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志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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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泰元年八月,唐主以密新降,复遣使招抚李轨,与欲共图秦、陇,谓之从弟。轨得唐主命大喜,遣弟入贡,唐遂册拜轨为凉王。密知之,心甚不快,自谓:“吾之功勋不减于李轨,何独以公位处我,而封王他人?”因大失望,遂有叛唐意矣。次日唐主升殿,大小官僚朝罢,裴寂出班奏曰:“炀帝失德,已今弑戮。陛下初登大位,四方所系。隋祚未灭者郡属皆然,正可再遣使迎问炀帝之柩,敕在近之臣,以礼葬之,则诸侯怀义者,知隋运息,引领慕望陛下仁厚泽渥,而皆愿为王之臣矣。欲治天下何难之有?”唐主依其奏,遂遣使诣江都近属,命卜葬炀帝丧柩,更会知各处诸侯。使者赍命出了长安,迳往江都路来传宣唐主敕命,通知天下。不半月间,隋江都太守陈棱求得炀帝之柩,率郡属官员,略备仪卫,葬于江都之雷塘,具表遣使入长安,奏知唐主。唐主大喜,重封陈棱。于是四海豪杰、州郡守臣争遣使者请降。

  却说隋河间府郡丞王琮守都城,拒窦建德。建德攻之岁馀不下。因是道路阻绝,一时未知炀帝凶问。及得唐主遣使通会各处,命葬帝柩,方始知觉二帝被宇文化及所弑,帅郡中吏民与二帝发哀,长幼咸穿素服,放声大哭,如丧考妣,悲痛之声闻于城外。窦建德军中听的,众人亦为之感动。建德乃遣祭酒凌敬入城吊问,因谓之曰:“君上夷灭,迹息泽亡。君任臣职已尽矣。更犹拒孤城,欲为谁守?且建德礼贤爱士。足下如肯归降,以事隋之忠事之,则富贵遗于子孙,岂不胜于死乎?”琮曰:“拜上将军:我当救一郡生灵,来日诣军中纳降。”凌敬辞琮,出城回至营中,备陈王琮归降之事。建德大喜,即传令大兵退去三十馀里屯扎,预备礼以候王琮。建德恐麾下有伤王琮,使监军宋正本领五百壮骑往迎之。

  琮次日开了城门,率吏民众军迳至建德营中,拜于帐下。建德出帐扶起王琮,令左右持过绣褥花茵赐琮坐。琮曰:“遐僻孤臣,不能尽忠。所事君上被弑,又未能为之报仇,冒罪深重,敢劳将军礼敬!”建德曰:“足下尽尽臣节,远近悉闻。今慨生灵而降,此仁人君子之事。宇文化及有失民心,左右抱怨,遽称尊号,必不能有成矣。竟与足下共仗大义,明正其罪,发兵讨之,与炀帝雪冤于地下,代府丞显忠于当时,岂不美哉!”琮下席拜曰:“果如将军所言,琮肝脑涂地亦无惜也!”言罢,捶胸跌足,俯伏流涕,誓以雪仇为念。建德亦为之动容。边将刘黑闼等谓建德曰:“王琮久困我军,将有一年,伤损士卒不计其数,因粮竭力尽才来投降。请烹之以快众愤。”建德曰:“琮忠臣也。吾当旌赏,以劝为人臣事君之道。奈何杀之?吾往日在高鸡泊为盗,则可胡乱杀人;今欲安定天下,岂得害忠良乎?”乃即下令军中:“如有与王琮怀宿怨而妄伤之者,夷三族。”自此,再不敢有言者。建德以琮为瀛州刺史。于是,河北郡县闻之,争附于建德。建德以张玄素为黄门侍郎。先是玄素为隋景城户曹,节俭爱民,深得士心。窦建德攻陷景城,执玄素,将杀之。县民千馀,号泣请代其死,曰:“户曹清慎无比,杀之何以劝善?”建德释之,以为治书御史,固辞不受。及闻江都败,至是乃起就职。建德欲定兴复计,与众将商议。

