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泰录
昔我太祖高皇帝，膺受天命，驱逐胡元遁归沙漠。其末帝妥懽帖木儿既殂，[1] 太祖以其君临华夏，特谥为顺帝，可谓盛德至仁矣！顺之遗胤，据其故穴，仍君长其丑类，世数莫考，惟知其地名瓦剌。其君立于宣宗皇帝时者，名普花。此称为可汗，而彼自称不可知，计必仍僭其先世大号也。故其臣亦悉用故时将相称号，岂非羊质虎皮、鸷翰凤鸣者哉。 [2]称丞相者二人：一曰和宁王阿鲁台，一曰顺宁王脱懽。常遣使朝贡，朝廷赐以诏书，亦称之曰王。其后，二人相继死，而脱懽之子曰也先，[3]悉有二人部属，自号为太师。君臣异处，常不相见。普花娶也先妹，以相团结。
今皇帝即位以来，也先每年冬遣人贡马，朝廷厚答金帛，过元旦郊祀始去。然久之渐桀骜不恭，往来通使等变诈反复，告以中国虚实。 [4] 也先求以其子结姻于帝室， [5]通使皆私许也。先进马为聘仪，朝廷不知也，答诏无许姻意。也先愧怒，以正统十四年七月初八日入寇。 [6] 塞外城堡多陷没，边报日至。遣驸马都尉井源等四将各率兵万人出御之。源等既行，司礼监太监王振复劝上亲征。 [7] 命太师、英国公张辅，太保、成国公朱勇等治兵。朝臣奏疏请留，不允。
十七日，驾行。命郕王居守。每旦于阙左门西面坐， [8] 群臣谒见，朝政皆太监金英、吏部尚书王直、学士高谷、驸马焦敬等共议。其从驾行者，尚书王佐、邝埜，学士曹鼐等。 [9] 官军私属共五十馀万人，出居庸关抵宣府。井源败报踵至。上至大同，蓦有黑云如伞罩营，雷电而雨。王振患之，乃以驾还。
八月十三日，至狼山。虏追及，遣朱勇等三万骑还战，皆败死，无只骑回。是日，驾至土木。日尚未晡，去怀来城仅二十里，欲入之保怀来城。振辎重千馀辆在后未至，留待之，遂驻土木。旁无水泉，又当虏冲。十四日，欲行。虏已逼，不敢动，兵士束手饥渴。十五日， [10] 虏使持书来， [11]以求和为言。召曹鼐草诏与和，遣二通事与虏使偕去。 [12] 遂移营逾堑以行，回旋之间，行列己乱，争先奔迸，势莫能止。虏骑蹂阵而入，奋长矛以击我军，大呼：“解甲投刃者不杀！”众裸袒相蹈藉死，蔽野塞川。虏丛入中军，宦侍、虎贯矢被体如猬。 [13]上与亲兵乘马突围，不得出，虏拥以去。文武军吏免者，蓬首赤身逾山谷，连日饥饿得达关。虏举我辎重，惟取金银珠宝贵细者。其实虏众仅二万，我师死伤者过半矣。[14]
十六日，上在虏营，手书遣使与怀来守将，言被留，且索金帛。怀来城闭不可入，缒而登。复遣人送至京师，其夜三鼓，从西长安入报。
十七日，百官集阙下，颇闻败报，私相告语，愁怨惊惧。出至紫陌，见军士奔归，疮残被体，血污狼籍。然尚未知上所在也。是日午，遣使赍黄金、珠玉、衮龙缎疋等物，驮以八马诣也先营，请还车驾。
十八日，皇太后召百官入集阙下，命郕王权总万几，于午门南面见百官，始启事奉令施行，众皆谓行且即真矣。 [15] 数日内外汹汹不自保。已而，皇太后诏天下，立皇子见深为皇太子。又数日，尚书于谦等弹奏奸臣王振倾危宗社，历数其罪千言。[16]读既毕，王谕以“自有处置”。谦等言：“振罪恶滔天，今日不正典刑，灭其族，臣等皆死于此，不但已也。”因痛哭，声彻中外。王起入内，中使将阖门，众拥谦等随入。太监金英传令旨：“且退。”众奋欲捽金英。英惧，言令藉没振，遣指挥马顺往。众曰：“顺，奸臣党也。宜遣都御史陈镒。”金英脱身入。顺前劝解，辞色稍遽，[17]给事中王竑捽顺首，众争殴之，蹴踏扯裂，顷刻而毙。或就脱顺靴击，出其眼血，流门阈前。众愈怒，求内使王、毛等二人。英使人捽出，亦击杀之。曳三尸陈于东长安门，军士犹争击不已。陈镒奉令旨，率军藉振宅，并其党彭得清、内使陈管家等。顷之，执振侄锦衣卫指挥王山至，反接跪于庭，共唾骂之。乃宣令旨：“奖谕百官，各归莅事。”拜谢而出。明旦，移郕王坐入奉天门左受朝，由此即真之议益急。
振宅在宫城内外凡数处，皆重檐邃阁，僭拟宸居，器服绮丽，尚方不逮；玉盘径尺者十面，珊瑚树高六七尺，[18]金银十馀库，马数万匹。脔王山于市，其族无少长皆斩。山弟林，亦为锦衣卫指挥，从振死于虏。林凶悍尤其，姬妾百数。
二十二日，虏拥上至大同，城闭。校尉袁彬随侍，以头触门大叫。于是广宁伯刘安、给事中荪祥、知府霍瑄出见，献蟒龙袍。上以赐知院伯颜帖木儿及也先弟大同王、赛刊三，上曰：“秋稼未收，军士久饥，可全刈以入城。”又曰：“虏欲归我，情伪难测，宜严为备。”安等献酒，上酹地饮讫，虏令括城中犒军物，并内官郭敬等金银共二万馀两来迎驾。既献，虏咲不应。二十三日， [19]上索西瓜、雪梨，割与虏，食讫遂去。
过猫儿庄、九十九海子。又行，见苏武庙、李陵碑。
二十八日，至黑松林，也先营在焉。上入营坐，也先拜稽首，入侍坐。宰马设宴，出其妻四人以次奉上酒，歌舞以为娱。其后，遂奉上居于伯颜帖木儿营，去也先营十馀里。伯颜帖木儿与其妻共见上， [20]拜稽首，亦如也先礼。伯颜帖木儿每二日献羊，[21]七日献牛。也先每七日献马。二人者，每出猎，则又以其所获野马、黄牛之类来献。
