㤀适一任乎自然之道而乃谓将与国君同食此世俗之愿非吾望也无怪行而有此怪徴㡬天与之既知其天与又何以泣为盖至人烛理之微虑事之变知祸之盛必出于祸之极未有无因而至者是以不免乎泣也无㡬何而下具述祸福倚伏之机相者谓与国君同食后乃食于渠公之街音义注渠公齐之富室为街正以此与遗刖而论则相术未为全验不若理占之近道而无所希幸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
  宋 禇伯秀 撰
  徐无鬼第六
  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尭曰奚谓耶曰夫尭畜畜然仁吾𢙢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夫民不难聚也爱之则亲利之则至誉之则劝致其所恶则𣪚爱利出乎仁义捐仁义者寡利仁义者众夫仁义之行惟且无诚且假夫禽贪者器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譬之犹一覕也夫尭知贤人之利天下而不知其贼天下也惟外乎贤者知之有暖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娄者所谓暖姝者学一先生之言则暖暖姝姝而私自恱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谓暖姝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择䟽鬛自以为广宫大囿奎蹄曲隈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烟火而已与豕俱焦也此以域进此以域退此其所谓濡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肉不慕蚁蚁慕羊肉肉膻也舜有膻行百姓恱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墟而十有万家尭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曰冀得其来之泽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聦明衰矣而不得休归所谓卷娄者也是以神人恶众至众至则不比不比则不利也故无所甚亲无所甚踈抱徳炀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于蚁弃知于鱼得计于羊弃意以目视目以耳听耳以心复心若然其平也绳其变也循
  郭注仁者争尚之原仁义既行将伪以为之其迹可见则夫贪者将假斯器以获其志若仁义各出其情则其断制不止乎一人覕割也万物万形而以一剂割之则伤也惟外贤则不伪矣意尽形教岂知我之独化于玄𡨋之境哉非夫通变邈世之才而偷安一时之利者皆豕虱也圣人之形不异凡人故耳目之用衰而精神常全若少而未成及长而衰则圣人之圣曽不崇朝可乎众自至耳非好而致之明舜之所以有天下盖出于不得已岂比而利之于民则蒙泽于舜则形劳蚁鱼羊三者未能无其耳目心意故未能去绳而自平绝迹而玄会也
  吕注舜禹之事吾知之矣则是假夫禽贪者器也谓之仁义不免于有知有知则隔于形器非天下所同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犹一覕而已非辅物之自然曲成而不遗者也所谓大乱之本必生于尭舜之间而其末存乎千世之后是已以暖为是不知天下有至足以姝为是不知天下有至美故学一先生之言自以为足而不知未始有物者名之也濡则不去需则有待安于卑污而不知祸故以豕虱名之收卷娄揽不蔵其膻使天下慕而归已故以舜名之由夫学一先生之言而不知未始有物故为利则濡需为害则卷娄以舜之迹言之天下于我何加适足劳形而已故以卷娄言之众至而归之虽如尭舜乃神人之所恶故不与之比则彼不利而至矣此真人之所以无甚亲踈抱徳炀和以顺天下而已天下恱而归之舜亦恱而顺之舜视天下犹敝屣而其所以为舜者视舜犹尘垢秕糠耳非神与真而何蚁以知而多事鱼以深而全生羊以意而多狠以目视目则见见者得矣以耳听耳则闻闻者得矣以心复心则知知者得矣去知与意则蔵身于深𣺌之间而得所谓见见闻闻知知者则无所往而不平辅物自然而无为矣此所以复其真之道也
  疑独注法始于伏羲而治成于尧尧者仁人之迹所由起也爱以亲之则民聚利以和之则民至誉以崇之则民劝致其所不欲则民𣪚于是世之弃仁义者少利仁义者众以其殉名逐迹离性入伪欲行仁义而不出于诚世之贪如禽⿰者将假斯器以为穿窬之资举世皆窃仁义之名以为盗于天下后必有人与人相食者矣且以一人标仁义之权断制以利天下犹暂视而欲周乎四海本欲利之而不知其害天下贤人有仁义之名者惟外乎贤者知之与老子不尚贤义同暖自温姝自美濡者润需者待卷自屈娄自敛此制名以鄙当时之俗夫学一先生之言者泥陈迹而昧圣道以温暖姝美自恱未知夫道在无物之初也奎形象蹄身之曲处乳间股脚温暖之所虱赖豕存濡润需待以为安利而不知屠者一至与豕俱焦喻世人未能出乎境域而有所待者皆不免祸患故曰域进域退自非邈世之才而偷安一时之利皆濡需者也夫舜受命于天其真在内而不发绪馀土苴则为百姓之所恱慕三徙以避尭之子而民自从之童土无草木之地舜劳苦于天下不得休息此所谓卷娄者也是三者皆非道之真故神人恶众至虽亦至不私比之无亲无踈抱徳炀和以顺天下此所谓真也蚁之知小鱼之计深羊之意狠圣人去其小知得其深计弃其狠意目视目欲其自见耳听耳欲其自闻心复心欲其自知若此则其平也绳其变也循循言其犹未能绝迹而独立也
  碧虚注暖柔姝好自恱也濡润需顷偷安也卷娄牵拘不伸貌喻曲士肤浅偏执自足而不知大方之家以穷理尽性为未始有物也茍尸素而濡润曰域进不需顷而祸及曰域退恶来顺纣而同诛亦何异于豕虱圣人刍狗万物无寄托之近迹民之归也如蚁慕膻故其所至一年而成市二年而成邑三年而成都邓墟邑名童土无草木尭举舜自代冀天下蒙泽舜功成则老而不休闲仁义之膻所致也功成则众至而亲誉之亲誉久则不比至于畏之侮之则不利矣惟能旡所亲踈而外乎贤者则民不归慕于蚁弃知也相忘江湖于鱼得计也恬淡无为悗然徳化民知有君而无慕膻之聚于羊弃意也收视反听灰灭其心率意而平自中绳墨应物趋变无不循理也鬳斋口义暖姝浅见自喜以讥学者不知未始有物之妙濡滞而有所待贪著名利之人奎蹄曲隈群虱居之自以为安不知其不足恃也域喻囿心于富贵卷娄伛偻自苦貌言修徳之人自为名人皆以归之反以为苦终身不得休息借此以讽有为之君抱徳炀和养其徳而不露蚁至微而未能尽无知羊至愚而未能尽无意真人则无知无意矣鱼之在水自得真人为计亦然水喻造物鱼喻其身真人之心耳目皆与人同但旡心而用之故目视目耳听耳心复心也绳则自然之平变则循之顺其动也
  啮缺许由皆能贵其真以治身而无以天下为者也观其所论亦非拙于治庖者顾樽爼之不可越游方内外有劳𨓜之分耳夫仁义五常之首不可轻訾但后世行之不至者往往认迹为履愈失其真既离性而任情则仁义不出于安行利心存于中不免继之以伪似之而非是诚足以害道故老荘氏还淳复本之学皆辞而辟之若夫至仁大义涵天育物配道徳以立人极者又何辟之有仁义至于尭已为浇薄许由𢙢其为天下笑盖察影而知形所以欲逃去之而免乎后患也凡治天下当无为而自化傥孜孜焉欲有以爱利之力有不及不免继之以伪伪出而患害横生矣为人上者信能以百姓之心为心虽不行仁义而与之暗合不然则譬夫禽贪之人而假之矰弋网罗之器其害物也滋甚是以一人之断制欲以利天下犹于瞥见之顷求尽天下万物之情徒知尚贤之为利不知其为后世害也惟外乎贤者知之必超出一头也然后能识破也后叙暖姝卷娄濡需以证前义条衍颇详诸觧备悉神人恶众至连下二句言民之归尭尭之举舜而众心恱服皆理之自然非比而归之故无亲无踈而以徳顺天下此真人以其绪馀应世之验也蚁鱼羊三语为舜有膻行而发立言甚奇当先蚁次羊后结以鱼不为膻之所化蚁弃知也不著膻行以动人羊弃意也如是则上下各安其分无慕圣尚贤之迹犹鱼不厌深而相忘于江湖岂非得计哉夫然后以目视目而不眩于色以耳听耳而不惑于声以心复心而不役于知则天下之目可一耳可同心可尽矣故其平如绳为天下法其应事变一循理之自然无利物之私无忤物之患何忧乎天下之不自化而有心为治以治之耶众人以名利为域众虱以豕身为域进退犹成败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一
  宋 禇伯秀 撰
  徐无鬼第七
  古之真人以天待之不以人入天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药也其实堇也桔梗也鸡癕也豕零也是时为帝者也何可胜言句践也以甲楯三千栖于会稽惟种也能知亡之所以存惟种也不知其身之所以愁故曰鸱目有所适鹤胫有所莭觧之也悲故曰风之过河也有损焉日之过河也有损焉请只风与日相与守河而河以为未始其撄也恃源而往者也故水之守土也审影之守人也审物之守物也审故目之于明也殆耳之于聦也殆心之于殉也殆凡能其于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给改祸之长也兹萃其反也縁功其果也待久而人以为已宝不亦悲乎故有亡国戮民无已不知问是也
  郭注居无事以待事事斯得以有事求无事事愈荒死生得失各随其所居耳于生为得于死或以为失故当所需则无贱非其时则无贵各适一时之用不能靡所不可则有时而失有时而悲矣夫有形者自然相与为累惟外乎形者磨之而不磷犹风日过河实已损而百不觉恃源以往也无意则止乎分所以为审有意则无涯故殆所以贵其无能任其天然茍不能忘知祸长多端反守其性则其功不为而成矣欲速则不果已宝谓知能故亡戮之祸皆有其身之过不知问祸之由乎有心而修心以救祸也
  吕注以天待之则无为而应感不以人入天虽为而未尝为真人不知有死生有时曰得之也生失之也死万物不得无以生是也此为轻生者而言有时曰得之也死失之也生以生为䘮以死为反是也此为恶死者而言犹药之㦯甘㦯毒时为帝而不常其馀臣佐而己以生为得死为失则轻生者之药也以生为䘮死为反则恶死者之药也视彼病而投之其变何可胜言大夫种知亡越之可以存而不知身之所以愁犹䲭目能夜不能昼所适不可移鹤胫能长不能短有莭不可觧觧之也系于有形而不知其源也风日之过河非不损而河以为未始撄恃源而不竭也通道者与物无不适亦有源而已水之于土虫穴蚁隙无不至影之于人坐起行止无不从则无情而守之审者耳之于听目之于视心之于思未尝湏臾不在则物守物而审者其聦明心志非若水与影之无情故不能不殆凡能其于府殆府五蔵殆也谓安其所不安不给改则祸滋萃夫惟迷非一日故其反也縁功其果也待久上士所以损之又损者以殆之不可成也而世人以为已宝不亦悲乎
  疑独注以天待人诚而明也以人入天明而诚也无得失无生死此所以谓之玄堇乌喙鸡癕芡也皆药之至贱者时能疗病逓为君臣得失穷通无异于此世人妄计贱彼贵我岂知用舍在时而已昔越王句践栖兵会稽大夫种能知亡之可再存而不知身之将死犹鸱目昼暗而夜明鹤胫能长不能短各适一时之利觧去其适则悲有所徇者不免乎一偏也夫阴阳有气万物有形气妙而形粗气摩其形形必有损风日阴阳之气河水有形者也风日过河河水必损而不自觉虽相与守之而河无所撄拂者有源可恃也喻人处阴阳之中日有所损恃有命存焉水之于土影之于形物之于物皆无心而守之故其守也审虽审而不逃造化之密移昨日之物今已化矣而昧者不知故耳目心之于徇皆不免于危殆也凡能出于府蔵则为所役必至危殆既成而欲速改不暇给矣是以祸生滋甚若反本复性则顺而有功欲其事果其待必久而世人乃以多能为己宝此至人之所悲以至争城池而杀无辜之民不知问祸起之由故也
  碧虚注以天待人任其自然不以人入天伪难契真也得之生失之死与物同也得之死失之生与物异也万物得时则荣失时则悴真人得时不荣失时不悴犹药之堇梗癕苓虽贱物而良医主疗时用之以为君喻真人御世无时而不治也种能存国不能活身喻医疗他疾不能治己病鸱目鹤胫之有适不适喻种之才知而终不免祸风吹日曝河水耗减䜛深佞入忠臣失权所恃重者其撄拂亦不轻矣水离土则𣪚影离人则灭物去物则空人失道则亡惟善审者㡬乎全目徇离朱耳徇师旷心徇曽史未有不危殆者反复縁于功过善恶之果目前未见耳世有恃功为己宝而祸不旋踵者大夫种是也
  鬳斋口义不以有心预自然之理曰不以人入天生死得失一听自然生而曰得亦可死而曰得亦可生而曰失亦可死而曰失亦可如医用药主者为帝其馀为臣药虽同而用有轻重犹人在世得时则贵失时则贱在我者初无二也大夫种为越报吴能于亡中求存可谓知矣而不知反以杀身鸱目鹤胫又重引喻风日皆能损水而河未始撄者其源长也故物虽损己而我无所撄拂此五句自是一意水土相入形影相依物之守物自然之理耳目心之徇物皆非自然凡知出于胸府自以为能皆危殆也给犹及反训覆因谋功之心必致败覆有待久之谋其心固必而不化此皆为身之害而人人以此为宝古今亡国戮民无已者不知于此致问故也
  以天待人其义灼然谓以天理为主而人事应之人入天者以人事为主而天理悖矣次古之真人四字只应是故字上文有此误笔重出言㦯得此道而生失此道而死理之常也㦯得此道而死失此道而生又出于人事之变如颜夭跖夀之类譬药中之乌喙豕零随证施用主治则为君佐使则为臣适当其时非有常也种之工于谋国拙于全身犹鸱目鹤胫各有所适强其所不能则悲矣又喻风日过河不能无损损而不觉恃其有源然得失利害之撄心人能无损乎欲𥙷之者道为之源凡事物之来能不纳于灵府则吾源壮矣事物之起伏不啻蚉䖟之过前又何所撄拂哉水之守土理相资而实无心影之守形则所自出而不能相无者物之守物各生其心虽相守之审而互生互克㦯然㦯流有若外物篇所云者则不能无殆矣况以耳目心之所徇为能殆成而不给改其祸长也固宜夫欲反归本源当致功于改过待久而决成世人乃以聦明心知为己宝此真人之所悯也亡国戮民祸之大者其端实起于耳目心之所徇贵在谨遏其源耳
