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卷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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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通俗演义
三国志通俗演义卷之五
目录
青梅煮酒论英雄
关云长袭斩车胄
曹操分兵拒袁绍
关张擒刘岱王忠
祸衡裸衣骂曹操
曹孟德三勘吉平
曹操勒死董贵妃
玄德匹马奔冀州
张辽义说关云长
云长茦马刾颜良
三国志通俗演义卷之五
晋平阳侯陈夀史传
后学罗本贯中编次
青梅煮酒论英雄
却说董承䓁问曰公欲用何人马腾曰见有
豫州牧玄德在此何不求之承曰此人虽汉
室皇叔今与曹操作牙爪安肻行此事耶马
腾曰观玄德素有杀操之心前日围场中操
迎万岁之时云长背后欲杀之玄德以目视
之关某遂退去非不欲图之恨操牙爪多恐
力不及耳公试求之无不应允吴硕曰此事
不宜太速各得于心再容商议众皆散去次
日黑夜里董承怀诏迳往玄德家来门吏入
报玄德出迎董承惊曰国舅何来请入小阁
坐定关张立于面前玄德曰国舅夤夜至此
必有事故承曰白日乘马相访正当其礼只
恐曹操见疑故黑夜相见玄德曰深荷厚意
命取酒食相待承曰前日围场之中云长欲
杀曹公将军动目摇头而退之何也玄德失
惊曰公何以知之承曰人皆不见独某立于
将军之侧足见动静玄德不能隐讳遂曰舍
弟见操僣越故不容耳承闻掩面而哭玄德
问其故承曰汉朝若得云长心地之人为股
肱何忧不太平也玄德又恐是操使来试探
乃佯言曰曹公治国亦何忧哉承变色而起
曰公乃汉朝皇叔故剖肝沥胆以言之公何
足诈也玄德曰只恐有诈故相戏耳于是取
衣带诏令观之玄德不胜悲愤又将义状出
示上止有六位一车骑将军董承二长水校
尉种辑三昭信将军吴子兰四工部郎中王
子服五议郎吴硕六西凉太守马腾玄德曰
既公有匡扶社稷之心备岂不效犬马之力
承顿首拜谢玄德曰既奉明诏万死不辞承
曰请书大名玄德亦书左将军刘备押了字
付承收了承曰尚容再请三人共聚十义以
图国贼玄德曰切宜缓缓施谋且行事不可
轻泄共议到五更承相别去了玄德也防曹
操谋害就下处后园种菜自己浇灌云长曰
兄不留心于弓马以取天下而学小人之事
玄德曰非汝所知也云长但闲看春秋左传
或演习弓马次日关张不在玄德正浇菜许
禇张辽引十数骑慌入园中曰丞相有命请
玄德便行玄德问曰有甚𦂳事许禇曰不知
只教我来请玄德玄徳只得随二人入府曹
操正色而言曰在家做得好事諕得玄德面
如土色操执玄德手直至后园曰玄德学圃
不易〈学圃种菜也〉玄德方才放心答曰无事消闲
耳操仰面大笑曰适来见枝头梅子青青忽
感去年征张绣时道上缺水将士皆渴被吾
心生一计以鞭虚指曰前面有梅林军士闻
之口皆生唾由是不渴今见此梅不可不赏
又值缸头煮酒正熟同𨖟贤弟小亭一会以
赏其情玄德心神方定随至小亭已设尊爼
贮青梅一尊煮酒二人对坐开怀畅饮酒
至半酣忽阴云漠漠骤雨将来从人遥指天
外龙挂操与玄德凭栏观之操曰贤弟知龙
变化否玄德曰为知也操曰龙能大能小能
升能隐大则吐雾兴云翻江搅海小则埋头
伏爪隐芥蔵身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
潜伏于秋波之内此龙阳物也随时变化方
今春湥龙得其时与人相比发则飞升九天
得志则纵横四海龙乃可比世之英雄玄德
久历四方必知当世之英雄果有何人也请
试也之玄德曰备愚眼目安识英雄操曰休