  饶阳令宋正本,其人资质清美,博学有才气,进策曰:“自古帝主得天下而守之者,必有继天立极之君,以开其统于上。故汤之于桀,所以缵禹之旧服也。虽南巢肇迹,而天下不以为悖;武之伐纣,所以反商之旧政也,虽牧野造改,而天下不以为非。今隋运已去,兆民无籍,迎候义王者如天旱之望云霓也。将军驱驾北收燕、赵,西定河北,然后徇抚而东,民归士慕,帝业反掌而成也。”建德深然其计,引为谋士。

   评曰:宋正本之策,出于大义,使建德依其所行,五帝之业,非伯而已哉。惜乎建德盗黥之徒,不足以语此。皇泰元年冬十月,有大鸟五集于乐寿,后有群鸟数万从之。

  按《唐书》小说,其大鸟身高八九尺,前节似鸿,后节似,其头如蛇,其尾如鱼,其颡似鹤,其腮似鸳,其文似龙,其背似龟,其额似燕,其啄似鸡,其翼犹如干盾,其声犹如萧鸣。五色俱备,不啄生虫,不折生草,不与群鸟同栖,不遭罗网之罹,不是梧桐不宿,不是竹实不食,不是醴泉不饮。此禽乃凤鸟也,一名神鸟,一名鸟王,为羽虫三百六十之长,飞则乘风。生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飞过昆仑之山,饮水于月桂之下,洗羽于溺水之洋。非太平,则此禽不至。

  建德见之,以为己之祥瑞。又崇城民掘得玄玉圭以献,会稽孔德绍等皆进贺曰:“此玄圭者,原上天赐之夏禹。今我主又得之。此亦上天赐命也。今隋主被弑,天下倥偬。我主当顺天应人,用正大位。”建德曰:“群雄拥众,侵乱隋室,四海未得安宁。岂可即称号以自贻祸?”德绍曰:“天运无常,民怀有德。主公如以德安天下,何祸之有?”宋正本亦曰:“主公祥瑞已兆,承天之命,以安隋民,正宜削平四方之僭乱,图成一时之创业矣。更何疑焉?”于是建德始从众议,建天子旌旗,起造宫殿,设置官僚,出警入跸。因天赐夏禹玄圭之应,国号大夏;因凤鸟之瑞,改元为五凤元年。立妻曹氏为后,封隋齐王日东遗腹子杨政道为勋国公,齐善行为仆射,裴矩、宋正本为纳言,孔德绍为内史侍郎,凌敬为祭酒,刘黑闼、高雅贤及妻弟曹旦为将军。设宴礼待众臣,移檄诸郡,欲为炀帝诛讨宇文化及,令有司募军聚饷,备具器械,以候出征。

  话分两头。却说秦王薛举卒,其子仁杲立,居折土庶城,拥精兵二十万,欲进与唐主争天下,谋于郝瑗曰:“吾今欲乘养锐之众,西向关中,图取京师。其计何出?”瑗曰:“唐主新立,藩外之臣悉皆顺命,文武协力,共承底绩。此仁深泽至而能致是。今主公欲兢一时之武功,驱兵西向,欲争天下,诚非一日可动摇其不拔之基乎。古人用兵,不攻其腹心,先离其手足。此知势渐至于危矣。主公如果有是举,亦宜先取泾州。泾州一下,乘席卷之势,袭逼关中,京师震骇,外援阻绝,庶几进有所据,退有所止,天下或可图也。”仁杲深然之。即统领大军一十五万,出离折土庶,直趋泾州。守镇泾州者,乃唐将军刘感,听的哨军报:“薛仁杲引十五万精兵,来取泾州。”刘感坚闭城门,悉力拒守。仁杲兵至围之,督令众军攻击。刘感于城上擂下木石、火箭、火炮之类,仁杲军伤损颇甚,不敢近前,只在壕外困守。刘感城中紧急,差机密军人偷出城,往长平取救。军人带了取救文书,夜静密密缒城而下,偷出军营,未敢停留,直抵长平,来见王叔良。呈上取救文书,言:“薛仁杲围困城池,水泄不通。作急持兵救应。”叔良知的,次日点起人马,亲自来救泾州之围。

