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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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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达 冯景 杨宽 兄穆 俭 柳庆 子机

周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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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达字怀文,章武文安人也。父信,少仕州郡,历乐乡、平舒、平成三县令,[1]皆以廉能称。

惠达幼有志操,好读书,美容貌,进退可观,见者莫不重之。魏齐王萧宝夤为瀛州刺史,召惠达及河间冯景同在阁中,甚礼之。及宝夤还朝,惠达随入洛阳。领军元义势倾海内,惠达尝因宝夤与义言论,义叹重之,于座遗惠达衣物。孝昌初,魏临淮王彧北讨,以惠达为府长流参军。及万俟丑奴等构乱,萧宝夤西征,惠达复随入关。宝夤后与贼战不利,退还,仍除雍州刺史,令惠达使洛阳。未还,而宝夤反谋闻于京师。有司以惠达是其行人,将执之。乃私驰还,至潼关,遇大使杨侃。侃谓惠达曰:“萧氏逆谋已成,何为故入兽口?”惠达曰:“萧王为左右所误,今往,庶其改图。”及至,宝夤反形已露,不可弥缝,遂用惠达为光禄勋、中书舍人。宝夤既败,人悉逃散,唯惠达等数人从之。宝夤语惠达曰:“人生富贵,左右咸言尽节,及遭厄难,乃知岁寒也。”

贺拔岳获宝夤送洛,留惠达为府祭酒,给其衣马,即与参议。岳为关中大行台,以惠达为从事中郎。尝使至洛,魏孝武与惠达语及世难。惠达陈天下事势,述岳有诚节,唯以忧国定乱为事。言辞激切,帝甚嘉之。及还,具以白岳。岳曰:“人生于天,受命于君,岂有利人荣禄,而不忧其祸难?卿之所奏,实获吾心。”自是更被亲礼。岳每征讨,恒命惠达居守。又转岳府属。[2]

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悦得惠达,欲官之。惠达辞以疾,不见许,乃遁入汉阳之麦积崖。悦平,惠达归于太祖,即用秦州司马,安辑陇右。及太祖为大都督总管兵起雍,[3]复以惠达为府司马,便委任焉。魏孝武诏太祖尚冯翊长公主,以惠达为长史,赴洛阳奉迎。至潼关,遇孝武已西,即令惠达先。太祖谓惠达曰:“昔周之东迁,晋郑是依。今乘舆播越,降临关右,吾虽猥当其任,而才愧昔人。卿宜勠力,共成功业,以取富贵也。”对曰:“惠达宦游有年,属明公一匡之运,富贵之事,非所敢望。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天下,惠达得效其尺寸,则志愿毕矣。”

太祖为大将军、大行台,以惠达为行台尚书、大将军府司马,封文安县子,邑三百户。太祖出镇华州,留惠达知后事。于时既承丧乱,庶事多阙。惠达营造戎仗,储积食粮,简阅士马,以济军国之务,时甚赖焉。为安东将军,拜太子少傅,进爵为伯,增邑三百户。寻除中书令,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九百户,加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

四年,兼尚书右仆射。[4]其年,太祖与魏文帝东征,惠达辅魏太子居守,总留台事。惠达前后辞让,帝手诏答曰:“西顾无忧,唯公是属。萧、寇之重,深所寄怀。”及邙山失律,人情骇动。赵青雀率东人据长安子城反,惠达奉太子出渭桥北以御之。军还,青雀等伏诛。拜吏部尚书。久之,复为右仆射。

自关右草创,礼乐缺然。惠达与礼官损益旧章,至是仪轨稍备。魏文帝因朝奏乐,顾谓惠达曰:“此卿之功也。”寻拜仪同三司。

惠达虽居显职,性谦退,善下人,尽心勤公,进拔良士。以此人皆敬而附之。十年,薨。子题嗣。隋开皇初,以惠达著绩前代,追封萧国公。

冯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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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景字长明,少与惠达同志相友。延(景)〔昌〕中,[5]梁人寇抄徐、扬,景谓萧宝夤曰:“今梁寇凭凌,朝廷思靖边之将。王若能先驱效命,非唯雪家国之耻,亦是保身之长策也。”宝夤深然之。及宝夤为大都督,以景为功曹参军。后为右仆射,引景入省,领尚书都令史。正光中,宝夤为关西大行台,又假景陵江将军,领大行台都令史,从宝夤征讨。宝夤将举兵反,景固谏,不从。

