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通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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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八 史通 卷第十九
唐 刘知几 撰 孙毓修 编札记 姜殿扬 编札记补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张鼎思刊本
卷第二十

史通卷第十九

 外篇

  汉书五行志错误第十

班氏著志抵牾者多在于五行芜累尤甚今辄

条其错缪定为四科一曰引书失宜二曰叙事

乖理三曰释灾多滥四曰古学不精又于四科

之中疏为杂志类聚区分编之如后

   第一科

引书失宜者其流有四一曰史记左氏交错相

并二曰春秋史记杂乱难别三曰屡举春秋言

无定体四曰书名去取所记不同

其志叙言之不从也先称史记周单襄公告鲁

成公曰晋将有乱又称宣公六年郑公孙曼满

与王子伯廖语欲为卿按宣公六年自左传所

载也夫上论单襄则持史记以标首下列曼满

则遗左氏而无言遂令读者疑此宣公上出史

记而不云鲁后莫定何邦是非难悟进退无准

此所谓史记左氏交错相并也

志云史记成公十六年公会齐侯于周按成公者

即鲁侯也班氏凡说鲁之某公皆以春秋为冠何

则春秋者鲁史之号言春秋则知公是鲁公今引

史记居先成公在下书非鲁史而公舍鲁名胶柱

不移守株何甚此其所谓春秋史记杂乱难别也

按班书为志本以汉为主在于汉时直记其帝

号谥耳至于他代则云某书某国君此其大例

也至如叙火不灾上具春秋桓公十四年次叙

稼穑不成直云严公二十八年而已夫以火稼

之间别书汉莽之事年代已隔去鲁尤疏洎乎

改说异端仍取春秋为始而于严公之上不复

以春秋建名遂使汉帝鲁公同归一揆必为永

例理亦可容在诸异科事又不尔求之画一其

例无常此所谓屡举春秋言无定体也

按本志叙汉已前事多略其书名至如服妖章

初云晋献公使太子率师佩之金玦续云郑子

威好为聚鹬之冠此二事之上每加左氏为首

夫一言可悉而再列其名省则都捐繁则太甚

此所谓书名去取所记之不同也

   第二科

叙事乖理者其流有五一曰徒发首端不副征

验二曰虚编古语讨事不终三曰直引时谈竟

无他述四曰科条不整寻绎难知五曰标举年

号详略无准

志曰左氏昭公十五年晋籍谈如周葬穆后既

除丧而燕叔向曰王其不终乎吾闻之所乐

必卒焉今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于是乎

与丧賔燕乐忧甚矣礼王之大经也一动而失

二礼无大经矣将安用之按其后七年王室终

如羊舌所说此即其效也而班氏了不言之此

所谓徒发首端不副征验也

志云左氏襄公二十九年晋女齐语智伯曰齐

高子容宋司徒皆将不免子容専司徒侈皆亡

子之主也専则速及侈则将以力毙九月高止

出奔北燕所载至此更无他说按左氏昭公二

十年宋司徒奔陈而班氏采诸本传直写片言

阅彼全书唯征半事遂令学者疑丘明之说有

是有非女齐之言或得或失此所谓虚编古语

讨事不终也

志云成帝于鸿嘉永始之载好为微行置私田

于民间谷永谏曰诸侯梦得田占为失国而况

王者畜私田财物为庶人之事乎已下弗云成

帝悛与不悛谷永言效与不效谏词虽具而事

阙如此所谓直引时谈竟无佗述者也

其述庶征之恒寒也先云釐公十年冬大雨雹