二十九日，皇太后命郕王早正大位，[22] ，以安天下。有司择日行礼，众遂相率诣文华殿门，请王出，辞让不允。众共言：“祖宗神器不可虚，圣母有命不可违。”有旨：“从请。”乃再拜，山呼而出。九月初，也先遣其酋长尚书来言，欲送上还京。入见，赐以冠带彩段。临行，以金百两、银三百两、彩段若干赐也先。
初七日，王即皇帝位，遥尊上为太上皇。大赦天下，百官六军赏赐有差。后数日， [23]也先复遣使至，书词悖慢。朝廷复书，大略言中国已立皇帝，天下兵甲众盛，可相抗御之意。已而命罗通、孙祥为副都御史，守居庸、紫荆关；石亨为武清伯，总京师军马。
十月初，[24]也先入寇，自紫荆关入，杀指挥韩清等，孙祥走，死。初九日，虏至京师城西关外。[25]石亨营于城北，兵部尚书于谦督其军；都督孙镗营于城西，刑部侍郎江渊参其军。交阯旧将王通为都督，鸿胪寺卿杨善为副都御史，守城。虏攻城，[26]连日抄掠。亨等与之杀伤相当，其酋长铁元帅死焉。时畿内降附胡人留居者多，乘时为寇。朝廷重赏购捕，被获者累日不绝。虏稍沮，复遣使言欲和。
十七日，以通政司参议王复为礼部侍郎，中书舍人赵荣为鸿胪寺卿，[27] 持羊酒往也先营。也先与其弟及伯颜帖木儿擐甲胄属弓矢，太上带刀引复等前，露刃，惧之，复等拜讫。也先挥却羊酒，取敕书视番字，太上取敕视汉字。也先谓复等：“尔小官，可令胡濙、于谦、王直、石亨、杨善等来！” [28]复辞归。时四方兵渐集，虏夜遁，[29]从居庸关出去，遗所掠牛羊、人口于路，以缓追兵。太上自紫荆关出，乘马踏雪而行。遇险，则袁彬执鞚。[30]既入虏境，也先来见。宰马，拔刀割肉燎以进，云：“勿忧，终当送还！”食讫，辞去。
十九日，瓦剌普花可汗遣使献马。先此，普花驻兵关外，未入。至是，以寻旧约通和为言。朝廷以其来缓师，却之，胡濙、王直言：“普花、也先君臣素不睦，宜受其献以间之。”从濙等言，亦使人入见，献马八匹，赐衣服、冠带、酒馔、金帛，[31]视常年有加。
二十二日，遣杨洪、孙镗、范广率兵二万，击虏之未去者。二十五日，破虏于固安，得牛马驴数百匹，夺还人口万馀。十一月初八日，以虏既退，京师解严，降诏抚安天下。十一日。[32]免朝，百官望拜太上圣节于朝天宫。
十三日，杨洪旋师，入见。言虏众已尽绝，其实不过百馀散掠，各群驱人畜以自拥卫，望之若数万，众官军不敢逼。其南面去者，各郡以渐捕获之；其北去者，[33]洪等逐至关歼焉。犹杀官军数百人，洪子儁几为其杀。[34]既奏捷，以洪为昌平侯，与副都御史罗通练兵于东教场，石亨练兵于西教场。[35]
二十三日，[36]也先遣使来索大臣迎驾，约以后月初三日至其营，否且又入寇。言词甚慢，不答。二十九日，冬至，免朝。每年是日，遣官祭长陵、献陵、景陵。[37]至是以胡寇近在山外，[38]陵旁宫宇、祭器皆被焚掠，守陵官军死亡、逃窜，暂辍祭祀。
十二月初二日，赠太师、英国公张辅为定兴王，学士曹鼐为少傅、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皆死于土木者也。
初四日，尊皇太后为上圣皇太后。初七日，尊母吴氏为皇太后。初八日，立妃汪氏为皇后；册太上宫嫔周氏为贵妃，即皇太子所生母也。[39]初十日，诏告天下，赦在绞、流以下重囚。
景泰元年庚午正月初一日，受朝，免贺。初七日，太上书至，索大臣来迎。命公卿集议，[40]推举旧任老成当行者。
初十日，大祀天地于南郊，庆成贺宴如常年。十八日，遣都督范广等率兵巡居庸等关，以虏入辽东、宁夏，皆有报至也。二十九日，遣都督等官石彪等，率兵巡怀来、宣府等城。
闰正月初十日，谍报虏掠西邮，取庆阳府所牧驼马、牛羊以去。二十六日，大同奏：“虏至城下，总兵官郭登败之。”陞登定襄伯。[41]
二月初一日，[42]大同奏：“败虏于黄土岭，[43] 获首级二十三颗，[44]马驴一百二十三匹头， [45]夺还男妇二百二十五名口，[46] 器械衣服称是。指挥使许贵之功也。”
十四日，宣府参将杨儁执喜宁。[47]喜宁，内侍从太上于虏中者，[48] 数导虏入寇，上患之。太上亦以虏入寇不已，和则不可；必不和，则还京未有期也。恶宁。宁又忌袁彬，尝诱彬入营，将杀之。太上觉其诈，急召彬回，乃得免。及是，彬言于太上，遣宁，将命于儁索春衣。因遣军士高磐与俱。彬刻木藏书系磐髀间，以示儁，俾因其来执之。儁既得书，与宁饮城下。磐抱宁，大呼儁从兵，遂缚宁至京师，[49]处以极刑。于是，虏失其向导，亦厌兵矣。十六日，以石亨为征虏大将军，[50] 率步骑三万五千人，出紫荆关，以巡北边。其后，虏涉春及夏，不复大入。[51]