谦胸中必有主张玄德曰备幸叨恩相得仕
于朝英雄豪杰实有未知操曰不识者亦闻
其名愿以世俗论之玄德曰淮南袁术兵粮
足备可为英雄操笑曰冢中枯骨吾早晚必
擒之玄德曰河壮袁绍四世三公门多故吏
今虎踞冀州之地手下能事者极多可为英
雄操笑曰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
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乃疥癣之軰非英雄
也玄德曰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景
升可为英雄操又笑曰刘表酒色之軰非英
雄也玄德又曰有一人血气方刚江东领袖
孙伯苻乃英雄也操又笑曰孙策藉父之名
黄口孺子非英雄也玄德又曰益州刘季玉
可为英雄乎操大笑曰刘璋乃守户之犬耳
〈与主人死守其户不出也〉何足为英雄玄德曰如张绣张
鱼韩遂䓁軰皆何如操鼓掌大笑曰此皆碌
碌小人何足挂齿玄德曰舍此之外备实不
知操曰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隐良谋有包
蔵宇宙之机吐冲天地之志方可为英雄也
玄德曰谁当之操以手先指玄德后指自己
曰方今天下唯使君与操耳言未毕玄德以
手中匙箸尽落于地霹雳雷声大雨骤至操
见玄德失箸便问曰为何失箸玄德答曰圣
人云迅雷风烈必变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操
曰雷乃天地阴阳击博之声何为惊怕玄德
曰备自幼愳雷声恨无地而可避操乃冷笑
以玄德为无用之人也曹操虽奸雄又被玄
德瞒过有诗曰
绿满园林春已终二人对坐论英雄玉盘
堆积青梅满金斚飘香煮酒浓匙箸失时
知肺腑风雷吼处动心胸尊前一语瞒曹
操铁锁冲开走蛰龙
又苏东坡诗曰
身外浮云更有身区区雷电若为神山头
只作婴儿哭多少人间落箸人〈天下庐山最高有修〉
〈行人在上看云在山腰下闻霹雳之声上面听得如婴儿啼哭正引这叚故事出来〉
大雨方住见两人撞佻后园手提宝剑突入
亭前左右皆当不住操视之乃关张也原来
二人城外射箭方回听得玄德被张辽许禇
请将去了慌忙来相府打听知在后园只恐
有失故冲突而入却见玄德与操对坐饮酒
二人按剑不入曹操问二人何来云长答曰
听知丞相和兄饮酒特来舞剑以助一笑操
知其意笑曰此非鸿门会安用项庄项伯乎
玄德亦笑操命取酒与二樊哙压惊关张拜
谢须臾席散玄德辞操而归云长曰险惊杀
我两个玄德以落箸事说与关张关张不解
玄德曰吾之学圃愳雷其理颇同曹操奸雄
之軰早晚必有人在此窥觑吾种菜之故欲
使操知我无用失匙箸者盖惧操言我亦英
雄矣予未能答忽一声雷震只说愳雷使操
看我如同小儿不想害也关张曰兄之高明
远见瞒过曹操也操次日又请玄德扶头正
饮间人报曰满宠去体察袁绍而回操召入
问曰吾差汝去河北采访民物何如宠曰民
物如故公孙瓉已被袁绍破了玄德曰愿闻
其详宠曰瓉与绍战不利退守冀州筑城为
圈圈上建楼可高十丈名曰易京楼积糓三
十万以自守战士出入不息或被袁绍围者
众将请救之瓉曰若救一人后之战者只指
望人救不肻死战因此袁绍兵来多有降者
瓉势孤求于张燕暗约举火为号内应外合
正去下书差去人被袁绍擒之却来城外放
火瓉自出战伏兵四起军马折其太半退守
城中被袁绍穿地直入瓉所居之楼下放火
为号瓉所走路先杀妻子然后自缢遂被一
火焚之后史官论公孙瓉
论曰自帝室王公之胄皆生长脂腴不知
稼穑其能厉行饬身卓然不群者或未闻
焉刘虞守道慕名以忠厚自牧美哉乎季
汉之名宗子也若虞瓉无间同情共力紏