  故足之于地也践虽践恃其所不蹍而后善抟也人之知也少虽少恃其所不知而后知天之所谓也知大一知大阴知大目知大均知大方知大信知大定至矣大一通之大阴觧之大目视之大均缘之大方体之大信稽之大定持之尽有天循有照𡨋有枢始有彼则其觧之也似不觧之者其知之也似不知之者不知而后知之其问之也不可以有崖而不可以无崖颉滑有实古今不代而不可以𧇊则可不谓有大扬榷乎阖不亦问是已奚惑然为以不惑觧惑复于不惑是尚大不惑郭注㤀天地遗万物然后蜩翼可得而知况欲知天地之所谓可不无其心哉大一即道也用其分内则万事无滞用万物之自见大目也因其本性令各自得大均也体之使各得本分则万方俱得所以为大方命之所期无令越逸斯大信也真不挠则自定持以大定斯不持也物未有无自然者循之则明无所作也至理有极但当𡨋之则得其枢要始有之者彼也故我述而不作觧任彼则彼自觧觧之无功故似不觧用彼之知故似不知我不知则彼知自用彼知自用则天下莫不皆知应物𡨋而无方各以其分万物虽颉滑不同而物物各自有实不可相代榷而扬之有大限也若问其大榷则物有至分故㤀己任物之理可得而知奚为惑若此也夫惑而不可觧故尚大不惑愚之至也圣人从而任之所以皇王殊迹随世为名也
  吕注足所践者少恃其所不践而后善抟所谓知无用而后可以言用人之知也少恃其所不知而后知天之所谓则大一大阴以至大定从可知矣为道者主之以大一则无所不通入窈𡨋之门至至阴之原则亦至于至阳之原矣物负阴而抱阳所以系而不能觧不知有至阴之原故也目视有限不视以目则无不见縁其一未有能均和以是非任其两行縁以大均也无南无北无东无西体以大方也其情甚真其中有信稽以大信也泽焚不𤍠河沍不寒雷破山风震海而不惊持以大定也尽有天则止乎知之所不知循有照则虽不知而无所不知𡨋有枢则彼是莫得其偶始有彼则所以应彼是者固无穷也其觧似不觧言本无系故不觧而后觧其知似不知以其本无知故不知而后知此至人所以游乎世俗之间若愚若拙也问以有崖无崖皆为有系崖谓自边徼而求之然亦不可求之于有无之间也颉不可系滑不可持若无物而有实也往古来今若不相代而不可亏也能以是问之可不谓有大扬榷乎扬谓发其幽榷谓核其实彼不问是则我不能以是告之惟能见其未始有物则不惑以是觧其有物之惑而犹存未始有物者亦惑而已惟觧之而复于不惑庶㡬大不惑也
  疑独注此言无用之为用不知之为能知也明矣大一谓天大阴谓地大目者天无不见大均者地无不载大方生万物而悉备大信应万物而不期大定镇万物而不动夫知始于知终于义之以不知而所知至于如此之妙故曰至矣一系乎数贵乎通之阴主乎凝贵乎觧之大目无意于见物物来而视之大均无意于顺物物至而縁之大方嫌于无体故以易为体大信嫌于不考故稽之以道终之以造物持之而已天下万物之理各有一天循理以观之则有光自𡨋以观之则有枢有始则有彼无始未有物无彼亦无我也觧似不觧知似不知凡论至其极者皆疑之以不知而后知斯至矣问而有崖切问也问而无崖泛问也切问可穷理未可以尽性泛问可博知未可以反约故皆不可也滑稽多不实而㦯有实焉古今相代而理实无代能尽其理故曰不亏如上所陈可不谓大显扬榷论乎事不可则已何惑而为之夫人之惑已以不惑觧之彼复于不惑而觧惑者尚大惑也此荘子遗言之意
  碧虚注地至广大人之所践容足而已恃其不践之处而后行之无穷道至微妙人之所知可道而已赖其忘言之趣而后悟之无尽故至人以无用无言为天之所谓也大一妙有知之者廓然通逹大阴玄寂知之者蜕然自觧大目天光昭然彻视大均平一靡然縁顺大方浑然无不体用大信诚然无不稽考大定至静默而持之所以成上妙诸用也凡此七者皆有天然之理顺理则明寂然自运始即道对道者皆彼也蜕然自觧故似不觧自然而知故似不知而后知之愈澄而愈照也道不可以有崖求又不可以无崖求万形参差实理则一颉滑参差也古今不二生死自殊理不可亏生死自具是有大发扬商榷存乎其中何不问诸此道知道则此理不惑矣大惑终身不觧下愚上知莫移犹鹤胫不可断凫胫不可续也禀生受气盖有由然惟识侔造化者默而知之若假世学而欲复于不惑是大惑之人徒钦尚于大不惑也
  鬳斋口义人之践地少所不践者多喻人所知无㡬其所不知者皆天也不恃所知而恃其所不知可以知天矣大一造化之运者大阴至静也大目所见大均谓分剂大方与太虚同体大信真实之理大定緫持万物者也无物之始必有物以始之齐物论云非彼无我即此彼字谓造化也曰天曰照曰枢曰彼虽可觧之知之亦似不觧不知者不敢以为可知可觧是谓不知为知乃真知也问者问造物之理以为有崖无崖皆不可颉滑旋转言造物不可捉摸若无物而实有古今只此造化用之不穷此事可不为大发扬而榷论之世人乃不知问此理又何疑乎以此不疑之理觧天下之疑复归不疑之地庶㡬大不疑矣只是不疑二字鼔舞出此数句结一篇之大可谓奇特
  足践之地不若所不践之广心知之事不若所不知之多不恃其所践所知而以无用为用然后可以知天矣天道难谌不容拟议故无所措知于其间止乎其所不知斯真知也要在日损之功人欲既尽天理见矣自大一大阴至大信皆因知天而后知首以大一通之道贯万物道生庶物禀阳而结形遇阴则觧化生于无而归于无也大目视物所不视大均顺使自平大方以无物方为体大信稽之以不期终以大定持之所以应天下之动而已常无为也尽有天则极物之自然循有照则顺理而自明𡨋中有枢寂而常运始由乎彼和而不唱也以不觧觧天下之纷以不知知天道之秘又何所施其诘问而考其有崖无崖哉由是言之虽若颉颃滑稽而有实理存焉古今不易各尽其分可不谓有大扬榷乎汉书扬㩁古今扬举也榷引也举而引之陈其趣也世人胡不问是而恃其妄知之博昧夫自已之天又安足以知乾元之所谓盖心天无照有惑以障之故以不惑觧惑复于不惑是尚大不惑惑者妄情之伪不惑者本来之真本来之真我之自然者犹知尊尚之则非大不惑也若真造不惑之地有何不惑之可尚亦何惑之可觧哉
  有道之主不以国位而骄人有道之士必以节义而匡君武侯虽强悍难入而无鬼说之有道首言良骏以启其心兼明君之于臣下可不具眼乎遂能始迕终合徐救其虐民奉己之过盖人之良心善性无蔑尽之理犹去国者见似人而喜也及其再见然后纳忠逆耳以惊其失好和而恶奸尽修身之要修诚而应天地尽为国之道得闻斯语社稷之福也何在乎为义以宜民偃兵而求治哉黄帝见大隗而七圣皆迷喻人之六识既昏则心君不能独朗犹知问涂于牧马童子则不远复故至人取之寓言明君欲见大道当绝圣弃知求诸守心之神而去其为吾害者则大隗不求而自至矣岂若武侯者苦国民以养耳目至于神者不自许然后求夫为义偃兵哉惟其后世君徳不淳所尚非一遂有诸士趋向之不同潜形性而之万物无望其归根则与道日远矣若儒墨杨秉恵者各执一偏自以为道尽于是然其言论机𨦟所触亦有赖以发明道妙者犹郢人听斵足以成匠石之巧也又喻有隰朋之才然后足以致管仲之举终不以鲍叔𥝠爱而易之也狙以傲人而速毙人以锄色而致称此所以警世俗之骄慢也又岂若灰心槁形者之累日远弄丸秉羽者难可觧乎九方歅知梱祥而不言其刖许由畏尭仁欲逃而去之此皆睹微而知彰外贤而获利者也堇梗癕苓时为帝以喻人之移是风日河水之相撄以喻化之移人物之守物固审矣终不免于移移则殆矣惟知足恃不践心恃不知者则尽已天以烛物之天已不惑而觧天下之惑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二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则阳第一
  则阳游于楚夷节言之于王王未之见夷节归彭阳见王果曰夫子何不谭我于王王果曰我不若公阅休彭阳曰公阅休奚为者邪曰冬则擉鳖于江夏则休乎山樊有过而问者曰此予宅也夫夷节已不能而况我乎吾又不若夷节夫夷节之为人也无德而有知不自许以之神其交固颠𡨋乎富贵之地非相助以德相𦔳以消也夫冻者假衣于春暍者反冬乎冷风夫楚王之为人也形尊而严其于罪也无赦如虎非夫佞人正德其孰能挠焉故圣人其穷也使家人忘其贫其达也使王公㤀爵禄而化卑其于物也与之为娱矣其于人也乐道之通而保己焉故或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父子之宜彼其乎归居而一间其所施其于人心者若是其远也故曰待公阅休
  郭注王果言公阅休之为人以抑彭阳之进趋而已不若夷节之好富贵能交结意尽形名任知以干上也茍尽故德薄而名消已顺四时之施不能赴彭阳之急圣人淡然无欲乐足于所遇不以侈靡为贵故其家人不识贫之何苦轻爵禄而重道德超然坐忘不觉荣之在身故使王公失其所以为高不以为物自苦通彼而不䘮我也人各自得斯饮和矣岂待言哉望风而靡使彼父父子子各归其所施同天地之德故间静而不二欲其释楚王而从阅休将以静泰之风镇其动心也
  吕注公阅休无求如此宜其为王所信神者人心之同可以穷而入之夷节自谓不能入而其所与交固已颠冥于富贵之地相助以消言其德不长而日消冻在冬而假衣于春暍在夏而反风乎冬言求之无得也楚王严暴非佞人正德莫之能挠欲我言之非所能也唯佞人能挠君之正唯正德能挠君之邪佞人夷节正德阅休也我乐而㤀贫则家人亦忘贫道尊德贵爵禄不足以为高则王公化卑矣饮人以和其德足以沃人心无所事于言矣并立使人化无所事于势矣父子归居不废人伦也一间所施无嗃嗃之悔人心若是其远则解其缪矣阅休之为人如此可以言之于王而必信故曰待公阅休
  疑独注鲁人彭阳字则阳夷节楚人王果楚大夫公阅休隐者也夷节无天德而有俗知不能以神道自许颠冥于富贵之地固足以消子之德非助子也譬冻者假春为衣暍者俟冷风御暑言求王果之助非所急也况楚王为人威严如虎若不入之以佞则必化之以正也圣人虽贫而乐故家人㤀其贫其达也不以爵禄为显使王公化高为卑于物无逆与之为娱未尝言而人饮其和与人立而人化其善使人人父子各宜于归居守一而无事道自施于人故与世俗相远矣不若释楚王而从阅休也
  碧虚注则阳求见王为利禄之计王果引隐士抑贪竞之心无德而有知尚文去质也不自许以之神者举止欺罔心神交固而湮沉乎嗜欲也救冻暍者人事待春冬者天时王果任天时而不从人事所以救则阳之失也老莱之妻织畚伯鸾之妇赁舂家人忘贫也魏文侯尊段干木汉光武交严子陵㤀爵禄而化卑也与物为娱则同尘而不溷与物乐通则和光而不耀不言之教煖然似春镇以无名之朴而使人自化德化有序人安其居其道简易无所施为而趋进者弊弊焉以干禄为事与有道者之心相去远矣鬳斋口义神乃我之自然颠迷富贵不知有自然之神是不自许此相率而自损之道故曰消也冻者得衣则煖如春暍者得风则冷如冬人之相与必以有馀济不足彭阳好进是其不足告之以隐退如执𤍠而濯当寒授衣将有𥙷也佞人正德谓真小人方能屈挠其身以事之王公忘爵而下士化尊为卑也穷理自娱与物无碍自保其真不言而悟如以至和饮之也并立而人化使人意消也彼其犹诗云彼其之子此一句倒下意谓彼其之子若归而居乎则尊卑长㓜各得其宜所施闲暇殊不容力言在家在乡各得其和阅休之德与彭阳相远若是也
  禇氏管见王果言夷节之好进不能为公阅休之行而二人者皆楚王所爱重也今则阳以荣进为心故求荐于夷节弱于德强于知不知内有神者可尊而外迷于富贵非以德相𦔳徒取消烁耳犹假衣于春何足以救冻反风乎冬何足以救暍违宜背理求之无益也夫神者好和而恶奸人性本善无有不可至于神者有得于己而信之笃然后能自许今夷节贪竞若此是不自许以之神也况楚王严𭧂非夫奸佞之人及德之正者不足以挠动之盖行之善恶不越此二途子何不舍恶趋善从阅休以进庶乎可久也故圣人已下叙阅休之德足以化物而一出于无为至若不言而饮人以和并立而使人化非圣人不能也
  圣人达绸缪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性也复命摇作而以天为师人则从而命之也忧乎知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若之何生而美者人与之鉴不告则不知其美于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可喜也终无己人之好之亦无己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不告则不知其爱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爱人也终无己人之安之亦无己性也郭注玄通无外而皆洞照不知其然而然非性而何摇者自揺作者自作莫不复命而师其天然此非赴名而高其迹率性而动其迹自高故人不能下其名也任知而行则忧患相继鉴物无私故人美之夫鉴者岂知鉴而鉴耶生而可鉴人谓之鉴耳若人不相告则莫知美于人譬圣人人与之名也鉴之可喜由于无情不问知与不知闻与不闻来即鉴之故终无已若鉴由闻知则有时而废性所不好岂能久照圣人无爱若镜事济于物故人与之名若人不相告则莫知其爱人也荡然以百姓为刍狗而道合于爱人故能无已若爱由乎闻知则有时而衰非性之所安胡能久也
  吕注人心绸缪于事物不知有所谓一体者唯圣人能达之故内不见我外不见物物我为一其所体固周尽矣而不知其然者止于性而非外得也复命则归根摇作芸芸也虽静而复命不害乎摇作是以终日言未尝言终日为未尝为凡以天为师而已天则知之所不知也我何以自知为圣哉人从而命之耳无知则无忧众人忧乎知而所行如驰无几时而有止也若之何而可以至于此乎生而美者人与之鉴而告之而后知其美于人若知若不知若闻若不闻其可喜终无己人好之亦无己以其出于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告之而后知其为爱人也若知与不知闻与不闻其爱人终无己人安之亦无己其出于性也不以知不知闻不闻而有所加损焉疑独注圣人解脱束缚而通大道混然一体无内无外不知其然而然性也复命者静揺者动皆以天为师也圣人非有意于名天下之人自以名命之忧乎知之不明则是好用知知有时而穷故所行无几而止矣若之何以至于道也鉴无情于人人爱之以别美恶知之亦若不知闻之亦若不闻为人喜而爱之终无己使鉴亦有知有闻如人情之爱恶则其照不能久人爱之亦不能无己也鉴之可喜本于无情人之好之亦出天性故终无己鉴能照而不能言茍不相告则亦不知鉴之美于人也圣人之爱人亦无己人与之名若不相告则亦不知圣人之爱于人也若以闻知而爱人则其爱有时而止矣人之安圣人之仁亦无己性也