六月二十六日，也先以屡遣使议和不成，俾其知枢密院阿剌为书，遣其参政完者脱懽等来。上疑其诈，召文武百官议。以为“虏交兵既久，士马疲怨，又失常年和好之利，度其情出于诚。且太上在虏，理宜迎复。虏纵以诈，[52]我当推诚。”上闻允，遣礼部侍郎李实、大理寺少卿罗绮、指挥马显，与脱懽等，以七月初一日至也先营所失八儿秃之地。也先曰：“兵端皆因通使陈友等小人缔构，以致小事成大。及我送太上还京，不遣大臣来议，又杀使臣张关保等。我向北后，[53]遣者盈不花等，亦不生还。其故何也？”实等答曰：“太师虽名送驾，兵行不戢，攻关掠野，朝廷岂信！张关保等死于阵，者盈不花等未至京，皆因将士不以为来和，而以为来战故也。”也先曰：“喜宁是朝廷内臣，我所遣来，何为亦见杀？”实等答曰：“喜宁蒙太上厚恩，乃导引太师兵马，杀之宜矣。”也先曰：“太上在此，我令伯颜帖木儿早晚恭敬，未尝失礼。”因以酒酪饮实等。
十二日，[54]遣人引实等至伯颜帖木儿营，[55]见太上。实等拜泣，问起居。太上曰：“朕非以畋游而出，实为生灵除害。然陷于此者，王振所致也。及也先实意送朕回，又被喜宁屡次阻住，但唆令进兵。王振、喜宁皆死矣。”因问上圣太后与上安好？又问旧臣数人。又曰：“在此逾年，始见卿等。曾将衣服靴帽等来乎？”实等曰：“虏中屡有人走回，皆不知车驾所在。朝廷遣使，亦无回报。以此臣等行时，诸物未带。”时御用物，惟金龙绣枕在。[56]实等因自出所有食器、烧酒、焙肉为献，复欲尽取所赍米来献。[57]太上曰：“小事勿劳卿等，为朕通和，乃大事尔。”实等因极言王振曩昔擅国致寇之罪。太上曰：“振未败时，无人肯言。然朕亦不能烛奸，悔恨何及！”语将毕，伯颜帖木儿至，太上赐酒，共饮。伯颜帖木儿复邀实等至其帐，相与饮。实等回至太上帐，求留宿。馆伴者不肯，实等乃至也先营宿。
十三日，也先置酒以饮实等。也先曰：“尔等念太上否？”实等曰：“君父蒙尘，臣子岂不念乎！”也先曰：“尔等既念，何不迎回？”实等言来迎之意，也先将从之。伯颜帖木儿言礼物未备，不可容易，也先乃止。凡实等所与也先及伯颜帖木儿语者，其妻皆并坐共议，传酒相待。也先、伯颜帖木儿貂裘帽，其妻珠琲覆面垂肩，碗酪盂肉长啜，亦更互吟弹歌舞以为欢。[58]
十四日，也先遣其右丞把秃同实还，贡貂皮、马匹；遣其尚书土木罕以罗绮往大同， [59] 调回虏兵，不复扰边。实辞太上，袖书三通以授实，其一奉上圣皇太后，其一达于上，其一谕群臣。伯颜帖木儿约实速来成和好，且指也先幼子曰：“此与朝廷议姻者也。”实不敢对。
十九日，实至怀来，遇右都御史杨善、侍郎赵荣同可汗普花所遣使皮儿马黑麻北去。盖瓦剌国政皆也先专之，其兵最多；普花虽为可汗，兵稍少；知院阿剌兵又少。君臣鼎足而立，外亲内忌。其合兵南侵，利多归也先，而弊则均受。 [60]及欲和，则也先耻屈意，而阴使普花、阿剌来言。阿剌所遣脱懽既与实等行，普花所遣黑麻等复要善等出，惟虑和之不早成也。实等既至京，[61]缘边虏兵皆退。
二十九日，善等至也先营，也先方出猎。八月初二日回营，与善等相见。太上遣袁彬来会。彬起卧长不离御帐， [62] 夜甚寒，则以身为太上温足。彬尝病，太上坐压彬肩背，取粥啖之以出汗。至是复劳，促善等尽言，也先遂许送太上还京。平章昂克曰：“既是送还，有何礼物？”善等曰：“太师敬我君父，故送还。岂先论财乎？朝廷君臣蒙太师盛德，[63]岂有不报！”也先曰：“昂克说不合理。我图垂名后世。”尔众酋闻善语，皆以齿咬其指曰：“好汉。”
初三日，善等见太上于伯颜帖木儿营。
初四日，也先请太上，太上至其营。饯行，也先弹琵琶，其妻举酒。善等侍饮，执臣礼甚恭。也先叹曰：“中国好礼数！”宴毕，也先送出帐十数步，太上登马乃退。盖太上在虏营逾年，未尝屈尊。也先间见，[64] 必致敬曰：“我人臣也，何与天子抗礼哉！”尝欲以其妹事太上，不从，乃止。以此深服圣德。虏人往来窥觇天容，穆然殊无惨沮。[65]惟问实等，[66]言：“圣母安好？”乃泫然出泪。饮食所馀，多以赐中国被虏者。及其将归，莫不悲恋。虏人亦不忍别， [67]连日各设筵饯行。
初八日，太上驾行，伯颜帖木儿护送。十一日，驻跸野狐岭，[68] 伯颜帖木儿数百骑皆恸哭良久。既别去，昂克于中路射麞，获之，驰十数里来献。十三日，至宣府。十四日，驻怀来。十五日，驻唐家岭。上遣内阁学士许斌、商辂至，太上命书诰谕避位， [69] 免群臣迎。十六日，自东安门入。上迎拜，太上答拜。拜毕，相抱持而哭。[70] 各述授受之意，推逊良久，乃送到南内，群臣就见而退。大赦天下，有生咸欣欣焉。[71]
臣窃谓圣朝承平既久， “[72]衅孽潜滋，内有奸臣播弄，外有骄虏凭陵。故己巳中秋之变，亘古所无。然尚赖天心默祐，皇基巩固，振威以遏其侮，厚德以化其顺。故庚午中秋之庆，亦亘古所无。斡旋乾坤， [73]并明日月，用夏变夷，拨乱反正，何其神速也哉！
按：英庙北狩蒙尘，虏人侮祸，旋奉驾归，此自古之所无也。固国家国势之强，亦人事有以中其机会。是时郕王监国，不欲急君。边人谢之曰：“中国有主矣，虏人抱空贽而负不义于天下，所以汲汲来归。盖合郑公孙申之谋也！”
