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文钞 (四库全书本)/卷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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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卷八十五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五
  书
  与王深甫书
  分段辨却自有一种沉著之识
  某拘于此郁郁不乐日夜望深甫之来以豁吾心而得书乃不知所冀况自京师去颍良不远深甫家事会当有暇时岂宜爱数日之劳而不一顾我乎朋友道丧久矣此吾于深甫不能无望也向说天民与深甫不同虽蒙丁宁相教意尚未能与深甫相合也深甫曰事君者以容于吾君为悦安社稷者以安吾之社稷为悦天民者以行之天下而泽被于民为达三者皆执其志之所殖而成善者也而未及乎知命大人则知命矣某则以谓善者所以继道而行之可善者也孔子曰智及之仁能守之荘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又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孔子之所谓善者如此则以容于吾君为悦者未可谓能成善者也亦曰容而巳矣以容于吾君为悦者则以不容为戚安吾社稷为悦则以不安为戚吾身之不容与社稷之不安亦有命也而以为吾戚此乃所谓不知命也夫天民者逹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彼非以达可行于天下为悦者也则其穷而不行也岂以为戚哉视吾之穷达而无悦戚于吾心不知命者其何能如此且深甫谓以民系天者明其性命莫不禀于天也有匹夫求达其志于天下以养全其类是能顺天者敢取其号亦曰天民安有能顺天而不知命者乎深甫曰安有能视天以去就而徳顾贬于大人者乎某则以谓古之能视天以去就其徳贬于大人者有矣即深甫所谓管仲是也管仲不能正巳者也然而至于不死子纠而从小白其去就可谓知天矣天之意固常甚重其民故孔子善其去就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此乃吾所谓徳不如大人而尚能视天以去就者深甫曰正巳以事君者其道足以致容而巳不容则命也何悦于吾心哉正巳而安社稷者其道足以致安而巳不安则命也何悦于吾心哉正巳以正天下者其道足以行天下而巳不行则命也何穷达于吾心哉某则以谓大人之穷达能无悦戚于吾心不能毋欲达孟子曰我四十不动心又曰何为不豫哉然而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夫孟子可谓大人矣而其言如此然则所谓无穷达于吾心者殆非也亦曰无悦戚而巳矣深甫曰惟其正巳而不期于正物是以使万物之正焉某以谓期于正巳而不期于正物而使万物自正焉是无治人之道也无治人之道者是老荘之为也所谓大人者岂老荘之为哉正巳不期于正物者非也正巳而期于正物者亦非也正巳而不期于正物是无义也正巳而期于正物是无命也是谓大人者岂顾无义命哉扬子曰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扬子所谓大器者盖孟子之谓大人也物正焉者使物取正乎我而后能正非使之自正也武王曰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耻之孟子所谓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不期于正物而使物自正则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无为怒也孟子没能言大人而不放于老荘者扬子而巳深甫尝试以某之言与常君论之二君犹以为未也愿以教我
  与王逢原书
  论出处亦有根据