人完聚蓄〈贡父曰按文人下少一字不成文理当有一众字〉保燕
蓟之饶缮兵昭武以临群雄之隙舍诸天
运征乎人文则古之休烈何远之有
今袁绍得其瓉军绍弟袁术在淮南骄傲过
度不恤军民众皆背反术使人归帝号于袁
绍绍始于北方登基绍使人取玉玺术约亲
送到见今弃淮南欲归河北若二人协力急
难收复乞丞相作急图之玄德𧺫身曰术若
投绍必从徐州过备请一军就半路绝系术
可擒矣操喜曰来日奏帝便教登程次日玄
德面了君操差朱灵路昭引兵五万令玄德
总督去挐袁术玄德辞帝帝泣送之玄德到
家星夜收拾军器鞍马挂了将军印催督便
行董承赶出十里长亭送玄德玄德曰国舅
宁耐某此行必有变约自当持书奉报承曰
公宜挂念勿负帝心二人分别关张在马上
问曰兄今番出征如此慌速何也玄德曰吾
乃笼中鸟网中鱼此一行如鱼入海鸟上青
霄不受罗纲中之羁绊也曹公只可同忧不
可同乐若心一变死无地矣关张遂催朱灵
路昭军马速行时有郭嘉考较钱粮方回听
知曹公已遣玄德进兵徐州慌入谏曰丞相
令刘玄德督军何意操曰欲截袁术耳程昱
曰昔日刘备为豫州牧时某等苦谏丞相不
听今日又与之兵乃放龙入海放虎归山后
欲治之其可得乎郭嘉曰备有雄才又得民
心关张皆有万人之敌以嘉观之非久为人
之下者其谋不可测也古人之言一日纵敌
万世之患今以兵与之如虎添翼也丞相可
察之操曰吾观刘备闲中学圃醉后畏雷亦
非成业之人何忧之有程昱曰学圃者故瞒
丞相畏雷声者非其本情也丞相明照天下
何被刘备瞒过操顿足曰吾被此人欺诈何
人与吾星夜擒来一人昂然而出曰某只用
五百军马绑缚刘备关张献于府下此人是
谁且听下回分解
关云长袭斩车胄
要天赶玄德者乃虎贲校尉许禇也操大喜
遂令许禇带领五百军马连夜来赶却说关
张正行之次只见尘头起谓玄德曰此必是
曹公追兵至也遂下定营寨围绕令关张各
执军器立于两边许禇至近见严整甲兵入
见玄德玄德曰校尉来此何干禇曰丞相命
特来请将军回别有商议玄德曰将在外君
命有所不受吾面君况又蒙丞相之一语乎
你回去替我禀覆丞相有程昱郭嘉累次问
我取金帛不曾相送因此于丞相前以谗言
譛我故令汝赶来擒吾吾若是无仁义之軰
就此处斫汝为肉泥吾感丞相大恩未尝忘
也汝当速回见丞相善言答之许禇观见关
张以目视之连声应诺而去许禇回见曹操
将玄德言语细说了一遍操唤程昱郭嘉责
之曰汝于刘备前觅金帛不从因此含𡨚于
心每于吾前谗言譛之此何理也程昱郭嘉
以头顿于地曰丞相又被他瞒过了操笑曰
既彼去矣若再追恐成怨乎不罪汝等汝等
勿疑焉二人辞去此是曹公半疑半信却说
马腾见玄德去了边报又急亦回西凉州去
了却说玄德兵至徐州刺史车胄出迎公宴
毕孙乾糜竺等都未参见缂德回家探视老
小打听袁术因奢侈太过雷薄陈兰皆投嵩
山去了术势甚衰乃作书归帝号于袁绍其
书曰
汉之失天下久矣天子提携政在家门豪
杰角逐分裂疆宇此与周之没年七国分
势无异卒强者兼之耳袁氏受命当王苻
瑞炳然今君权有四州民户百万以强则
无与比大论德则无与比高曹操欲扶衰
拯弱安能续绝命救已灭乎今纳上帝号
请早即帝位共享万世之洪基不可失此
机会传国壐续当献上弟术百拜
袁绍亦有篡国之心故令人召袁术术乃收
拾人马宫禁御用之物先夺徐州来玄德知
袁术来到遂引关张朱灵路昭五万军爪正
迎着先锋纪灵至张飞便不答话直取纪灵
两员将闘无十合张飞大叫一声刺纪灵于
马下败军奔走袁术自引军来闘玄德分兵
三路朱灵路昭在左关张在右玄德自引兵
与远术相见在门旗下责骂曰汝反逆不道
吾今钦奉明诏前来讨汝汝当束手来降引
见曹公免伱罪犯袁术骂曰织席编履小辈
安敢轻我引兵赶来玄德退步两路军杀出
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士卒逃亡不可胜
