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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俗录/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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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俗录卷三 问俗录诏安县 一十八条
卷四
作者:陈盛韶 
问俗录卷五

问俗录卷四

 诏安县       楚南陈盛韶著

  苗媳

诏安中户娶妻𦖳近百金下户五六十金其馀礼物不
赀嫁者奁资如之故嫁聚均难嫁者难斯养女少娶者
难斯𩻴夫多义男承祧𭒀妇招夫产子嗣其敝俗皆
根于此郎无室家之匪民掳械斗喜于从乱亦根于
此邑设寄乳法苗媳一条仿周官省礼多婚之政变而
通之可以济婚礼之穷窭人抚女七八年能执箕帚又
七八年能为人妇为人母无嫁娶之艰有妇子之乐且
寄乳者月给钱五百寒有衣帽疾有药饵抱女之媒有
赏溺女之母治罪民何而不为此余于诏安二十七月

中乳女千二百馀而去任时乳妇匍匐道左依依

不舍也为政之道顺而治之则易逆而强之则难

寄乳一法顺故也

  花轿

百辆八鸾古人以饰喜也诏安新婚花轿转为贫

民作难其轿不过重以呢羽加以文绣夫役七八

名而巳婚礼百务未就必先寻夫头议价富贵之

家畨银近百中户三四十圆下户十馀圆至五六

圆极贫矣闻新妇含泪结褵有舍车而徒者有舍

陆登舟者然则盍自雇扛夫曰不能盍自备小轿

曰不能盍避贵就贱顾而之他曰不能城内夫头

店八家多出自官差棍头穷乡曲巷小夫头店俱

受管辖帮贴差费内外连结牢不可破动辄云差

事重然则果重乎曰否公事官出十里计制钱三

十五文南诏驿闽粤交界较建阳古田差事不过

百分之一然则曷云差事重也旧时海洋不静蔡

朱滋事文武员弁带兵缉捕累年积月雇夫为难

夫头势重一朝俑作百年弊生诏安鳏旷之多既

为重𦖳所阻复为花轿所难众母堂苗媳一法所

以不胫而走也是必出示严禁听民自便闻因夫

价涉讼者重加惩治此风乃息

  风水

二都界连粤省山深气寒民愚而蛮乔而野父母

死治丧重陈酒衣衾棺椁不以介意其酒或五六

年或十馀年味美而醇戚党成群来吊醉饱旬日

不归家产之败往往因此其民惑于风水一棺落

穴前后左右俱防冲煞数里之地𢦤山脉社庙

香火所照以为大不祥涉讼者纷纷始疑为如仙

游之索彩也而察之其痛心疾首誓不甘心曰

某丧丁若干实为所害也倡于绅达于村氓同

声相应固结不解且葬至数年家有灾祲复开棺

检枯骨而洗之拾诸瓦高尺许名曰金

诸山麓向阳处半露于外俾受日月光毕如是

者有年乃迁葬余出示严禁不止清明节因公下

乡先地保经过地方见有金即取出埋诸义

塜按访拿由是民间昼夜埋路旁金体为之

一空问其故盖恐金失所殃及子孙非真知有

葬礼也民可使由不可使知然哉

  土堡

四都之民筑土为堡雉堞四门如城制聚于斯

其中器械俱备二都无城广筑围楼墙高数

上数层四靣留空可以望远合比栉而居由一

门出入门坚如铁石器械𭺾具一夫疾呼执械蜂

拥彼众我寡则急入闭门乞求别村集弱为强其

始由倭寇为害民间自制䕨牌短刀尖挑竹串自

固后缘海盗不靖听民御官不为禁至今遂成

械斗张本矣江林程许徐闘案死者数十人张

胡两村闘几百馀年田地荒芜死者难更仆数莅

任之𭃡访知其故先为选择公亲责重家长亲加

劝导释旧仇与田粮定墓界民立议约官留甘结

三年内田垦复争端绝少民亦小康必欲其

城堡销器械则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作饷

民间自缢自溺自残及服毒死者藉作图赖张本

漳泉皆然诏安则行有死人途有饿殍莫识其姓

字尸亲天外飞来谓他人父谓他人昆呼天痛哭

不知其涕之从出也或称有旧仇指为旧伤练保

差弁表里为奸愚民迄无寕日抑尚有非人情不

可近者莫亲于父子而惟利是图刄诸膝下否则

其亲属之疲癃残疾者久病不欲生者不然则鬻

窭人子或乞丐给衣食恤劳苦视同巳子名曰作

饷一旦与某富者有仇或非有仇而心利其有不

