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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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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典常上

臣深释曰:典常经久之意,上简帙之首也。是编皆古人之成说,乃今时之急务,第厥所由,盖将以寓施为缓急之序。而区区一得之愚,亦因以附见于此云。

○欧阳修《唐纪赞略》

自古受命之君,非有德不王。自夏后氏以来,始传以世,而有贤有不肖,故其为世数,亦或短或长。○司马光《应诏论略》

汉世国家有大典礼,大刑狱,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议其议者,固不能一,必有参差不齐者矣。于是天子称制决之,曰:丞相议是,或曰:廷尉当是。而群下厌然,无有不服者矣。又曰:古之帝王,闻人之言则能识其是非,故谓之聪。观人之行则能察其邪正,故谓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谓之刚。取是而舍非,诛邪而用正,确然无所疑,故谓之断。诛一不肖,而天下不肖者皆惧,故谓之威。赏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皆喜,故谓之福。

○富弼《邪正辨略》

夫天子无官爵、无职事,但能辨别君子小人而进退之,乃天子之职也。自古称明王、明君、明后者无他,惟能辨别君子小人而用舍之方为明矣。至于烦思虑,亲细故,则非所以用明之要也。

○欧阳修《礼乐志略》

由三代而上,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由三代而下,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古者宫室车舆以为居,衣裳冕弁以为服,尊爵俎豆以为器。金石丝竹以为乐,以适郊庙,以临朝廷,以事神而治民。其岁时聚会,以为朝觐聘问,欢欣交接,以为射乡食餐。合众兴事,以为师田学校。下至里闾田亩,吉凶哀乐,凡民之事,莫不一出于礼。由之以教其民为孝慈友悌,忠信仁义者,常不出于居处动作衣服饮食之间,盖其朝夕从事者,无非乎此也。此所谓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使天下安习而行之,不知所以迁善远罪而成俗也。及三代已亡,遭秦变古,后之有天下者,自天子百官,名号位序,国家制度,宫车服器,一切用秦,其间虽有欲治之主,思所改作,不能超然远复三代之上而宰其时俗。稍即以损益,大抵安于苟简而已。其朝夕从事,则以簿书狱讼兵食为急,曰此为政也,所以治民。至于三代礼乐,具名物而藏于有司,时出而用之郊庙朝廷,曰此为礼也,所以教民。此所谓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

○刘颜《辅弼名对序略》

昔者三王咸设四辅,一曰师,二曰保,三曰疑,四曰丞,俾居左右前后,各主训护论思,又建三公以总百揆。《书》曰:梦帝赍予良弼。又曰:弼予一人,是四辅三公九卿通谓之辅弼。故西汉汲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则三公九卿通谓之辅弼明矣,皆所以勖仁劝道补政益德,申朝廷之大义,固社稷之长策,致君上于无过,措国家于不倾,出入询谋,言动献替者也。是以持平守正,审情切事,中于时病,合于物心,一言之发,足以广其聪明;一语之行,足以垂其法度。此乃辅弼之臣,应对之名者也。

○徐积《书郑綮传略》

天下之所恃而为安危者谁乎?曰:宰相焉耳。故自朝廷百执事至于州县之吏,不幸而一非其人,不过败其一局之事耳。至于宰相者,其人一非,则天下殆矣。虽亡宗赤族,何益祸败?盖天子之于天下也,得其术,则其道甚易。宰相佐天子治天下,以一身而当天下之责,虽得其术,其道甚难。

○蔡襄《送黄子思寺丞知咸阳序略》

天子之尊,下视人民,远绝不比,然出政化,行德泽,使之速致而均被者,盖其所关行,有以始而终之者也。恶乎始宰相以始之,恶乎终县令以终之。辅相天子,施政化德泽,自朝廷下四方而止于县者,承其上之所施,然后周致于其民也。近天子莫如相,相必得贤,故能辅其政化德泽之施也。近民莫如令,令无良马,虽政教之美,德泽之厚,而民莫由致之也。相近天子,而令近于民。其势固殊。然其相与贯连以为本末,是必动而相济者也。民知所赖,而相休养以业其生,惟令而已。令之于民,察其土风井闾,而别其善恶强弱,富贫勤惰,冤仇疾苦,以条辨而均治之,使咸得其平焉。令之责,岂轻也哉?