计又被嵩山雷薄陈兰劫尽钱粮草料玄德
迤𨓦赶来袁术四下五路欲回寿春又被群
盗所袭术乃住于江亭只有一千馀众皆老
弱之辈时当盛暑粮食尽绝止有麦屑三十
斛分派与军士家人无食多有饿死者术嫌
飰粗不能下㗋乃求蜜水止渴庖人曰止有
血水安有蜜水术坐于床上大叫一声倒于
地下吐血斗馀而死峕建安四年六月也后
人有诗曰
汉末刀兵起四方无端袁术太猖狂不思
累世为公相便欲孤身作帝王强㬥枉夸
传国玺骄奢忘说应天祥渴思蜜水无由
得独卧空床吐血亡
论曰天命苻验可得而见未可得而言也
然大致受大福者归于信顺乎天事不以
顺虽强力广谋不能得也谋不可得之事
曰失忠信变诈妄生矣况复苟肆行之其
以欺天乎虽假苻僣称归将安所容哉
袁术已死侄袁胤将灵柩及妻子奔庐江来
被徐璆〈音留〉尽杀之璆得玉玺赴许都献曹操
操大喜遂封徐璆为高陵太守此时玉玺归
操却说玄德知袁术已丧写表申朝书呈曹
操令朱灵路昭回许都见曹操说玄德留下
军马曹公欲斩二人荀彧曰权归刘备二人
亦无奈何操叱二人退荀彧曰可写书与车
胄就内图之操曰此计有理暗使人来见车
胄传操钧旨随即请陈登商议此事登曰此
事极易凭将军神机何虑刘备可令军伏于
瓮城边只作接刘备待马到来一刀斩之某
在城上射住后军大事济矣即差人去请玄
德陈登回家见父言车胄奉曹公钧命欲害
刘使君登父陈珪曰吾儿先报玄德登曰儿
已定了计也珪曰玄德仁人也登领命来报
玄德正迎着关张报说如此如此原来关张
先回玄德在后张飞听得便要去厮杀云长
曰他伏于瓮城边待怣我杀去必然有失若
兄知必便不入徐州杀车胄我有一计乘夜
间扮做曹公大军到徐州引车胄出迎袭而
杀之飞曰倘或不出如之柰何云长曰别作
区处部下军原有曹公旗号衣甲都同当夜
三更叫城上开门城上问是谁众应是曹丞
相部下张文远的人马守门人报知车胄胄
急请陈登议曰若不迎接诚恐有疑若出迎
之又恐有诈胄乃城上回言黑夜难以分辨
平明了相见城下应曰只怕刘备知道疾快
开门看看俄到五更城外一片声叫开门车
胄自披挂上马胄生得面如紫矿〈音拱〉手如钢
钩提古定刀引一千军出城跑过吊桥军分
两边车胄大呼文远何在中军关公提刀纵
马直迎车胄大喝匹夫安敢怀心杀玄德也
车胄大叫战未数合遮拦不住拨马便回到
吊桥边城上陈登乱箭射下车胄绕城而走
云长赶来本要活捉手𧺫一刀砍于马下云
长用刀割下首级来提回望城上呼曰反贼
车胄吾以杀之众䓁无𡨚投降免死诸军弃
甲抛戈拜于地上军民皆安云长将胄头去
迎玄德后人有诗曰
粗豪车胄运机筹要害仁慈刘豫州赖得
云长施义勇青龙刀劈乱臣头
云长来见玄德具言车胄欲害之事今已斩
首玄德惊曰曹公若来如之柰何云长曰我
与张飞迎之玄德懊悔不已遂入徐州百姓
父老伏道而接玄德到府寻张飞飞已将胄
全家诛杀玄德曰曹公心腹之人杀了如何
肻休若是兴兵来问罪将何以解陈登曰某
有一计可退曹公其计如何
曹公分兵拒袁绍
却说陈登曰曹操所惧者袁绍绍见今虎踞
冀青幽并四郡带甲军士有百万文官武将
不可胜数可作急写书呈差人往冀州袁绍
处下书求救可敌曹操玄德曰虽识此人未
尝有恩今又并了他兄弟如何肻相助登曰
此间有一养老官人桓帝朝为尚书乃康城
高密人也姓郑名玄此人乃与袁绍三世通
家若得此人一书必相助耳玄德遂同陈登
亲到郑玄家拜求书信郑玄欣然写之玄德
即差孙乾往远绍处下书见袁绍绍备细问
徐州之事孙乾遂一一说了一遍呈上书绍
拆开其书曰
伏闻汉道凋零奸臣强㬥外无匡扶之柱
石内无伏策之栋梁贼臣曹操幽帝许都
社稷倾危生灵涂炭惟明公世居相府天
下仰之若大旱而望云霓似久涝以思天
日倘与刘玄德协力同心共立伊尹周公
之迹名垂青史万代不磨区区之志愿听
察焉