又按：景帝当多难之余，而能任贤选将，南征北距，转危为安，易乱为治，其功可谓不细。惟不欲奉迎英庙，只此一事大不是。事虽不是，而英庙之归实由于此。何也？盖无意于迎者，乃所以迎之也；不欲其归者，乃所以趣其归。此意也，景帝不知之也，一时廷臣不知之也。使当时急于奉迎，则彼必以为我所重在此，而挟留为质，以怵中国。如宋之徽、钦，迎请愈勤， [74]而愈不可得矣，委骸沙漠为万世羞。惟不急其君，而无意于郊，则彼以为与其抱空质而无用，曷若归之以树恩。此汉高分羹之谩语，所以谬敌而致太公之归。是故英庙之复归，天也，非人谋之所及也。虽然亦会逢其适也。值我国家气运之盛，而胡虏之无大志也。
臣因取目击耳闻，参以杨善、李实所述奉使录，钱溥所撰袁彬传， [75]约其繁芜，著为此录。[76]盖出征之月，否卦用事之月也，回銮之年，景泰纪元之年也。先之以否，继之以泰，虽世运关天数矣，名之曰否泰录。自以身备史臣，于国家大务不敢不具载，以备遗忘故也。[77] 圣神相继于亿万年，抚念前事，岂不增修致治保邦之良图哉！
校勘记
[编辑]- ↑ “其末年妥懽帖木儿既殂”，“懽”原作“权”，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岂非羊质虎皮鸷翰凤鸣者哉”，“鸣”原作“音”，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而脱懽之子曰也先”，“也先”原作“野仙”，据明纪录汇编本及本书卷二八正统临戎录、卷二九李侍郎使北录改。下文径改，不再注。
- ↑ “告以中国虚实”，“以”字原置“国”字下，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 ↑ “也先求以其子结姻于帝室”，原脱“以其子结”四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以正统十四年七月初八日入寇”，原脱“八日”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司礼监太监王振复劝上亲征”，原脱“太监”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 ↑ “每旦于阙左门西面坐”，“面”原作“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学土高谷......尚书王佐邝埜”，此段原无，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十五日”，原无此三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虏使持书来”，原脱“来”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遣二通事与虏使偕去”，“通事”原作“通使”，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宦侍虎贲矢被体如猬”，“侍”原作“使”，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我师死伤者过半矣”，原脱“师”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众皆谓行且即真矣”，原脱“众”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历数其罪千言”，“千”原作“于”，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 ↑ “辞色稍遽”，原说“辞色”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珊瑚树高六七尺”，此句疑有脱漏，明纪录汇编本作“高六七尺者五七株”；清胜巿遗事本作“高六七尺者五六株”。
- ↑ “上酹地饮讫......二十三日”，此段原无，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伯颜帖木儿与其妻共见上”，原脱“其”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 ↑ “伯颜帖木儿每二日献羊”，原脱“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皇太后命郕王早正大位”，原脱“郕”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后数日”，“后”原作“十”，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十月初”，“月初”原作“日”，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虏至京师城西关外”，“西”字下原衍“北”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删。