  碧虚注达绸缪不滞于物周尽一体莫非我也知其然则去性远矣静动虽殊皆以自然为师圣人无名人感其化从而命之夫以有涯之生而忧无涯之知故曰常无几时且欲止而不行复未知如之何也人有美容则人与鉴照之令知容美于人也或知或不知或闻或不闻其美容可悦何尝己哉然人好美之之亦未始休者天性也圣人之爱人无己人之安之亦无己亦性也
  鬳斋口义绸缪谓阴阳往来相因不已圣人达阴阳造化之理穷精粗合一之妙循乎自然而不知所以然故也任其动用作为皆复归于天命而以自然为主忧乎知者人之私知忧虑万端能有几件计较得行故曰所行恒无几我将有为有行而尼之于命亦如之何故曰时其有止也若之何时犹命也原其所患皆自知始若知其所不知则无忧矣夫妍生于丑若不告之以丑则亦不知其妍美恶分别忧端所自故曰不知不闻其喜终无己我忘美恶与物无心则人之好我亦无已此自然之理故曰性也
  绸缪谓世累纠纒不得自在皆始于有我与物为敌故也唯圣人能以道通之使周尽物理归于一体而不知其然盖以性会之而不以物我生心何所不同哉故于默静之际而有动作者存则知动作之中不离复命之道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是知阴阳无消尽之理此皆以自然为师非出有心而自有主之者至于大而化之之域人则从而命之以为圣非圣人自圣也亦大德必得其名之义世人乃忧乎智之不足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谓欲以智为名而驱驰不息将若之何哉喻以人因鉴而知美不告则不知鉴之照人无己人之喜鉴亦无己圣人爱人而人与之名亦然故其爱之安之也亦无己皆出于性之自然各安其宜而已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三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则阳第二
  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耶以十仞之台县众间者也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阖尝舍之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事也若之何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也若之何汤得其司御门尹登恒为之傅之从师而不囿得其随成为之司其名之名嬴法得其两见仲尼之尽虑为之傅之容成氏曰除日无岁无内无外
  郭注得旧物犹畅然况得性乎见所尝见闻所尝闻犹畅然况体其体用其性耶众之所习虽危犹闻况圣人无危乎冉相氏古之圣王居空以随物而物自成与物无终无始忽然俱往日与物化故常无我而常不化夫为者何不试舍其所为乎唯无所师乃得师天师天犹未免于殉奚足事哉师天犹不足称事况又不师耶必至于天人始物都无乃冥合也故汤委之百官而不与焉任其自聚非囿之也任其自散非解之也司御之属亦能随物之自成而汤得之所以名寄于物功不在己名法者已过之迹非适足也故曰嬴然无心者寄治于群司则其名迹并见于彼仲尼曰天下何思何虑虑已尽矣若有纎芥之虑岂得寂然不动感应无穷以辅万物之自然耶今所以有岁而存日者为有死生故若无死生岁日之计除矣
  吕注望旧国而畅然人之情也虽陵木缗合犹之畅然亦不忘其本而已况吾之所以见闻者与天地并则为吾之国都又久矣而见之闻之犹以十仞之台县众间则无所不睹其畅然可胜道哉众间谓无人之处环中运转无已而未始有物随成而无所为是以无终始无几时也几谓计较与物化者一不化则胡为而不舍之其行恒无几时而有止也夫欲师天而不得则与物皆殉其以为事而已圣人者未始有天人始物也偕行不替备而不洫所谓复命摇作是真师天者所以合之也汤得司御主调御门尹正所入登恒成有恒之修主调御者心正所入者道恒则道之久此皆以天为师也唯师之从而不囿于物又得随成为之司其名则之名嬴法得其两见随成则司御等名皆随吾之成心非有为之者之名也其精为道其嬴为法见其名之所由生则知法之所由成是为两见虽有所见而不知天下未始有思虑犹为未尽也故仲尼尽虑为之傅仲尼非傅汤也随成则冉相氏之所得者以是知司御等名为御言除日无岁则不知有宙无内无外则不知有宇唯尽虑者足与此
  疑独注人性逐物迷而不返犹去国都之久望之畅然而喜入于国都十识其九犹有悦志况见所尝见闻所尝闻喜可知也真性譬丘陵草木入之者譬将反本十识其九反之未至见见闻闻反之已至言见性之乐犹见旧国都之乐也夫高台悬危习而登之亦如闲暇况得真性者乎冉相氏三皇已上圣君得真空之理运转无穷随顺万物以成其道无终始几时与物化也与物化者一不化一不化者能化化也世之有为者何不舍其所为而复于自然真性得矣然有心于师天则不得况与物殉而不反者乎未始有天有人而天人自存未始有始有物而始物自我行世则屈伸而不替备行则守谦而不溢与理冥合若之何而如此也司御门尹官号登恒制名言登恒道者可为人师也圣人从师不为师所囿但任其自然彼且为婴儿与之为婴儿是也汤得此三人为傅从之而不囿随顺而成其道汤反为司其名彼三人者其迹不见于世矣此名嬴法两见于汤汤虽为尽人道之圣人其时法未备至仲尼之时天下之变备故尽虑以制成法是又为汤之傅也
  碧虚注弱䘮之人望故里而忻畅虽林屋𮎰秽十亡其九尚怀忻悦况见不失见闻不失闻而妙有湛然者耶大道之高明无隐如建崇台于胜地县钟鼓于广野警人耳目咸使晓悟众间音闲谓广野环中空故能转物以其随成故不可以终始几时定之得环中之道则与物无际化虽日迁而原本湛然又何容心于化不化哉以其未尝取故亦未尝舍无心师天乃师天也若压没于尘埃复如之何耶师天者必忘人事殉物者必忘妙本未始有天则人事不废未始有物则妙本无亏与物混而不背真履行具而不溺尘溺假伪于绸缪何为而若此昔汤臣良司主临御以为师傅故从之而不囿囿者任之极是以门尹登恒得其随物自成之功而主其名名法者政治所难㤀而况适名益法昭然两见且百官司御其职各尽虑以傅之尽虑则无思虑矣故可以为司傅除日无岁则终始无囿无内外则无死生随成此达绸缪而周尽一体之道也
  鬳斋口义久旅而归故国必畅然其感入其中则草木缗合比昔十失其九犹且畅然况求道忽悟得见其所自见闻其所自闻皆吾固有之物能不喜乎台最高处县张乐众多也间去声犹云笙镛间作处最高之地听交奏之乐可以耸动世俗耳目况圣人以虚无自然之理随万物而乐之其自处之高为如何环中至虚之喻无终始如一也几时犹古今㡬者时之变日与物化言与物日新即我之所得一个不化者也世人何不舍去故习而归至道耶以自然为法而无法自然之名不过与物相顺而已若有心于为事则末如之何人有为也天无为也非唯无事为之迹并与无为者无知故曰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有始物迹也无物之始无迹也非唯无有物之迹并与无迹者无之故曰未始有始未始有物行世与人同无废替之事万行俱备不著于一洫犹齐物论老洫泥著䧟溺之意与道为一不求而合求合则不可得而合矣昔汤以伊尹为师不为其所笼囿得万物之成理而随之自处无为之地使尹主其名汤无为而尹有为汤无名而尹有名也此名在世是为剰法两见身与名为二不得其混然之一也伊尹之任自未为奇孔子又慕之尽虑以辅相斯世亦欲为伊尹之事此语讥之也容成氏古圣人合三百六旬而为岁逐日除之但谓之日不可谓之岁老子曰数车无车之意外名固内而生无内则无外矣举此以证自然之义人之真性浑全久而内亏者外为闻见所移浸远其内犹去国都之旧漂遇他乡遇明师启发之安有望故都而不畅然者虽陵木缗合十失其九犹为之欣喜况见所自见闻所自闻出于性之本然如高台县众人之中无所不睹也昔冉相氏得虚通之道其为治也随物而成其性与之无终始则㤀其化之大者无几时则㤀其化之小者小大久近混而一之只今见在又何执著日与物化者前熖非后熖一不化者今吾即故吾何尝合离哉夫欲师自然而有心殉物则不自然矣其为事也若之何而可济耶圣人㤀天㤀人所以能天能人忘始忘物所以能始能物与世偕行而不替顺物而已无𧇊也所行之备而不溢周物而无过举也动合于道若之何而能如此也汤得三臣为之傅师其道之无为而不为政术所囿盖贤臣之政术所以囿天下而育万民其致君尊安者道而已技能无与焉此又在乎君之用舍而治乱祸福之机见矣汤得随物顺成之道为之司其治天下之名功成于三人而名归于汤此名皆剰法耳非汤之真也得其两见谓见君臣相资而成道其迹著见于世也故仲尼尽虑于其后以成治世之法虽不与汤同时是亦为之傅也历家积日而成岁帝王积知而为圣汤非三臣为傅无以成其治道非汤与三臣开创于前仲尼亦不能独成于后犹内外之不可相无也及其道成德备泽流无垠皥皥熙熙民㤀帝力则圣知亦与知俱化除日无岁之义也又何内外之分哉 经文入之难释疑只是合字连上文读之
  魏莹与田侯牟约田侯牟背之魏莹怒将使人刺之犀首闻而耻之曰君为万乘之君而以匹夫从雠衍请受甲二十万为君攻之虏其人民系其牛马使其君内𤍠发于背然后㧞其国忌也出走然后抶其背折其脊季子闻而耻之曰筑十仞之城城者既十仞矣而又坏之此胥靡之所苦也今兵不起七年矣此王之基也衍乱人不可听也华子闻而丑之曰善言伐齐者乱人也善言勿伐者亦乱人也谓伐与不伐乱人也者又乱人也君曰然则若何曰君求其道而已矣惠子闻之而见戴晋人戴晋人曰有所谓蜗者君知之乎曰然有国于蜗之左角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君曰噫其虚言欤曰臣请为君实之君以意在四方上下有穷乎曰无穷曰知游心于无穷而反在于通达之国若存若亡乎曰然曰通达之中有魏魏中有梁梁中有王王与蛮氏有辩乎曰无辩客出而君惝然若有亡也惠子入见君曰客大人也圣人不足以当之惠子曰夫吹管者犹有嗃也吹剑首者吷而已矣尧舜人之所誉也道尧舜于戴晋人之前譬犹一吷也
  郭注蜗至微而有两角诚之所争者若此之细则天下无争也人迹所及为通达谓四海之内今以四海为大然计在无穷之中若有若无也王与蛮氏俱有限之物有限则不论大小不得与无穷者计虽复天地共在无穷之中皆蔑如也泥魏中之梁梁中之王而足争哉惝然若亡悼所争者细吷而已矣曽不足闻也
  吕注罪莫大于可欲善言伐齐则见利之可欲固乱人也善言勿伐则见善之可欲亦乱人也谓伐与不伐乱人也者不免于有见又乱人也唯求其道则不滞一偏之见乱之所由息也人能游心于无穷则四方上下相通达之国若魏若梁皆我心之所自起非唯王与触蛮无辩通达之国魏梁触蛮亦无辩也知此说则莫大于秋毫太山为小矣王悟夫争之所自起者本无有也是以惝然若亡神人圣人大人本无优劣所从言之异耳吹管者嗃有所受也吹剑者吷无所受也
  疑独注戴晋人梁之怀道者通达舟车所通蜗角触蛮之喻盖讥当时好战之君魏王以为虚言证以人事则见其实意在四方上下有穷极否知游心无穷而反在通达之国言其处有穷之地通达中有魏魏中有梁梁中有王愈近愈小以至于王之身则与蜗角触蛮何异由是观之凡世间有形者未尝无累况至于争国争地乎吹管声大吹剑声小道尧舜于戴晋人之前不足闻也
  碧虚注王者之师明行征伐若以虏掠为事使彼怨愤发疽而㧞国非所闻也今衍欲以小愤兴兵侵暴邻国固乱人也季子言勿伐纵邻国之骄亦乱人也华子之自下以为乱人者欲推有道之士而进諌也所谓求其道者修德勿争而已惠子请见晋人陈喻以解之寓意蜗角言其甚微争于两国之间不出一壳之内旬有五日一气也喜怒之气有反必复天地寄于太空小石之在太山通达之国寄于宇内似稊米之在太仓魏处通达之国似毫末之在马体而况魏有梁梁有王不似触蛮之在蜗角乎今齐魏之争与触蛮之战有辩无辩乎大人者出六合任自然圣人则居域中守法度吹管者嗃然而鸣吹剑者吷然而过喻尧舜政教人所称誉以道论之曽不足闻又况伐国虏民乎
  鬳斋口义兵不起七年此魏王之业之美犀首教之用兵犹坏其已成之城役者苦矣华子之言著一伐字则未免容心故三者皆乱人知道则并与兵不言矣蜗角之喻本虚下面说得成实无穷太虚之间通达即中国以太虗观中国甚微以中国观魏又小于魏国观梁都又于所都中小求王之身愈微愈小以太虗而下观王身与蜗角触蛮何异惝然若失悟所争之不足争也管窍吹之有声吹剑首则无声谓有道者之前欲说仁义皆无所于容声也
  犀首武士官号时公孙衍为此官欲请兵攻齐虏民㧞国恃强轻敌固乱人也季子谓兵久不起为王之基志在安民靖国何为而谓其乱人耶盖华子欲伸后说故以此挠动魏君之心待其切问而后告之奇哉君求其道之一语谓前犀首所言非其道季子欲止之而无其道若谓二者皆非未有以处之之道举不免为乱人而已魏子请见戴晋人是求之有道也蜗角二国以喻齐魏所争者甚微详见诸解不复赘释吹管有声喻众人之誉尧舜道尧舜于晋人之前犹吹剑无声论伐国于华子之前亦犹是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三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四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则阳第四
  孔子之楚舍于蚁丘之浆其邻有夫妻臣妾登极者子路曰是稯稯何为者耶仲尼曰是圣人仆也自埋于民自藏于畔其声销其志无穷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是其市南宜僚耶子路请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著于己也知丘之适楚以丘为必使楚王召己也彼且以丘为佞人也夫若然者其于佞人也羞闻其言而况亲见其身乎而何以为存子路往视之其室虚矣