○欧阳修《请补馆职疏略》

臣窃以治天下者,用人非止一端,故取士不以一路。若夫知钱谷,晓刑狱,熟民事,精吏干,勤劳夙夜,以办集为功者,谓之才能之士。明于仁义礼乐,通于古今治乱,其文章论议,与之谋虑天下之事,可以决疑定策,论道经邦者,谓之儒学之臣。善用人者,必使有才者竭其力,有识者竭其谋,故以才能之士,布列中外,分治百职,使各办其事。以儒学之臣置之左右,与之日夕谋议,求其要而行之。而又于儒学之中,择其尤者,置之廊庙,而付以大政,使总治群材众职,进退而赏罚之,此用人大略也。

○刘挚《分析助役论略》

祖宗累朝之旧臣,则镌刻鄙弃,去者殆尽。国家百年之成法,则划除废弃,存者无几。□□岂不怪天下所谓贤士大夫,比岁相引而去者,凡几人矣,□□亦当察此乎?去旧臣,则势位无所轧,已而权可保也。去异己者,则凡要路皆可以用门下之人也。去旧法,则曰今所以制驭天下者是己之所为,而□□必将久任以听其伸缩也。

臣深谨按挚此论,盖当王安石变法之日。然安石犹知畏名义,创宫观以处异议,而朝廷之体不失,卒使宋社丘墟,金狄构祸,其源已兆于此,挚之论可监已。臣又按章内空白二字,乃前朝臣子尊称君上之文义,当避阙馀仿此。

○刘挚《论人才疏略》

臣窃以为治之道唯知人为难,盖善恶者,君子小人之分,其实义利而已。然君子为善,非有心于善,而惟义所在。小人为恶,颇能依真以售其伪,而欲与善者淆,故善与恶虽为君子小人之辨,而常至于不明,世之人徒见其须臾,而不能覆其久也。故君子常难进,而小人常可以得志,此不可不察也。是故今天下有二人之论,有安常习故,乐于无事之论,有变古更法,喜于敢为之论。二论各立,一彼一此,时以此为进退,则人以此为去就。臣尝求二者之意,盖皆有所为而为非也。乐无事者,以为守祖宗成法,独可以因人所利,据旧而补其偏,以驯致于治,此其所得也。至昧者则苟简怠惰,便私胶习,而不知变通之权。此其所失也。喜有为者,以为法烂道穷,不大变化,则不足以通物而成务,此其所是也。至凿者则作聪明,弃理任智,轻肆独用,强民以从事,此其所非也。彼以此为乱常,此以彼为流俗,畏义者以并进为可耻,嗜利者以守道为无能,二势如此,士无归趋,臣谓此风不可浸长。

○《唐制略》

给事中得以封驳诏书,封谓封还诏书而不行,驳谓驳正诏书之所失。○孙觉《论章疏略》

凡人臣当谨密者,以君子小人消长之势未分,言有漏泄,或能致祸,如其不密,则害于其身。若遭值明主,危言正论,无所忌惮,亦何谨密之有乎?惟有奸邪小人以枉为直,惧为公论之所不容,则唯恐其言之不密,若得此辈在位,□□何所利乎?

臣深谨按《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此密说之所由始也。窃详密之为义,盖具数端,有缜密,有秘密,有隐密,有深密,有慎密,有微密,有机密,有茂密。若夫君臣事几间,大抵缜密之意居多,而非必专主于秘密也。《语》云:有天德便可行王道,其要只在慎独。慎独云者,正密之谓也。何者有缜密则秘密该焉?有秘密而无缜密,此祸乱之所乘以起者也。昔赵清献公,昼之所为,夜必焚香以告天,不敢告者,不敢为也,乃所谓密也。究而言之,其所谓密者,乃不敢为也,非不敢告也。

○宋祁《庆历兵录序略》

世之言兵者,缘井田作乘车,即乡为军,因田为蒐,周法则然。外制郡国,内强京师,兵非虎符不得发,汉法则然。开府籍军,混兵于农,使士皆土著,有格死无叛上,唐制则然。然晚周力分诸侯其弊,弱者常分,暴者常并,故列国相轧而亡。汉衰权假强臣,其弊势侔则疑,力寡则随,故僭邦鼎峙而立。唐季乱生置帅,其弊乐故群不逞糜溃而争,宋兴划五代馀乱,一天下之权,僭藩纳地,梗帅婴法,经武制众,罔不精明。凡军有四,一曰禁兵,殿前马步三司隶焉。卒之锐而慓者充之,或挽强,或塌张,或戈船突骑,或投石击刺,故处则卫镇,出则更戍;二曰厢兵,诸州隶焉。卒之力而悍者募之,天下已定,不甚持兵,唯边蛮夷者,时时与禁兵参屯,故专于服劳,间亦戍更;三曰役兵,群有司隶焉。人之游而惰者入之,若收置,若漕挽,若管库,若工技。业一事专,故处而无更。凡军有额,居有营。有常廪,有横赐;四曰民兵,农之健而材者籍之,视乡县大小而为之。数有部曲,无营壁阙者,辄补岁一阅焉,非军兴不得擅行。