可得𥝠手刄焉诸其乡始方佯为晚出来归也

而知其死所也且泣且詈曰某杀予子也富人

闻之恐有讼师出左之右之擒之纵之为贿和之

说未𫉗其欲乃鸣诸官然则无人知其情伪乎曰

知孰知之曰乡里知差吏知地棍先知串通蠧役

蠧役先知串通猾丁猾丁亦知知之而听其为此

且利其为此并恐其不为此故图

多小民床头稍有积金眠不安予𭃡至漳

郡访知诏安之弊首重图莅任月馀反坐三案

此风颇息然漳泉作宰不凖图命案则良田𬽠

为石田丁胥皆首丧气啧有繁言非主人把握

先定不行也

  入赘

小人老而无子弱女及筓赘一婿以尽馀年情也

诏安买女赘婿孀妇赘男以承禋祀守邱墓分守

家业仰事俯畜无异所生中人亦不以乱宗为

于是有约定𭃡生之男从妻再生之男从夫

者有生从妻姓没从夫姓者更有恋其妻贪其

忘所本来者倘𫁝妻而逃不顾赘父母之养

即讼端起焉夫随嫁儿得以承宗鬻义子得以入

祠吕牛马诏安氏之实巳不可考矣何赘法

复滥若此由其俗酷于溺女𩻴旷者多少壮喜

于有室遂不计厥宗耳昔孔子射于瞿相之圃为

人后者不入所以重廉耻也春秋之法鬼神非其

类不歆其祀重一本也例载异姓不准承祧而

执此以治诏安之民令必不行惟仿义男女婿酌

分之律变而通之更为严禁溺女董行育婴劝抚

苗媳怨女旷夫久而渐少俗亦将变焉

  蛊毒

曩者邑令至二都官坡寨下一路必携银碗银𥂐

银匙银箸食物盈门不敢买汲水不敢饮𢘻遣丁

自办村人惯作蛊毒蛊有即时发者有数日发

者有越数月始发者发必死仍求伊村人治之或

勿死然则二都蛊案多乎曰无有何官吏畏其蛊

而乡里不受其虫岂蛊行于远不行于近欤抑蛊

在官不蛊在民欤二都离县僻远易于法习于

抗官而畏官畏法则较三都尤甚法后抗匿不

出官会营至挛其颈火其屋搜其室鸡犬罄空旁

及亲属积月累日兵差费盈万率然而退民不知

官之以法来但以欲来也阴谋以蛊之兵差往往

中毒将弁亦有遇毒者后遂为重戒矣夫官民本

亲也故大学曰在亲民本近也故商书曰民可近

而积怨深仇若是乐只君子民之父母岂有子蛊

其父母者乎余尝至官坡绅耆迎谒道左下车以

礼见定期观风诸生𭺾集列榜以次奖赏生徒济

济来谒厥献为鸡为糕为鸡卵为地瓜至微且鄙

皆受而见因得以访察奸细清理案牍有巨窝焉

焚其巢其魁闻姚观治寕德其缉捕多由门

生得之因仿而为此果向来二都与县城隔绝

童生无赴试者余试时官坡来者三百馀人传为

美谈乃知二都之法非敢于法不知有法也

其抗官非敢于抗官不乐有官也且畏之也

  鸦片

鸦片产自外夷其至中国也夹板船其津梁粤其

门户闽其出路寕波上海天津其漫衍也诏安当

闽粤冲饶平洋边有互乡焉夷船来主之猾商闻

风趋赴粤中棍徒包运至诏安夹布海船出售其

利东家十之六出海舵工水手十之四以此居奇

致富而漳泉交界处抢案亦多由此以其违禁也

群不逞之徒要而夺之至于杀伤恬不为怪然则

海关弗讥乎曰讥讥严弊行天下

事势往往然也夫鸦片之流祸非一朝一夕之故

鸦片之蔓难图在坑𣼛坑在谷满谷非一乡一

邑之地将执食者而罪之不可胜诛将家户晓

而禁之褎如充耳惟鸦片馆鸦片贩不可不严捕

  京控

漳南尸亲控案非索命实索钱也控主使党众者

钱薮也控首凶下手者必富于钱或为新婚为书

生为独子视若掌珠者也真凶转从末减甚至防

其自首不书其名有钱无命可有命无钱不可至

无钱无命拖延日久本邑讼棍与住京讼师相为

推挽顺风航海七日达天津三日至都门遂成京

控 奏交大府委员络绎至矣委员之廉能者为

上恬静寡欲而短于才者次之有欲有为者又次

之至藉宪札为居奇张本假公馆为行乐之地论

公事痴人说梦造谣言蜂虿有毒斯下矣乡蛮不

畏官法而惧京控原告起程消息潜通西赴粤南

渡台而官署向不及知会营围拏积日累月兵费

数千凶即使全解省尸亲刁狡抗不结

服 奏限迫促讯官亦为所难不得巳听民相习

于调和而原告得意京控滋多地方官益疲惫矣

夫治漳之难有二曰械闘曰盗贼然械闘之祸甚

于盗贼京控之祸又甚于械闘盗贼害及一身一

家械闘害及乡里京控更累及官长治械斗之法

多端其要不外于清清而不能治者有矣不清未

有能治者也治盗贼之法多端其要不外于严不

严而不治者势也严未有不能治者也至于京控

惟勤厘积案以清其源情虚反坐以塞其流慎重

委员以澄其风波若命盗延搁未久非命盗而属