  某顿首逢原足下比得足下于客食中窘窘相造谢不能取一日之闲以与足下极所欲语者而舟即东矣间阅足下之诗窃有疑焉不敢不以告足下诗有叹苍生泪垂之说夫君子之于学也固有志于天下矣然先吾身而后吾人吾身治矣而人之治不治系吾得志与否耳身犹属于命天下之治其可以不属于命乎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又曰道之将行也欤命也道之将废也欤命也孔子之说如此而或以为君子之学汲汲以忧世者惑也惑于此而进退之行不得于孔子者有之矣故有孔不暇暖席之说吾独以圣人之心未始有忧有难予者曰然则圣人忘天下矣曰是不忘天下也否之象曰君子以俭徳避难不可荣以禄初六曰拔茅茹以其彚贞吉象曰拔茅贞吉志在君也在君者不忘天下者也不可荣以禄者知命也吾虽不忘天下而命不可必合忧之其能合乎易曰遁世无闷乐天知命是也诗三百如柏舟北门之类有忧也然仕于其时而不得其志不得以不忧也仕不在于天下国家与夫不仕者未始有忧君子阳阳考槃之类是也借有忧者不能夺圣人不忧之说孟子曰伊尹视天下匹夫匹妇有不被其泽者若巳推而纳之沟中可谓忧天下也然汤聘之犹嚣嚣然曰我处𤱶亩之间以乐尧舜之道岂如彼所谓忧天下者仆仆自枉而幸售其道哉又论禹稷颜回同道曰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救之则惑也今穷于下而曰我忧天下至于恸哭者无乃近救乡邻之事乎孔子所以极其说于知命不忧者欲人知治乱有命而进不可以茍则先王之道得伸也世有能谕知命之说而不能重进退者有矣由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也始得足下文特爱足下之才耳既而见足下衣刓屦缺坐而语未尝及巳之穷退而询足下终岁食不荤不以丝忽妄售于人世之自立如足下者有几吾以谓知及之仁又能守之故以某之所学报足下
  与赵卨书
  中多持重处亦合兵机
  某启议者多言遽欲开纳西人则示之以弱彼更倔强以事情料之殆不如此以我众大当彼寡小我尚疲弊厌兵即彼偷欲得和可知我深闭固距使彼不得安息则彼上下忿惧并力一心致死于我此彼所以能倔强也我明示开纳则彼孰敢违众首议欲为倔强者就令有敢如此则彼举国皆将徳我而怨彼孰肻为之致死此所以怒我而怠冦也老子曰抗兵相加哀者胜矣此之谓也至于开纳之后与之约和乃不可遽遽则彼将骄而易我盖明示开纳所以怠其众而纾吾患徐与之议所以示之难而坚其约圣上恐龙图未喻此指故令以书具道前降指挥如西人有文字词理恭顺即与收接闻奏宜即明示界上使我吏民与彼举国皆知朝廷之意
  与祖择之书
  荆公每以为文之旨如此故其所见远
  治教政令圣人之所谓文也书之策引而被之天下之民一也圣人之于道也盖心得之作而为治教政令也则有本末先后权势制义而一之于极其书之策也则道其然而巳矣彼陋者不然一适焉一否焉非流焉则泥非过焉则不至甚者置其本求之末当后者反先之无一焉不悖于极彼其于道也非心得之也其书之策也独能不悖耶故书之策而善引而被之天下之民反不善焉无矣二帝三王引而被之天下之民而善者也孔子孟子书之策而善者也皆圣人也易地则皆然某生十二年而学学十四年矣圣人之所谓文者私有意焉书之策则未也间或悱然动于事而出于词以警戒其躬若施于友朋褊迫陋庳非敢谓之文也乃者执事欲收而教之使献焉虽自知明敢自盖邪谨书所为书序原说若干篇因叙所闻与所志献左右惟赐览观焉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
  公令鄞其尊师如此
  人之生久矣父子夫妇兄弟賔客朋友其伦也孰持其伦礼乐刑政文物数制事为其具也其具孰持之为之君臣所以持之也君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君臣不得师则不知所以为臣为之师所以并持之也君不知所以为君臣不知所以为臣人之类其不相贼杀以至于尽者非幸欤信乎其为师之重也古之君子尊其身耻cq=278在舜下虽然有鄙夫问焉而不敢忽敛然后其身似不及者有归之以师之重而不辞曰天之有斯道固将公之而我先得之得之而不推馀于人使同我所有非天意且有所不忍也某得县于此逾年矣方因孔子庙为学以教养县子弟愿先生留听而赐临之以为之师某与有闻焉伏惟先生不与古之君子者异意也幸甚
  请杜醇先生入县学书二
  二书文词并入雅调
  惠书何推褒之隆而辞让之过也仁人君子有以教人义不辞让固巳为先生道之今先生过引孟子柳宗元之说以自辞孟子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者谓无诸中而为有之者岂先生谓哉彼宗元恶知道韩退之毋为师其孰能为师天下士将恶乎师哉夫谤与誉非君子所恤也适于义而巳矣不曰适于义而唯谤之恤是薄世终无君子唯先生图之示诗质而无邪亦足见仁人之所存甚善甚善
  答曾公立书
  荆公所自见如此
