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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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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七 嘉祐集 卷第八
宋 苏洵 撰 景无锡孙氏小绿天藏景宋钞本
卷第九

嘉祐集卷第八

             赵郡⿱⺾⿰𩵋禾 -- 苏 洵

   史论          諌论

   喾妃论         管仲论

   明论          三子知圣人污论

   利者义之和论

  史论

   史论上

史何为而作乎其有忧也何忧乎忧小人也何由知之以其名知

之楚之史曰梼杌梼杌四凶之一也君子不待褒而劝不待贬而

惩然则史之所惩劝者独小人耳仲尼之志大故其忧愈大忧愈

大故其作愈大是以因史修经卒之论其效者必曰乱臣贼子惧

由是知史与经皆忧小人而作其义一也其意一其体二故曰史

焉曰经焉大凡文之用四事以实之词以章之道以通之法以检

之此经史所兼而有之者也虽然经以道法胜史以事词胜经不

得史无以证其褒贬史不得经无以酌其轻重经非一代之实录

史非万世之常法体不相㳂而用实相资焉夫易礼乐诗书言圣

人之道与法详矣然弗验之行事仲尼惧后丗以是为圣人之私

言故因赴告䇿书以修春秋旌善而惩恶此经之道也犹惧后丗

以为已之臆断故夲周礼以为凡此经之法也至于事则举其略

词则务于简吾故曰经以道法胜史则不然事既曲详词亦夸耀

所谓褒贬论赞之外无几吾故曰史以事词胜使后人不知史而

观经则所褒莫见其善状所贬弗闻其恶实故曰经不得史无以

证其褒贬使后人不通经而专史则称谓不知所法惩劝不知所

沮吾故曰史不得经无以酌其轻重经或从伪赴而书或隐讳而

不书(⿱艹石)此者众皆适于教而巳吾故曰经非一代之实录史之一

纪一丗家一传其间美恶得失固不可以一二数则其论赞数十

百言之中安能事为之褒贬使天下之人动有所法如春秋哉吾

故曰史非万丗之常法夫规矩准绳所以制器器所待而正者也

然而不得器则䂓无所效其圎矩无所用其方准无所施其平绳

无所措其直史待经而正不得史则经晦吾故曰体不相㳂而用

实相资焉噫一䂓一矩一准一绳足以制万器后之人其务晞迁

固实录可也慎无若王通陆长源辈嚣嚣然冗且僣则善矣

   史论下

迁固史虽以事词胜然亦兼道与法而有之故时得仲尼遗意焉

吾今择其书有不可以文暁而可以意逹者四悉显白之其一曰

隐而章其二曰直而宽其三曰简而明其四曰微而切迁之传廉

颇也议救阏与之失不载焉见之赵奢传传郦食其也谋挠楚权

之缪不载焉见之留侯传固之传周勃也汗出洽背之耻不载焉

见之王陵传传董仲舒也议和亲之踈不载焉见之匈奴传夫颇

食其勃仲舒皆功十而过一者也茍列一以疵十后之庸人必曰

智如廉颇辩如郦食其忠如周勃贤如董仲舒而十功不能赎一

过则将苦其难而怠矣是故夲传晦之而他传发之则其与善也

不亦隐而章乎迁论⿱⺾⿰𩵋禾 -- 苏秦称其智过人不使独𫎇恶声论北宫伯