  郭注埋于民同也藏畔谓进不荣华退不枯槁声消谓损名其志无穷规长生也所言者世言而心与世异人中隐者譬无水而沉著明也何以为存不如舍之以从其志其室虗果逃去也
  吕注见孔子来而登极者示不与之接将徙而之高圣人仆圣德而仆者埋于民则不为可见之行藏于畔则不居中正之德声消志无穷退藏于密而游方之外口虽言而未尝言欲无言而不能无言与世违而不屑与将欲遁世而去也以圣德游人间而人莫知犹处陆而沉者以孔子之迹言之栖栖然以天下为事则似佞也然而皆人为宜僚则横目之民谁与救圣人之道将坠地而不传也昔微生亩尝以孔子为佞孔子答以非敢今于宜僚则自谓为佞人以明所贵者在此而栖栖者非得已也
  疑独注蚁丘地名卖浆水之家登极升高而望稯稯众多埋于民与民同藏于畔不见境声消损名志无穷志于道也无意于言聊以应物心与世违外与人同耳圣人太阴在陆而沉隐于𨞬市者似之庄子寓言于孔子宜僚以非圣人之迹其室虗谓不见其迹于此有以见夫子与民同患宜僚离人入天者也碧虚注登极者昇屋栋而观孔子执仆御之事师圣人者也犹庚桑楚为老耼役自埋于民如列子居郑囿人无识者自藏于畔如长沮桀溺晦耕陇畔故声消而志畅言出而心忘不屑与世俱处陆而若沉也孔子度宜僚之不见已犹严僖之耻见许由而许以为存言汝何缘留得此人也
  鬳斋口义极屋栋仆犹徒埋隐畔邻也藏居比邻而人不见见一作知声消逃名在陆而沉喻隐于鄽市著犹知佞多言何以为存必去而不留也
  古者风俗淳厚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各安其素分内足而无求于外故也今夫子遑遑历聘欲以仁义化天下使之屈折礼乐而失恬愉之性彼隐德潜耀之君子宜其徙而之高唯恐去之之不𨒪也然而圣人爱人无已不问已之穷达尝以兼济天下为心与彼陆沉独善者不可同日而语夫子知其为圣人仆役而未升堂奥是亦逃名求志者必市南熊宜僚也圣人知人之审若此子路欲召之而夫子知其必不至其室虚即语云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于此尤足以彰夫子先知之明而陆沉独善者处身以隘亦随其见地各从所好而已矣
  长梧封人问子牢曰君为政焉勿卤莽治民焉勿灭裂昔予为禾耕而卤莽之则其实卤莽而报予芸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予来年变齐深耕而熟耰之其禾繁以滋予终年厌餐庄子闻之曰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谓遁其天离其性灭其情亡其神以众为故卤莽其性欲恶之孽为性萑苇蒹葭始萌以扶吾形寻擢吾性并溃漏发不择所出瘭疽疥痈内𤍠溲膏是也
  郭注卤莽灭裂谓轻脱末略不尽其分功尽其分无为之至也夫遁离灭亡以众为之所致若各至其极则有何患萑苇害黍稷欲恶伤正性形扶踈则神气伤以欲恶引性不至于当此卤莽之报也
  吕注为道日损以至无为是所以治形理心者也而乃遁天离性灭神亡情以众为而不知止则卤莽之甚矣其安易持未兆易谋内之欲恶为萑苇外之蒹葭扶吾形寻擢吾性天理灭矣于是时而欲治之可得乎并溃漏发已下皆欲恶为孽夺其真之所为也疑独注为政治民而卤莽灭裂则踈略而无成功封人推已治田之事亦然明年遂变所用之法而深耕熟耰其禾繁滋终年厌餐用力多则报亦侈也人之治形理心亦如之遁天逃其自然故离性灭神亡情以徇众人之所为动之死地者也蒹葭始萌扶苖之形而长及其已盛则害苖欲恶之情始动形亦随而充盛及其炽而不节则害性故必制于始萌之初否则寻擢吾性性失欲炽精气溃漏不择所出遂成瘭疽疥痈内𤍠溲膏之病至于神去形迁而后已此治性卤莽之报也溲膏即便浊之病
  鬳斋口义封人因耕喻政庄子又以喻学东坡稼说仿此变齐易其耕法好恶之性犹萑苇即茅塞其心之义性蔽塞则欲自长如蒹葭始萌充满其身言通身是人欲以人欲扶其形则动失自然之理㧞去真性而天理灭矣失气亦病有并溃气者有漏发者不择所出触则成病此段戒人纵欲者必杀身也变齐旧音去声耕法也司马如字谓变其耕法不与人齐一云变齐国之耕法碧虚引说文禾麦吐穗上平曰齐审详经意去声为当与分剂同谓限量也卤莽之人不尽耕耘之齐量故其实亦卤莽今变昔日之齐量而尽其功力是以禾繁而厌餐以此为治形理心之喻可谓切当人心天性皆不越乎自然唯其逃自然所以离真性以至灭情亡神而不悟皆溺于众人所为故也欲恶之害性无异萑苇之害苖蒹葭即萑苇之初生始则扶苖同长终则过盛而害苖欲恶㧞性而失真则形躯溃漏所向成疾必至澌尽而后已此治形卤莽之报也可不戒哉
  柏矩学于老耼曰请之天下游老耼曰已矣天下犹是也又请之老耼曰汝将何始曰始于齐至齐见罪人焉推而强之解朝服而幕之号天而哭之曰子乎子乎天下有大菑子独先离之曰莫为盗莫为杀人荣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睹所争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争穷困人之身使无休时欲无至此得乎古之君人者以得为在民以失为在已以正为在民以枉为在已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责今则不然匿为物而愚不识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途而诛不至民知力竭则以伪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则欺财不足则盗盗窃之行于谁责而可乎
  郭注杀人大菑谓已下事大菑既有则虽戒以莫为其可得乎各自得则无荣辱得失纷纭故荣辱立而夸跂生奔驰乎夸⿰𧾷攴之间非病而何若以知足为富将何争乎上有所好则下不能安其本分君莫之失则民自得君莫之枉则民自正夫物之形性何为而失皆由人君挠之以至斯患反其性匿也用其性显也为物所显则皆识为物所易则皆敢轻其所任则皆胜适其足力则皆至民力竭则以伪继将以避诛罚也主日兴伪士于何许得其真乎
  吕注矩盖尝有位者解朝服而幕之致其哀矜之意明至此者已固尝有罪焉故不嫌于讪在上者不能忘荣辱则民睹所病不能轻货财则民睹所争今立人所病而使之病聚人所争而使之争欲其不为盗杀不抵于死岂可得也汤武以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以得为在民失为在已也伊尹以一夫不获曰时予之辜一形有失其形退而自责也今则愚不识罪不敢罚不胜诛不至异乎先王之宥不识而矜不能者矣民知力竭不得不以伪继之上出多伪而欲不下为不可得也
  疑独注大道日散诈伪日起生民受灾自此始矣汝何罪而先罹此莫为盗乎莫为杀人乎后言大灾之事荣辱货财穷困人之身等是也上古之时不竞荣辱故人不知所病不畜货财故人不知所争今之人君立乎荣辱之上处乎货财之中是召人所病之端聚人所争之本又重敛以困穷之徭役不得息虽欲无死不可得也以得为在民至退而自责言古之人君爱民反身之道今则不然下四句指时君之政为隐物匿而以不识者为愚后文可以类晓凡此皆不缘人情而逆为之讣民知力竭而不可为故继之以伪上之人不能反本而区区于其末将何以救止之哉
  碧虚注以家观家以国观国则天下犹是也至齐见罪人戮死幕以朝服而哭之古礼也伤其行政之失而至此盖由荣辱立货财聚诛戮之灾已成攘寇之争又满欲脱大祸可得乎老子云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则反古之道矣藏典法而愚黔首设不便而罪违戾委繁剧而罚庸才展驿程而诛钝弱民之知力已竭则思欺君罔上矣上既失民直从其化欲流之清在澄源耳
  鬳斋口义莫为者得非为盗为杀人乎荣辱名货财利病患害也在上者好名然后有此害为国好聚财然后有所争失得正枉两句即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一物有失其形退而自责即匹夫不被泽若已纳之沟中匿其物而不言反以不知者为愚大为难行之事而以不敢者为罪重为任不量人之力远其涂不计人之程强其力所不能必以伪应之过取无厌必为盗以输之是上使之为伪为欺为盗也又谁责乎
  柏矩请之天下游夫子欲乘桴浮海之意至齐见罪人戮死在道则当时诸国政化可知幕朝服而哭哀矜之至也世间冻馁疾厄缧绁䘮忧皆谓之灾而性命惨伤莫大于戮死汝独何为先罹之莫为盗乎莫为杀人乎何为而至此极也不得非荣辱货财之召病启争而至是乎立人所病聚人所争其来已久祸其可免乎此语有讥及时政之意次叙古之君天下者心存爱育唯恐一夫之失所所以治成而化洽今则不然已下直指时政之失言之者无罪闻之足以戒也结以于谁责而可乎又有嗟叹不足之意觊有位君子反躬而加察焉信能节已之养而去病绝争民化其德而刑措不用岂不尽善尽美哉 一形当是一物传写之误见鬳斋注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五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则阳第四
  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之而卒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谓大疑乎已乎已乎且无所逃此所谓然与然乎
  郭注化谓顺世而不系于彼我顺物而畅物情之变然也情变未始有极无根无门忽尔自然故莫见唯无生无出者能睹其门而测其根我所不知物有知之者用物之知无所不知独任我知其知寡矣今不恃物以知而自尊其知则无不然非大疑而何不能用彼则寄身无地自谓然者天下未之然也
  吕注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是而卒诎之以非与孔子同然知或未止乎其所不知则所谓是者固未定又安知今之所是五十九非也夫物生而莫见其根出而莫见其门则知之所不知者乃万物之所由生出也而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至其知之所不知则常恐其虗而莫之恃每至望崖而反其为疑也岂不大哉已乎已乎且无所逃言若此者终不可与有而其身之不能容也虽今所言为然未知其果然耶使人忘言以契之
  疑独注夫人自幼至老新故相代处造化中不觉其迁伯玉能顺化日新未尝不始是而卒非未知今之谓是非五十九年前之非也物生之根即天地根物出之门即玄牝门二者皆本于谷神其源一也知之所知智者之事知所不知圣人之事知尊其智而不知尊其圣可不谓大疑乎已乎已乎言不如止其取舍之心万物于造化无可逃之理我以为然彼或不然是非之所以起各任其然则当矣
  碧虗注化化不停交臂已失世之求是者非求道理也求侔于我者也世之去非者非去邪曲也去忤于心者也侔我者未必真是忤我者未必真非故有始是卒非之叹五十九固今之是今若悟非乃知昔之未是知其是之未是惟莫之是者无非故至是无非至非无是夫虗无恍惚至道之根淡泊寂寞众妙之门此万物之所生出也人之所知出乎不知因其不知而后知也不明此者岂不大疑乎世事糺纷日新其变知与不知莫如止也所知者人事不知者天理人事有为是非莫逃天理无为安逃哉若以已所知而谓之然则众谓之不然者亦多矣然乎言未必然也
  鬳斋口义年六十而六十化一年之见胜一年也又安知六十岁之是便为是耶物生必有根其出必有门但人不见此是其不可知者凡人知其所知而不知其所不知以为至矣此大惑也无所逃谓自然而然不知之知通古今彻上下何处无此理如何逃得与乎皆疑辞
  明有所易谓之变暗有所易谓之化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谓人处世间其形容知识能解亊为𬒳造物暗易而不知未尝不始是而卒非也及耳顺之年更事既久庶乎是非可定物理可明然犹未知今之所谓是非五十九年之非也此言物变无穷事变无穷人心之变亦无穷三者交相化而古今成焉得失著焉亊融理定是非乃审然犹未知后世之公论何如也人阅人而成世事更事而成化若蛟蛇野马之过不知其几而吾之至灵贞常者固未尝变也人而知此死不足以动其心矣物之生死出入有根有门而人不见者皆知尊其所知以为已能而不知恃其所不知而后能知信能知其所不知则万物之根门可睹矣其生死出入理之常然化与不化与之俱化则亦何惑之有盖人生所知所能特其不知不能中万分之一耳圣人亦不能尽夫知能又岂能逃乎物化哉虽然吾今所言以为是者亦未知其信然否也凡圣贤论化皆有不可指定之辞乃其不可致诘之妙此所以为化
  仲尼问于太史大弢伯常骞狶韦曰夫卫灵公饮酒耽乐不听国家之政田猎毕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邪大弢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䲡奉御而进所抟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狶韦曰夫灵公也死卜葬于故墓不吉卜葬于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洗而视之有铭焉曰不冯其子灵公夺而埋之夫灵公之为灵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郭注灵即无道之谥男女同浴此无礼也以䲡为贤而奉御之劳抟币而扶翼使不得终礼此所谓肃贤也币者奉御之物欲以肃贤𥙷其私慢灵有二义亦可谓善故仲尼问焉子谓蒯瞆言不凭其子灵公将夺汝处也夫物皆先有其命故来事可知是以凡所为者不得不为所不为者不可得为而愚者以为为之在已不亦妄乎徒识已然之见事未知已然之出于自然也