  某启示及青苖事治道之兴邪人不利一兴异论群聋和之意不在于法也孟子所言利者为利吾国利吾身耳至狗彘食人食则检之野有饿莩则发之是所谓政事政事所以理财理财乃所谓义也一部周礼理财居其半周公岂为利哉奸人者因名实之近而欲乱之以眩上下其如民心之愿何始以为不请而请者不可遏终以为不纳而纳者不可却盖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不得不然也然二分不及一分一分不及不利而贷之贷之不若与之然不与之而必至于二分者何也为其来日之不可继也不可继则是惠而不知为政非惠而不费之道也故必贷然而有官吏之俸辇运之费水旱之逋䑕雀之耗而必欲广之以待其饥不足而直与之也则无二分之息可乎则二分者亦常平之中正也岂可易哉公立更与深于道者论之则某之所论无一字不合于法而世之𫍢𫍢者不足言也因书示及以为如何
  答司马谏议书
  荆公之愎而自用所以自误
  某启昨日蒙教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而议事每不合所操之术多异故也虽欲强聒终必不蒙见察故略上报不复一一自辨重念蒙君实视遇厚于反复不宜卤莽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实或见恕也盖儒者所争尤在于名实名实巳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辟邪说难壬人不为拒谏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人习于茍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上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盘庚之迁胥怨者民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巳盘庚不为怨者故改其度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巳则非某之所敢知无由会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
  答孙元规大资书
  遒宕
  某不学无术少孤以贱材行无可道而名声不闻于当世巨公贵人之门无可进之路而亦不敢辄有意于求通以故闻阁下之名于天下之日久而独未尝得望履舄于门比者得邑海上而闻左右之别业实在敝境犹不敢因是以求闻名于从者卒然蒙赐教督读之茫然不知其为愧且恐也伏惟阁下危言谠论流风善政简在天子之心而讽于士大夫之口名声之盛位势之尊不宜以细故茍自贬损今咳唾之馀先加于新进之小生疑左右者之误而非阁下之本意也以是不敢即时报谢以忤视听以累左右而自得不敏之诛顾未尝一日而忘拜赐也今兹使来又拜教之辱然后知阁下真有意其存之也夫礼之有施报自敌以下不可废况王公大人而先加礼新进之小生而其报谢之礼缺然者久之其为非也大矣虽聪明宽闳其有以容而察于此而独区区之心不知所以裁焉
  答曾子固书
  不放倒地步
  某启久以疾病不为问岂胜乡往前书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故语及之连得书疑某所谓经者佛经也而教之以佛经之乱俗某但言读经则何以别于中国圣人之经子固读吾书每如此亦某所以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也然世之不见全经久矣读经而巳则不足以知经故某自百家诸子之书至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盖后世学者与先王之时异矣不如是不足以尽圣人故也扬雄虽为不好非圣人之书然于墨晏邹荘申韩亦何所不读彼致其知而后读以有所去取故异学不能乱也惟其不能乱故能有所去取者所以明吾道而巳子固视吾所知为尚可以异学乱之者乎非知我也方今乱俗不在于佛乃在于学士大夫沉没利欲以言相尚不知自治而巳子固以为如何苦寒比日侍奉万福自爱
  答李资深书
  其器识自深远
  某启辱书勤勤教我以义命之说此乃足下忠爱于故旧不忍捐弃而欲诱之以善也不敢忘不敢忘虽然天下之变故多矣而古之君子辞受取舍之方不一彼皆内得于巳有以待物而非有待乎物者也非有待乎物故其迹时若可疑有以待物故其心未尝有悔也若是者岂以夫世之毁誉者槩其心哉若某者不足以望此然私有志焉顾非与足下久相从而熟讲之不足以尽也多病无聊未知何时得复晤语书不能一一千万自爱
  答王深甫书
  所见亦是所为辨处亦委婉
