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次山文集 (四部丛刊本)/拾遗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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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 唐元次山文集 拾遗一卷
唐 元结 撰 景江安傅氏双鉴楼藏明正德刊本
补一卷

唐元次山文集拾遗

  县令箴

古今𠩄贵有土之官当其选授何尝不难为其动静

是人祸福为其嘘噏作人寒燠烦则人怨猛则人惧

勿以赏罚因其喜怒太宽则慢岂䏻行令太简则踈

难与为政既明且㫁直焉无情清而且恵果然必行

或曰关由上官事不自我辞让而去有何不可谁欲

字人赠君此箴岂独书绅可以铭心

  五规

   出规

元子门人叔将出游三年及还元子问之曰尔去我

久矣何以异乎诺曰叔将始自山中至长安见权贵

之盛心愤然切悔比年扵空山穷谷与夫子甘饥寒

爱水木而巳不数月自王公大夫卿相近臣之门无

不至者及一年有向与欢宴过之可吊有始贺拜侯

已闻就诛岂不裂封疆土未识岂无印绶怀之未暖

其客得禄位者随死得金玉者皆孥参游宴者或

或免叔将之身如犬逃者五六似䑕藏者八九当其

时环望天地如置在杯斗之中元子闻之叹曰叔将

汝何思而为乎汝若思为社稷之臣则非正直不进

非忠谠不言虽手𠯁斧𨱆口䏻出声犹极忠言与气

偕绝汝若思为禄位之臣犹当避赫赫之路晦显显

之机如下厩粟马齿食而巳汝忽然望权势而往自

致身扵刑祸之方得䈥骨载肉而归幸也大矣二三

子以叔将为戒乎

   处规

州舒吾问元子曰吾闻子多矣意将何为对曰云山

幸不求吾是林泉又不责吾非熙然䏻自全顺时而

老可矣复安为㢤舒吾曰元子其过误乎其太矫也

吾厌世人饰言以由道蔵智以全璞退身以显行设

机以树名吾子由之使我何信元子俛而谢之滕许

大夫友元子闻不应舒吾之说乃曰嗟嗟元子少辞

者耶何不曰使吾得𠩄处但如山林不见吾是非吾

将娭往也以子为饰言藏智退身设机何不曰如

此岂不多扵盗权窃位蒙污万物富贵始及而刑祸

促之者乎元子谢不及季川问曰兟兟凡之别称义载尓雅

不复二论兟有意乎扵戏季川吾有言则自是言逹

则人非吾安䏻使吾身之有是而令他人之有非至

于闻闻也㢤

   戏规

元子友倚于云丘之颠戏牧儿曰尔为牧歌当不责

尔暴牧儿歌去乃暴他田田主鞭之啼而𡨚元子啼

不止召其父而止之元子友真卿闻之书过扵元子

曰嗟嗟次山苟戏小儿俾䧟鞭焉而蒙𡨚之彼牧儿

望次山犹台隶不敢干其主及苟戏乃或与次山犹

𬽦仇斯岂慎徳也欤吾闻君子不苟戏无似非如何

惑一儿使不知𠩄以蒙过此非苟戏似非之非者耶

恶不必易此元子报真卿曰扵戏吾独立扵空山之

上戏歌牧儿得过㡬不可免彼行扵世上有爱憎相

忌是非相反名利相夺祸福相従至扵有蒙戮辱者

焉得不因苟戏似非世儿惑之以及者乎真卿吾当

以戏为规

   心规

元子病游世归于商馀山中以酒自肆有醉歌里夫