  吕注大弢伯常骞则以人论之狶韦则以天论之以天论则虽名谥固非人之所能为也
  疑独注是三人皆为太史官故仲尼问之灵公饮酒湛乐亡也田猎毕弋𮎰也得谥为灵何耶大弢曰是因是也言灵即无道之谥谥法乱而不损曰灵伯常骞曰公与三妻同浴史䲡奉御而进使之搏币扶翼而出以其能敬贤所以谥灵也狶韦曰公死卜葬沙丘掘得石椁铭曰不凭其子灵公夺而埋之言天理不可凭此地本属灵公之父反为其子得之则公之为灵也久矣彼二人何足以知此
  碧虗注谥法乱而不损曰灵又德之精明曰灵其灵素定谥自符合若以俗情料方外幽冥之理何足以识之哉
  鬳斋口义卫君所为如此谥之为灵何耶言未足以当其恶也奉御犹今言召对抟执贽见之币公使人扶翼之言有礼也沙丘古人葬处石椁先有灵公之名则生前已定人何力焉不凭其子言子孙不可托此地为灵公所得也
  灵之为谥可善可恶故夫子问于三人大弢答以唯其如此所以如此则灵为无道之谥明矣伯常骞曰公与三妻同浴无礼孰甚焉及贤臣奉御而进使人抟币扶翼而出之币谓奉御衣物是于人欲炽然之中天理一毫之善未至全泯则其谓之灵几可以善言矣狶韦曰公卜葬而得石椁之铭昭然灵公之谥𡨋符千载其所谓灵也久矣彼二人何足以知之义同处父之椁滕公佳城莫非前定至于名谥亦岂偶然但当尽人事以应天理其谥号美恶则系乎生前之所为在人不可不谨谥法始于周公以一字示褒贬亦严矣哉不勤成名曰灵古之人主不善终者有灵若厉之号至于达人大观善恶两忘去求见在等无滞迹无爵无谥翛然顺化使人无得以议其否岂不混成尽美善哉三人各一答首言其不道次言其敬贤后言天理一定以迹论之不无优劣卒不逃天理之一定耳
  少知问于太公调曰何谓丘里之言太公调曰丘里者合十姓百名以为风俗也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今指马之百体而不得马而系马于前者立其百体而谓之马也是故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大人合并而为公是以自外入者有主而不执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四时殊气天不赐故岁成五官殊职君不私故国治文武大人不赐故德备万物殊理道不私故无名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时有终始世有变化祸福淳淳至有所拂者而有所宜自殉殊面有所正者有所差比于大泽百材皆度观乎大山木石同坛此之谓丘里之言少知曰然则谓之道足乎太公调曰不然今计物之数不止于万而期曰万物者以数之多者号而读之也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阴阳者气之大者也道者为之公因其大以号而读之则可也已有之矣乃将得比哉则若以斯辩譬犹狗马其不及远矣郭注大人无私于天下天下之风一也自外入者大人之化由中出者民物之性性得正故民无违心化至公故主无所执所以能合丘里并天下一万物夷群异也殊气自有故能常有若本无而天赐则有时而废矣殊职自有其才故任之耳非私而与之文者自文武者自武非大人所自赐若有由赐则有时而阙矣岂惟文武能凡性皆然名止于实故无为实各自为故无不为时世有变无心者顺之于此为戾彼或宜正于此或差于彼各信所施不能离也比于大泽大山之无弃材合异以为同也言丘里则天下可知有数之物不止于万况无数之道谓道而足耶通物无私强字曰道所谓道可道也名已有矣将无可得而比耶名之辩无不及远矣故谓道犹未足必在乎无名无言之域而后至焉
  吕注合姓名为丘里异为同也散丘里为姓名同为异也非如一家之言异不能合同不能散也百体莫非马指之不得马立百体而谓之马譬大人不以其大全观之则所谓大者亦不可得比以丘山江河所以为大之至也故自物观之万物莫不备于我则自外入者有主于中而不执有万而无所容也自我观之汎乎其为万物游则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周行而无不遍也天之于四时不因其固有而赐与之则功有所不备而岁不成矣君之于五官不付之众为而我有之则知有所不周而国不治矣文武殊才万物殊理其为不赐不私亦若是而已无私故无我无我则莫有名之者无名故无为无为则无不为矣时变无停祸福无常有拂有宜善或为妖也物情各殉殊面不一有正有差正或为奇也物理不齐如此道者所以公之未始容心趋舍于其间比于大泽大林无不备观乎大山木石无所分此之谓丘里之言道本强名则谓之道不可以为足也凡物无穷万不足以尽其数而期以万者以数之多者称之天地形之大阴阳气之大道者为之公则非形非气故无名也名不足以尽道而名之曰道亦以其大者称之本无名而以名称之则已有矣乃将得于无名者比哉若以谓之道者为道是犹认狗以为马也
  疑独注十家为丘二十家为里丘里者合十姓百名以为风俗而不知合并天下以为公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则道愈离而物愈乖矣指马百体而不得马立马百体而谓之马散合为异合异为同也丘山积卑江河合流以喻大人合并天下以为公唯其公也故自外入者中有主而不执不执则能通由中出者外有正而不距不距则能行是以不私而天下一不赐而万物成四时气殊天不赐故岁成五官职殊君不私故国治以至文武殊任万物殊理君道不私故德备而无名不赐则自成𫎇泽而不谢不私则自正功成而无报也大道无私于物故无名无为无为则物各自为而无所不为矣时世有变祸福倚伏拂者或以为宜殊面异向也正者或以为差各执所见也比于大泽异材而同用大山异植而同坛此合异以为同而未离乎有形有数是之谓丘里之言天地阴阳形气之大者道为之公皆因其大而号之也若此者已有矣其小大贵贱乃将得比之哉
  碧虗注周礼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合十姓百名之异为一丘一里之俗或散一丘一里之俗为十姓百名之异亦犹离马之百体曰头尾眼耳合其头尾眼耳緫曰马也此即公孙龙离坚白合同异之旨山积众石河合百川大人合并郡国以为公分之则楚越有异并之则风化一同亦无异乎丘里之合散也外入者事中有主则亊不滞中出者理外不邪则理自远炎凉气殊天任之而不赐故岁功成工虞职殊君委之而不私故天下治文武材殊大人任之而不赐故德业备动植理殊道生之而不私故无名也物物自名非道强名之物物自为非道强为之道无所为故能无不为也冬春之代谢皇王之浇淳于此为祸为戾于彼或为福为宜比乎大泽众材大小皆中法度大山木石精粗皆同一坛所谓丘里之言亦若是而已大道无极物亦无穷今据多而号之曰万若物止于万则道亦有极何足以称象帝之先大道合并形气而为公强名曰大字之曰道既曰大道已有之矣安得与未始出其宗者比哉鬳斋口义聚井为丘聚丘为里里中十姓百名人物虽异风俗则同合异为同之喻丘里之言者公一里之言也合异以为同万物同一理散同以为异万物各一理合百体以为马体上无马名立其百体谓之马也合并以为公合万物之异以为同也有主而不执执则非自然正者万物之理出乎胸中其理与物不相距则无同异矣不赐不以为功万物殊理大道合之以为公故无得而名也淳淳流行貌倚伏无常或有所拂而为宜塞翁失马之类人自殉之心如靣之不同有所正则拘执反或失之譬大山大泽木石之材皆中度可用合异以为同也称物数而为万总形气为天地阴阳道者为之公皆以其大者言之耳虽已有道之名岂可以此相比哉
  凡一丘一里之间必有年德之尊者考众情而立论如所谓月旦评及各有里谚流传以记其风土事物是谓丘里之言合异以为同也共出丘里而有少长贤愚贫富得失之不齐同而异也天下之大起于丘里道之大贯于事物散同而为异犹指马之百体合异以为同立百体而谓之马也言之则有合散冥之则归混同理有至极不可容声矣丘山积卑江河合水大人合公亦不外乎此理盖能合丘里而得宜则合天下之物情亦犹是也在乎公之一字而已道经云公乃王王则天下之所归往安得而辞哉故自外入者学也君子之学主乎道主乎道则物无不通由中出者思也君子之思正乎理正乎理则物无所距犹四时殊气而成岁五官殊职而成治总归乎大人之德备以阐大道之无私又恶可得而名焉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此理之必至然而时有变迁机有倚伏有以所拂而宜者有以所正而差者皆由自殉己情故不免于殊向譬大泽之百材合而为匠石之用异而同也大山之木石散而为天下之用同而异也若冥理而归于道复何同异之辩哉夫道之为名不足以尽道物数称万不足以尽物各以其大者言之耳形之大者天地统之气之大者阴阳统之道又以綂天地阴阳其大讵可量乎然既有道之名则不可与无名者比所以至人之道行乎无名故天下莫得而名也是章类齐物论之谈有无生死此则颇关治道又翻出丘里之言一段立说愈奇制名寓意谓至公而能和天下则少知者所当究问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六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则阳第五
  少知曰四方之内六合之里万物之所生恶起太公调曰阴阳相照相盖相治四时相代相生相杀欲恶去就于是桥起雌雄片合于是庸有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此名实之可纪精之可志也随序之相理桥运之相使穷则反终则始此物之所有言之所尽知之所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随其所废不原其所起此议之所止少知曰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二家之议孰正于其情孰偏于其理太公调曰鸡呜狗吠是人所知虽有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又不能意其所将为斯而析之精至于无伦大至于不可围或之使莫之为未免于物而终以为过或使则实莫为则虗有名有实是物之居无名无实在物之虗可言可意言而愈疏未生不可忌已死不可阻死生非远也理不可睹或之使莫之为疑之所假吾观之本其往无穷吾求之末其来无止无穷无止言之无也与物同理或使莫为言之本也与物终始道不可有有不可无道之为名所假而行或使莫为在物一曲夫胡为于大方言而足则终日言而尽道言而不足终日言而尽物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其有极
  郭注问物之所起或谓道能生之此皆自尔而无所生凡此事故云为趋舍近起于阴阳之相照四时之相代过此已往止于自然其相理相使皆物之所有非无能有之物表无所复有故言知不过极物废起无所原随此议之所止或谓道莫为也或谓道或使也或使者有使物之功物有自然非为所能由斯而言莫为之言当也至精至大皆不为而自尔物有相使亦自尔也故莫之为者未为非物凡物云云皆由莫为而过去实自使之无使之者居指物之所在物之所在其实至虚求之于言意之表而后至焉突然自生吾不能禁忽然自死吾不能违近在身中犹莫见其自尔而欲忧之此二者世之所疑物理所穷故知言无穷然后与物同理常不为而自然道不能自有有者自然也物所由而行故假名曰道举一隅便可知求道于言意之表则足不能忘言而存意则不足道物之极常莫为而自尔不在言与不言极于自尔非言默所议也
  吕注少知闻谓之道则已有而不得与道比故疑于无物问万物所生恶起所谓制乎虚者也日月往来升降消长相照相盖相治也寒暑屈伸王相生克相代相生相杀也物生天地间随阴阳四时而运是以欲恶去之乘之以行雄雌片合动静有常故有安危祸福聚散等事此名实之可纪而精之可志非不可致诘者也先后相随之谓序相理而未尝乱也桥则乘之以行运则因之以济相使而未尝定也穷则反终则始阴阳尔四时尔是物之所有非道之无也言之知所止极此而已此则万物之所生起非所以生而起有名万物之母是也若夫睹道之人未尝无物故不随所废未尝有物故不原所起泊然无名出乎六合之外岂言知之所及哉季真莫为随所废也接子或使原所起也鸡狗之鸣吠其所化所已为也其所以鸣吠所自化所将为也精至无伦则无内大不可围则无外或使莫为果安在耶此所以未免于物以其不丽于实则丽于虚故也以有名实为物之居不知其未尝有以无名实为物之虚不知其未尝无所以言而愈疏也生死之不可却止则超乎言意虽近在身而不可睹也或使莫为皆疑之所假而非理之真往无穷则迎不见首来无止则随不见后是物之理非物之形也或使莫为则可言可意不免于物终始而已恶睹所谓无止无穷哉道不可有以其无有也有不可无以其自无非我无之也然则道者假名安可以名为道莫为或使皆在物一曲何足以合乎大道言而尽道希言自然也言而尽物多言数穷也自物观之则道非物自道观之无物非道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终身言未尝言则非言也终身不言未尝不言则非默也议至于此然后为极
  疑独注阴阳则相照以日月相合以天地相治以风雨四时则相代以寒暑相生以春夏相杀以秋冬为有阴阳四时欲恶雌雄于是桥起安危祸福悉由之以至于相理相使与夫穷反终始者皆物之所有言知所能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则见于形气之表岂复留意于物而推废起之由哉此议之所止也莫为则自然天也或使则使然人也和同天下则非一曲矣鸡鸣犬吠人所共知其所以鸣吠有将为者虽大知不能以言意求矣由是而推至于极大极细皆非人力所能为也莫为则知天不知人或使则知人不知天滞物一偏终以为过虚实有无之名相因而生可言意则愈疏不若求之于言意之表也夫人之死生顺乎性命孰能禁阻此理非远在吾身中如四时循环而不可睹则或使莫为之说疑其为假而非性命之至吾观夫复命之本其往也无穷出生之末其来也无止言道之无则与物同理言道之有则与物终始非有非无出于强明则或使莫为皆在物一曲而未至于大方况欲语道之无方乎言而足者内无所慊故尽道言而不足者反此不若非言非默而道物两得之也