  某学未成而仕仕又不能俛仰以赴时事之会居非其好任非其事又不能远引以避小人之谤谗此其所以为不肖而得罪于君子者而足下之所知也往者足下遽不弃绝手书勤勤尚告以其所不及幸甚幸甚顾私心尚有欲言未知可否试尝言之某尝以谓古者至治之世然后备礼而致刑不备礼之世非无礼也有所不备耳不致刑之世非无刑也有所不致耳故某于江东得吏之大罪有所不治而治其小罪不知者以谓好伺人之小过以为明知者又以为不果于除恶而使恶者反资此以为言某乃异于此以为方今之理势未可以致刑致刑则刑重矣而所治者少不致刑则刑轻矣而所治者多理势固然也一路数千里之间吏方茍简自然狃于养交取容之俗而吾之治者五人小者罚金大者才绌一官而岂足以为多乎工尹商阳非嗜杀人者犹杀三人而止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反命某之事不幸而类此若夫为此纷纷而无与于道之废兴则既亦知之矣抑所谓君子之仕行其义者窃有意焉足下以为如何自江东日得毁于流俗之士顾吾心未尝为之变则吾之所存固无以媚斯世而不能合乎流俗也及吾朋友亦以为言然后怵然自疑且有自悔之心徐自反念古者一道徳以同天下之俗士之有为于世也人无异论今家异道人殊徳又以爱憎喜怒变事实之传而传之则吾友庸讵非得于人之异论变事实之传而后疑我之言乎况足下知我深爱我厚吾之所以日夜向往而不忘者安得不尝试言吾之所自为以冀足下之察我乎使吾自为如此而可以无罪固大善即足下尚有以告我使释然知其所以为罪虽吾往者巳不及尚可以为来者之戒幸留意以报我无忽
  答李秀才书
  言虽短而所思远
  昨日蒙示书今日又得三篇诗足下少年而巳能如此辅之以良师友而为之不止何所不至自泾至此盖五百里而又有山川之厄足下乐从所闻而不以为远亦有志矣然书之所愿特出于名名者古人欲之而非所以先足下之才力求古人之所汲汲者而取之则名之归孰能争乎孔子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古之成名在无事于文辞而足下之于文辞方力学之而未止也则某之不肖何能副足下所求之意邪
  答韶州张殿丞书
  中多名言
  某启伏蒙再赐书示及先君韶州之政为吏民称诵至今不绝伤今之士大夫不尽知又恐史官不能记载以次前世良吏之后此皆不肖之孤言行不足信于天下不能推扬先人之功绪馀烈使人人得闻知之所以夙夜愁痛疚心疾首而不敢息者以此也先人之存某尚少不得备闻为政之迹然尝侍左右尚能记诵教诲之馀盖先君所存尝欲大润泽于天下一物枯槁以为身羞大者既不得试巳试乃其小者耳小者又将泯没而无传则不肖之孤罪大衅厚矣尚何以自立于天地之间耶阁下勤勤恻恻以不传为念非夫仁人君子乐道人之善安能以及此自三代之时国各有史而当时之史多世其家往往以身死职不负其意盖其所传皆可考据后既无诸侯之史而近世非尊爵盛位虽雄竒儁烈道徳满衍不幸不为朝廷所称辄不得见于史而执笔者又杂出一时之贵人观其在廷论议之时人人得讲其然不尚或以忠为邪以异为同诛当前而不栗讪在后而不羞苟以餍其忿好之心而止耳而况阴挟翰墨以裁前人之善恶疑可以贷褒似可以附毁往者不能讼当否生者不得论曲直赏罚谤誉又不施其间以彼其私独安能无欺于冥昧之间邪善既不尽传而传者又不可尽信如此唯能言之君子有大公至正之道名实足以信后世者耳目所遇一以言载之则遂以不朽于无穷耳伏惟阁下于先人非有一日之雅馀论所及无党私之嫌茍以发潜徳为巳事务推所闻告世之能言而足信者使得论次以传焉则先君之不得列于史官岂有恨哉
  答徐绛书
  荆公每以古人得道之至者相磨切如此
  某启某鄙朴未尝得邂逅而蒙以书辱于千里之远固巳幸甚足下求免于今之世而求合于古之人不以问世之能言而欲有取于不肖此某之所以难于对也自生民以来为书以示后世者莫深于易易之所为作不出足下之所求文王以伏羲为未足以喻世也故从而为之辞至于孔子之有述也盖又以文王为未足此皆聪明睿智天下至神然尚于此不能以一言尽之而患其喻之难也况以区区之中材而遇变故之无穷其能皆有所合而卒以自免乎虽能有所合而有以自免其可以易言而遽晓乎此某夙夜勉焉而惧终不及者也其能遽有以进左右者乎然学者患其志之不同而有志者欲其为之不巳某与足下幸志同矣如为之不巳他日邂逅得各讲其所闻择其可以守之庶其卒将有得焉盖古之人其成未尝不以友者此亦区区有望于君子也
  答叚缝书
  婉曲多波澜