臣深谨按祁论历代制兵,甚有要约,又断之曰:始未尝不善,而后稍陵迟。亦深著鉴戒。宋之后,州郡兵弱,竟成金狄之祸,又令人慨然于藩镇之设也。

○潘兴嗣《通论略》

昔者井法大坏,而天下之民病矣。然而智者一出,则藏兵于民,藏食于兵,以全制胜,坐而收功,则谓之屯田者是也。汉尝以数万之众临氐羌,氐羌固小矣。而议者谓费而胜之,不若以全制也。于是以万人留田,果无一矢一镞之费而虏平矣。曹操出于扰攘之际,忧不先于天下,而忧食不出于兵也。于是大兴屯田,以示天下之形势,势莫微于羌,事莫急于操,时顾必先此者,盖不苟一切之便而以深久之利为虑也。昔者兵赋之法大坏,而天下之武备虚矣。然而智者一出,则兵有府,府有帅,帅有统,唐尝以六十万众,田于近辅之郊,当四方有事时,长戈利戟,奋然而直往。及其无事,则偃兵以就农,故天下之言武备者,必先府兵。今以数十万之众,宿于燕秦晋魏之地,半天下之赋,长毂巨轴,逆险溯波,而上不足以给奉养,重商贾之利,出内帑之金,不足以佐费用。无事之时,顾且如此。一旦有事,则重以四方之兵。倍数而益之,岂惟费广而生饲之,骄不足以临敌也?

臣深闻之先师章文懿公懋,懋至金陵时,犹及见国初人道遇白须眉,辄下马问遗事。有告之曰:太祖最留意屯田,尝曰:吾京师养兵百万,要令不废百姓一粒米。每以远田三亩,易城外民田一亩,为屯田不足,则移数卫于江北,今江浦六合诸屯是已。其法每一军拨田三十六亩,岁收一十八石为子粒,除与月粮岁十二石,闰加一石,馀六石上仓,其分番宿卫上直并打差应役,一应军人于数内支给口粮,又馀以充仓廒之费。行之数年,仓廒苫盖完备,而储偫丰足。自后屯田悉为势豪所侵,其法渐废,而江北诸屯荒芜者亦多。今制民出力以养军,军出力以卫民,二分而后两弊,沿边诸镇,则岁运府藏以给之,骄兵债帅,天下之民,有不胜其困矣。今日之屯田,恐不可不讲也。

○朱仲晦《应诏封事略》

今将帅之选,率皆膏梁呆子,厮役凡流,徒以趋走应对为能,苞苴结托为事。物望素轻,既不为军士所服,而其所以得此差遣,所费已是不赀。以故到军之日,惟务裒敛刻剥,经营贾贩,百种搜罗,以偿债负。债负既足,则又别生希望,愈肆诛求,盖上所以奉权贵而求升擢,下所以饰子女而快己私,皆于此乎取之。至于招收简阅,训习抚摩,凡军中之急务,往往皆不暇及。军士既已困于刻剥,苦于役使,而其有能者,又不见优异。无能者反见亲宠,怨怒郁积,无所伸诉。平时既皆悍然有不服之心,一旦缓急,何由可恃?

○张齐贤《谏北征略》

自古疆场之难,非尽由戎狄,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寨,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畜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称良将于赵,用此术也。所谓择卒未如择将,任力不及任人。且戎狄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诸死地而为寇哉?