公闻之元子之酒请歌之歌曰元子乐矣俾和

者曰何乐亦然何乐亦然我曰我云我山我林我泉

又曰元子乐矣俾和者曰何乐然尔何乐然尔我曰

我鼻我目我口我耳歌已矣夫公曰自乐山林可也

自乐耳目何㢤人谁无此元子引酒当夫公曰劝君

此杯酒缓饮之听我说子行于丗间目不随人视耳

不随人听口不随人语鼻不随人气其甚也则湏封

包裹塞不尔有灭身亡家之祸伤污毁辱之患生焉

虽王公大人亦不䏻自主口鼻耳目夫公何思之不

熟耶

   时规

乾元己亥漫叟待诏在长安时中行公掌制在中书

中书有醇酒时得一醉醉中叟诞曰愿穷天下鸟兽

虫鱼以充杀者之心愿穷天下醇酎美色以充欲者

之心中行公闻之叹曰子何思不尽耶何不曰愿得

如九州之地者亿万分封君臣父子兄弟之争国

使人民免贼虐残酷者乎何不曰𩓑得布帛钱货珍

宝之物溢扵王者府藏满将相权𫝑之家使人民免

饥寒劳苦者乎叟闻公言退而记之授扵学者用为

时规

  恶圎

元子家有乳母为圎转之器以悦婴儿婴儿喜之母

使为之聚孩孺助婴儿之乐友人公植者闻戏儿之

噐诸见之及见之趍焚之责元子曰吾闻古之恶圎

之士歌曰宁方为皂不圎为卿宁方为污辱不圎为

显荣其甚者则终身不仰视曰吾恶天圎或有喻之

以天大无穷人不䏻极远视四垂因谓之圎天不圎

也对曰天縦不圎为人称之我亦恶焉次山奈何任

造圆转之器恣令悦媚婴儿少喜之长必好之教儿

学图且䧟不义躬自戏圎又失方正嗟嗟次山入门

爱婴儿之乐圎出门当爱小人之趍圎吾安知次山

异日不言圎行圎动圎静圎以终身乎吾岂次山之

友也元子召季川谓曰吾自婴儿戏圎公植尚辱我

言绝忽乎吾与汝圎以应物圎以趍时非圎不预非

圎不为公植其操矛㦸刑我乎

  恶曲

元子时与邻里会曲全当时之懽以顺长老之意归

泉上叔盈问曰向夫子曲全其懽道然也苟为尔乎

元子曰叔盈视吾曲其心以徇财利曲其行以希名

位当过吾吾苟全一懽扵邻里无恶然可也东邑有

直之士闻元子对叔盈恐曰吾闻元次山约其门

人曰无恶我之小曲真惽鄙恶辞也吾軰全直三十

年未尝曲气以转声曲辞以逹意曲步以便往曲视

以囬目犹患扵古人古人有恶曲者不曲臂以取物

不曲膝以便坐见天下有曲扵君曲扵民曲扵鬼

者往劫而死之今元次山苟曲言矣强全一懽以为

不丧其直慁㢤若䏻苟曲扵邻里强全一懽岂不䏻

苟曲扵郷县以全言行苟䏻曲扵郷县岂不䏻苟曲

于邦国以彰名誉䏻苟曲扵邦国岂不䏻苟曲扵天

下以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徳义若言行名誉徳义皆显岂有锺鼎不入

门权位不在已乎呜呼曲为之小为大之渐曲为之

也有何不可奸邪凶恶其㘥乎元子闻之颂曰吾

以颜貌曲全一懽全直君子之恶我如此犹有过扵

此者何以自免

  水乐说

元子扵山中尤𠩄耽爱者有水乐水乐是南磳之悬

水淙淙然闻之多久扵耳尤便不至南磳即悬庭前

之水取欹曲窦缺之石高下承之水声少似听之亦

便

  订司乐氏

或有将元子水乐说扵司乐氏乐官闻之谓元子曰

䏻和分五音韵谐水声可传之来请观学元子辞之

使门人以南磳及庭前悬水指之乐氏丑恶慢骂曰

韵瞆多矣焉有听而云乐乎此言闻元子元子谢曰