宝夤败后,景还洛。朝廷先闻景有谏言,故免之。除奉车都尉。汝阳王元叔昭为陇右大行台,启景为行台郎中。贺拔岳为大都督,又以景为从事中郎。太祖平侯莫陈悦,除景洛阳郡守,[6]寻兼行台左丞,留守原州。魏孝武西迁,封高阳县伯,邑三百户。迁散骑常侍、行台尚书,加瀛州刺史。大统初,行泾州事。后以疾卒。

杨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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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宽字景仁,[7]弘农华阴人也。祖恩,魏镇远将军、河间内史。[8]父钧,博学彊识,举秀才,拜大理平,转廷尉正。累迁,历洛阳令、左中郎将(军)[9]华州大中正、河南尹、廷尉卿、安北将军、七兵尚书、北道大行台、恒州刺史、怀朔镇将(军)[10]卒于镇。赠侍中、司空公,追封临贞县伯,谥曰恭。

宽少有大志,每与诸儿童游处,必择高大之物而坐之,见者咸异焉。及长,颇解属文,尤尚武艺。弱冠,除奉朝请。属钧出镇恒州,请从展效,乃改授将军、高阙戍主。时茹茹既乱,其主阿那瓌来奔,魏帝遣使纳之,诏钧率兵卫送。宽亦从,以功拜行台郎中。时北边贼攻围镇城,钧卒,城民等推宽守御。寻而城陷,宽乃北走茹茹。后讨镇贼,破之,宽始得还朝。

魏广阳王深与宽素相委昵,深犯法得罪,宽被逮捕。魏孝庄时为侍中,与宽有旧,藏之于宅,遇赦得免。除宗正丞。北海王颢少相器重,时为大行台,北征葛荣,欲启宽为左右丞,[11]与参谋议。宽辞以孝庄厚恩未报,义不见利而动。颢未之许。颢妹婿李神轨谓颢曰:“杨宽义士也,匹夫犹不可夺志,况义士乎。王今彊之以行,亦恐不为人用。”颢乃止。孝庄践阼,拜通直散骑侍郎,领河南尹丞,行洛阳令。

邢杲反,宽以都督从太宰、上党王元天穆讨平之。就拜通直散骑常侍。师未还,属元颢自梁入洛,孝庄出居河内。天穆惧,计无所出,集诸将谋之。宽曰:“吴人轻跳,非王之敌。况悬军深入,师老兵疲,彊弩之末,何能为也。愿径取成皋,会兵伊洛,戮带定襄,于是乎在。此事易同摧朽,王何疑焉。”天穆然之,乃引军趣成皋,令宽与尔朱能为后拒。[12]寻以众议不可,乃回赴石济。宽夜行失道,后期。诸将咸言:“宽少与北海周旋,今不来矣。”天穆答曰:“杨宽非轻于去就者也,其所逗留,必有他故。吾当为诸君保明之。”语讫,候骑白宽至。天穆抚髀而笑曰:“吾固知其必来。”遽出帐迎之,握其手曰:“是所望也。”即给牛三十头、车五乘、绵绢一十五车、羊五十口。与天穆俱谒孝庄于太行,拜散骑常侍、安东将军。仍为都督,从平河内,进围北中。