田土婚姻细故辄敢京控者必严究讼师以㫁

其根株则治矣

  朝珠

漳南民情浮动闘气而贪利富岁子弟见财起意

相邀为匪恬不知耻穿𡩗之贼往往成群带刀盗

𫁝难分何也事主家刀应手防其追捕不如是

不能抵敌也诏安五都民情淳良二都有大埔景

坑三都有林家巷西潭村四都有𫝗广村竹港村

皆贼薮也含英村滨海闽粤交界猖獗甚有林

宰焉洋匪多出其门呼之即至前任盗升官取

朝珠如拾芥者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卒以善终老

死牖下天理国法俱不可解莅任时详请林钟数

贼充发而民不畏详请李阿辉徐可古正法而民

不畏惟挛得真贼坐大堂严鞠观者如堵以极刑

临之笞挞无呼声震屋瓦几近于死风声所达

群匪喙息晋国之盗逃奔于齐漳南之难治在此

而易治亦在此虽近于酷时地所宜不然而拘拘

于问徒发遣视如儿戯耳如曰是鼠𫁝也是饥

寒所迫出于不得巳也姑息之𡩖容之风声所达

邻盗蚁聚将有取人于萑苻之泽燎原不可扑灭

乱国用重典为政之道不可拘于成法也

  脚枷

海滨之民尚气宿怨不解必至掳禁掳禁不巳必

至械闘官不为㫁小民自相报复犹可原也然

有使数人要于路执以归拘请密室困以枷其

枷以松木夹板为之脚踝不堪其痛别遣人语其

家曰某日不来赎吾刄将斩矣其家出银赎回往

往不控诸官恐不及且激成变也官押放严切

则有呼控者其治之奈何掳禁照盗案开参按例

严办必不敢狎而玩之至于挟嫌掳禁急为

倘挂批数日判稿数日送签数日将酿成命案甚

至械闘涸鲋奄奄何能待汲西江缓急轻重为政

者不可不知也

  顶𠒋

命案出控官差如虎小民知势不能巳串通兵役

假一人禀到曰此真𠒋也坐堂问之曰予真𠒋也

致死某者予也与某某无干也官曰是真𠒋也尸

亲曰否否予不知其何许人也致死某者实某也

俄而尸亲甘愿亦曰此真𠒋也致死某者即是人

也予向未查实故以是供也解招以后矢口不移

异者必经手人事后侵吞不遂其欲也否则

始欺以减流减徒既而监狱老唆以罪在必死

也如始许以死即至死不变也夫蝼蚁贪生其不

畏死奈何南人极贪昧父仇不报得钱即息杀

子图赖为作饷利欲熏心五伦皆灭渠素衣食

不充室人交谪今多金归而谋诸妻亦喜而速

其行争先恐后往往顶凶者必得妻点头乃允否

则不行也周芸皋观察曰民知顶凶犹知杀人者

抵命今泉械闘似不闻有顶𠒋矣兵至则逃官

至则抗有司率以缉𠒋了案而民更不畏法足下

所言犹数年以前事今则变而下夫杀人者

死辟以止辟朝𢌜驭天下之大权缉𠒋则法不行

顶𠒋则法不平下无法守则失其所驭如车无𫐐

𫐄政何以行哉

  包总

强凌弱众暴寡福建下四府皆然诏安小附近

田园种须得大人为㸔管方保无虞其

利或十而取一或十三而取一名曰包总否则强

𫁝敢怒不敢言井田之法出入相友守望相

助今俗之戾若此治民者何以仰强扶弱欤

  花户册

国家维正之供全重鱼鳞实征册一书诏邑不然

官坡廖氏附城氏及为许为陈为林田不知其

几千𤱔也丁不知其㡬万户也传止一二总户

名入官如廖文兴廖日新许力发许式甫是也更

有因隐避役数姓合立一户如李林等户合为

关世贤叶赵等户合为赵建兴是也户长总催轮

流充当者外有草簿名花户册按年催惟渠是

问无户总则承差沿流而下亦有此册不难逐户

征收然则曷即以为实征册乎曰否其间有田多

粮少田少粮多无田有粮有田无粮且田丁俱无

而粮空悬合匀赔不起争端彼此买卖私相过

其粮一取诸公田以公济公一取诸花户照

旧征收直如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也今必欲将外

间花户册为实征册则无着之户必官为代赔田

多粮少者脱然无累为政重因而不重革听民自

便以此诏安额银一万二千有奇嘉庆二十四年

后积欠几至三万有馀承乏以来新者年清年款

旧欠征补二千零今民欠仅数百每当𤨔堂听讼

或因公下乡肫肫然告以国课早完官清难赔

之实不听则羁以薄枷完而后释其强蛮者亲临

挨户督催凡民之事以身劳之不恤辛勤而巳要

之催科抚字官民相亲其事易举深居高卧事事

委诸书差未有不作隔壁听者

  丁亩钱

械斗之动动于利也齐其心齐其力必齐其财丁

亩钱是也丁亩奈何计丁出钱若干计亩出钱若

干核数者总催者散催者簿入者簿出者各司其