随载刘向之占次云公羊经曰大雨雹续书董

生之解按公羊所说与上奚殊而再列其辞俱

云大雨雹而入此科又言大雪与雹继言殒霜

杀草起自春秋讫乎汉代其事既尽仍重叙雹

灾分散相离断绝无趣夫同是一类而限成二

条首尾纷挐章句错糅此所谓科条不整寻绎

难知者也

夫人君改元肇自刘氏史官所录须存凡例按

斯志之记异也首列元封年号不详汉代何君

次言地节河平具述宣成二帝宣帝地节四年成帝河平二年

其纪年𭈹如此武称元鼎每岁皆书始云元鼎二年续云元鼎三年

三年宜除元鼎之号也哀曰建平同年必录始云哀帝建平三年续后

云哀帝建平三年按同是一年宜云是岁而已不当言重言事也此所谓标举

年号详略无准者也

   第三科

释灾多滥其流有八一曰商㩁前世全违故实

二曰影响不接牵引相会三曰敷演多端准的

无主四曰轻持善政用配妖祸五曰但伸解释

不显符应六曰考核虽谠义理非精七曰妖祥

可知寝嘿无说八曰不循经典自任胸怀

志云史记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是岁韩

魏赵篡晋而分其地威烈王命以为诸侯天子

不恤同姓而爵其贼臣天下不附矣按周当战

国之世微弱尤甚故君疑窃斧台名逃责正比

夫泗上诸侯附庸小国者耳至如三晋跋扈欲

为诸侯虽假王命实由已出譬夫近代莽称安

汉匪平帝之至诚卓𭈹太师岂献皇之本愿而

作者茍责威烈以妄施爵赏坐贻妖㜸谓得人之情

伪尽知之者乎此𠩄谓商㩁前世全违故实也

志云昭公十六年九月大雩先是昭母夫人归

氏薨昭不戚而蒐于比蒲又曰定公十一年九

月大雩先是公自侵郑归而城中城二大夫围

郓按大夫蒐于比蒲昭之十一年城中城围郓

定之六年也其二役去雩皆非一载夫以国家

常事而坐延灾𤯝岁月既遥而方闻响应斯岂

非乌有成说扣寂为辝者㢤此𠩄谓影响不按

牵引相会也

志云严公严公谓荘公也汉避明帝讳故改曰严七年秋大水董

仲舒刘向以为严母姜与兄齐侯淫共杀桓公

严释公仇复娶齐女未入而先与之淫一年再

出会于道逆乱臣下贱之应也又云十一年秋

宋大水董仲舒以为时鲁宋比年有乘丘鄑之

战百姓愁怨阴气盛故二国俱水谓七年鲁大水今年宋大

按此说有三失焉何者严公十年十一年公

败宋师于乘丘及鄑夫以制胜克敌䇿勲命赏

可祈荣降福而反愁怨贻灾邪其失一也且先

是数年严遭大水亦谓十一年校其时月殊在战前而

云与宋交兵故二国大水其失二也况于七年

之内已释水灾始以齐女为辞终以宋师为应

前后靡定向背何倚其失三也夫以一灾示眚

而三说竞兴此所谓敷演多端准的无主者也

其释厥咎舒厥罚恒燠以为其政弛慢失在舒

缓故罚之以燠冬而世冰寻其解春秋之无冰

也皆主内失黎庶外失诸侯不事诛赏不明善

恶蛮夷猾夏天子不能讨大夫擅权邦君不能

制若斯而已矣次至武帝元封六年冬亡冰而

云先是遣卫霍二将军竆追单于斩首十馀万

级归而大行庆赏上又闵恤勤劳遣使巡行天

下存赐鳏寡假贷与之困举遗逸独行君子诣

行在所郡国有以为便宜者上丞相御史以闻

于是天下咸喜按汉帝其武功文徳也如彼其

先猛后宽也如此岂是有懦弱凌迟之失而无

刑罚戡定之功哉何得茍以无冰示灾便谓与

昔人同罪矛盾自已始末相违岂其甚邪此所

谓轻持善政用配妖祸者也

志云孝昭元鳯三年太山有大石立眭孟以为

当有庶人为天子者京房易传云太山之石颠

而下圣人受命人君虏又曰石立于山同姓为

天下雄按此当是孝宣皇帝即位之祥也夫宣

帝出自闾阎坐登宸极所谓庶人受命者也以

曾孙血属上纂皇统所谓同姓之雄者也昌邑

见废谪居远方所谓人君虏者也班书载此征