次山病馀惽固自顺扵空山穷谷偶有悬水淙石冷

然便耳醉甚或与酒徒戏言呼为水乐不防君子过

闻而来实污辱君子之车仆乐官去季川问曰尚兟

谢乐官不亦过甚曰然吾为汝订之汝岂不知彼为

司乐之官老矣八音教其心五声传其耳不得异闻

则以为错乱纷惑甚不可听况悬水淙石宫商不䏻

合律吕不䏻主变之不可会之无由此全声也司乐

氏非全士安得不甚谢之嗟乎司乐氏欲以金石之

顺和丝竹之流妙宫商角羽丰然迭生以化全士之

耳犹以悬水淙石激浅注深清瀛浥溶不变司乐氏

之心呜呼天下谁为全士䏻爱夫全声也

  浪翁观化并序

 浪翁山野浪老也闻元子亦浪然在山谷病中䏻

 记水石草木虫豸之化亦来说常𠩄化凡四说

   有无相化

浪翁曰阴阳之气化为四时四时之行化为万物万

物形全是无化有万物形尽是有化无此有无相化

之说

   有化无

浪翁曰人或云我立扵东西望万里目极则无人我

两忘终世相无此有化无之说

   无化有

浪翁曰人或云我来扵南北行万里至无不有人我

两求终世相有此无化有之说

   化相化

浪翁曰吾观化扵无也何无不有吾观化扵有也何

有不无有无更化日以相化化言何极化言何穷

   时化

元子闻浪翁说化化无穷极因论谕曰翁亦未知时

之化也多扵此乎曰时焉何化我未之记元子曰扵

戏时之化也道徳为嗜欲化为险薄仁义为贪暴化

为凶乱礼乐为眈淫化为侈靡政教为烦急化为苛

酷翁䏻记扵此乎时之化也夫妇为溺惑𠩄化化为

犬豕父子为惽欲𠩄化化为禽兽兄弟为猜忌𠩄化

化为仇敌宗戚为财利𠩄化化为行路朋友为世利

𠩄化化为市儿翁䏻记扵此乎时之化也大臣为威

权所恣忠信化为奸谋庶官为禁忌𠩄拘公正化为

邪佞公族为猜忌𠩄限贤哲化为庸愚人民为征赋

所伤州里化为祸邸奸凶为恩幸𠩄迫厮皂化为将

相翁䏻记扵此乎时之化也山泽化为井陌或曰尽

于草木原野化为狴犴或曰殚扵鸟兽江湖化为鼎

或曰暴扵鱼鳖祠庙化为宫寝或曰数扵祠祷翁

䏻记扵此乎时之化也情性为风俗𠩄化无不作狙

狡诈诳之心声呼为风俗𠩄化无不作謟媚僻淫之

乱颜容为风俗𠩄化无不作奸邪蹙促之色翁䏻记

于此乎

   世化

浪翁闻元子说时化叹曰吾昔闻世化可说又异扵

此昔世之化也天地化为斧锧日月化为豺虎山泽

化为州里草木化为宗族风雨化为邸舍雪霜化为

衣裘呻吟化为常声粪污化为梁肉一息化为千岁

乌犬化为君子元子惑之浪翁曰子不闻往昔世之

化也四海之内巷战门斗㫁骨腐肉万里相藉天地

非斧锧也耶人民暗夜盗起求食昼游则死伤相及

日月非虎豺也耶人民相与寄身命扵绝崖深谷之一

底始䏻声呼动息山泽非州里也耶人民奔走非深

林荟丛不䏻藏蔽草木非宗族也耶人民去郷国入

山海千里一息力尽暂休风雨非邸舍也耶人民相

持于死伤之中祼露而行霜雪非衣裘也耶人民劳

苦相𡨚疮痍相痛老弱孤独相苦死亡不䏻相救呻

吟非常声也耶人民多饥饿沟渎病伤道路粪污非

梁肉也耶人民奔亡潜伏戈矛相拂前伤后死免而

存者一息非千岁也耶僵王腐卿相枕路隅鸟兽让

其骨肉乌犬非君子也耶










唐元次山文集拾遗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