职有条不紊然则极公正乎曰否按亩出钱富者

多穷者少尚为不颇八口之家或无立锥之地典

售不足以称贷称贷不足至于鬻子妇儿牵裙

泣下索钱豪恶疾目切齿须臾难缓漳泉百姓敢

于抗粮不敢于抗此钱者不畏官法畏强梁也火

药凶器出于斯兵糈差费出于斯和尸亲递息呈

亦出于斯城乡无耻之徒逐臭蚁附而不肖家房

长藉钱渔利中恶少无田产妻子喜于滋事

转脱身事外致忠𫝗驯谨有室家之民受其重累

一闘而富者失富再闘而富者转贫三斗而贫者

流离死亡民生日蹙治理维艰皆丁亩钱之流弊

大也然则曷革乎曰否不绝其源而遏其流未有

不决裂者选择家长责重绅耆清厘积案解释宿

仇礼让风行而械闘不闻乌用此丁亩钱为也

  蒸尝田

庶人祭于寝礼也诏安居则容𦡀可安而必有祖

祠有宗祠有支祠画栋刻节糜费不惜时祭春秋

是也节祭清明端午中元冬至年终岁首是也

辰祭则祖宗考终之日是也大而丰者肴核维

旅海物维错鼓吹演剧其次肴必备不敢

所生惟缙绅及六十以上抱孙者得与于祭而分

胙以爵贵贱为差等原于乃祖分产之始留田若

干为子孙轮流取租供祀曰蒸尝田厥后支分泒

别有数年轮及者有十馀年始轮及更有数十年

始轮及者其租多盈千石或数百石少亦数十石

供祭以外即为轮及者取𫎣焉争租兴讼颇少间

因械闘滋祸典及祭田期于必赎至不得已而㫁

卖则宗人涕泣而道之矣然无田者奈何予偶

因公出见道旁男女荷酒肉络索而驰问之曰无

蒸尝田各备数豆合伯叔以供祭祭𭺾即撤馔以

退也夫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海滨凶顽不

法之愚氓而知孝敬如此其亦朱文忠公之遗风

乎居官者动曰民蛮难治果尽民之难治欤予遇

民间祭田涉讼必告以乃祖乃宗艰难创业为尔

计蒸尝即为尔计身家之婆心各宜发动其天良

违者必重加惩责

  良峯山

城西有良峯山青塜累累棺不知其几千百也世

不知其㡬千年也少尉署内有扶鸾者山鬼降乩

自称许某粤人游幕诏安死葬于此问安乎曰否

土𣼛人稠以棺压棺嶐嶐三四层牛羊又从而践

踏之问可代为葬乎曰否白骨遍地失其故我

予闻之恻然心动乃倡买义塜设泽枯局于清明

中元致祭并请乩议定章程以鬼治鬼使鬼有所

归且地亦必求其藏风避水顺民所欲毋

不数月葬讫续买者又不数月葬讫几埋至八百

馀塜问其故曰穷人无钱买山即力能买山亦恐

讼累惟义塜重以官威前后左右比栉不争故也

  红花岭

二都去县治远民强蛮被控不至差求一钱不得

求一饱不得求一入门不得挛得一人往往夺去

由是差亦卧票不行会营亲临我出则逃我归则

出空费财力伊据山村不敢进县有老死不知为

县衙者是非曲官不能辩而民亦不告诸官自

相报复酿成掳禁械闘京控重案历任官受其累

红花岭守备附近有急亦呼控焉莫如之何凡治

当先图其难孟子所谓智者无不知当务之为急

也就一省论漳泉台湾治则福建治矣就一县论

二都治则诏安治矣欲为长久之策必于红花岭

县丞一员割官坡秀篆一带钱粮归之可以

缉捕可以催科即小民相争未便擅受而懃懃恳

恳日为之分剖劝导毌使小案成大案诏安之累

庶有豸乎彼简尚有设县丞巡史三员者

况诏安为粤闽交界海疆要地耶

苗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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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安中户娶妻,𦖳近百金,下户五六十金,其馀礼物不赀,嫁者奁资如之,故嫁聚均难。嫁者难,斯养女少;娶者难,斯鳏夫多。义男承祧、𭒀妇招夫、产子嗣,其敝俗皆根于此。郎无室家之匪民,掳械斗,喜于从乱,亦根于此。邑设寄乳法,苗媳一条,仿《周官》省礼多婚之政,变而通之,可以济婚礼之穷。窭人抚女七八年能执箕帚,又七八年能为人妇、为人母,无嫁娶之艰,有妇子之乐。且寄乳者月给钱五百,寒有衣帽,疾有药饵。抱女之媒有赏,溺女之母治罪,民何而不为此。余于诏安二十七月中,乳女千二百馀,而去任时,乳妇匍匐道左,依依不舍也。为政之道,顺而治之则易,逆而强之则难,寄乳一法顺,故也。