时梁将陈庆之为颢兵守北门,[13]天穆驻马围外,遣宽至城下说庆之。宽先自称姓名,然后与语,备陈利害,劝令早降。庆之不答。久之,乃曰:“贤兄抚军在此,颇欲相见。”宽答曰:“仆兄既力屈(凶)〔王〕威,[14]迹沦逆党,人臣之理,何烦相见。向所以先申姓名者,岂不知兄在彼乎。直以信不见疑,忠为令德耳。仆之昆季,幸不待言。但当议良图,自求多福。”天穆闻之,谓左右曰:“杨宽大异人,何至不惜形便如此。”自是弥敬重之。孝庄反正,拜中军将军、太府卿、华州大中正,封澄城县伯,邑三百户。

尔朱荣被诛,其从弟世隆等拥部曲烧城门,出据河桥,还逼京师。进宽镇北将军、使持节、大都督,随机捍御。世隆谓宽曰:“岂忘太宰相知之深也?”宽答曰:“太宰见爱以礼,人臣之交耳。今日之事,事君常节。”世隆北走,宽追至河内。俄而尔朱兆陷洛阳,囚执孝庄帝。宽还洛不可,遂自成皋奔梁。至建业,闻孝庄帝弑崩,宽发哀尽礼。梁武义之,待之甚厚。寻而礼送还朝。至下邳,尔朱仲远启复宽官爵,留为大行台吏部尚书。

孝武初,改授散骑常侍、骠骑将军、给事黄门侍郎,监内典书事。时夏州戍兵数千人据兖州反,诏宽兼侍中,节度诸军讨平之。中尉綦儶与宽有宿憾,诬以他罪,劾之。孝武谓侍臣等曰:“杨宽清直,朕极知其无罪,但不能杜法官之奏耳。”事下廷尉,寻得申释。又除黄门侍郎,兼武卫将军。孝武与齐神武有隙,遂召募骑勇,广增宿卫。以宽为阁内大都督,专总禁旅。从孝武入关,兼吏部尚书。录从驾勋,进爵华山郡公,邑一千二百户。大统初,迁车骑大将军、太子太傅、仪同三司。三年,使茹茹,迎魏文悼后。还,拜侍中、都督泾州诸军事、泾州刺史。五年,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东雍州诸军事、东雍州刺史,即本州也。十年,转河州刺史。十六年,兼大丞相府司马。

朝议欲经略汉川,而梁宜丰侯萧循固守南郑。十七年,宽从大将军达奚武讨之。梁武陵王萧纪遣将杨干运率兵万馀人救循,武令宽督开府王杰、贺兰愿德等邀击之。军至白马,与干运合战,破之,俘斩数千人。军还,除南豳州刺史。魏废帝初,入为尚书左仆射、将作大监,坐事免。魏恭帝二年,除廷尉卿。世宗初,拜大将军,增邑一千二百户。从贺兰祥讨吐谷浑,破之,别封宜阳县公,邑一千户。除小冢宰,转御正中大夫。武成二年,诏宽与麟趾学士参定经籍。

宽性通敏,有器识。频牧数州,号为清简。历居台阁,有当官之誉。然与柳庆不协,欲按成其罪,时论颇以此讥之。保定元年,除总管梁兴等十九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其年,薨于州。赠华陕虞上潞五州刺史。谥曰元。子纪嗣。大象末,官至上仪同大将军、虞部下大夫。

宽二兄,穆、俭。穆字绍叔。魏永安中,除华州别驾。孝武末,宽请以澄城县伯让穆,诏许之。仍拜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除车骑将军、都督幷州诸军事、幷州刺史。卒于家。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

俭字景则。伟容仪,有才行。魏正始中,起家侍御史,加奉朝请,迁员外散骑侍郎。孝昌中,除镇远将军、顿丘太守。未及述职,元颢启请随军。建义初,兼给事黄门侍郎、左将军、太府少卿。元颢入洛,授抚军将军。孝庄反正,废于家。寻拜散骑常侍、都督颍州诸军事、颍州刺史。建明中,加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孝武初,除卫将军、北雍州刺史。政尚宽惠,夷夏安之。孝武西迁,除侍中、骠骑将军。大统初,以本官行东秦州事,加使持节、当州大都督。从破齐神武于沙苑,封夏阳县侯,邑八百户。七年,领大丞相府谘议参军,出为都督东雍华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八年,卒于家。赠本官,谥曰静。