  碧虚注少知问世间万物之所生起太公告以阴阳四时照至至一作治生杀之理人民欲恶去就禽兽之雌雄片合桥起高劲貎事有安危祸福缓急聚散之不同而相易相生相摩相成之不一外有名称可纪内有精微可志自天地至于万物亦皆随次序相理相使物穷则反事始则终殚言竭知止极亊物之粗莫能窥道之藩篱也唯睹道之人不随物之废起而任物之芸芸我则括囊全生而已又问道之莫为也其如事业何道之或使也其如自然何当物之情孰偏孰正答以鸡鸣狗吠是人所知而莫知其所以鸣吠谓其莫为耶何缘而忽鸣吠谓其或使耶他物何为寂然自化之理孰知将为之情孰识唯置其莫为者则可以察或使之情任其或使者则可以审莫为之理推此而论虽至大极细皆不免于莫逃乎累夫物所赖者名与实名实䘮则物何有唯妙道至理不涉思议气来则生气散则死方生复死方死倏生可谓近矣而理不可睹在于冥悟而已或使则利人莫为则自全达者左右逢原迷者疑心未释假道而行耳吾观道之本末空寥恍惚不可随迎论其无穷无止亦与动植无二世以有用无为为言教之本既形言教则不能超物故与之终始有无二理皆借妙本而行季真之无接子之有皆一曲之论见笑于大方之家有无皆贯事理兼明为言而足言而足则道无遗矣有无偏执事理互陈为言不足言不足则物无逃矣道之极也默不能默物之极也言不能言若离其言言去其默默然后冥会忘言之机目击众妙之极鬳斋口义照犹应盖犹合相治相消长也春生秋杀随时代谢然后有欲恶去就安危祸福等事同中之异者桥拱而起片即判也自欲恶已下其名实精微件件可见可书也随序之相理即阴阳相治桥起而运相为消长故曰使穷通终始物之必然言知之至极此而已唯知道之人于所以废起者皆归之自然故言议至此而止莫为言事皆偶然或使有主之者鸡鸣狗吠喻人所知不同虽有大知不能尽其言意所自化所将为若以此理分析细大理不可穷已皆累于物终以为过谓有物司之是实也谓本无所主是虚也有实则有名为累谓无则名实俱泯然所谓无者终在亦累于物曰有曰无皆可以言传意度去道远矣未生不容不生当死岂可违阻此理近在目前而不可睹以为或使又以为莫为世之疑情假此而起即本始未动之时观之见其往者无穷即既动而止之时观之见方来者无止但泯于无方可合万物而同一体或使莫为皆未离于物与之终始不免于有何可得而无之若以真实而观道之一字亦是假名二者之论泥于一偏安得合乎大道我有真见终日言亦无妨若无真见虽多言而不离于形似道精也物粗也若要其极言默皆不足以尽非言非默之中自有至极之议释氏所谓我按指海印发之似汝举心尘汝劳先起亦此意
  天有阴阳四时人有欲恶去就物有雌雄判合桥起凭虚而起庸有用是而有言事或无因或有因皆出于天人万物之交化而本于道之绪馀安危至聚散八者又自然而生其迹愈粗历数人据纪实无遗于是随次序以相理而君臣父子之义明凭虚运以相使而穷反终始之机著故其言知所至极物而止此治世之论方内事也若夫方外睹道之士则不随物所废不原物所起首尾既忘中亦不立然则何所容其拟议哉季真接子当时有此二家之论各执一偏犹杨墨之为我兼爱以其不合乎道故以鸡鸣狗吠鄙之人皆知其鸣吠而不知所以鸣吠则吾于二子之论又安能知其所自化哉以此理析之凡至小极大或使莫为皆不离于物莫免乎患或使有由然则实也莫为虽虗有名则实系之未得为全无也昔之语道者必离四句谓有无非有非无亦有亦无离此即是道犹舍东西南北即中也请观夫四时之往来日星之奔运天行徤而不息海嘘吸而有信莫之为耶或使之耶然则有为之者有使之者鸣吠为风气所使生死为大块所使四时日星天海皆有真宰司之但为于无为使于无使目人之生死去来不可阻此理近在身中而不可睹其议亦然观其本而往者无穷观其末而来者无止则知受役于造化者往古来今而不息非独我也何可胜言与物同此理而已若泥于或使莫为则有言有名之所自起与物终始而无已也道不可有有之则窒滞而不通何由造虚玄之妙道处有无之间而不著于有无假有无以行无所往而非道若季真接子者各殉一曲岂可达乎大方言而足者得道之精言而不足者得道之粗言一也而有道物之分若究其极物之虚即道也言默皆不足以载唯超乎言默之表斯为道之极议也欤
  禇氏綂论是篇自则阳王果起论称山樊隐德以镇市朝奔竞之风有以见至人善达物之绸缪使之归乎恬畅是谓饮人以和而使人化者也禆益治道多矣以其爱民无己故民爱之安之亦无己盖以道济物出乎惟慎之真民安有不化者世人往往殉物失已日远旧都望之畅然则未至蔑尽犹思所以求复而能见所自见闻所自闻其忻悦当何如人之治身犹治国也心君正而五官理国君正而群辅贤非独利于一时犹足以兴日后之化如汤得三臣傅于前而有夫子继其后若四时之成岁功又何内天外人之辩哉次因齐魏败盟而举兵遂引触蛮为喻以眇当时好战之君明所习之隘陋所争之不足争也孔子舍蚁丘讥有迹之可嫌封人论为禾忌欲恶之为孽此皆示应世理身之要至于柏矩叹罪人以失为在己正己以正物也蘧瑗随年化恃知所不知用物之知也此又论治民化物之方灵公之为灵定葬于未然则凡所为者不得不为造物有定筭托之于人耳若夫丘里之言合散同异马非百体立体得名大人合并为公万物殊而道备犹大泽之百材大山之木石或同出而异用或异产而同归不越乎形气之分化而至理尽矣结以季真接子虚实皆为执滞未免与物循环而已故必超乎言默之表心融而意得之道物之极议存焉则知可道可名之非真当而非言非默之可载道也明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六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七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外物第一
  外物不可必故龙逢诛比干戮箕子狂恶来死桀纣亡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员流于江苌宏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人亲莫不欲其子之孝而孝未必爱故孝已忧而曾参悲木与木相摩则然金与火相守则流阴阳错行则天地大絯于是乎有雷有霆水中有火乃焚大槐有甚忧两䧟而无所逃螴蜳不得成心若悬于天地之间慰暋沈屯利害相摩生火甚多众人焚和月固不胜火于是乎有僓然而道尽郭注善恶所致俱不可必藏血化碧精诚之至忠未必信孝未必爱是以至人无心应物唯变所适天地大絯所谓错行茍不能忘形则随所遭䧟于忧乐左右无宜也矜之愈重则所在为难莫知所守故不得成心若县谓希跂者高慰暋则非清夷平畅生火谓内𤍠也遗利则和若利害存怀其和焚矣大而黯则多累小而明则知分唯僓然无矜遗形自得乃尽也吕注凡非性命之精皆外物也故不可必龙逢比干以仁为可恃而必之恶来桀纣以不仁为可恃而必之皆至于不免为善恶而不近刑名则何必之有夫外物非独不可必于人亦不可必于己君亲莫不欲臣子之忠孝而忠未必信孝未必爱欲臣子之忠孝在己者也盖道未至于僓然而尽虽在己所欲犹为外物而不可必况在人者乎伍员苌弘诸人必其在人者是以至于死亡忧悲血化为碧忠诚之至而犹不能必于欲忠之人岂不哀哉木相摩则然同类不能无相害金守火则流异类不能无相害阴阳错行已下言其大寇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则震而为霆发而为光或出于所异或害于所同以至生火焚和而月不足以胜之也盖大患有身安能无忧或系于所同或系于所异是为两䧟螴蜳不能成其所欲为心若县于天地之间慰暋沈屯而不得解犹阴阳错行天地大絯之时利害相摩水火甚多犹有雷有霆水火焚槐之时虽清明之性如月不足以胜焚槐之火此皆出于有心僓然则纵心而至于无心道尽于此矣疑独注在己有义在物有命义有可修之道命无可必之理外物不可必主于命而言臣子之忠孝在己者也以忠孝求知于君亲在物者也外物虽不可必在己者不可不尽忠孝而不见知于君亲者龙逢孝己诸人是也非唯不见信爱卒至诛戮忧悲此其不可必者君子修其在己以俟在天者而已木摩木则火生火守金则烁金火不以所生而不焚金不以散释而失性也圣人阴阳因以綂天地阴阳顺则天地通而风雨时唯其絯而不通则雷霆奋击水火焚槐水所以灭火乃出火而焚槐今之电火是也圣人至于命则不为阴阳所制无忧乐于胸中世人必于外物五行所以为之贼阴阳所以为之寇为忧乐所䧟而不能逃也螴蜳疑惑不能成事遂意则慰乖意则暋遇境则沈触物则屯利害交于胸中摩击内𤍠则是生火焚其和理而性不全矣月者天之阴火者人之阳人欲炽而天理𧇊月不胜火之谓也阴阳五行之乖宜惟人欲恶之所召能僓然忘形于利害之外斯道尽矣
  碧虗注道安乎内事涉于外在我犹不可必况物外乎或以仁义为可必夷齐不饿死以知为可必则比干不剖心以忠为可必则伍员苌弘不遭戮矣此忠贤佞幸两䧟而不可逃也碧者忧之色心主血忠臣忧国故血化为碧伍贠苌弘知事君尽忠而不知逆君之致祸孝己曾参知事亲尽孝而不知亲嫌而致忧皆未明外物不可必之理也恶来顺纣同孽相济而不免犹木之相摩龙逢逆纣善恶异性而遭诛犹金火相守也阴阳错行则天地大絯忠孝𬒳刑则国家倾覆忠孝臣子所当尽也不幸而遇暗君顽父逆理暴虐犹水中有火乃焚大槐淮南子云老槐生火是也忠而谏诤则忧及其臣佞而謟谀则忧及其君皆䧟有为之祸是以忧怵而志不得成其心欲高显于天地之间而世道交䘮郁闭屯溺之使无所施用忠佞相摩恚怨日炽人和焚弃矣忠孝之诚如月暴虐之性如火月固不足以胜之唯僓然无心而至顺者忠孝之道尽矣
  鬳斋口义桀纣之时贤不肖均于𬒳祸是不可必也苌弘𬒳放归蜀刳肠而死蜀人以匮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玉晋元帝托运粮不至而杀其臣其血逆柱而齐主以明月之䜟杀斛律光其血在地去之不灭亦此类孝己曽参皆以孝而害亲是不可必也木本无火相摩而生金本至坚见火而流皆言其不可必絯异也大雷雨之时或焚树木此皆阴阳错行而为灾之火两䧟为人道阴阳螴蜳𪫟惕不安心若悬言其系缚自苦郁闷䧟溺利害交战内𤍠生火焚荡胸中之和气也人之天性如月但为物欲熏灼其为月者不能胜之僓然放弛貎道尽天理灭尽而后已也禇氏管见外重者内轻物得则已失凡世间利名毁誉成败得失非性命所有者皆外物也而世俗认以为真殉而忘反以至杀身而弗悟何耶盖浇风所尚非利则名而毁誉荣辱亦随之有识者知利之为污不屑就焉则慕名以自高名之美者无过忠孝以其能致君亲于无过有足以𥙷国家兴教化故也若上古风淳君如标枝民如野鹿则安有犯颜逆鳞之举亦岂有刀锯鼎镬之威哉为臣不幸而遇𭧂君悖理专杀即阴阳错行雷霆妄发之时也而后忠见焉为子不幸而遇虐父窘逐流离即水中有火焚槐之时也而后孝闻焉槐色正黄喻性中和木之为物绞之得水钻之得火阴阳之性具焉水中有火阳侵阴位至于焚槐则过亢矣和能不伤乎譬人身由阴阳而生抱冲和而立或得以寇之者物为之累而气动于中喜怒并毗阴阳交胜冲和日损客邪乘入无根之木其能久乎两䧟谓外而事君奉亲内而修身养命皆不逃乎忧患心惶迫而志不成若县系于天地之间无求解脱处慰字难释或借从郁音义颇明白慰暋于思虑沈屯于嗜欲言著物之重所以利害交战生火内攻冲和焚烬而患生焉夫阴阳之运于太虚而无形其舒惨之机则随人喜怒感召而发吁人亦至灵矣可不自爱重乎又譬以月之明虽大而𧇊多盈少出于天理也火之明虽小而然之益烈由于人为也天道恶盈其𧇊也易衰月不胜火人欲盛而天理灭之譬也月盈而⿰虗亏 -- 亏则有常度⿰虗亏 -- 亏而复盈明何损焉火之炽也燎原烛天及其薪尽灰土而已世有臣子尽道而遭困厄者乃所以成忠孝之名而虐之者自速于尽则是身不胜暴虐之势而理实胜之犹月之形不胜火而明实胜之矣吁忠孝之名臣子之不幸也道德经云六亲不和有孝子国家昏乱有忠臣然则何以处之曰僓然而道尽僓然而道尽已㤀而物化之谓也已㤀物化又安有生火焚和之患哉
  庄周家贫往贷粟于监河侯侯曰诺我将得邑金贷子三百金可乎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耶对曰我东海之波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曽不如早索于我枯鱼之肆任公子为大钩巨锱五十犗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䧟没而下骛扬而奋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自浙河以东苍梧以北莫不厌若鱼者已而后世辁才讽说之徒皆惊而相告也夫揭竿累趋灌渎守鲵鲋其于得大鱼难矣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是以未尝闻任氏之风俗其不可与经世亦远矣
  郭注庄子贷粟言当理无小茍其不当虽大何益任公子章言志𧼈不同经世之宜各有所适也
  吕注庄子贷粟明养生者止于活身而不务有馀任氏钓鱼明经世者志于大成而不期近效
  疑独注济人之急必及其时若监侯之诺庄子以邑金则后时而无及矣故申以辙鱼之喻言侯不知鲋鱼之急也任国之公子为巨钩大锱有兴亊造业之意犗犍牛大鱼食之至惮赫千里言存心远大者所得虽迟而警动天下任公子得鱼至无不厌若鱼者喻所得者大天下均被其泽也后世惊而相告言存心远大者得志于天下传名于后世古伊尹太公之徒是矣鲵鲋鱼之小县令官之卑皆非远大之所也碧虚注常与谓相亲者鱼水常相亲今失之矣故无所安处夫衣人在寒食人在饥激江水以迎辙鱼不亦晚乎投虎千金不如一彘肩之谓也任公子为巨钩大锱而得大鱼于期年之后世之辁量人材讽说事务者闻此风俗特异惊而相告盖喻浅学之徒不可与论经世大业也竿累平声所谓荆篠之竿茧丝之纶是矣县平声高也谓高名令闻