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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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辆八鸾,古人以饰喜也。诏安新婚花轿转为贫民作难。其轿不过重以呢羽,加以文绣,夫役七八名而巳。婚礼百务未就,必先寻夫头议价,富贵之家畨银近百,中户三四十圆,下户十馀圆,至五六圆,极贫矣。闻新妇含泪结褵,有舍车而徒者,有舍陆登舟者。然则盍自雇扛夫?曰:不能。盍自备小轿?曰:不能。盍避贵就贱,顾而之他?曰:不能。城内夫头店八家,多出自官差、棍头,穷乡曲巷小夫头店,俱受管辖,帮贴差费,内外连结,牢不可破,动辄云差事重。然则果重乎?曰:否。公事官出十里,计制钱三十五文。南诏驿闽粤交界,较建阳,古田差事不过百分之一。然则曷云差事重也?旧时海洋不静,蔡、朱滋事,文武员弁带兵缉捕,累年积月,雇夫为难。夫头势重,一朝俑作,百年弊生。诏安鳏旷之多,既为重𦖳所阻,复为花轿所难。众母堂苗媳一法所以不胫而走也,是必出示严禁,听民自便。闻因夫价涉讼者重加惩治,此风乃息。

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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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都界连粤省,山深气寒,民愚而蛮、乔而野。父母死,治丧重陈酒,衣衾棺椁不以介意。其酒或五六年,或十馀年,味美而醇。戚党成群来吊,醉饱旬日不归。家产之败,往往因此。其民惑于风水,一棺落穴,前后左右俱防冲煞。数里之地,𢦤山脉,社庙香火所照,以为大不祥。涉讼者纷纷,始疑为如仙游之索彩也。而察之,其痛心疾首,誓不甘心,曰:某丧丁若干,实为所害也。倡于绅,达于村氓,同声相应,固结不解。且葬至数年,家有灾祲,复开棺检枯骨而洗之,拾诸瓦。其高尺许,名曰金诸山麓向阳处,半露于外,俾受日月光毕,如是者有年,乃迁葬。余出示严禁不止。清明节因公下乡,先地保,经过地方见有金,即取出埋诸义塜,按访拿。由是民间昼夜埋,路旁金体为之一空。问其故,盖恐金失所,殃及子孙,非真知有葬礼也。民可使由,不可使知,然哉!

土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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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都之民,筑土为堡。雉堞四门如城制,聚于斯,其中器械俱备。二都无城,广筑围楼。墙高数上数层,四靣留空,可以望远。合比栉而居,由一门出入。门坚如铁石,器械𭺾具。一夫疾呼,执械蜂拥,彼众我寡,则急入闭门,乞求别村,集弱为强。其始由倭寇为害,民间自制䕨牌、短刀、尖挑、竹串自固;后缘海盗不靖,听民御,官不为禁,至今遂成械斗张本矣。江、林、⿷沈丶、程、许、徐闘案死者数十人,张、胡两村闘几百馀年。田地荒芜,死者难更仆数。莅任之𭃡,访知其故,先为选择公亲责重家长,亲加劝导,释旧仇、与田粮、定墓界,民立议约,官留甘结。三年内,田垦复,争端绝少,民亦小康。必欲其城堡、销器械,则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作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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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自缢、自溺、自残及服毒死者,藉作图赖张本,漳、泉皆然。诏安则行有死人,途有饿殍,莫识其姓字。尸亲天外飞来,谓他人父,谓他人昆,呼天痛哭,不知其涕之从出也,或称有旧仇、指为旧伤。练保差弁,表里为奸,愚民迄无寕日。抑尚有非人情不可近者,莫亲于父子,而惟利是图,刄诸膝下,否则其亲属之疲癃残疾者,久病不欲生者。不然则鬻窭人子或乞丐,给衣食,恤劳苦,视同巳子,名曰作饷。一旦与某富者有仇,或非有仇而心利其有不可得,𥝠手刄焉,诸其乡,始方佯为晚出来归也,而知其死所也,且泣且詈曰:某杀予子也。富人闻之,恐有讼师出,左之右之,擒之纵之,为贿和之说。未𫉗其欲,乃鸣诸官。然则无人知其情伪乎?曰:知。孰知之?曰:乡里知,差吏知。地棍先知串通蠧役,蠧役先知串通猾丁,猾丁亦知。知之而听其为此,且利其为此,并恐其不为此。故图巧,多。小民床头稍有积金,眠不安。予𭃡至漳郡,访知诏安之弊,首重图。莅任月馀,反坐三案,此风颇息。然漳、泉作宰,不凖图命案,则良田𬽠为石田,丁胥皆首丧气,啧有繁言,非主人把握先定不行也。