祥虽具有剖折而求诸后应曾不缕陈叙事之

宜岂其若是茍文有所阙则何以载言者哉此

所谓但申解释不显符应也

志云成帝建始二年小女陈持弓年九岁走入

未央宫又云绥和二年男子王褒入北司马门

上前殿班志虽已有证据言多疏阔今聊演而

申之按女子九岁者则阳数之极也男子王褒

者王则巨君之姓也入北司马门上殿者王莽

始为大司马至哀帝时就国帝崩后仍此官因

以篡位夫入司马门而上殿亦由从司马而升

极灾祥示兆其事甚明忽而不书为略何甚此

所谓解释虽谠义理非精也

志云哀帝建平四年山阳女子田无啬怀孕三

月儿啼腹中及生不举葬之陌上三日人过闻

啼声母掘土收养寻本志虽述此妖灾而了无

解释按人从胞至育含灵受气始末有成数前

后有定准至在孕哺尔遽发啼声者亦由物有

基业未彰而形象已兆即王氏篡国之征生而

不举葬而不死者亦由物有期运已定非诛剪

所平即王氏受命之应也又案班云以小女陈

持弓者陈即莽之所出如女子田无啬者田故

莽之本宗事既同占言无一槩岂非唯知其一

而不知其二者乎此所谓妖祥可知寝嘿无说

当春秋之时诸国贤俊多矣如沙麓其坏梁山

云崩鹢退蜚于宋都龙交鬭于郑水或伯宗子

产具述其非妖或卜偃史过盛言其必应盖于

时有识君子以为美谈故左氏书之不刊贻厥

来裔既而古今路阻闻见壤隔至汉代儒者董

仲舒刘向之徒始别构异闻辅申他说以兹后

学凌彼先贤盖今谚所谓季与厥昆争𥝠嫂者

而班志尚舍长用短捐旧习新茍出异同自矜

魁博多见其无识者矣此所谓不循经典自任

胸怀也

   第四科

古学不精者其流有三一曰博引前书网罗不

尽二曰兼采左氏遗逸甚多三曰屡举旧事不

知𠩄出

志云庶征之恒风刘向以为春秋无其应刘歆

以为釐十六年左氏传释六鹢退飞是也案旧

史称刘向学榖梁歆学左氏既祖习各异而闻

见不同信矣而周木斯拔郑车偾济风之为害

被于尚书春秋向则略而不言歆则知而不传

又详言众怪历叙群妖述两㲠为灾而不录赵毛

生地书异鸟相育而不载宋雀生鹯斯皆见小

忘大举轻略重盖学有不同识无通鉴故也且

当炎汉之代厥异尤竒若景帝承平赤风如血

于公在职亢阳为旱在纪与传各具其祥在于

志中独无其说者何哉所谓博引前书网罗不

尽也

左传云宋人逐猰狗华臣出奔陈又云宋公子

它有白马景公夺而朱其尾鬛它弟辰以萧叛

班志书此二事以为犬马之祸此二事是班生自释非引诸儒

按左氏所载斯流寔繁如季氏之逆也由闘

鸡而傅芥卫侯之败也因养鹤以乘轩曹亡首

于获雁郑杀萌于解鼋郄至夺豕而家灭华元

烹羊而卒奔此言白黑之祥羽毛之孽何独舍

而不论唯征犬马而已此所谓兼采左氏遗逸

甚多也

按太史公书自春秋已前所有国家灾眚贤哲

占候皆出于左氏国语者也今班志所引上自

周之幽厉下终鲁之定哀而不云国语唯称史

记岂非忘本徇末逐近弃远者乎此所谓屡举

旧事不知所出也

所定多目凡二十九种但其失既众不可殚论

故每目之中或时举一事庶触类而长他皆可

知又按斯志之作也本欲明吉凶释休咎惩恶

劝善以诫将来至如春秋已还汉代而往其间

日蚀地震石陨山崩雨雹雨鱼大旱大水鸡豕

为祸桃李冬花直叙其灾而不言其应载春秋时日蚀

三十六而二不言其应汉时日蚀五十三而四十不言其应又惠帝二年武帝征和二年宣帝

本始四年元帝永和三年绥和四年皆地震陨石凡四十总不言其应又皇后二年武都山崩

成帝河平二年楚国雨雹大如斧蜚鸣死成帝鸿嘉四年雨鱼于信都孝景之时大旱者二昭

成二年大雨水二河平元年长安有如人状被甲兵弩系之皆狗也又鸿嘉中狗与豕交惠帝

五年十月桃李花实皆不言其应𠝹此乃鲁史之春秋汉书之帝

纪耳何用复编之于此志哉昔班叔皮云司马

迁叙相如则举其郡县萧曹仲舒并时之人不