  鬳斋口义邑金采邑之租金波臣犹水官常与常时相与者辁才揣量讽说犹涂说累小绳县掲之号令犹赏格言饰小说以干上求合其所示之令格之能得几何俗字属下句言世俗之士
  监河侯说苑作魏文侯乎旧音去声义当是吁字去声叹也鲋鰿鱼波臣旧注波荡之臣吴越之王颇难释诸解略之独碧虗云吴越水聚之地王犹江海为百谷王张君本校本游下加说字去声其论亦未通详义考文粗得其意王字元应是土误加首画耳说颇简明此段大意谓人处道中如鱼在水不可须臾离茍失道于身而欲假之于外类望监河侯之邑金何足以济目前之急大钩巨缁喻所操者大则其得必丰累当作缧纶也风下俗字为冗出于误笔此言人之守道久而见功不可责以朝夕之效及乎㴠养成就见之设施泽及万物岂止浙河东苍梧北而已哉鲋鱼下忿然作色四字误笔重出县平声高名令闻之说为优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八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外物第二
  儒以诗礼发冡大儒胪传曰东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接其𩯭擪其顪儒以金椎控其颐徐别其颊无伤口中珠
  郭注诗礼先王之陈迹也茍非其人道不虗行故儒者乃有用之以为奸则迹不足恃也
  吕注小人之儒资先王之言以济其不义何以异此疑独注先王之世已远儒者有资其迹以为盗而至于发冡犹举逸诗以讽亡者兼证口中有珠宜取之也夫仁义之迹大故资之以窃国诗书之迹小故儒者资之以发冡由诗礼之迹充之以至于仁义由发冡之心充之以至于窃国不可不谨也欤
  碧虚注诗以导志礼以导事皆垂训以翼扶治道者也君子则恃诗礼以修身小人则诵诗礼以为盗君子少而小人多故圣迹之利天下少而害天下多夫盗不掘夷齐之冡必发桀纣之墓者盖有以致之是故多藏必厚亡老氏之深戒
  鬳斋口义此喻当时游说之士借圣贤之言以文其奸者自上语下曰胪胪传者大儒为首而告其下青青之麦二句赋墓田下二句讥富贵古逸诗也接其鬓而下教其取古珠而无损也
  诗礼之于天下所以正治道而防其流与法并行使人有所兴立也圣人世不常有故其为虑也深思有以尽革天下之弊出于礼必入于法合于礼而法可除圣人之心如此而已奈何季世薄俗有资其迹以为奸者至于发冡而不恤则非独害及生民死者亦不得安于泉下其流毒可胜道哉而犹举诗语以讽可谓为所不当为用所不当用也南华悯世真切而无所效其力遂旁譬曲喻以致意焉至若鲁号多儒及核其实而儒者一人则此章非无为而言盖欲诛其心而正其教使之为诗礼所当为尽儒行所当尽又将以示时俗厚葬之戒起后世淳朴之风一举纲而众目张于治道岂小𥙷哉
  老莱之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于彼修上而趋下末偻而后耳视若营四海不知其谁氏之子老莱子曰是丘也召而来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与汝容知斯为君子矣仲尼揖而退蹙然改容而问曰业可得进乎老莱子曰夫不忍一世之伤而骜万世之患抑固窭邪亡其略弗及邪惠以欢为骜终身之丑中民之行进焉耳相引以名相结以隐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闭其所誉反无非伤也动无非邪也圣人踌躇以兴事以每成功奈何哉其载焉终矜尔
  郭注长上促下耳却后而来偻视之儡然似营他人事者谓其能遗形去知故以为君子揖而退受其言也设问令老莱明其不可进一世为之则其迹万世为患直任之则民性不窭而皆自有略无不及之事惠之而欢者无惠则丑惠不可长故一惠终身丑也言其易进则不可妄惠之隐括进之谓也顺之则全静之则正事不远本故其功每成矜不可载故遗而弗有也
  吕注老子孔子初无间然世之学孔子者泥迹而不得其心故庄子有是论自修上促下至谁氏之子以貌求圣人者也躬矜躬行而矜之容知则非盛德若愚者夫大乱生于尧舜之间今不忍一世之伤而有为以救之是骜万世之患也岂富有之业固窭耶将亡其谋而有不及耶言皆不在是也夫惠非大知然以欢乐为骜终身之丑犹且有所不为至有相引以名相结以隐者此中民之行进焉耳况体道君子其可若是乎盖不能绝弃圣知两忘善恶皆骜万世之患者也道无不为而反焉则无非伤无为而动焉则无非邪安有可贵而誉之哉豫若冬涉川犹若畏四邻踌躇之谓也奈何载而有之以为非矜不可得也疑独注末肩背偻伛然耳后贵人之相视若营四海言广见无私躬矜容知谓未能无经世之迹业可得进进于道也夫仁义圣知者圣人不忍一世受害故为之以救当时而后世资其迹以为害以圣迹治世俗使人凌辱至于固陋贫穷又忘其简易之理而不及真道也惠之而欢者无惠则丑中民性可上下进之则上达何必惠焉惠者小人所怀故君子不取相引谓趋名相结谓乐隐趋名所以同民患乐隐所以充已欲二者皆有所偏所以为中民相㤀而闭所誉无是亦无非矣人之性反则伤顺之则全动则邪静之则正踌躇不遽故能顺性命之理而每成功欲𨒪则不达也孔子载道以行当时中有矜色故老莱告之以此
  碧虚注躬矜谓其欲明污容知谓其将惊愚故皆令去之一世之伤数也舍容则茍免万世之患迹也骄骜则不救复询仲尼历聘遭难守道坚固致此贫窭耶或亡其谋略事业弗逮耶以惠为悦而骜物圣人之所丑也中士之性易诱世治则援引就名世乱则交结退隐仲尼述作皆美尧而恶桀若泯绝圣迹毁誉何有顺世者不逆故自全静虑者不挠故自正圣人从容行道功业自成成犹不居况不成乎忘言则无累纪则矜名也
  鬳斋口义末微也言背微曲视若营四海即蒿目以忧世躬矜汝身矜持之行容知外餙之思虑骜同傲汝既如此是宜穷也以名而相汲引以隐蔽之计相交结皆庸人所为尧桀两忘则无毁誉矣反谓背自结之理动而弗静无非邪僻圣人不得已而后应所以每每成功汝奈何以矜持之志自负耶
  老莱弟子形容夫子状貌见于三语末句似得圣人之心非具绝尘眼未易道此与关吏仇璋状文中子之语相类而其父已知之圣贤心通神会若此躬矜谓全身是夸耀容骄色知多谋皆足以召患故令去之骜一作骛为忧言不忍一时之患为仁义以救之后世殉迹成弊驰骛而不止也抑固穷窭轻于用世耶或无谋而虑弗及此耶何欢于为惠之心形见于外而不可掩耶盖讥夫子遑遑游聘徒自困其形神是驰骛终身之丑庸民之行进于此耳进则相引以名退则相结以隐誉尧非桀由此而生若两忘非誉尧桀奚辩哉反谓反前所言不能两忘者则爱恶存让与物皆伤也动谓内无定见喜誉恶毁者则随物趋舍于行为邪也是以圣人待时而动徐以兴事每有成功奈何自负其能终不免于矜也夫子之与老莱犹出为尧而隐为由南华寓言以警世之不知时而强为以要誉者耳非实贬之也
  宋元君夜半梦人被发窥阿门曰予自宰路之渊为清江使河伯之所渔者余且得予元君觉使人占之曰此神龟也君曰渔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令余且会朝明日余且朝君曰渔何得对曰且之网得白龟焉其圆五尺君曰献若之龟龟至君再欲杀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杀龟以卜吉乃刳龟七十二钻而无遗䇲仲尼曰神龟能见梦于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网知能七十二钻而无遗䇲不能避刳肠之患如是则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虽有至知万人谋之鱼不畏网而畏鹈鹕去小知而大知明去善而自善矣婴儿生无石师而能言与能言者处也
  郭注神之不足恃也如此唯静然居其所能而不营于外者为全不用其知而用众谋犹网无情故得鱼小知自私大知任物去善则无所慕无所慕则不骄而自善汎然无习而自能非跂而学彼也
  吕注龟有知而不得免患有神而不能避网是为有所困有所不及为道者所以绝圣弃知也虽有至知万人谋之寡不胜众其情得矣鱼不畏网而畏鹈鹕鹈鹕有知网无知也故去小知而大知明去善而自善则治国者何以知为哉婴儿无石师而能言茍以之而与天下之民处其能使之不知乎
  疑独注善知人之吉凶龟之知也刳而不䘮其灵龟之神也然而不逃余且之网不免元君之厄是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矣夫圣人者聚众之善并天下之知所以谓之至知也凡无情于物然后能得物故鱼不畏网而畏鹈鹕去小知则知周万物去小善则善出天性婴儿无师而能言渐染而不觉岂用知以求之哉
  碧虗注龟卜七十二兆八九之数故关子明易传以七十二为历法蟾蜍辟兵而不免仲夏之杀鸡鸣将旦而莫逃鼎俎之难灵于彼必昧于此是谓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众忌多知鱼畏有心能去知人之知而养自知之明去离道之善而保自全之善则近道矣婴儿淳朴渐散与能言者处也既能言矣分别是非而利害生焉
  鬳斋口义阿门曲侧之门名之以知则有穷时人有至知者岂能胜万人之谋鹈鹕有心害鱼非网比也我有心彼亦有心能去其小知而付之自然则大知明矣去吾为善自名之意则善自归之石同硕硕大之师能教人婴儿不徒教而能言皆自然之喻宰路渊名神龟所居为清江使河伯之所则以知而见役兼由清入浊所以不免乎患犹能见梦于元君则其神灵未泯也龟阴物而介色白应物其圆五尺配五行也卜杀龟而吉明兆不为己私虽不利于己而能著灵于人也七十二钻而无遗䇲言其材美上符天候然而入网莫逃刳肠不免者其神其知有时而穷皆不足恃若不为清江使而曵尾于涂中以全无知之知不神之神斯为至知至神矣又何有网罟之忧哉此章与史记龟策传相类但彼作渔者豫且即此人是故有至知者虑众人之谋得以胜之而不敢全恃众知谋之无异鹈鹕之于鱼非若网之无心而可避也欲避患者当去自已小暗之知而取众谋以为知则大明而周物是以去已善而天下之善归之如婴儿与能言者处久而俱化不知所以然而然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九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外物第三
  惠子谓庄子曰子言无用庄子曰知无用始可与言用矣夫天地非不广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则厕足而垫之致黄泉人尚有用乎惠子曰无用庄子曰然则无用之为用也明矣庄子曰人有能游且得不游乎人而不能游且得游乎夫流遁之志决绝之行噫其非至知厚德之任与覆坠而不反火驰而不顾虽相与为君臣时也易世而无以相贱故曰至人不流行焉夫尊古而卑今学者之流也且以豨韦氏之流观今之世夫孰能不波唯至人乃能游于世而不僻顺人而不失己彼教不学承意不彼
  郭注圣应其内当事而发已言其外以畅事情情畅则事通外明则内用相须之理然也性之所能不得不为性所不能不可强为唯莫之制则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也德非至厚则莫能任其志行而信其殊能人之所好不避是非死生以之易世无以相贱所以为大齐同唯所遇而因之故能与化俱而学者尊古卑今失其原矣随时因物乃平泯也当时应务所在为正本无我我何失焉教因彼性故非学彼意自然承而用之则万物各全其我矣
  吕注世情以有知有能者为有用无知无能者为无用而不知无用者乃为有用者自出也自道观之则世所谓知能有用者其小曷啻容足之于地耶列子云至游者不知所适至观者不知所视物物皆游物物皆观此我之所谓游我之所谓观也庄子之游亦若是而已得道者物无非道则物物皆游物物皆观虽欲不游不可得也人而不得道虽欲游之不可得也流遁之志因俗而为卑决绝之行离世而为高皆非至知厚德之任盖蔽于一曲以至覆坠火驰而不顾则虽相与为君臣亦时而已易世无以相贱其不当于道则一也有至知厚德者卑不为流遁高不为决绝唯道之从而已故至人不流行无辙迹也若尊古而卑今则以韦豨氏之流观今世浇薄其心孰能平而不波乎唯至人乃能游世而不为僻异之行外顺人而内不失已因于彼而教之非学也达其意而承之不彼也所教者彼之所有非教以所无也不能通天下之意则彼是生矣达其意而承之何彼之有此至人之所游也
  疑独注有用之用器也无用之用道也噐有极其用小道无穷其用大庄子论道其言浩博故惠子疑其无用告以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譬行地虽至广人之所用容足耳足外若无馀地恐垫溺而不敢行然则无用之为用明矣逍遥游论大樗大瓠皆此意游者有行有止而自在者也人皆有自在之性有能有不能者在学与不学之间学而至于反本则能游矣虽不务外观亦无不自在此能游也不学而为物所蔽虽日务外观亦不能自在矣流者逐物而不返遁者防患而不进决者果于动绝者灭其迹皆滞于一偏以之为知则有所不知以之为德则有所不载故灵气覆坠心情火驰虽与为君臣时适然耳何贵何贱哉至人唯变所适遇则因之不留行焉以三皇已前观今之世孰不为风波之民唯至人随世而游出于天性故能顺物而不失已彼来则教之未尝有事于学承彼之意而从之不以彼为彼也内篇曰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是也
  碧虗注人以履蹈之外为无用之地若掘之垫下至于黄泉独存容足地则不能跬步矣譬之种植必多空地斯能蕃茂则无用之为用明矣人能游学于道性自然也安得使不游乎不能游学于道亦性自然安得使之游乎世人不知分量妄役流荡遁逃之志果决卓绝之行刻意以为高亢皆非至知厚德所因任也覆坠谓不游学而废业火驰谓苦游学而进益各务所趋而不反顾在时所尚逓为君臣而已何分贵贱哉唯至人出处有道各行其志而学者贵远忽近其弊已久以上古圣贤观今之世无不波荡失性者至人则随世污隆外应物而内全真彼之所教我者世道不必学也然亦承其意而不彼外之所以得全于世此之谓能游