柳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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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庆字更兴,解人也。五世祖恭,仕后赵,为河东郡守。后以秦、赵丧乱,乃率民南徙,居于汝、颍之间,故世仕江表。祖縃,宋同州别驾,宋安郡守。[15]父僧习,齐奉朝请。魏景明中,与豫州刺史裴叔业据州归魏。历北地、颍川二郡守、扬州大中正。

庆幼聪敏,有器量。博涉群书,不治章句。好饮酒,闲于占对。年十三,因曝书,僧习谓庆曰:“汝虽聪敏,吾未经特试。”乃令庆于杂赋集中取赋一篇,千有馀言,庆立读三遍,便即诵之,无所遗漏。时僧习为颍川郡,地接都畿,民多豪右。将选乡官,皆依倚贵势,竞来请托。选用未定。僧习谓诸子曰:“权贵请托,吾并不用。其使欲还,皆须有答。汝等各以意为吾作书也。”庆乃具书草云:“下官受委大邦,选吏之日,有能者进,不肖者退。此乃朝廷恒典。”僧习读书,叹曰:“此儿有意气,丈夫理当如是。”即依庆所草以报。起家奉朝请。

庆出后第四叔,及遭父忧,议者不许为服重。庆泣而言曰:“礼者盖缘人情,若于出后之家,更有苴斩之服,可夺此从彼。今四叔薨背已久,情事不追。岂容夺礼,乖违天性!”时论不能抑,遂以苫块终丧。既葬,乃与诸兄负土成坟。服阕,除中坚将军。

魏孝武将西迁,[16]除庆散骑侍郎,驰传入关。庆至高平见太祖,共论时事。太祖即请奉迎舆驾,仍命庆先还复命。时贺拔胜在荆州,帝屏左右谓庆曰:“高欢已屯河北,关中兵既未至,朕欲往荆州,卿意何如?”庆对曰:“关中金城千里,天下之彊国也。宇文泰忠诚奋发,朝廷之良臣也。以陛下之圣明,仗宇文泰之力用,进可以东向而制群雄,退可以闭关而固天府。此万全之计也。荆州地非要害,众又寡弱,外迫梁寇,内拒欢党,斯乃危亡是惧,宁足以固鸿基?以臣断之,未见其可。”帝深纳之。

及帝西迁,庆以母老不从。独孤信之镇洛阳,乃得入关。除相府东阁祭酒,领记室,转户曹参军。八年,迁大行台郎中,领北华州长史。十年,除尚书都兵,郎中如故,并领记室。

时北雍州献白鹿,群臣欲草表陈贺。尚书苏绰谓庆曰:“近代以来,文章华靡,逮于江左,弥复轻薄。洛阳后进,祖述不已。相公柄民轨物,君职典文房,宜制此表,以革前弊。”庆操笔立成,辞兼文质。绰读而笑曰:“枳橘犹自可移,况才子也。”寻以本官兼雍州别驾。

广陵王元欣,魏之懿亲。其甥孟氏,屡为匈横。或有告其盗牛。庆捕推得实,趣令就禁。孟氏殊无惧容,乃谓庆曰:“今若加以桎梏,后复何以脱之?”欣亦遣使辨其无罪。孟氏由此益骄。庆于是大集僚吏,盛言孟氏依倚权戚,侵虐之状。言毕,便令笞杀之。此后贵戚敛手,不敢侵暴。

有贾人持金二十斤,诣京师交易,寄人停止。每欲出行,常自执管钥。无何,缄闭不异而失之。谓主人所窃,郡县讯问,主人遂自诬服。庆闻而叹之,乃召问贾人曰:“卿钥恒置何处?”对曰:“恒自带之。”庆曰:“颇与人同宿乎?”曰:“无。”“与人同饮乎?”曰:“日者曾与一沙门再度酣宴,醉而昼寝。”庆曰:“主人特以痛自诬,[17]非盗也。彼沙门乃真盗耳。”即遣吏逮捕沙门,乃怀金逃匿。后捕得,尽获所失之金。十二年,改三十六曹为十二部,诏以庆为计部郎中,别驾如故。