绍览毕曰刘备灭吾兄弟当复其雠孙乾曰
此乃曹公之所使不得不从耳绍曰吾闻玄
德世之杰士吾当救之遂聚文武官僚啇议
兴兵迳取许昌保驾勤王诛灭曹操反贼一
人出班谏之其人英杰见识高明钜鹿人也
姓田名丰字元浩乃帐下苐一个谋士丰曰
兵𧺫连年百姓疲敝仓廪无积赋役方殷此
国家之深忧也宜先遣人献捷天子务农逸
民若不得通乃表称曹氏隔我王路然后尽
提兵屯黎阳潜营河内增益舟船缮置器械
分遣精兵屯扎边鄙令彼不得安逸三年之
中大事可望而定也又一谋士曰不然绍视
其人忠烈慷慨相貌端庄魏郡之人也姓审
名配字正南配曰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
能战今以明公之神武跨河朔之强㬥以伐
曹贼易如反掌何必区区迁延日月不取后
难图也又一谋士广平人也姓沮名授出曰
盖救乱除㬥谓之义兵恃众凭强谓之骄兵
兵义无敌骄者先灭曹操迎天子安营许都
今举兵南向于义则违且妙胜之策不在强
㬥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岂比公孙瓉坐
受困者不同今弃万安之策而兴无名之兵
窃为明公愳之言未毕谋士郭图出曰非也
昔武王伐纣名曰不义况且军士精练将帅
奋勇若不及时早定大业虑之失也天与不
取反招其祸此越之所霸吴之所亡监军之
计计在持牢而非见时知其应变也愿主公
从郑尚书之言请与刘备共仗大义剿灭曹
贼上合天心下顺人意明公详之田丰沮授
坚执不肻兴兵审是郭图力劝𧺫兵四人争
论未定忽然许攸荀谌二人自外而入绍曰
许荀二人多有见识且看二人如何主张二
人礼毕绍曰郑尚书令我赽兵救刘备灭曹
操𧺫兵是不起兵是二人素与田丰沮授不
和却与审配郭图最好以目观之田丰沮授
低头不语审郭以目送之二人应声言曰天
与不取反受其殃若不动兵操亦至矣绍曰
二人所见正合吾心便商议起兵〈此一节可见绍有谋〉
〈无断手下谋士互相不和安有不败之理〉绍令孙乾先回我便一
面起兵怣那里亦作准备孙乾回报玄德绍
令审配逄纪为统军田丰荀谌许攸为谋士
颜良文丑为将军𧺫马军二万步军八万共
精兵十万徐徐养力遥望黎阳进发却说曹
操在许都人报刘备杀了车胄据住徐州结
连袁绍今起兵前来攻许都可作急拒敌操
急聚谋士商议此时北海太守孔融升为将
军见在许都随朝听知袁绍兵来亦到相府
上言曰绍势大不可轻敌不宜加兵只可求
和操问谋士曰和与战孰利荀彧曰袁绍无
用之人何必求和融曰先生错矣吾观袁绍
土广民强田丰许攸为智谋之士审配逄纪
尽忠臣也颜良文丑勇冠三军其馀沮授郭
图高览张郃淳于琼等軰皆当世之名士先
生何以袁绍为无用之徒耳荀彧笑曰公只
知其一不知其二绍兵虽多而法不正况有
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
谋逄纪果而无用此数人者势不相容此后
必生内变颜良文丑匹夫之勇一战而可擒
艺其馀者皆碌碌䓁軰纵有百万何足道哉
如是以知袁绍为无用之徒耳孔融默然操
乃大笑曰皆不出荀文若之所料也遂唤前
后两营军官听令差前军刘岱后军王忠同
引兵五万诈打丞相旗号去徐州擒刘备操
乃自引大军二十万进黎阦拒袁绍程昱曰
只恐刘岱王忠不称其使操曰吾岂不知非
刘备敌手权为虚张声势却分付不可轻进
待我破了绍再勒兵来破刘备矣刘岱王忠
领命去了却说曹公自引兵离许都至黎阳
两军相隔八十里各自深沟高垒密护不战
操亦不敢轻进自八月守至十月袁绍处原
来许攸不平审配领兵沮授又恨绍不用其
谋递相不和遂不图进取袁绍心怀疑惑亦
不思进兵因此曹公唤吕布手下降将减霸
守把青徐于禁李典也兵河上令曹仁总督
操乃自引一军回许都却说刘岱王忠引了