臣深始至山西,巡行忻、代之间,因得以访问三关事宜。若诸边守此,上策也。但所谓边吏扰致之,今则不然。今日之弊,乃在报功耳。当大举入寇之时,边将尽皆束手无策,败衄则朝廷任其害,寇既出境,乃要利铲截,幸得疲罢之馀者数级,则以奏捷要赏也。

○苏辙《上神宗书略》

古者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而七,以人子之爱其亲,推而上之,至于其祖。由祖而上至于百世。宜无所不爱。无所不爱,则宜无所不庙。苟推其无穷之心,则百世之外,无非庙而后为称也。圣人知其不可,故为之制。七世之外,非有功德则迭毁。春秋之际不与,莫贵于天子,莫尊于天子之祖,而庙不加于七何者?恩之所不能及也。何独至于宗室而不然?臣闻三代之间,公族有以亲未绝而列于庶人者。两汉之法,帝之子为王,王之庶子犹有为侯者。自侯以降,则庶子无复爵土,盖有去而为民者,有自为民而复仕于朝者,至唐亦然。故臣以为凡今宗室,宜以亲疏贵贱为差,以次出之。使得从仕,比于异姓,择其可用而试之以渐。凡其秩禄之数。迁叙之等。黜陟之制,任子之令,与异姓均,临之以按察,持之以寮吏,威之以刑禁。以时察之,使其不才者不至于害民,其贤者有以自效,而其不任为吏者则出之。于近郡官为庐舍而廪给之,使得占田治生,与士庶比。今聚而养之厚之,以不赀之禄,尊之以莫贵之爵,使其贤者老死,郁郁而无所施。不贤者居诸隘陋,戚戚而无以为乐,甚非计之得也。昔唐武德之初。封从昆弟子自胜衣以上皆爵郡王。太宗即位,疑其不便,以问大臣,封德彝曰:爵命崇则力役多,以天下为私奉,非至公之法也。于是疏属王者,悉降为公。夫自王以为公,非人情之所乐也,而犹且行之。今使之爵禄如故,而获治民,虽有内外之异,宜无所怨者。然臣观朝廷之议,未尝敢有及此何也?以宗室之亲,而布之于四方,惧其启奸人之心,而生意外之变也。臣窃以为不然。古之帝王,好疑而多防,虽父子兄弟,不得尺寸之柄。幽囚禁锢,齿于匹夫者,莫如秦魏,然秦魏皆数世而亡。其所以亡者,刘氏、项氏与司马氏,而非其宗室也。故为国者,苟失其道,虽胡越之人皆得谋之。苟无其衅,虽宗室谁敢觊者?惟□□荡然与之无疑。使得以次居外,如汉唐之故,此亦去冗费之一端也。

臣深谨按王安石当熙丰之间,亦尝裁减宋宗室,一时宗学诸生,拥马为之大哄。安石立马从容谕之曰:譬如祖宗亲尽而祧,何况贤辈?宗室并服其言而退。斯亦天下之公议也,固当不以人废。

○马端临《封建叙略》

列侯不世袭,始于唐;亲王不世袭,始于宋。又曰:古之帝王,未尝以天下为己私;古之诸侯,亦未尝视封内为己物。上下之际,均一至公,非如后世分疆画土,争城争地,必若是其截然也。秦灭六国,再传而灭。西汉之初,剿灭异代所封,而以畀其功臣;继而剿灭异姓诸侯,而以畀其同宗;又继而剿灭疏属刘氏王,而以畀其子孙。盖检制益密,而猜防益深矣。周虽大封,未闻成康而后,复畏文武之族逼,而必欲夷灭之,以建置己之子孙也。汉魏而下,每一易主,则前帝之子孙歼焉,而运祚卒以不永。

○贾让《治河奏略》

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势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汗泽。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壅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境,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今堤防狭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迫厄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策徙民,当水冲者,泛滥自定。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相奸。且以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千载无患,故谓之策。若乃多穿漕渠于翼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亦救败术也。通渠有三利,不通有三害,民常罢于救水,半失作业,水行地上,溱润上彻,民则病湿气,木皆立枯,卣不生谷,决溢有败为色鳖食,此三害也。若有渠溉,则盐卣下隰,填淤皆肥,故种禾麦,更为粳稻,高田五倍,下田十倍,转漕舟船之便,此三利也。今濒河堤吏卒,一郡数千人伐买薪石之费,岁数千万,足以通渠成水门。又民利其溉灌,相率治渠,虽劳不罢,民田适治,河堤亦成。此诚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故谓之中策。若乃缮完,故堤增卑培薄,劳费无已,数违其害,此最下策也。