有胡家被劫,郡县按察,莫知贼所,邻近被囚系者甚多。庆以贼徒既众,似是乌合,既非旧交,必相疑阻,可以诈求之。乃作匿名书多榜官门曰:“我等共劫胡家,徒侣混杂,终恐泄露。今欲首,惧不免诛。若听先首免罪,便欲来告。”庆乃复施免罪之榜。居二日,广(阳)〔陵〕王欣家奴面缚自告榜下。[18]因此推穷,尽获党与。庆之守正明察,皆此类也。每叹曰:“昔于公断狱无私,辟高门可以待封。傥斯言有验,吾其庶几乎。”十三年,封清河县男,邑二百户,兼尚书右丞,摄计部。十四年,正右丞。[19]

太祖尝怒安定国臣王茂,将杀之,而非其罪。朝臣咸知,而莫敢谏。庆乃进曰:“王茂无罪,奈何杀之?”太祖愈怒,声色甚厉,谓庆曰:“王茂当死,卿若明其无罪,亦须坐之。”乃执庆于前。庆辞气不挠,抗声曰:“窃闻君有不达者为不明,臣有不争者为不忠。庆谨竭愚诚,实不敢爱死,但惧公为不明之君耳。愿深察之。”太祖乃悟而赦茂,已不及矣。太祖默然。明日,谓庆曰:“吾不用卿言,遂令王茂冤死。可赐茂家钱帛,以旌吾过。”寻进爵为子,增邑三百户。十五年,加平南将军。十六年,太祖东讨,以庆为大行台右丞,加抚军将军。还转尚书右丞,加通直散骑常侍。魏废帝初,除民部尚书。

庆威仪端肃,枢机明辨。太祖每发号令,常使庆宣之。天性抗直,无所回避。太祖亦以此深委仗焉。二年,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魏恭帝初,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转左仆射,领著作。六官建,拜司会中大夫。孝闵帝践阼,赐姓宇文氏,进爵平齐县公,增邑通前一千五百户。

晋公护初摄政,欲引为腹心。庆辞之,颇忤旨。又与杨宽有隙,及宽参知政事,庆遂见疏忌,出为万州刺史。世宗寻悟,留为雍州别驾,领京兆尹。武成二年,除宜州刺史。庆自为郎,迄于司会,府库仓储,并其职也。及在宜州,宽为小冢宰,乃囚庆故吏,求其罪失。按验积六十馀日,吏或有死于狱者,终无所言,唯得剩锦数匹。[20]时人服其廉慎。保定三年,又入为司会。

先是,庆兄桧为魏兴郡守,为贼黄宝所害。[21]桧子三人,皆幼弱,庆抚养甚笃。后宝率众归朝,朝廷待以优礼。居数年,桧次子雄亮白日手刃宝于长安城中。晋公护闻而大怒,执庆及诸子侄皆囚之。让庆曰:“国家宪纲,皆君等所为。虽有私怨,宁得擅杀人也!”对曰:“庆闻父母之雠不同天,昆弟之雠不同国。明公以孝治天下,何乃责于此乎。”护愈怒,庆辞色无所屈,卒以此免。天和元年十二月薨。时年五十,赠鄜绥丹三州刺史,谥曰景。子机嗣。