记其字或县而不郡盖有所未暇也若孟坚此

志错谬殊多岂亦刊削未周者邪不然何脱略

之甚也亦有穿凿成文强生异义如蜮之为惑

麋之为迷陨五石者齐五子之征崩七山者汉

七国之象叔服会葬成伯来奔亢阳所以成妖

郑易许由鲁谋菜国食苖所以为祸诸如此事

其类弘多徒有解释无足观采知音君子幸为

详焉

   五行志杂驳第十一春秋时事违误最多总十五条

鲁文公二年不雨班氏以为自文即位天子使

叔服会葬毛伯赐命又会晋侯于戚上得天子

外得诸侯沛然自大故致亢阳之祸按周之东

迁日以微弱故郑取温陵射王中肩楚绝苞茅

观兵问鼎事同列国变雅为风如鲁者方大邦

不足比小国有馀安有暂降衰周使臣遽以骄

矜自恃坐招厥罚亢阳求诸人事理必不然天

高听卑岂其若是也

春秋成公元年无冰班氏以为其时王子札杀

召伯毛伯按今春秋经子札杀毛召事在宣十

五年而此言成公时未达其说下云无冰凡有

三载春秋昭公九年陈火董仲舒以为陈夏征

舒杀君楚严王严即庄也皆依本书不改其字下同托欲为陈讨

贼陈国辟门而待之因灭陈陈之臣子毒恨尤

甚极阴生阳故致火灾按楚严王之入陈乃宣

十一年事也始有蹊田之谤取讥隗叔终有封

国之恩见贤尼父毒恨尤甚其理未闻按陈前

后为楚所灭者三始宣十一年为楚严王所灭

次昭八年为楚灵王所灭后哀十七年为楚惠

王所灭今董生误以陈亡之役是楚始灭之时

遂妄有占候虚辨物色寻昭之上去于宣鲁易

四公严之下至于灵楚经五代虽悬隔顿别而

混杂无分嗟乎下帷三年诚则勤矣差之千里

何其阔哉

春秋桓公三年日有蚀之既京房易传以为后

楚严始称王兼地千里按楚自武王僭号邓盟

是惧荆尸又历文成缪三王方至于严是则楚

之为王已四世矣何得言严始称之者哉又鲁

桓公薨后历严闵釐文宣釐即僖皆依本书不改其字已下同

五公而楚严始作霸安有桓三年日蚀而已应

之者邪非唯叙事有违亦占候失中者矣

春秋釐公二十九年秋大雨雹刘向以为釐公

末年公子遂専权自恣至于弑君阴胁阳之象

见釐公不悟遂后二年杀公子赤立宣公按遂

之立宣杀子赤也此乃文公末代辄谓僖公暮

年是世悬殊言何倒错

春秋釐公十二年日有蚀之刘向以为是时莒

灭杞厘十四年诸侯城縁陵公羊传曰曷为城

杞灭之孰灭之盖徐莒也如中垒所释当以公

羊为本尔然则公羊所说不如左氏之详左氏

襄公二十九年𣈆平公时杞尚在 云

春秋文公元年日有蚀之刘向以为后𣈆灭江

按本经书文四年楚人灭江今云𣈆灭其说无

取且江居南裔与楚为邻𣈆处北方去江殊远

称𣈆所灭其理难通

左氏传鲁襄公时宋有生女子赤而毛弃之堤

下宋平公母共SKchar之御者见而收之因名曰弃

长而美好纳之平公生子曰佐后宋臣戾谗太

子痤而杀之事在襄二十六年先是大夫华元出奔𣈆

事在成十五年华合比奔卫事在昭六年刘向以为时则有

火灾赤眚之明应也按灾祥之作将应后来事

迹之彰用符前兆如华元奔晋在成十五年参

诸弃堤实难符会又合比奔卫在昭六年而与

华元奔晋俱云先是惟前与后事并相违者焉

春秋成公五年梁山崩七年鼷鼠食郊牛角襄

公十五年日有蚀之董仲舒刘向皆以为自此

后晋为鸡泽之会诸侯盟大夫又盟后为溴梁

之会诸侯不在而大夫独相与盟君若缀旒不

得举手又襄公十六年五月地震刘向以为是

岁三月大夫盟于溴梁而五月地震矣又其二

十八年春无冰班固以为天下异也襄公时天

下诸侯之大夫皆执国权君不能制渐将日甚

榖梁云诸侯始失政大夫执国权又曰诸侯失政大夫盟政在大夫大夫之不臣也按春

秋诸国权臣可得言者如三相六卿田氏而已

如鸡泽之会溴梁之盟其臣岂有若向之所说

者邪然而榖梁谓大夫不臣诸侯失政讥其无