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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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老而无子,弱女及筓赘一婿,以尽馀年,情也。诏安买女赘婿,孀妇赘男,以承禋祀,守邱墓,分守家业,仰事俯畜,无异所生。中人亦不以乱宗为。于是有约定𭃡生之男从妻,再生之男从夫者。有生从妻姓,没从夫姓者。更有恋其妻,贪其产,忘所本来者。倘𫁝妻而逃,不顾赘父母之养,即讼端起焉。夫随嫁儿得以承宗,鬻义子得以入祠,吕牛马,诏安氏之实巳不可考矣。何赘法复滥若此?由其俗酷于溺女,𩻴旷者多,少壮喜于有室,遂不计厥宗耳。昔孔子射于瞿相之圃,为人后者不入,所以重廉耻也。《春秋》之法,鬼神非其类不歆其祀,重一本也。例载:异姓不准承祧。而执此以治诏安之民,令必不行;惟仿义男女婿酌分之律变而通之,更为严禁溺女,董行育婴,劝抚苗媳。怨女旷夫久而渐少,俗亦将变焉。

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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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者邑令至二都官坡寨下,一路必携银碗、银𥂐、银匙、银箸,食物盈门不敢买,汲水不敢饮,𢘻遣丁自办。村人惯作蛊毒。蛊有即时发者,有数日发者,有越数月始发者,发必死。仍求伊村人治之,或勿死。然则二都蛊案多乎?曰:无有。何官吏畏其蛊而乡里不受其虫,岂蛊行于远不行于近欤?抑蛊在官不蛊在民欤?二都离县僻远,易于法,习于抗官,而畏官畏法则较三都尤甚。法后,抗匿不出,官会营至,挛其颈,火其屋,搜其室,鸡犬罄空,旁及亲属。积月累日,兵差费盈万,率然而退。民不知官之以法来,但以欲来也。阴谋以蛊之,兵差往往中毒,将弁亦有遇毒者,后遂为重戒矣。夫官民本亲也,故《大学》曰:“在亲民”,本近也,故《商书》曰:“民可近”,而积怨深仇若是。乐只君子,民之父母,岂有子蛊其父母者乎?余尝至官坡,绅耆迎谒道左,下车以礼见。定期观风,诸生𭺾集,列榜以次奖赏,生徒济济来谒。厥献为鸡、为糕、为鸡卵、为地瓜,至微且鄙,皆受而见。因得以访察奸细,清理案牍。有巨窝焉,焚其巢,其魁。闻姚观治寕德,其缉捕多由门生得之,因仿而为此,果。向来二都与县城隔绝,童生无赴试者。余试时,官坡来者三百馀人,传为美谈。乃知二都之法,非敢于法,不知有法也,其抗官,非敢于抗官,不乐有官也,且畏之也。

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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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产自外夷,其至中国也夹板船,其津梁粤,其门户闽,其出路寕波、上海、天津,其漫衍也诏安。当闽、粤冲饶平洋边有互乡焉,夷船来主之,猾商闻风趋赴粤中,棍徒包运至诏安。夹布海船,出售其利,东家十之六,出海舵工水手十之四,以此居奇致富。而漳、泉交界处,抢案亦多由此。以其违禁也,群不逞之徒要而夺之,至于杀伤,恬不为怪。然则海关弗讥乎?曰:讥。讥严弊生,行,天下事势往往然也。夫鸦片之流祸,非一朝一夕之故。鸦片之蔓难图,在坑𣼛坑,在谷满谷,非一乡一邑之地。将执食者而罪之,不可胜诛,将家户晓而禁之,褎如充耳。惟鸦片馆、鸦片贩,不可不严捕也。

京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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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南尸亲控案,非索命实索钱也,控主使党众者,钱薮也。控首凶下手者,必富于钱,或为新婚、为书生、为独子,视若掌珠者也。真凶转从末减,甚至防其自首,不书其名。有钱无命可,有命无钱不可,至无钱无命,拖延日久。本邑讼棍与住京讼师相为推挽,顺风航海,七日达天津,三日至都门,遂成京控。奏交大府,委员络绎至矣。委员之廉能者为上,恬静寡欲而短于才者次之,有欲有为者又次之,至藉宪札为居奇张本,假公馆为行乐之地,论公事,痴人说梦,造谣言,蜂虿有毒,斯下矣。乡蛮不畏官法而惧京控,原告起程,消息潜通,西赴粤,南渡台,而官署向不及知。会营围拏,积日累月,兵费数千,凶,即使全解省,尸亲刁狡,抗不结服。奏限迫促,讯官亦为所难,不得巳听民相习于调和。而原告得意,京控滋多,地方官益疲惫矣。夫治漳之难有二:曰械闘,曰盗贼。然械闘之祸甚于盗贼,京控之祸又甚于械闘。盗贼害及一身一家,械闘害及乡里,京控更累及官长。治械斗之法多端,其要不外于清。清而不能治者有矣,不清未有能治者也,治盗贼之法多端,其要不外于严。不严而不治者势也,严未有不能治者也。至于京控,惟勤厘积案,以清其源,情虚反坐,以塞其流,慎重委员,以澄其风波。若命盗延搁未久,非命盗而属田土婚姻细故,辄敢京控者,必严究讼师,以㫁其根株,则治矣。