子多其爱人长者固赞张汤与其推贤掦善赞酷吏人有所褒不

独𭧂其恶夫秦伯子汤酷吏皆过十而功一者也茍举十以废一

后之凶人必曰⿱⺾⿰𩵋禾 -- 苏秦北宫伯子张汤酷吏虽有善不录矣吾复何

望哉是窒其自新之路而坚其肆恶之志也故于传详之于论于

赞复明之则其惩恶也不亦直而宽乎迁表十二诸侯首鲁讫吴

实十三国而越不与焉夫以十二名篇而载国十三何也不数吴

也皆诸侯耳独不数矣何也用夷礼也不数而载之者何也周裔

而霸盟上国也春秋书哀七年公会吴于鄫书十二年公会吴于

橐皇书十三年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此其所以虽不数而犹

获载也若越区区于南夷豺狼狐狸之与居不与中国会盟以观

华风而用夷俗之名以赴故君子即其自称以罪之春秋书定五

年于越入吴书十四年于越败吴于醉李书哀十三年于越入吴

此春秋所以夷狄畜之也茍迁举而措之诸侯之末则山戎猃狁

亦或庶乎其间是以绝而弃之将使后之人君观之曰不知中国

礼乐虽勾践之贤犹不免乎绝与弃则其贱夷狄也不亦简而明

乎固之表八而王侯六书其人也必曰某土某王若侯某或功臣

外戚则加其姓而首目之曰号谥姓名此异姓列侯之例也诸侯

王其目止号谥岂以其尊故不曰名之邪不曰名之而实名之岂

以不名则不著邪此同姓诸侯王之例也王子侯其目为二上则

曰号谥名名之而曰名之杀一等矣此同姓列侯之例也及其下则

曰号谥姓名夫以同姓列侯而加之异姓之例何哉察其故盖

元始之间王莾伪褒宗室而封之者也非天子亲亲而封之者也

宗室天子不能封而使王莽封之故从异姓例示天子不能有其

同姓也将使后之人君观之曰权归于臣虽同姓不能有名器诚

不可假人矣则其防僭也不亦微而切乎噫隐而章则后人乐得

为善之利直而宽则后人知有悔过之渐简而明则人君知中国

礼乐之为贵微而切则人君知强臣专制之为患用力寡而成功

博其能为春秋继而使后之史无及焉者以是夫

   諌论上

古今论諌常与讽而少直其说盖出于仲尼吾以为讽直一也顾

用之之术何如耳伍举进隐楚王淫益甚茅焦解衣危谁秦帝立

悟讽固不可尽与直亦末易少之吾故曰顾用之之术何如耳然

则仲尼之说非乎曰仲尼之说纯乎经者也吾之说参乎权而归

乎经者也如得其术则人君有少不为桀纣者吾百諌而百听矣

况虚已者乎不得其术则人君有少不若尭舜者吾百諌而百不

听矣况逆忠者乎然则奚术而可曰机智勇辩如古游说之士而

巳夫游说之士以机智勇辩济其诈吾欲諌者以机智勇辩济其

忠请备论其效周衰游说炽于列国自是丗有其人吾独怪夫諌

而从者百一说而从者十九諌而死者皆是说而死者未尝闻然

而柢触忌讳说或甚于諌由是知不必乎讽而必乎术也说之术

可为諌法者五理谕之势禁之利诱之激怒之隐讽之之谓也触

龙以赵后爱女贤于子未旋踵而长安君出质甘罗以杜邮之死

诘张唐而相燕之行有日赵卒以两贤王之意语燕而立归武臣

此理而谕之也子贡以内忧教田常而齐不得伐鲁武公以麋鹿

胁顷襄而楚不敢图周鲁连以烹醢惧垣衍而魏不果帝秦北势

而禁之也田生以万户侯启张卿而刘泽封朱建以富贵饵闳孺

而碎阳赦邹阳以爱幸恱长君而梁王释此利而诱之也⿱⺾⿰𩵋禾 -- 苏秦以

牛后羞韩而惠王按劔太息范雎以无王耻秦而昭王长跪请教

郦生以助秦凌汉而沛公辍洗听计此激而怒之也⿱⺾⿰𩵋禾 -- 苏代谓土偶