机字匡时,少有令誉,风仪辞令,为当世所推。历小纳言、开府仪同三司、司宗中大夫。大象中,御正上大夫、华州刺史。

机弟弘,字匡道,少聪机,亦善草隶,[22]博涉群书,辞彩雅赡。与弘农杨素为莫逆之交。解巾中外府记室参军。建德初,除内史上士,历小宫尹、御正上士。[23]陈遣王偃民来聘,高祖令弘劳之。偃民谓弘曰:“来日,至于蓝田,正逢滋水暴长,所赍国信,溺而从流。今所进者,假之从吏。请勒下流人,见为追寻此物也。”[24]弘曰:“昔淳于之献空笼,前史称以为美。足下假物而进,讵是陈君之命乎。”偃民惭不能对。高祖闻而嘉之,尽以偃民所进之物赐弘,(乃)〔仍〕令报聘。[25]占对详敏,见称于时。使还,拜内史都上士,迁御正下大夫。寻卒于官,时年三十一。高祖甚惜之。赠晋州刺史。杨素诔之曰:“山阳王弼,风流长逝。颍川荀粲,零落无时。修竹夹池,永绝梁园之赋;长杨映沼,无复洛川之文。”其为士友所痛惜如此。有文集行于世。

庆三兄,𬸦、虬、桧,虬、桧并自有传。𬸦好学,善属文。魏临淮王记室参军事。早卒。

子带韦,字孝孙。深沉有度量,少好学。身长八尺三寸,美风仪,善占对。韩贤素为洛州刺史,[26]召为主簿。后与诸父归朝,太祖辟为参军。

时侯景作乱江右,太祖令带韦使江、郢二州,与梁邵陵、南平二王通好。行至安州,值假宝等反,[27]带韦乃矫为太祖书以抚安之,[28]并即降附。既至郢,见邵陵,具申太祖意。邵陵即(时)〔使〕随带韦报命。[29]以奉使称旨,授转辅国将军、中散大夫。

十七年,太祖遣大将军达奚武经略汉川,以带韦为治行台左丞,从军南讨。时梁宜丰侯萧循守南郑,武攻之未拔。乃令带韦入城说循曰:“足下所固者险,所恃者援,所守者民。今王师深入栈道,长驱汉川,此则所凭之险不足固也;武兴陷没于前,白马破亡于后,自馀川谷酋豪,路阻而不敢进,此则所望之援不可恃也;夫顾亲戚,惧诛夷,贪荣慕利,此生人常也,今大兵总至,长围四合,戮逃亡以劝安居,赏先降以招后服,人人怀转祸之计,家家图安堵之谋,此则所部之民不可守也。且足下本朝丧乱,社稷无主,尽忠将何所托,死节不足成名,窃为足下不取也。仆闻贤者相时而动,智者因变立功。当今为足下计者,莫若肉袒军门,归命下吏,免生民于涂炭,全发肤于孝道。必当纡青拖紫,裂土分珪,名重当时,业光后嗣。岂若进退无据,身名俱灭者哉。”循然之,后乃降。

魏废帝元年,出为解县令。二年,加授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明年,转汾阴令。发摘奸伏,百姓畏而怀之。世宗初,入为地官上士。武成元年,授帅都督、治御伯下大夫,迁武藏下大夫。保定三年,授大都督。四年,加仪同三司、中外府掾。天和(六)〔二〕年,[30]封康城县男,邑五百户,转职方中大夫。三年,授兵部中大夫。虽频徙职,仍领武藏。寻丁母忧。起为职方中大夫。五年,转武藏中大夫。俄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凡居剧职,十有馀年,处断无滞,官曹清肃。

时谯王俭为益州总管,汉王赞为益州刺史。高祖乃以带韦为益州总管府长史,领益州别驾,辅弼二王,总知军民事。建德中,大军东讨,征带韦为前军总管齐王宪府长史。齐平,以功授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为公,增邑一千户。陈王纯出幷州,[31]以带韦为幷州司会、幷州总管府长史。六年,卒于位,时年五十五。谥曰恺。子祚嗣。少有名誉。大象末,宣纳上士。

【史臣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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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周惠达见礼于宝夤,杨宽荷恩于晋泰。[32]既而萧氏获罪,庄帝出居,遂能契阔寇戎,不以兴(王)〔亡〕革虑;[33]崎岖危难,不以夷险易心。斯固笃终之士。柳庆束带立朝,怀匪躬之节;莅官从政,著清白之美。并遭逢兴运,各展志能,誉重搢绅,望隆端揆,非虚云也。然庆畏避权宠,违忤宰臣,虽取诎于一时,实获申于千载矣。