  鬳斋口义垫掘也若容足之外皆深渊则不可行故曰无用之用游者自乐之意有能有不能喻有达有不达流遁逐物决绝自异至知厚德修自然之人任为也覆坠䧟溺世故火驰奔逐利名此皆不能自反者虽时间有君臣贵贱之分身没何有唯至人所行与世无留恋以古今为一学者尊古卑今不知世变若以上古观今日则皆为波荡失性者矣游世而不僻则不以古今为是非顺人不失已外混世而内有所存彼之所教自以为是我固不学之亦顺承其意而无彼我之分此即齐物论因是之意
  游者逍遥自适于无用之地以全已之大用唯达道之士能之能之者不得不游不能者不可强也盖谓时俗逐物而流遁者多否则又为决绝之行刻厉矫亢而不自适则视人世鼎镬䧟阱如至于负石自沉抱木燔死者有之何望乎逍遥游哉故皆非至知厚德者之所因任类多颠覆奔驰于名利以求慰其心虽一时有君臣之分若易此一时则无以相贵贱唯道为天下贵悖道则无以取重于世也故至人听物流行而不遏与之同游乎天地之一气耳古往今来乃其常理我能转物则可反今为古岂贵耳贱目妄有尊卑分别哉且以上古观今之世孰不为波荡之人忘古今游世而不为僻异之行顺人不失已以众心为心而我心得矣是谓反今成古何尊何卑仲尼答冉求以古犹今也即此意是以人来学者因彼性而教之不强其所不能承彼意而顺之不以彼为异也如是则古今物我同游一天虽相后千万年相去千万里相处千万人无异合堂同席于漆园夫子之门而乐黄帝老耼之道也此言至人应世非唯能自游于道又能与物同游所以贯百王于一道参万世而成纯者也
  目彻为明耳彻为聪鼻彻为颤口彻为甘心彻为知知彻为德凡道不欲壅壅则哽哽而不止则跈跈则众害生物之有知者恃息其不殷非天之罪天之穿之日夜无降人则顾塞其窦胞有重阆心有天游室无空虗则妇姑勃谿心无天游则六凿相攘大林丘山之善于人也亦神者不胜德溢乎名名溢乎暴谋稽乎誸知出乎争柴生乎守官事果乎众宜春雨日时草木怒生铫鎒于是乎始修草木之倒植者过半而不知其然
  郭注当通而塞则理有不泄而相腾践凡根生者无知亦不恃息殷当也息不由知由知然后失当失当而后不通故知恃息息不恃知然知欲之用制之曰人非不得已之符也天理有常运无情任天窦乃开阆空旷游不系勃谿争处攘逆也自然之理有寄物而通者夫名高则利深故修德者过其当禁𭧂则名美于德急而后考其谋平往则无用知柴塞也众之所宜者不一故官事立事物之生皆有由事由理发故不觉也
  吕注人之耳目鼻口不为声色臭味所壅则为聪明为颤甘为知德壅则哽而不通不通之甚则相蹂践得失交战于胸中几何而不至于跈此阴阳之患所以作众害之所以生也凡物之有知者息存则生息去则死息之出入随子午以消长循阴阳而左右与元气交通无日不然则是天之穿而通之日夜均平未始有降人顾以声色臭味塞其窦而不使之通所以降而不殷也人能恬淡虚无则真气从之正形一视则天和将至是以胞有重阆周固生白而邪秽不能侵心有天游逍遥无为而事物不能挠室必有空虚以异乎尊卑否则姑渎而勃谿矣心必有天游以出乎尘垢否则六凿跈而相攘矣六凿即耳目鼻口心知也人诚知所谓天游则虽游乎人间世万物无足挠心其神足以胜之也奚以大林丘山为善哉上德不德故无名有名则德之溢暴之而不藏又名之溢也则谋不得不稽乎誸知不得不出乎争柴不得不生乎守此所以成实乎众宜声色臭味柴其外思虑知谋柴其内而不能相通也夫为道者之治心治之于未乱无若草木怒生而铫鎒始修也
  疑独注彻者通而无累六者皆彻则无所不聪明无所不颤甘无所不知无入不自得此之谓反本故能内视反听以至鼻口心知皆内求诸已然后六根解脱众尘不染于此所以入道六者不彻则为物所壅相陵贱而害众矣夫生物之有知者以息为主息者冲气之往来本由于心而鼻其所自也前言六者贵彻息则六者之主人之好恶不中者盖有物塞之非天之罪自然之理通穿万物昼夜不息无降杀也而人自以六物反塞其窦耳胞有重空乃能容五藏通气液天游喻心虚无系道生其中室者妇姑共处中不虗则尊卑竞争心者众好所攻中不虗则六凿攘夺此所以害生若能心虚则死生惊惧不入于中无往而非适也大林丘山神之所寄故善于人人知山林之善而不知有神者主之神之寄于山林犹自然之理寄于心也德者性之自得名生则德溢德溢则人不好德而好名争名则暴矣誸者言之急争者凶之器谋欲速故出于誸知好胜故出乎争柴谓众好内实故生乎守皆非自然者也众所宜者不一官事合乎众宜则果于成矣春雨之时草木冲地而生未达则怒农器于是乎始修则倒植者过半凡物倒植则无生理当春则倒者亦植造物所为不知其然也此皆言顺自然之理
  碧虚注人能收视反听纳息漱液虚中藏用则六事俱彻妙极无加不然则哽碍腾践上下错乱诸疾作矣凡动物有知者皆恃息而生其六根壅阏而气息弱者由欲恶之孽所致非天之罪也元气贯通万物人之窍穴昼夜升降与之无穷乃为嗜欲所窒空窽结滞神明何所托哉身内有丹田三宫金堂玉室胞有重阆也心中有窍谓之天府神游息于其间室隘则妇姑反戾心碍则欲恶纷纭是故茂林为丘山之美林伐则气象损奇才为士人之美才役则精神耗名夸者亏德志暴者损名谋贵深静稽乎誸急则浅陋矣智当晦藏出乎争则与物竞矣若能柴立不移而自保守免为物所害也官事果乎众宜在私则决乎自殉德形则名知显而暴静兴春泽则草木生而铫鎒起众人逆道以求生犹草木反根而欲秀也鬳斋口义得自然之理而大通彻则耳目之所视听为真聪明鼻口之所嗅尝为真颤甘心所知为真知德为真德矣哽谓不通跈者足迹人见道有碍则累于形迹而众害生也息犹生生之谓性人皆有之有此受生之性而后有此知觉所以知觉恃此息也或至于不当理者岂天靳之耶天理之在人身日夜发见人以物欲自塞其心窍耳胞膜空旷心君主之以天理自适谓之天游室窄而妇姑争斗喻心蔽塞则六根相攘矣大林丘山人见而善者平日耳目隘窄不能存自然之神以胜物欲故也求名利则德性荡溢性暴急则名亦荡溢言并与名失之誸同弦有急意急而后稽于知谋有争竞而后知谋所出守执不化而后有柴哽不乐之意求众事之宜者固执不通之弊此言痴儿欲了官事官事不可了也春雨至而草木怒生人修田器以鉏㧞之岂有心于戕草木哉为耕种计不得不然盖生者自生㧞者自㧞草木去而所种之物又生便是其成也毁也其毁也成也由是而观得䘮生死皆当听其自然自德溢而下皆容心之失能无容心则有天游矣
  耳目鼻口心能通而无系者皆由知彻为德所致茍无德以贯之则五者俱壅关窍哽塞物欲腾践为害多矣夫生物之有息所以通一身之气交天地之和升降而滋荣之故经久不衰当老益壮今养生之家正主此论但不能培养其源本而有所作为以壅阏之则非与天地元气流通之道贯穿万物无时休歇其有衰杀者人自以六物反塞其窦耳动物恃乎息植物恃乎根皆受气之所倚以为命者也胞谓腔子重阆谓此身从空而有身内又有五藏之空以行气液天游谓心中能虚则无往不适也室不虚则尊卑勃戾心不虗则欲恶凌夺吾室与心有主之者外物安得而挠动哉大林丘山之善于人以平日所见隘陋忽睹虚旷高明之境心必喜之此乃神不胜物反为所胜山林皋壤使我欣欣乐未毕也哀又继之大化密移理之必至唯至人不假物而乐故不因化而哀化在我而能转物故也然则物之善人也岂真善人之乐物也岂真乐哉盖外有慕则内𧇊重于彼则轻此矣夫名公器不可多取故名之出为德之失有名而暴之又名之失也二者俱失急思所以为谋则知出而争兴此众害生之验及有能守者又病在柴塞而无变执一已之私若官事则务在众宜众宜谓前六者皆彻而无私则其视听嗅尝思虑与天下共否则嗜欲纷起如春雨日时草木怒生而不可遏农器于是乎始修言治之不早草木虽㧞得雨再生时使之然人莫知也人之命在息而使之降而不殷则所以扶卫而补续之者岂无其道哉要在知其时而已此又南华密示养生之秘旨学者宜深思之颤同膻同蹍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九十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外物第四
  静然可以补病眦𡟬可以休老宁可以止遽虽然若是劳者之务也非佚者之所未尝过而问焉圣人之所以駴天下神人未尝过而问焉贤人之所以駴世圣人未尝过而问焉君子所以駴国贤人未尝过而问焉小人所以合时君子未尝过而问焉演门有亲死者以善毁爵为官师其党人毁而死者半尧与许由天下许由逃之汤与务光务光怒之纪他闻之帅弟子而踆于窾水诸侯吊之三年申徒狄因以踣河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㤀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㤀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
  郭注补病休老止遽非不病不老不⿺辶处也若是犹有劳故佚者超然不顾神人言其内圣人言其外趣舍各有分高下各有等慕赏而孝去真远矣尚贤之过也其波荡伤性遂至于踣河失两圣之意乃都无所言也
  吕注静然至止遽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虽然动而后有静繁而后有揃炽而后有㓕扰而后有宁为劳者言之所以息其劳佚者未尝动安用静未尝繁安用揃未尝炽安用㓕未尝扰安用宁此所以不问也唯有德而后有佚佚者神圣之所兼也孔老同生于周庄孟俱游于梁而其言未尝相及者道不同不相为谋也神人圣人不同者迹贤人君子不同者才君子小人则有义利之分也官师之劝其党至于毁死许由之逃其徒至于踣河殉迹之弊至此庄子恐后世得其言而昧其所以言故引此二者卒之以筌蹄之喻俾学者忘言以求其意也
  疑独注然当是默字之误眦㓕谓剪齐须鬂以㓕老莱子又作剪㓕静默补病非不病也休老止遽皆出人为而非自然是劳者之务故佚者未尝问焉駴犹驭也圣人者神人之绪馀有为天下之功贤人者圣人之德业有治天下之效君子者贤人之名迹有治国之事小人则君子之反也故皆未尝过而问焉演门宋城门其地有亲死而善毁者宋君嘉其孝爵之为官师乡人慕之强哭诈毁至于㓕性而死者半此殉迹之弊圣人虽有治天下之迹本出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许由务光古之无为者逃尧汤而去之见其未能无不为纪他申徒狄则尤甚者也筌蹄之喻义不待释
  碧虚注静然补病未可以完神眦灭休老未可以还婴宁以止遽未可以灰心真诰云时以手按目四眦令见光分明是检眼神之道久为之见百灵老形之兆发于目眦披𡟬皱纹可以沐浴老容虽然劳者之务故佚者超然不顾圣人则有名神人则无迹贤人尚行义乃圣人之馀事君子贵循理乃贤人之尘垢小人事茍且乃君子之赘疣也演门党人哀毁过礼强哭伤性由殉外失真系禄之深也纪他申徒又蹲窾踣河荡失真性皆刻意尚行好名之过获鱼兔则筌蹄可忘悟道妙则言教顿舍渔猎之夫尚不虗饰其索𨼆探微之士奚用巧事于谈说
  鬳斋口义心能安静则向之失者可以补全剪灭物欲可以优㳺至老宁其身心可止遽急此皆言失而后复先病后瘳故曰劳者之务若安逸之人胸中本静则不问及此非佚者之所有事駴同骇圣人所以仁义治天下是骇之也神人则无此贤者以盛德骇世君子以声名骇国小人营营求合一时但高一著则无此矣演门有善毁而得爵者乡人慕之蹲于窾水蹲有鄙薄意亦欲诸侯以国让之此已可笑三年后申徒又慕隐名踣河而死此极言好名之过既说尽了却以筌蹄之语结末与前篇言而足言而不足体格一同
  𥙷病休老止遽皆劳损于前而后求复非佚者之事故过而弗问神人之于圣人圣人之于贤贤之于君子亦若是傥求合于时则去君子远矣此皆以大观小其德量有以包含之而不复问卒使自化则等而上之可跂及也故凡物之在外者圣人以不必必之然后涉世而无患所以三教圣人设化虽不同而其言未尝相訾不过开人心资治道同归于善而止耳駴同骇德充符恶骇天下崔本作駴可照演门善毁党人慕之遂㤀死许由逃尧申徒慕之遂踣河是皆认迹以为真并已之真失之无异指筌蹄而求鱼兔何惑之甚耶故南华思忘言之人而与之言言㤀而意可得矣
  是篇首论内外之轻重以明物我之亲疏在外者系乎物故不可必在内者由乎我求则得之而世人多务外求求而不得怨尤至矣故建言以破其惑夫忠孝立身之善行犹不能必君亲之知以在内求其在外故也况以外求外者乎由是知性命之内无非道悟之则全性命之外无非物必之者失唯僓然无为暗与道合斯可逃乎两䧟也庄子贷粟而申辙鱼之喻则惠物在及时任公垂钓而鄙小说之非则明道当存大儒者徴诗习礼乃或发冡取珠其初学未必不正及为物欲所迁则冒禁伤化有所不恤反不若下愚不学者之犹有忌惮而安乎定分也是皆原乎上之人以圣智治民之过久则奸民之雄者并圣知而窃之矣复寓言于老莱仲尼以两忘非誉世患自息即我无为而民自化之意白龟能见梦而不能逃网则神不自神而不知有不神之神盖喻恃知以脱患不若忘知之无患也次以知无用而始可以言用其义互相发明至论人有能游谓游心于淡游在内也前皆寓言此称庄子曰正当篇本旨使学者超外物之累进虚通之域神融意适无所不之则道几矣世习愈下往往游所不当游至于火驰覆坠而不顾虽圣人复出来如知何间有乐于游者不过以江海为闲山林为善而放荡终身焉此游世而僻者不免务外而已继又诲以身贵六彻则道不欲壅有知恃息则人当贵虗室虚白生无往而非天游故劳者之务佚者不问犹君子贤圣之有差等也至于演门因毁爵申徒逃汤而致踣河皆由上贵卓绝之行是以下立洁修之名本欲砺世兴教而不知伤生害俗也故举以为后世鉴夫以行观言亦外伤也然而非指无以见月故立言君子不惮于谆谆在学者善求其要而已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九十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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