𥬇田文楚人以弓缴感襄王蒯通以娶妇悟齐相此隐而讽之也

五者相倾险诐之论虽然施之忠臣足以成功何则理而谕之主

虽昏必悟势而禁之主虽骄必惧利而诱之主虽怠必奋激而怒

之主虽懦必立隐而讽之主虽𭧂必容悟则明惧则恭奋则勤立

则勇容则宽致君之道尽于此矣吾观昔之臣言必从理必济莫

如唐魏郑公其初实学纵横之说此所谓得其术者欤噫龙逢比

干不获称良臣无⿱⺾⿰𩵋禾 -- 苏秦张仪之术也⿱⺾⿰𩵋禾 -- 苏秦张仪不免为游说无龙

逢比干之心也是以龙逢比干吾取其心不取其术⿱⺾⿰𩵋禾 -- 苏秦张仪吾

取其术不取其心以为諌法

   諌论下

夫臣能諌不能使君必纳諌非真能諌之臣君能纳諌不能使臣

必諌非真能纳諌之君欲君必纳乎向之论备矣欲臣必諌乎吾

其言之夫君之大天也其尊神也其威雷霆也人之不能抗天触

神忤雷霆亦明矣圣人知其然故立赏以劝之传曰兴王赏諌臣

是也犹惧其选耎阿谀使一日不得闻其过故制刑以威之书曰

臣下不正其刑墨是也人之情非病风丧心未有避赏而就刑者

何苦而不諌哉赏与刑不设则人之情又何苦而抗天触神忤雷

霆哉自非性忠义不恱赏不畏罪谁欲以言博死者人君又安能

尽得性忠义者而任之今有三人焉一人勇一人勇怯半一人怯

有与之临乎渊谷者且告之曰能跳而越此谓之勇不然为怯彼

勇者耻怯必跳而越焉其勇怯半者与怯者则不能也又告之曰

跳而越者与千金不然则否彼勇怯半者奔利必跳而越焉其怯

者犹未能也须臾顾见猛虎𭧂然向逼则怯者不待告跳而越之

如康庄矣然则人岂有勇怯哉要者以势驱之耳君之难犯犹渊

谷之难越也所谓性忠义不恱赏不畏罪者勇者也故无不諌焉

恱赏者勇怯半者也故赏而后諌焉畏罪者怯者也故刑而后諌

焉先王知勇者不可常得故以赏为千金以刑为猛虎使其前有

所趋后有所避其势不得不极言䂓失此三代所以兴也末丗不

然迁其赏于不諌迁其刑于諌冝乎臣之噤口卷舌而乱亡随之

也间或贤君欲闻其过亦不过赏之而巳呜呼不有猛虎彼怯者

肯越渊谷乎此无他墨刑之废耳三代之后如霍光诛昌邑不諌

之臣者不亦鲜哉今之諌赏时或有之不諌之刑缺然无矣茍増

其所有有其所无则䛕者直侫者忠况忠直者乎诚如是欲闻谠

言而不获吾不信也

   喾妃论

史记载帝喾元妃曰姜原次妃曰简狄简狄行浴见燕堕其𡖉取

吞之因生契为商始祖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忻然践之因生稷为

周始祖其祖商周信矣其妃之所以生者神奇妖滥不亦甚乎商

周有天下七八百年是其享天之禄以能久有社稷而其祖宗何

如此之不祥也使圣人而有异于众庶也吾以为天地必将构阴

阳之和积元气之英以生之又焉用此二不祥之物哉燕堕𡖉于

前取而吞之简狄其丧心乎巨人之迹隐然在地走而避之且不

暇忻然践之何姜原之不自爱也又谓行浴出野而遇之是以简

狄姜原为淫泆无法度之甚者帝喾之妃稷契之母不如是也虽

然史迁之意必以诗有天命𩾐鸟降而生商厥初生民时惟姜原

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孑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