臣深谨按河事,要领无过于此奏,故采其尤得要领者著于篇。但古今所不同者,让论自东北入海,故为顺。今日则障之南行入海,故为逆。以本朝廷鼎燕都,护运道故也。臣家江湖下流,盖尝睹其入海之处,江流视河尤盛,然江害少而河患多,何也?大抵水分则力微,并则势悍,力微则为利,势悍则滋害,又河流或断,而江流常行,断则易淤而浅,行则顺利而深,其所达滞固然也。况江源出峡,则洞庭彭蠡为之潴,科坎既明,流止有制,是故江患赏少。河出洛阳,行梁宋间,土既疏而无所游泊,并夷夏数十百之水,而纵其所如,安保其不为害也哉?今日治河次第,固自有所以让之论为不疏矣。

○马端临《户口序略》

古之人方其为士,则道问学;及其为农,则力稼穑;及其为兵,则善战阵。投之所向,无不如意。是以千里之邦,万家之聚,皆足以世守其国,而捍城其民。民众则其国强,民寡则其国弱。光岳既分,风气日漓,民生其间,才益乏而知益劣。士拘于文墨,而授之介胄则惭;农安于犁锄,而问之刀笔则废。以至九流百工,释老之徒,食土之毛者,日繁于是,民之多寡,不足为国家之盛衰。

○高锡《劝农论略》

劝农者,古典也,在于知其病而去之,夫农之病者,由制度隳也,制度隳则下得以僭上。是故宫室无常规,服玩无常色,器用无常宜,饮食无常味。四者偕作,于是奇伎淫巧出焉,浮薄浇诡骋焉。业专于是,货易于是者,利甚厚于农矣。凡民之情所急者利,于今之农,其利甚寡。农家之利,田与桑也,田桑之所出者谷帛。夫以垦之,妇以蚕之,力竭气衰,方见谷帛。谷帛之价,轻重不常,农家出则其价轻,入则其价重。轻重之币,起于时也,时底于稔。故有轻而出,时过于凶,故有重而入。稔既轻出,凶又重入,敢言利乎?且务奇伎淫巧,浮薄浇诡,皆坐而获利焉。谁肯勤于农哉?若欲勤农,先思举制,制度举则下无以僭上。上之宫室,下不得宅焉;上之服色,下不得衣焉;上之品用,下不得举焉;上之饮食,下不得荐焉。则奇伎淫巧,浮薄浇诡者,尽息矣,农不劝而自劝也。

臣深谨按锡所论著,颇尽伤农害农之故,然于国家劝农之法制疏矣,采其要者如此。○苏轼《徐州上书略》

徐州为南北之襟要,而京东诸郡,彭城所寄也。昔项羽入关,既烧咸阳,而东归则都彭城。夫以羽之雄略,舍咸阳而取彭城,则彭城之险固形便,足以得志于诸侯者可知矣。臣观其地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开关而延敌。材官驺发,突骑云纵,真若屋上建瓴水也。地宜菽麦,一熟而饱数岁。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而戏马台在焉。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櫑木炮石,凡战守之具,以与城相表里,而积三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取也。其民皆长大,胆力绝人,喜为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非止为盗而已。汉高祖沛人也,项羽宿迁人也,刘裕彭城人也,朱全忠砀山人也,皆在今徐州数百里间耳。其人以此自负,凶桀之气,积以成俗。魏太武以三十万众,攻彭城不能下,而王智兴以卒伍庸材,恣睢于徐,朝廷亦不能下。岂非其地形便利,人卒勇悍敌耶?

臣深谨按宋都汴,故彭城为左臂,子瞻徐州形势为宋论也,亦甚明切。我朝都燕,则徐州形势所系尤大。盖以百物所输,多从南上,今日之喉襟也。惜乎。子瞻自守之策居多,犹未尽彭城之利害也。


卷下·论述下

臣深释曰:道无精粗,法有伦要,故析为下篇,并皆奇文奥义,可以考见古今之物情习俗,盖有神明之道焉。各仍旧篇,故曰论述。○杨时《求仁齐记略》

吾邑距中州数千里之远,舟车不通,缙绅先生与一时怀德秉义之士,足以表世范俗者,皆无自而至。士之欲为君子者,何所取资耶?故后生晚学,无所窥观。游谈戏谑,不闻箴规。切磨之益,同则嬉狎,异则相訾,至悖义逾礼而不悔。虽英材异禀,间时有之,亦不过诵六艺之文,百家之编,为章句之儒,钓声利而已。一日街鬻而不售,则反视平昔所有,皆陈腐剽剥,无所用之。往往转而易业者,十尝六、七。此与廛夫贩父,积百货,坐市区,逐什一之利,流徙无常者,何异耶?予尝悼之,又窃自悲其力之不足,欲逃此而未能。思得吾党之士,柔不溺于随,刚不愤于欲者,相进于道,庶几少激颓俗。今吾子乃能经营于此,以教学为事,是真有志者哉!