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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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南民情浮动,闘气而贪利。富岁,子弟见财起意,相邀为匪,恬不知耻。穿𡩗之贼,往往成群带刀,盗𫁝难分,何也?事主家刀应手,防其追捕,不如是不能抵敌也。诏安五都民情淳良。二都有大埔、景坑,三都有林家巷、西潭村,四都有𫝗广村、竹港村,皆贼薮也。含英村滨海,闽、粤交界,猖獗甚。有林宰焉,洋匪多出其门,呼之即至。前任盗升官,取朝珠如拾芥者,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卒以善终老死牖下,天理国法,俱不可解。莅任时,详请林钟数贼充发,而民不畏;详请李阿辉、徐可古正法,而民不畏。惟挛得真贼,坐大堂严鞠,观者如堵。以极刑临之,笞挞无,呼声震屋瓦,几近于死。风声所达,群匪喙息,晋国之盗,逃奔于齐。漳南之难治在此,而易治亦在此。虽近于酷,时地所宜,不然而拘拘于问徒发遣,视如儿戯耳。如曰是鼠𫁝也,是饥寒所迫出于不得巳也,姑息之,𡩖容之。风声所达,邻盗蚁聚,将有取人于萑苻之泽,燎原不可扑灭者。乱国,用重典,为政之道,不可拘于成法也。

脚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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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之民尚气,宿怨不解,必至掳禁,掳禁不巳,必至械闘。官不为㫁,小民自相报复犹可原也,然有使数人要于路,执以归,拘请密室,困以枷。其枷以松木夹板为之,脚踝不堪其痛,别遣人语其家,曰:某日不来赎,吾刄将斩矣。其家出银赎回,往往不控诸官,恐不及且激成变也。官押放严切,则有呼控者,其治之奈何?掳禁照盗案开参,按例严办,必不敢狎而玩之。至于挟嫌掳禁,急为理。倘挂批数日,判稿数日,送签数日,将酿成命案,甚至械闘。涸鲋奄奄,何能待汲西江?缓急轻重,为政者不可不知也

顶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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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出控,官差如虎。小民知势不能巳,串通兵役,假一人禀到曰:此真𠒋也。坐堂问之,曰:予真𠒋也,致死某者予也,与某某无干也。官曰:是真𠒋也。尸亲曰:否!否!予不知其何许人也。致死某者实某也。俄而尸亲甘愿,亦曰:此真𠒋也,致死某者即是人也。予向未查实,故以是供也。解招以后,矢口不移。其异者,必经手人事后侵吞,不遂其欲也,否则始欺以减流、减徒,既而监狱老,唆以罪在必死也;如始许以死,即至死不变也。夫蝼蚁贪生,其不畏死奈何?南人极贪昧,父仇不报,得钱即息,杀子图赖,为作饷。利欲熏心,五伦皆灭。渠素衣食不充,室人交谪,今多金,归而谋诸妻,亦喜而速其行,争先恐后。往往顶凶者,必得妻点头乃允,否则不行也。周芸皋观察曰:民知顶凶,犹知杀人者抵命。今、泉械闘似不闻有顶𠒋矣,兵至则逃,官至则抗。有司率以缉𠒋了案,而民更不畏法。足下所言,犹数年以前事,今则变而下。夫杀人者死,辟以止辟,朝𢌜驭天下之大权。缉𠒋则法不行,顶𠒋则法不平,下无法守则失其所驭。如车无𫐐𫐄,政何以行哉?

包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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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凌弱,众暴寡,福建下四府皆然。诏安小附近大,田园种,须得大人为㸔管,方保无虞。其利或十而取一,或十三而取一,名曰包总。否则强𫁝,敢怒不敢言。井田之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今俗之戾若此,治民者何以仰强扶弱欤?

花户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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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维正之供,全重鱼鳞实征册一书。诏邑不然,官坡廖氏、附城氏,及为许、为陈、为林,田不知其几千𤱔也,丁不知其㡬万户也。传止一二总户名入官,如廖文兴、廖日新、许力发、许式甫是也。更有因隐避役,数姓合立一户,如李、林等户合为关世贤,叶赵等户合为赵建兴是也。户长总催,轮流充当者外,有草簿名花户册,按年催,惟渠是问。无户总则承差沿流而下,亦有此册,不难逐户征收。然则曷即以为实征册乎?曰:否。其间有田多粮少,田少粮多,无田有粮,有田无粮。且田丁俱无而粮空悬,合匀赔,不起争端,彼此买卖,私相过割。其粮一取诸公田,以公济公,一取诸花户,照旧征收,直如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也。今必欲将外间花户册为实征册,则无着之户,必官为代赔,田多粮少者,脱然无累。为政重因而不重革,听民自便,以此诏安额银一万二千有奇,嘉庆二十四年后积欠几至三万有馀。承乏以来,新者年清年款,旧欠征补二千零。今民欠仅数百,每当𤨔堂听讼,或因公下乡,肫肫然告以国课早完、官清难赔之实,不听则羁以薄枷,完而后释,其强蛮者,亲临挨户督催。凡民之事,以身劳之,不恤辛勤而巳。要之催科抚字,官民相亲,其事易举,深居高卧,事事委诸书差,未有不作隔壁听者。