载生载育时惟后稷而言之吁此又迁求诗之过也毛公之传诗

也以鳦鸟降为祀郊禖之𠋫履帝武为从高辛之行及郑之笺而

后有吞践之事当毛之时未始有迁史也迁之说出于疑诗而郑

说又出于信迁矣故天下皆曰圣人非人人不可及也甚矣迁

之以不祥诬圣人也夏之衰二龙戏于庭藏其漦至周而发之化

为鼋以生褒姒以㓕周使简狄而吞𡖉姜原而践迹则其生子当

如褒姒以妖惑天下柰何其有稷契也或曰然则稷何以弃曰稷

之生也无菑无害或者姜原疑而弃之乎郑庄公寤生惊姜氏姜

氏恶之事固有然者也吾非恶夫异也恶夫迁之以不祥诬圣人

也弃之而牛羊避迁之而飞鸟覆吾岂恶之哉楚子文之生也虎

乳之吾固不恶夫异也

   管仲论

管仲相桓公霸诸侯攘戎狄终其身齐国富强诸侯不叛管仲死

竖刀易牙开方用桓公薨于乱五公子争立其祸蔓延讫简公齐

无宁岁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

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则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及其

乱也吾不曰竖刀易牙开方而曰管仲何则竖刀易牙开方三子

彼固乱人国者顾其用之者柏公也夫有舜而后知放四凶有仲

尼而后知去少正卯彼桓公何人也顾其使桓公得用三子者管

仲也仲之疾也公问之相当是时也吾以仲且举天下之贤者以

对而其言乃不过曰竖刀易牙开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而巳呜

呼仲以为桓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与桓公处几年矣亦知桓

公之为人矣乎桓公声不绝乎耳色不绝乎目而非三子者则无

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日无仲则三

子者可以弹冠相庆矣仲以为将死之言可以絷桓公之手足邪

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无仲有仲则三子者三疋夫耳不然天

下岂少三子之徒虽桓公幸而听仲诛此三人而其馀者仲能悉

数而去之邪呜呼仲可谓不知夲者矣因桓公之问举天下之贤

者以自代则仲虽死而齐国未为无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

也五霸莫盛于桓文文公之才不过桓公其臣又皆不及仲灵公

之虐不如孝公之宽厚文公死诸侯不敢叛晋晋袭文公之馀威

得为诸侯之盟主者百有馀年何者其君虽不肖而尚有老成人

桓公之薨也一乱涂地无惑也彼独恃一管仲而仲则死矣夫

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桓公在焉而曰天下不

复有管仲者吾不信也仲之书有记其将死论鲍叔宾骨无之为

人且各䟽其短是其心以为是数子者皆不足以托国而又逆知

其将死则其书诞谩不足信也吾观史鳅以不能进蘧伯玉而退

弥子瑕故有身后之諌萧何且死举曹参以自代大臣之用心固

冝如此也一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

国之衰故必复有贤者而后有以死彼管仲者何以死哉

   明论

天下有大知有小知人之智虑有所及有所不及圣人以其大知

而兼其小知之功贤人以其所及而济其所不及愚者不知大知

而以其所不及丧其所及故圣人之治天下也以常而贤人之治

天下也以时既不能常又不能时悲夫殆哉夫惟大知而后可以

常以其所及济其所不及而后可以时常也者无治而不治者也

时也者无乱而不治者也日月经乎中天大可以𬒳四海而小或

不能入一室之下彼固无用此区区小明也故天下视日月之光

俨然其若君父之威故自有天地而有日月以至于今而未尝可

以一日无焉天下尝有言曰叛父母亵神明则雷霆下击之雷霆

固不能为天下尽击此等辈也而天下之所以兢兢然不敢犯者