臣深谨按:杨时字中立,宋徽宗时人,世称龟山先生,今之延平府将乐县人也。程门高第,弟子赠将乐伯,《宋史》有传。我朝从祀夫子庙庭。臣至延平,访其遗文,读之首录此文,以寓世道之感。

○朱熹《馀龙山文集序略》

熹少时,犹颇及见前辈而闻其馀论,睹其立心处己,则以刚介质直为贤。当官立事,则以强毅果断为得。至其为文,则又务为明白磊落,指切事情,而无含糊脔卷,睢盱侧媚之态。使读之者,不过一再,即晓然知其为论某事,出某策,而彼此无疑也。近年以来,风俗一变,上自朝廷缙绅,下及闾巷韦布,相与传习一种议论,制行立言,专以酝藉袭藏,圆熟软美为尚。使与之居者穷年,而莫测其中之怀,听其言,终日而莫知其意之所乡。回视四五十年之前,风声气俗。盖不啻寒暑朝夜之相反,是孰使之然哉?观于龙山馀公之文者,亦可以慨然而有感矣。

臣深闻之唐臣刘禹锡曰:文章与时高下,岂不信哉?今世论文章之弊者,必曰晚宋晚宋云。盖言文既弊,而宋亦晚矣。呜呼,可不惧哉!可不惧哉!观于文公所称四十五年前,正当龟山之时。又观龟山前所云者,习俗已自变矣。宋之盛时可想见也。臣于时事,颇有所感,故知文体所系大矣。

○唐庚《辩同论略》

道至于圣人极矣,岂容复有异乎?然禹之措置如此,汤之措置如此,文武周公之措置,则又如此。使数圣人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则论事之际,吾意必有同异者矣,宁能尽合乎?是犹有辞焉。曰:时不同也。若诸子之论性,岂复系于时哉?而孟子之说如此,荀子杨子之说则又如此。使数人者比肩而事主,交臂而共政,则论事之际,吾意其必有同异者矣,宁能尽合乎?是亦有解焉。曰:师友有不同也。若子夏、子游、曾子、子张之徒,则又将安所诿哉?皆出于周末,不可谓之异时。皆受道于洙泗之间,不得谓之异师。讲业请益,周旋出处,奔走忧患,盖无适而不同者凡数十年,不得谓之异友。而论交论学,如黑白之相反,方圆大小之不相及也,此复何哉?说者以为孔子殁,学者无所统一。使夫子在,学者宜不至此。然吾闻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之所谓是,卒而非之。曰:言岂一端而已?夫各有所当也。此一人耳,而有所谓昔日之言,有所谓今日之言者,而况于众口乎?是以先生知群言之不可一也。因使人人得极其说,而不以同异为诛赏。公卿大夫之出于斯时者,亦人人各荐其所闻,而不以同异为喜愠,何者?闺门之内,父子兄弟相与言,而有可有不可。筮人布蓍,卜人引龟,而参之一从一不从。故曰: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宁可罪哉?今为申商之学则不然。以谓同心同德者,周人所以兴;离心离德者,商人所以亡。刑赏生杀,足以整齐天下,而不塞异议之口,则非所以一道德而同风俗。噫!古之所谓同心同德者,果谓此耶?吾不忍闻是说矣。周公之时,朝廷之士不为少矣。而东征之议,书称十夫予翼,则同者寡,而有不同者众矣。岂皆小人耶?岂皆诛之耶?夫以周公之权而十人者助之,其势足以诛锄群臣之异己者为有馀矣。鼻息所向,天下其孰敢违,然近于人情,通于物理,忠于王室,而推至公于天下者,终不肯为,此何则?驾驭群臣,正恐其雷同耳。奴婢同则家道危,臣下同则人主孤,人主孤而天下之覆可胜讳哉!古人所以贵和而贱同者虑此。

