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富/部甲/篇三 论分功交易相为广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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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功交易,相为用则相为广狭,山城小市之民,贸易所通,其地甚狭,无取于专产一货,〈《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食谓农殖嘉谷可食之物,货谓布帛可衣及金刀龟贝,所以分财布利通有无者。如此,则名货者独财帛其名,不但不能赅食,且不能赅馀物矣。今是书中凡有交易之量者皆以货称,与古义异。学者详之。〉专攻一业。何则?自用而外,多致馀饶,匪所与易故也。彼方舍其专而业其兼,辍其一业之有馀以补他业之不足,夫而后生事得粗具也。天下固有至微贱之工,而非大邑通都莫能存者,转移执事之佣是已。负戴提挈,其为技能浅矣,然不仅村墟屯集之中靡所用之,即在中市亦不能常得其雇直。边鄙之民,聚而处者,多不过数十百家,其中农民,为屠者、为饼师、为酿者,凡一家之所需,大抵求之一身而备。如冶、如梓、如攻石之工,约百里而一有,而鬋茅绹索,例皆家自为之,不能如都会之中雇某作治某事也。即有分功,亦分其大要而已。攻木者总梓匠轮舆,攻金者总冶桃凫栗,事近则一工兼程焉,再析为细,势不能也。今如苏格兰之山邑,岁用钉不过千数,而中巧者日制千钉,使其专之,则三百六旬中,一日食而馀日饿也,可乎哉?
地势之于人事也,川所以为通,山所以为阻,故舟车皆以通货,而车不及舟。地为水所通者,其市场必广,而百工以兴。此所以分功之所始,必在濒海多江河之国,而内地去水远者,常贫陋僿野而后时也。试为计之,以一大车运四吨之货,自伦敦以往额丁白拉,将车者二人,挽车者八马,需时七日者六,而后能达也。以水道言之,则操舟者七八人,为时亦四十二日,其由伦至额可以运二百吨,此实与百人、车五十、马四百者所致同也。夫此人百、车五十、马四百者,将非徒用也,必有此四十二日人畜之糗刍,与夫车与马之所磨损,其他烦费,固无论已。至于水道,不过六七人之所食,一舟之磨损,与风波之偶然。此其难易廉费,岂可同日语哉!设此二邑者,无水以为通,则其所行之货,必其轻简珍贵,价高而利厚者,乃足以致,其不能若今日之百货莫不通无疑也。故市场狭者其交易寡,交易寡者其功不分,则货弃于地而利壅矣。由伦敦以至羯罗屈阇,其为远几何?使惟有陆可通,将行何货焉,乃可以当其费?当其费矣,而途中所过凶悍野蛮之国无数,能卒达者几何?然而是二邑者,今之交相为市者至众也,互相为用而百工兴,民各以富,夫非斯水之力也哉?
是故,近水之土,民勤而业良,其为通愈遥,其为业弥奋,富厚文明,由此而出。远水之土,四境而外,与通者希,大海之滨,可漕之河,皆为四邻之所隔。其为市也,仅视本土之富庶以为差,故富教之效,皆劣于近水者。北美之始垦也,来而集者皆沿江海之壖,其深入内地者,往往而绝也。
考之于史,尤可知矣。欧洲治化始于地中海之四周。天下水入地深者,莫此海若,不通潮汐,舍风所鼓,别无巨浪,小大诸岛,棋布星罗,故水恬而多可泊。初民舟制不坚,不识慈铁之用,于此海最宜。去岸过远,目不见山,则惮而不敢试。芝伯罗塔者,地中海出大西洋之门户也,大秦之人谓曰巨灵之峡,过此以西,动色相戒。涉者独非尼加、加达几尼亚二部之民,垂千馀年,馀国之民莫有出者。
环地中海之滨十馀国,埃及最古,其民讲于农工最先。埃及分上下国,溯尼禄以南为上埃及,皆并河为聚落,去岸不百里则荒地矣。尼禄下流,播为十数支,为下埃及,网分脉结,在在可以通航,城邑林立,而其民皆媮佚富厚焉。北之荷兰,蕞尔国也,其土与财,以比例言,于他国无所让,亦以濒海而有鄂林、摩斯二河名故。是故海国多港汊,内地多江河,不淤不滥而常可漕者,国之至宝,致富之资也。希腊、义大里在古称富强,而至今为建国者,职是故耳。
东揽夫亚细亚,则印度之孟加拉最富庶。而支那各省,财赋最盛称三吴。一则濒印度洋而承殑伽之冲,一则临东海而扼扬子之吭,此皆与埃及之尼禄河同其利用者也。埃及、印度、支那三古国皆有海禁,以内地市场已广,不愿有外交以致窥伺。然而是三国者,皆古盛而今衰。
五洲之地,阿非利加最混沌无窍,其民终古称野蛮,而亚洲内地距水远者,如斯吉地亚、鞑靼、锡伯利亚,亦亘古未进化,由北溟沍涑,大河散处,不可漕通故耳。至如波罗特、亚都里厄特、黑海诸水之在欧,如亚拉伯湾、波斯湾、孟加拉湾、暹罗湾、渤澥诸水之在亚,皆斗入大地数百千里,使之批窍导𥧾,以成互通之利,而非洲则未尝有也。且国有河而不播为小支,或踞其上游,而入海下流为他族所割据,则其通商不盛。盖无支流则不相汇通,失下游则出入多梗,此所以达牛河虽长大,而于上游诸国匪所利者,坐海口为土耳其所据也。此与有河之全,由源达海者,利害相悬远矣。
〈案:中国北之黑龙,南之澜沧,皆坐此患。一失之于俄,一失之于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