  叚君足下某在京师时尝为足下道曾巩善属文未尝及其为人也还江南始熟而慕焉友之又作文粗道其行惠书以所闻诋巩行无纎完其居家亲友惴畏焉怪某无文字规巩见谓有党果哉足下之言也巩固不然巩文学论议在某交游中不见可敌其心勇于适道殆不可以刑祸利禄动也父在困厄中左右就养无亏行家事铢发以上皆亲之父亦爱之甚尝曰吾宗敝所赖者此儿耳此某之所见也若足下所闻非某之所见也巩在京师避兄而舍此虽某亦罪之也宜足下深攻之也于罪之中有足矜者顾不可以书传也事固有迹然而情不至是者如不循其情而诛焉则谁不可诛邪巩之迹固然邪然巩为人弟于此不得无过但在京师时未深接之还江南又既往不可咎未尝以此规之也巩果于从事少许可时时出于中道此则还江南时尝规之矣巩闻之辄瞿然巩固有以教某也其作怀友书两通一自藏一纳某家皇皇焉求相切劘以免于悔者略见矣尝谓友朋过差未可以绝固且规之规之从则巳固且为文字自著见然后巳邪则未尝也凡巩之行如前之云其既往之过亦如前之云而巳岂不得为贤者哉天下愚者众而贤者希愚者固忌贤者贤者又自守不与愚者合愚者加怨焉挟忌怨之心则无之焉而不谤君子之过于听者又传而广之故贤者尝多谤其困于下者尤甚势不足以动俗名实未加于民愚者易以谤谤易以传也凡道巩之云云者固忌固怨固过于听者也足下乃欲引忌者怨者过于听者之言县断贤者之是非甚不然也孔子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孟子曰国人皆曰可杀未可也见可杀焉然后杀之匡章通国以为不孝孟子独礼貌之孔孟所以为孔孟者为其善自守不惑于众人也如惑于众人亦众人耳乌在其为孔孟也足下姑自重毋轻议巩
  答杨忱书
  初交而其言遒切如此可诵
  承赐书屈欲交之不知其为惧与愧也巳又喜焉闻君子者仁义塞其中泽于面浃于背谋于四体而出于言唯志仁义者察而识之耳然尚有其貌济其言匮其言济其实匮者非天下之至察何与焉某尝窃观古之君子所以自为者顾而自忖其中则欿然又思昔者得见于足下甫数刻尔就使其中有绝于众人者亦未尝得与足下言也足下何爱而欲交之邪或者焯然察其有似邪夫顾而自忖其中则欿然其为貌言也乃有以召君子之爱宜乎不知其为惧与愧也然而足下自许不妄交则其交之也固宜相切以义以就其人材而后巳尔则某也甚有赖其为言也可以巳邪
  答张几书
  亦有深思
  张君足下某常以今之仕进为皆诎道而信身者顾有不得巳焉者舍为仕进则无以自生舍为仕进而求其所以自生其诎道有甚焉此固某之亦不得巳焉者独尝为进说以劝得巳之士焉得巳而巳焉者未见其人也不图今此而得足下焉足下耻为进士贵其身而以自娱于文而贫无以自存此尤所以为难者凡今于此不可毋进谒也况如某少知义道之所存乎今者足下乃先贬损而存之赐之书词盛指过不敢受而有也惟是不敏之罪不知所以辞敢布左右惟幸察之而巳
  答钱公辅学士书
  比蒙以铭文见属足下于世为闻人力足以得显者铭父母以属于不腆之文似其意非茍然故辄为之而不辞不图乃犹未副所欲欲有所增损鄙文自有意义不可改也宜以见还而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耳家庙以今法准之恐足下未得立也足下虽多闻要与识者讲之如得甲科为通判通判之署有池台竹林之胜此何足以为太夫人之荣而必欲书之乎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茍不能行道适足以为父母之羞况一甲科通判茍粗知为辞赋虽市井小人皆可以得之何足道哉何足道哉故铭以谓闾巷之士以为太夫人荣明天下有识者不以置悲欢荣辱于其心也太夫人能异于闾巷之士而与天下有识同此其所以为贤而宜铭者也至于诸孙亦不足列孰有五子而无七孙者乎七孙业之有可道固不宜略若皆儿童贤不肖未可知列之于义何当也诸不具道计足下当与有识者讲之南去愈远君子惟顺爱自重
  答陈柅书
  言老庄处亦巳见其大端
  某启伏蒙不遗不肖而身辱先之示之文章使得窥究其所蕴又取某所以应见问者序而存之以宠其行足下之赐过矣不敢当也某懦陋浅薄学未成而仕其言行往往背戾于圣人之道摈而后复者非一事也自度尚不足与庸人为师况如足下之材良俊明安能一有所补邪虽然足下过听所序而存者或非某所闻于师友之本指也则义不得默而巳庄生之书其通性命之分而不以死生祸福累其心此其近圣人也自非明智不能及此明智矣读圣人之说亦足以及此不足以及此而䧟溺于周之说则其为乱大矣墨翟非亢然诋圣人而立其说于世盖学圣人之道而失之耳虽周亦然韩氏作读墨而又谓子夏之后流而为庄周则荘墨皆学圣人而失其源者也老庄之书具在其说未尝及神仙唯葛洪为二人作传以为仙而足下谓老庄潜心于神仙疑非老庄之实故尝为足下道此老庄虽不及神仙而其说亦不皆合于经盖有志于道者圣人之说博大而闳深要当不遗馀力以求之是二书虽欲读抑有所不暇某之所闻如此其离合于道惟足下自择之











  唐宋八大家文钞卷八十五
<集部,总集类,唐宋八大家文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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