臣深谨按:唐庚字子西,盛宋时人。而文亦雄健条畅,臣每爱之,殆不下苏氏兄弟也。○刘更生《灾异封事略》

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而凤凰来仪,百兽率舞。四海之内,靡不和宁。文武周公,崇推让之风,诸侯和于下,天应报于上。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自此之后,天下大乱。春秋之世,灾异并起,祸乱辄应,杀君亡国,不可胜数。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淆白黑,不分邪正杂揉。忠谗并进,转相是非,毁誉混乱,所以荧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乘权籍势之人,子弟丛集于朝,羽翼阴附者众,辐辏于前,毁誉将必用以终乖离之咎。是以日月无光,雪霜夏陨,海水沸出,陵谷易处,列星失行,皆怨气之所致也。原其所以然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待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否者闭而乱也,泰者通而治也。《诗》云:雨雪麃麃,见见曰消,与易同义。昔者鲧、共工、骧兜与舜、禹杂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时迭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察,故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孟季,偕仕于鲁,李斯与叔孙,俱宦于秦。鲁君、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污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守善笃也。《易》曰:涣汗其大号,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返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今二府奏佞谄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故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傅相汲引,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故贤人在上位,则引其类。《易》曰:飞龙在天,大人聚也。在下位则思与其类俱进。《易》曰:拔茅茹以其汇征吉,在上则引其类,在下则推其类,故汤用伊尹,不仁者远而众贤至,类相致也。今佞邪与贤臣并,交戟之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訾訾,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圣,未有无诛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罚,而孔子有两观之诛,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今以□□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迹,察两观之诛,览否泰之卦,观雨雪之诗,历周唐之所进以为法,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考祥应之福,省灾异之祸,以拨当世之变。放远邪佞之党,坏散险设之聚,枉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

臣深始至延平,偶得《汉书》旧本一册,读之,因节此文,并正家疏略之。自此已后,则随所得入录矣。○匡衡《论治性正家疏略》

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盖受命之正务,在创业垂统,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养其心,休烈盛美,皆归之二后,而不敢专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诗曰:念我皇祖,陟降庭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业,而鬼神祐助其治也。 □□圣德天覆,子爱海内,然阴阳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论议者未丕,扬先帝之盛功,争制度不可用也。务变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复复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无所信。臣窃恨国家释乐成之业,而虚为此纷纷也。愿□□祥览统业之事,留神于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大雅》曰:无忝尔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孝经》首章,盖至德之本也。《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能尽其性,然后能尽人物之性,可以替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馀,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必审己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后中和之化应。而巧伪之徒,不敢比周而望进,唯□□戒所以崇圣德。

○韩愈《柳宗元墓志铭略》

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富弼《辞枢密副使奏略》

臣执性至愚,惟道为务,不是饰让,亦非好名。美禄高官,人之所欲,但看事理,有可受与不可受尔。苟无后悔,受之无疑。祸若相随,以死不受。今北虏虽暂通和,向去事未可知。臣若受赏,恐他日复有变动,朝廷责使人冒赏之罪,臣断不敢避斧钺之诛。设或朝廷谓使人祇是干一时之事,后来不可加责,且怒重诛,其如天下公论,亦不肯放臣矣。畏惧公论,甚于斧钺,臣所以累次不敢受赏功之命者,实欲逃他日斧钺之责,公论之逼也。

○苏轼《上神宗书略》

臣之所欲言者三,愿□□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人主之所恃者人心,失人心则亡,此必然之理。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安。庾亮之如苏峻来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而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而不在乎富与贫。道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道德诚浅,风俗诚薄,虽疆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君知此,则知所轻重矣。夫国之短长,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天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尫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亡。若元气犹存,则尫羸而无害。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故臣愿□□爱惜风俗,如护元气,古之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顾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自古用人,必须历试,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试之效。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积劳而后迁,则人各安分。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幸自名,则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

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圣人深意,流俗岂知?知盖台谏未必皆贤,所言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典礼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今者物论沸腾,怨人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以奋扬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苟容。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其祸乃至于丧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当有忘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

○陈瓘《论蔡京疏略》

自古为人臣者,官无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祸,一触权臣则破碎必矣。或以为离间君臣,或以为卖直归怨,或托以他事,阴中伤之,或于已黜之后,责其怨望,此古之人所不免也。