  不说王叔良部兵来救泾州。仁杲打探军报知,具言:“刘感取得长平救兵来到,王叔良大兵只曾三十里远。”仁杲谋于众将曰:“何以退王叔良兵?”郝瑗曰:“乘此机会,可以擒刘感矣。”仁杲曰:“有甚良策?”瑗附口于仁杲耳边云:“如此如此。”仁杲大悦,即密令众军依计而行。时王叔良兵屯扎虎丘,令人将文书入泾州城中知会。忽报:“外有数军走得慌慌忙忙,直奔辕门,言有机密事告将军。”叔良召入,问军卒何来。军人拜哭于帐下曰:“吾等高墌人氏,本为唐民,被薛仁杲威力所逼,不得已而降之。今大兵尽出,泾州城中空虚无主。我等正欲投往关中,不想在此遇见将军,情愿将城献降,然后将军大兵袭其后,仁杲可擒矣。”军人言毕,若有不胜情之状。叔良曰:“此事果实否?”军人曰:“我辈倾心投降,安得不实?将军可速行之。若使知觉,我众人无馀类矣。”叔良信之,即令人以密书通知刘感,令帅众赴应。自引本部军直趋折土庶城。刘感城中得知叔良密书,令出兵合攻仁杲。刘感疑狐未决。忽军人来报:“仁杲兵各慌乱撤围而去,不知何缘故。”刘感知此事是实,必有人袭破折土庶,故仁杲连夜退归。令刺史李邦仁守城,自引精骑,开了城门,从后赶去。将近四十馀里,令人体探虚实,并无动静。

  刘感恐中其计,引兵复还。忽山坡后金鼓齐鸣,伏兵尽起,将刘感围在垓心。刘感大惊,刺斜尽力杀出,望长平而走。四下喊声大作,刘感杀出重围,正遇王叔良败兵。刘感慌问:“主将何在?”败兵言:“主将被降军所惑,引兵近至折墌城,壕边埋伏有军马。主将正欲杀进,被城上乱箭射下,中矢而死。我等杀败,逃走至此。”刘感听说,不敢往长平,复与众军杀奔泾州来。迎头一将身著绛袍,襟连铠甲,坐跨紫骝高骏马,手持芒射利锋枪,面方口阔,碧眼紫须,勇健绝人,乃薛仁杲也,一匹马拦住,大叫曰:“刘感至此还不纳降,更欲何之?”刘感大怒,挺枪跃马,直取仁杲。仁杲略示轻敌,二人战未数合,仁杲放落锋枪,拨于马下。众军一齐抢上,捉了刘感,降其军无数。仁杲将刘感绑缚于军中,谓之曰:“将军若降,免你一死。”感曰:“我纵归降,城中粮食充足,吏民为我固守。不日唐主兵至,尔军焉能免乎?”仁杲曰:“我军粮食未充,将军如肯临城下语城中,云援兵已败,不如早降,使我得就其食。复尔原职。”感闻仁杲军乏食,暗喜曰:“此贼好无机关。”即伪许之。仁杲将刘感推至城下,令人报入城中来。李邦仁在敌楼上,看见刘感被执,众军面面相觑。刘感大呼曰:“逆贼饥馁,亡在朝夕。秦王帅数十万众,四面俱集。城中勉之!”仁杲大怒曰:“杀不尽狂徒!何敢如此!”令军士于场中开一土窟,将刘感埋至膝。缘仁杲好骑射,自驰骑射之。刘感被镞所伤,体无完肤,至死声色逾厉。

   《纲目》断云:隋氏负不义之名,故虽有致命效死之臣,皆不得书。今唐德方新,是以刘感首以死节,特书于册。纲目之去取如此,一以孤逆贼之党,一以褒忠义之士,皆所以垂世劝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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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书志传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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