有时而不测也使雷霆日轰轰焉绕天下以求夫叛父母亵神明

之人而击之则其人未必能尽而雷霆之威无乃亵乎故夫知日

月雷霆之分者可以用其明矣圣人之明吾不得而知也吾独爱

夫贤者之用其心约而成功博也吾独怪夫愚者之用其心劳而

功不成也是无他也专于其所及而及之则其及必精兼于其所

不及而及之则其及必粗及之而精人将曰是惟无及及则精矣

不然吾恐奸雄之窃𥬇也齐威王即位大乱三载威王一奋而诸

侯震惧二十年是何修何营邪夫齐国之贤者非独一即墨大夫

明矣乱齐国者非独一阿大夫与左右誉阿而毁即墨者几人亦

明矣一即墨大夫易知也一阿大夫易知也左右誉阿而毁即墨

者几人易知也从其易知而精之故用心甚约而成功博也天下

之事譬如有物十焉吾举其一而人不知吾之不知其九也历数

之至于九而不知其一不如举一之不可测也而况乎不至于九也

   三子知圣人污论

孟子曰宰我子贡有(⿱艹石)知足以知圣人污吾为之说曰污下也宰

我子贡有若三子者其智不足以及圣人高深幽绝之境而徒得

其下者焉耳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尭舜远矣子贡曰由百

世之后等百丗之王莫之能违也有若曰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自

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之盛也是知夫子之大矣而未知夫子之所

以大也宜乎谓其知足以知圣人污而巳也圣人之道一也大者

见其大小者见其小高者见其高下者见其下而圣人不知也茍

有形乎吾前者吾以为无不见也而离娄子必将有见吾之所不

见焉是非物罪也太山之高百里有𨚫走而不见者矣有见而不

至其趾者矣有至其趾而不至其上者矣而太山未始有变也有

高而已耳有大而巳耳见之不逃不见不求见至之不拒不至不

求至而三子者至其趾也颜渊从夫子游出而告人曰吾有得于

夫子矣宰我子贡有若从夫子游出而告人曰吾有得于夫子矣

夫子之道一也而颜渊得之以为颜渊宰我子贡有若得之以为

宰我子贡有(⿱艹石)夫子不知也夫子之道有高而又有下犹太山之

有趾也高则难知下则易从难知故夫子之道尊易从故夫子之

道行非夫子下之而求行也道固有下者也太山非能有趾而不

能无趾也子贡谓夫子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

夫子盖少贬焉夫子不恱夫有其大而后能安其大有其小焉则

亦不狭乎其小夫子有其大而子贡有其小然则无惑乎子贡之

不能安夫夫子之大也

   利者义之和论

义者所以宜天下而亦所以拂天下之心茍宜也宜乎其拂天下

之心也求宜乎小人邪永宜乎君子邪求宜乎君子也吾未见其

不以至正而能也抗至正而行宜乎其拂天下之心也然则义者

圣人戕天下之器也伯夷叔齐殉大义以饿于首阳之山天下之

人安视其死而不悲也天下而果好义也伯夷叔齐其不以饥死

矣虽然非义之罪也徒义之罪也武王以天命诛独夫纣揭大义

而行夫何恤天下之人而其发粟散财何如此之汲汲也意者虽

武王亦不能以徒义加天下也乾文言曰利者义之和又曰利物

足以和义呜呼尽之矣君子之耻言利亦耻言夫徒利而巳圣人

聚天下之刚以为义其支𣲖分裂而四出者为直为断为勇为恕

于五行为金于五声为商凡天下之言刚者皆义属也是其为道

决裂惨杀而难行者也虽然无之则天下将流荡忘反而无以节

制之也故君子欲行之必即于利即于利则其为力也易戾于利

则其为力也艰利在则义存利亡则义丧故君子乐以趋徒义而

小人恱怿以奔利义必也天下无小人而后吾之徒义始行矣呜

呼难哉圣人灭人国杀人父刑人子而天下喜乐之有利义者与

人以千乘之冨而人不奢爵人以九命之贵而人不骄有义利也

义利利义相为用而天下运诸掌矣五色必有丹而色和五味必

有甘而味和义必有利而义和文言之所云虽以论天德而易之

道本因天以言人事说易者不求之人故吾犹有言也


嘉祐集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