- ↑ “虏攻城”，原脱“攻城”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赵荣为鸿胪寺卿”，原脱“寺”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汇编本补。
- ↑ “可令胡濙于谦王直石亨杨善等来”，原脱“杨善”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虏夜遁”，“遁”原作“适”，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则袁彬执鞚”，“鞚”原作“鞭”，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 ↑ “赐衣服冠带酒馔金帛”，原脱“服”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 ↑ “十一日”，“日”原作“月”，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 ↑ “各郡以渐捕获之；其北去者”，此二句原无，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洪子儁几为其杀”，“儁”原作“优”，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石亨练兵于西教场”，“石”字前原有“二十三日”字样，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删。
- ↑ “二十三日”，“三”原作“五”，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 ↑ “遣官祭长陵献陵景陵”，原脱“景陵”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至是以胡寇近在山外”，“在”原作“至”，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 ↑ “即皇太子所生母也”，原脱“太”字，及“生”下衍“之”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删。
- ↑ “命公卿集议”，原脱“命”、“集议”三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陞登定襄伯”，原脱“登”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二月初一日”，此句原作“二十八日”，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败虏于黄土岭”，原脱“败”字，而“虏”字下衍“战”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删。
- ↑ “获首级二十三颗”，原脱“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马驴一百二十三匹头”，“二”原作“三”，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夺还男妇二百二十五名口”，“二百”原作“三百”，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宣府参将杨儁执喜宁”，“杨儁”原作“洪玚”，又“执”字上原有“以”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删。下文“洪玚”照改，不再出校。