○苏轼《快哉亭记略》

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刘挚《分析助役论略》

近岁台谏官,叠以言事罢免,岂其言皆无补于事与?岂皆愿为讦激险直之语,以自为名而洁去与?尝以谓欲言政府之事者,其譬如治湍暴之水,可以循理而渐道之,不可以堤防激关而发其怒,不惟难攻,亦为患滋大。故臣自就职以来,窃慕君子之中道,欲其言直而不违于理,辞顺而不屈其忘,庶几愚忠少悟天听,而亦不敢悻然如浅丈夫,以一言一事轻决去就,致圣朝数数逐去言毕者而无所补。补思以上全国体,而下庶几能久其职业,而成功名两月之间,才十馀疏,其言及助役法者,止三疏耳。当天下多事之时,而臣言简缓,又不足以感悟,则其负□□已多矣,不意大臣之怒臣至如此。

○张舜民《史说略》

韩退之潮阳之行,齿发衰矣,不若少时之志壮也,故以封禅之说迎宪宗。又曰:自今请改事。□□观此言,伤哉!丈夫之操,始非不竖誓于金石,凌于雪霜,既而怵于死生,顾于妻孥,罕不回心低首,求免一时之难者,退之是也,退之非求富贵者也,畏死尔。故善为国者,如晨圃然。初则养育其材,勿使之夭折。终则将就其美,勿使之摧折。君臣相成,同底于道,顾必使之至于尽欢竭忠之地,亦何有哉?唯乐天则不然,知其不可为而一切舍之,危行而放其言,怀卷而同其尘,可谓晦而明,柔而立者也,故终其身而不辱。

○崔𬸘《杨嗣复论略》

气类所合,物莫能间。君臣相与,必有所谓合者,君子不之察,欲强以口舌折奸人之锋,势必不振。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一也;人情逆之则怒,顺之则喜;毁之则怒,誉之则喜。小人性便谀佞,志在诡随,而君子任道直前,有犯无隐,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二也;君子正直是与不妄说人,而小人窃爵禄以植明党,竭智力以市内援,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三也;君子难进而易退,小人易进而难退,易进则常在上以制人,难进则常在下而为人所制。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四也;君子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虐幼贱,不畏高明,而小人之于人,失势则鼠伏以事之,得势则虎步以陵之。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五也;君子穷则以命自安,而不尤人。达则以恕存心,而不害物。小人在下则不安,而怀毒以伺上;居上则快意,而肆虐以害人。此小人所以常胜,而君子所以常不胜六也;君子一有不安于其心,则畏君畏亲,畏天畏人,而小人欲济其奸,则欺君欺亲欺天欺人,无不可者。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七也;君子励廉节,崇名誉,小人苟获其欲,则天下贱之而不羞,万世非之而不辱。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八也;君子所言欲讷,于行欲敏,有过则改,见义则服。而小人矜利口以服人,喜奸言而文过。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九也;天下善人少,不善人多,故君子为国求人,难于选拔。而凶邪一啸,则千百为群。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十也;君子不念旧恶,以德报怨,而小人忘恩背义,至以怨报德。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十一也;君子有若无,实若虚,有功不矜,有善不伐,而小人无而为有,虚而为盈,露巧而扬能,矜功而卖善,以惑时君,以冀徼幸。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十二也。君子小人之不敌亦明矣。

○唐庚《察言论略》

古之人臣,抵掌缓颊,说人主以用兵者,其言未尝不引义慷慨,豪健俊伟,使听者踊跃激发,奋然而从之。至考论其心,则有为国计者,有为身谋者,是不可以不察也。今夫战则除害于时,不战则遗患于后,此有必胜之势,彼有必败之道,思虑深熟,利害之形,了然于胸中,知其决不误国而后为之。若此者,为国计,非身谋也,张华、裴度是已。天下既平,谋臣宿将,以侯就第。杜门却扫,无所用其奇,则瞋目扼腕,争为用兵之说,庶几有以骋其智勇而舒其意气。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臧宫、马武是已。国家无事,贪财嗜利之臣,无所侥幸,则必鼓倡兵端以求其所欲,兵革一动,则金钱货币,玉帛子女,何求而不得?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陈汤、甘延寿是已。官崇禄厚,无所羡慕,惴惴然唯恐一日失势而不得保其所有,则必建开边之议以中人主之欲,以久其权。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杨国忠是已。前侯故将,失职之臣,负罪忧畏,思有以撼动其君,则争议边功以希复进。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窦宪是已。古之人臣,逆节已萌,而功效未著。人心未服,则未尝不因战伐之功以收天下之望。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桓温、刘裕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