礼自擅在兹一举而已非是如政由甯氏祭则

寡人相承世官遂移国柄若斯之失也若董刘

之徒不窥左氏直凭二传遂广为它说多肆侈

言仍云君若缀旒臣将日甚何其妄也

春秋昭十七年六月日有蚀之董仲舒以为时

宿在毕晋国象也晋厉公诛四大夫失众心以

弑死后莫敢复责其大夫六卿遂相与比周専

晋国晋君还事之按晋厉公所尸唯三郤耳何

得云诛四大夫者哉又州满既死今春秋左氏本皆作州蒲

误也当为州满事见王邵续书志悼公嗣立选六官者皆获其

事逐七人者尽当其罪以辱及扬于将诛魏绛

览书后悟引愆授职此则生煞在已宠辱自由

故能申五利以和戎驰三驾以挫楚威行夷夏

霸复文襄而云不复责大夫何厚诬之甚也自

昭公已降晋政多门如以君事臣居下僭上者

此乃因昭之失渐至陵夷匪由惩厉之弑自取

沦辱也岂可辄持彼后事用诬先代者乎

哀公十三年十一月有星孛东方董仲舒刘向

以为周之十一月夏九月日在氐出东方者轸角

亢也或曰角亢大国之象为齐晋也其后田氏

篡齐六卿分晋按星孛之后二年春秋之经尽

矣又十一年左氏之传尽矣自传尽后八十二

年齐康公为田和所灭又七年晋静公为韩魏

赵所灭上去星孛之岁皆出百馀年辰象所纒

氛祲所指若相感应何太疏阔者哉且当春秋

既终之后左传未尽之前其间卫弑君越灭吴

鲁逊越云云贼臣逆子破家亡国多矣此正得

东方之象大国之征何故舍而不述远求他代

者乎又范与中行早从殄灭智入战国继踵云

亡辄与三晋连名总以六卿为目殊为谬也寻

斯失所起可以意测何者二传所引事终西狩

获麟左氏所书语连赵襄灭智汉代学者唯读

二传不观左氏故事有不周言多脱略且春秋

之后战国之时史官阙书年祀难记而学者遂

疑篡齐分晋时与鲁史相邻故轻引灾祥用相

符会白珪之玷何其甚欤

春秋釐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草成公

五年梁山崩七年鼷鼠食郊牛角刘向以其后

三家逐鲁昭公卒死于外之象按干侯之出事

由季氏孟叔二孙本所不预况昭子以纳君不

遂发愤而卒论其义烈道贯幽明定为忠臣犹

且无愧编诸逆党何乃厚诬夫以罪申一家而

兼云二族以此题目何其滥欤

左氏传昭公十九年龙鬭于郑时门之外洧渊

刘向以为近龙孽也郑小国摄乎晋楚之间重

以强吴郑当其冲不能修徳将鬭三国以自危

亡是时子产任政内惠于民外善辞令以交三

国郑卒亡患此能以徳销灾之道也按昭之十

九年晋楚连盟干戈不作吴虽强暴未扰诸华

郑无外虞非子产之力也又吴为远国僻在江

干必略中原当以楚宋为始郑居河颍地匪夷

庚谓当要冲殊为乖角求诸地理不其爽欤

春秋昭公十五年六月日有蚀之董仲舒以为

时宿在毕晋国象也云云日比再蚀其事在春

秋后故不载于经按自昭十四年迄于获麟之

岁其间日蚀复有七焉事列本经披文立验安

得云再蚀而已又在春秋之后也且观班志编

此七蚀其六皆载董生所占复不得言董以事

后春秋故不存编录再思其语三覆所由斯盖

孟坚之误非仲舒之罪也

春秋昭公九年陈火刘向以为先是陈侯之弟

招杀陈太子偃师楚因灭陈春秋不与蛮夷灭

中国故复书陈火也按楚县中国以为邑者多

矣如邑有宜见于经者岂可不以楚为名者哉

盖当斯时陈虽暂亡寻复旧国故仍取陈号不

假楚名独不见郑禆灶之说斯灾也曰五年陈

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自斯而后若颛顼

之墟宛丘之地如有 应书于国史岂可复谓

之陈乎




史通卷之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