- ↑ “喜宁内侍从太上于虏中者”，原无“喜宁”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遂缚宁至京师”，“遂缚宁”三字原作“部侍郎”，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以石亨为征虏大将军”，“虏”原作“西”，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不复大入”，原脱“不”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虏纵以诈”，“纵”原作“总”，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我向北”，原脱“北”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十二日”，“二”原作“三”，与下文“十三日”重，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遣人引实等至伯颜帖木儿营”，原脱“等”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惟金龙绣枕在”，“金”原作“无”，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复欲尽取所赍米来献”，原脱“米”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 ↑ “亦更互吟弹歌舞以为欢”，“弹”原作“谈”，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遣其尚书土木罕以罗绮往大同”，原脱“以”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而弊则均受”，“弊”原作“敝”，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实等既至京”，原脱“京”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彬起卧长不离御帐”，原脱“彬”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太师敬我君父......朝廷君臣蒙”，此段原脱漏，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又“君臣”二字在纪录汇编本作“臣子”，据朱本、清胜朝遗事本订正。
- ↑ “也先间见”，“间”原作“闻”，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 ↑ “穆然殊无惨沮”，“穆”字原脱，又“沮”原作“怛”，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改。
- ↑ “惟问实等”，“问”原作“闻”，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虏人亦不忍别”，原脱“虏”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伯颜帖木儿护送......驻野狐岭”此段原无，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太上命书诰谕避位”，原脱“诰谕”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拜毕”，原无此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
- ↑ “有生咸欣欣焉”，“咸”原作“成”，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圣朝承平既久”，“既”原作“岁”，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 ↑ “斡旋乾坤”，“斡”原作“干”，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迎请愈勤”，“请”原误为“清”，据文意改。
- ↑ “参以杨善李实所述奉使录钱溥所撰袁彬传”，原脱“李实所述”四字，又“撰”字原作“述”，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补、改。
- ↑ “著为此录”，“著”原作“其”，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
- ↑ “以备遗忘故也”，“备”原作“待”，据明纪录汇编本、清胜朝遗事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