丁亩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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械斗之动,动于利也。齐其心,齐其力,必齐其财,丁亩钱是也。丁亩奈何?计丁出钱若干,计亩出钱若干。核数者、总催者、散催者、簿入者、簿出者,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然则极公正乎?曰:否。按亩出钱,富者多,穷者少,尚为不颇。八口之家,或无立锥之地,典售不足,以称贷,称贷不足,至于鬻子,妇儿牵裙泣下,索钱豪恶,疾目切齿,须臾难缓。漳、泉百姓敢于抗粮,不敢于抗此钱者,不畏官法,畏强梁也。火药凶器出于斯,兵糈差费出于斯,和尸亲递息呈,亦出于斯。城乡无耻之徒,逐臭蚁附,而不肖家房长,藉钱渔利。中恶少无田产妻子,喜于滋事,转脱身事外,致忠𫝗驯谨、有室家之民受其重累,一闘而富者失富,再闘而富者转贫,三斗而贫者流离死亡。民生日蹙,治理维艰,皆丁亩钱之流弊大也。然则曷革乎?曰:否。不绝其源,而遏其流,未有不决裂者。选择家长,责重绅耆,清厘积案,解释宿仇,礼让风行而械闘不闻,乌用此丁亩钱为也。

蒸尝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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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祭于寝,礼也。诏安居则容𦡀可安,而必有祖祠、有宗祠、有支祠,画栋刻节,糜费不惜,时祭:春秋是也;节祭:清明、端午、中元、冬至、年终、岁首是也;辰祭:则祖宗考终之日是也。大而丰者,肴核维旅、海物维错、鼓吹演剧。其次肴必备,不敢于所生。惟缙绅及六十以上抱孙者,得与于祭而分胙,以爵贵贱为差等。原于乃祖分产之始,留田若干为子孙轮流取租供祀,曰蒸尝田。厥后支分泒别,有数年轮及者,有十馀始轮及,更有数十年始轮及者。其租多盈千石或数百石,少亦数十石。供祭以外,即为轮及者取𫎣焉。争租兴讼颇少,间因械闘滋祸,典及祭田,期于必赎。至不得已而㫁卖,则宗人涕泣而道之矣。然无田者奈何?予偶因公出,见道旁男女荷酒肉络索而驰,问之,曰:无蒸尝田,各备数豆,合伯叔以供祭,祭𭺾即撤馔以退也。夫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海滨凶顽不法之愚氓,而知孝敬如此,其亦朱文忠公之遗风乎?居官者动曰民蛮难治,果尽民之难治欤?予遇民间祭田涉讼,必告以乃祖乃宗艰难创业,为尔计蒸尝,即为尔计身家之婆心,各宜发动其天良,违者必重加惩责。

良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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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有良峯山,青塜累累,棺不知其几千百也,世不知其㡬千年也。少尉署内有扶鸾者,山鬼降乩,自称许某,粤人,游幕诏安,死葬于此。问安乎?曰:否。土𣼛人稠,以棺压棺,嶐嶐三四层,牛羊又从而践踏之。问可代为葬乎?曰:否。白骨遍地,失其故我。予闻之恻然心动,乃倡买义塜,设泽枯局,于清明、中元致祭。并请乩议定章程,以鬼治鬼,使鬼有所归,且地亦必求其藏风避水,顺民所欲,毋,不数月葬讫,续买者,又不数月葬讫,几埋至八百馀塜。问其故,曰:穷人无钱买山,即力能买山亦恐讼累。惟义塜重以官威,前后左右比栉,不争故也。

红花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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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都去县治远,民强蛮,被控不至。差求一钱不得,求一饱不得,求一入门不得。挛得一人,往往夺去,由是差亦卧票不行。会营亲临,我出则逃,我归则出,空费财力。伊据山村,不敢进县,有老死不知为县衙者。是非曲,官不能辩,而民亦不告诸官。自相报复,酿成掳禁械闘、京控重案,历任官受其累。红花岭守备附近,有急亦呼控焉,莫如之何。凡治当先图其难,《孟子》所谓“智者无不知当务之为急也”,就一省论,漳、泉、台湾治,则福建治矣。就一县论,二都治,则诏安治矣。欲为长久之策,必于红花岭移县丞一员,割官坡、秀篆一带钱粮归之。可以缉捕,可以催科,即小民相争未便擅受。而懃懃恳恳,日为之分剖劝导,毌使小案成大案,诏安之累庶有豸乎!彼简尚有设县丞、巡史三员者,况诏安为粤、闽交界海疆要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