  1. 历乐乡平舒平成三县令 北史卷六三周惠达传“平成”作“成平”。按魏书卷一0六上地形志上瀛州章武郡领县有“成平”“平舒”。惠达本章武文安人,其父为本郡二县令,似较可信。疑这里作“平成”是倒误。
  2. 又转岳府属 北史本传作“惠达为岳府属,岳为侯莫陈悦所害”。知“属”字连上读,“府属”连文。惠达先由岳府祭酒转关中大行台从事中郎。从事中郎属于行台,虽同为贺拔岳的属官,府与台却有区别。这时又由行台属官转府属。
  3. 及太祖为大都督总管兵起雍 张森楷云:“太祖纪当云文帝纪无为总管事,兵亦不起雍,此五字上下盖有捝误。”按疑“管”字衍,“起”当作“赴”。卷一文帝纪上称“御梁御遂入雍州。魏帝……进太祖……关西大都督”。宇文泰本在秦陇,孝武帝为了牵制高欢,“命太祖稍引军而东”,得了雍州,被任为关西大都督,即在长安开府,所以说“为大都督,总(管)(起)〔赴〕雍”。
  4. 四年兼尚书右仆射 北史本传“四年”上有“大统”二字。这里不标明年号,不知是何四年。疑上有脱文。
  5. (景)〔昌〕中 张森楷云:“‘景’当作‘昌’。”张说是,今据改。
  6. 除景洛阳郡守 张森楷云:“‘洛’疑当作‘略’,以略阳是陇右地,而洛阳非宇文泰此时所有。”
  7. 字景仁 北史卷四一杨敷附叔父宽传“景”作“蒙”。
  8. 祖恩魏镇远将军河间内史 北史本传“内史”作“太守”。按郡称太守,王国称内史。今不知恩任职在何时,河间为郡为国无可考。
  9. 左中郎将(军) 张森楷云:“左中郎无将军之名,‘军’字衍文。”张说是,今据删。
  10. 怀朔镇将(军) 张森楷以为“军”字衍。按北史本传无“军”字,今据删。
  11. 欲启宽为左右丞 北史本传无“右”字,疑此“右”字衍。
  12. 尔朱能 北史本传、御览卷三0二一三八九页“能”作“兆”。按“尔朱能”不见其他纪载,疑“能”为“兆”之讹。
  13. 时梁将陈庆之为颢兵守北门 北史本传,“兵”上有“勒”字,较长。
  14. 仆兄既力屈(凶)〔王〕威 诸本和册府卷三七三四四三二页“凶”都作“王”。殿本当据北史改,局本从殿本。张元济云:“‘王’指北海王颢,言时杨宽兄俭为灏抚军将军。”按张说是,今据改。
  15. 祖縃宋同州别驾宋安郡守 宋本、南本、北本、汲本第一个“宋”都作“守”。北史卷六四柳虬传作“祖缉宋州别驾”。按“縃”“缉”不知孰是。宋无“同州”。宋安郡见宋书卷三六州郡志二,司州义阳太守环水长条,郡是宋明帝所立,在宋属司州。据州郡志宋明帝时的司州侨置于南豫州之义阳郡,宋安郡即从义阳分置。据此,本条“同州”实为“司州”之讹,北史脱“司”字,诸本作“守”是“宋”之形讹。柳縃当是以司州别驾带宋安郡守。
  16. 魏孝武将西迁 “迁”原作“还”。诸本和北史卷六四柳虬附弟庆传都作“迁”,是。今迳改。
  17. 主人特以痛自诬 “痛”原作“病”。宋本、南本、局本及御览卷二六三一二三一页作“痛”。二张都以为“病”字误。今迳改。
  18. 广(阳)〔陵〕王欣家奴 张森楷云:“即上文之广陵王欣也。按欣是广陵惠王羽孙,则嗣广陵,非广阳也。‘阳’字误。北史卷六四柳虬附弟庆传是‘陵’字。”按张说是,广陵王元欣见卷一六传末和卷三八元伟传末。今据改。
  19. 兼尚书右丞摄计部十四年正右丞 北史本传作“除尚书左丞摄计部”。按下文又云:“十六年,太祖东讨,以庆为大行台右丞,加抚军将军。还转尚书右丞。”而卷四六孝义柳桧传云:“弟庆为尚书左丞”,正是大统十六、七年事五五0-五五一年,“左”“右”也不同。
  20. 唯得剩锦数匹 宋本和北史本传“剩”作“乘”,汲本作“𠟇”。张元济云:“‘乘’可作覆解。剩,馀也。府库不应有馀,有馀必有缺。‘乘锦’犹言覆巾。”按“剩”字较长,言不但无缺失,且有剩馀。张云府库不应有馀,殊为武断,出纳之间,尺寸赢缩是可以有剩的。唐代所谓回残剩利且成为财政收入的一种项目。但乘锦也可能如张说或其他解释。
  21. 为贼黄宝所害 北史卷六四柳虬附弟庆传作“黄众宝”。按此双名单称。
  22. 亦善草隶 按上面没有说谁善草隶,这里“亦”字前无所承。考北史卷六四柳虬传称:“父僧习,善隶书”,即柳机之祖,所以说机“亦善草隶”。周书既分传柳虬弟兄,于柳庆传中不载“僧习善隶书”,这里的“亦”字就不可通。北史柳氏弟兄子侄合为一传,却于此反改作“工草隶”。大抵柳氏诸传多据子孙家状,周书分列数卷,致有此误,今不改。
  23. 御正上士 “御”原作“卿”。诸本和北史卷六四柳虬附从子弘传、册府卷六二一七四七五页都作“御”。张元济以为“卿”字误,云:“见卢辩传卷二四。”按张说是,今迳改。
  24. 请勒下流人见为追寻此物也 册府卷六二一七四七五页流下无“人见”二字。
  25. (乃)〔仍〕令报聘 宋本、南本和北史卷六四柳虬附从子弘传、册府卷六二一七四七五页“乃”都作“仍”。张元济以为“乃”字误,今据改。
  26. 韩贤素为洛州刺史 按北齐书卷十九韩贤传,贤字普贤,天平初,为洛州刺史,似即此人。此处衍一“素”字。柳庆归西魏,在独孤信入洛之后,即天平中。
  27. 值假宝等反 北史百衲本、殿本卷六四柳虬传附从子带韦“假”作“叚”,局本作“段”,疑是。
  28. 乃矫为太祖书以抚安之 “安”原作“定”。诸本和北史柳虬传附带韦都作“安”。今迳改。
  29. 邵陵即(时)〔使〕随带韦报命 宋本“即”下缺一字。诸本都作“时”。百衲本作“使”,可能所据宋本不缺。“使”字较长,若作“时”,像是萧纶自己随带韦报命。今据百衲本改。
  30. 天和(六)〔二〕年 北史柳虬传附带韦“六”作“二”。按下纪年有“三年”“五年”。下文称谯王俭为益州总管,据卷五武帝纪上事在天和五年五七0年,知“三年”“五年”也都是天和三年、五年。这里当从北史作“二年”。今据改。
  31. 陈王纯出幷州 北史柳虬传附带韦作“镇幷州”,疑这里“出”下脱“镇”字。
  32. 杨宽荷恩于晋泰 张森楷云:“‘晋’疑当作‘普’。”按“普泰”是节闵帝年号。据本传杨宽被逮捕,“孝庄帝时为侍中,与宽有旧,藏之于宅”。以后杨宽不受北海王颢左右丞之召,“辞以孝庄厚恩未报”,传论下面也明云“庄帝出居”,和节闵帝全无干涉。其因广阳王渊犯法牵连,事更在前,不是“普泰”中事。这里的“晋”虽是“普”之讹,但作“普泰”也不合事实。今不改。
  33. 不以兴(王)〔亡〕革虑 宋本、南本“王”作“亡”。张元济以为“王”字误,今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