五万军马离徐州一百馀里下寨中军将操
旗号帐幔虚张未敢进兵只打听河北消息
曹公差人催刘岱王忠攻徐州原来玄德也
不知操在何处未敢擅动只䓁河北消耗刘
岱王忠在寨中商议岱与忠曰丞相催并攻
城你可先取王忠曰丞相先差你岱曰我是
主将忠曰我和你一般名爵同引兵去二人
相推使曰你两个拈𨷍〈音鸠〉拈着的便去王忠
𨷍着先字却分兵一半来攻徐州未知胜负
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关张擒刘岱王忠
玄德在徐州听知曹公军马到来离城不远
请陈登商议玄徳曰袁本初虽有十万军马
在黎阦争柰谋臣不和因此不进操又不知
在何处黎阳军中无操认旗此城外却有他
帐幔未见端的登曰操诡计百出必以河北
为重亲自监督故不建旗号在此设帐中间
必无曹公玄德曰两兄弟谁可探听虚实飞
曰小弟愿往玄德曰汝为人躁㬥不可去飞
曰便是有曹操也拏将来玄德曰不然操虽
汉贼托天子明诏征进四方名正言顺我若
与佗抗拒便是造反飞曰若如此论时只束
手待他来玄德曰非也如今袁本初未见相
助之力倘恶了他尽𧺫大兵来我等死无门
路矣飞曰长别人锐气灭自己威风玄德曰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
不知己不知彼百战百败此万古不易之理
也吾料自己城池无粮食且军士皆操先领
者非操之劲敌也所恃者惟袁本初耳未胜
不敢妄动云长曰亦不可坐守待死弟亲往
观其动静玄德曰云长若去我却放心于是
云长引三千人马出徐州来敌王忠王忠先
自怯战又值初冬阴云布合雪花乱飘军马
皆冒雪布阵云长骤马提刀而出阵前与王
忠答话忠曰丞相到此缘何不降云长曰请
丞相出阵我自有话说忠曰丞相岂和你一
般关公大怒纵马向前王忠挺枪来迎两马
相交关公拨马刺斜便走王忠赶来转过山
坡关公拨马便回大叫一声舞刀直取王忠
拦截不住拨回马走关公左手倒提宝刀便
用右手㨜住勒甲绦拖下鞍鞒横担于马上
回归本阵两军呐喊王忠军走诸军赶上夺
得马百十匹其馀奔走关公叫休赶绑缚王
忠回徐州来见玄德押在厅下玄德问尔乃
何人见为何职敢诈称曹丞相忠曰焉敢有
诈奉命教我虚张声势以为疑兵丞相并无
在内近在黎阳催并前来忠实非将军之对
手玄德教与衣服酒食且暂监下待捉了刘
岱一并商议关公曰某知兄有和解之意故
生擒来献之玄德曰吾恐益德躁㬥杀了王
忠故不教去此等人杀之无益留之可以解
和张飞曰二哥捉了王忠我去生擒刘岱来
玄德曰刘岱昔为兖州闷史虎牢关伐董卓
时也是一镇诸候今日为前军不可轻敌飞
曰量此等之軰何足道哉我也似二哥生擒
将来便了玄德曰只恐你坏了他性命悮我
大事飞曰如杀了我偿他命玄德遂与三千
军跟去飞引兵前进却说王忠被生擒刘岱
知道坚守不出张飞每日在寨前叫骂岱知
是张飞越不敢出飞守了数日见岱不出心
生一计教手下传军令今夜二更去劫寨栅
日间却在帐中饮酒诈椎醉寻军士风流罪
过痛打一顿缚在营祌张飞曰待我上马将
来祭旗暗使左右故意宽松军士得脱偷走
出营迳报刘岱飞却使人暗地里窥视望见
过去了飞即分兵三路中间使三十馀人劫
寨放火两路军却裹出寨后看火𧺫为号刘
岱见降卒身体皆损并听其说遂虚札空寨
岱却在寨外埋伏是夜飞自引精兵先断后
路中路三十馀人抢入寨放火刘岱埋伏军
入却不见人张飞兵二路一击刘岱自乱正
不知飞兵多㡅各自溃散刘岱引一队败残
军马夺路而走正撞见张飞狭路相逢急难
回避十马只一合活捉刘岱馀皆投降使人
先报入徐州玄德闻之与云长曰益德自来
粗卤今亦用智谋吾无忧矣玄德亲自出廓
迎之飞曰哥哥道我躁㬥今日如何玄德曰
不用言语 尔如何肻使机谋飞大笑玄德
见缚刘岱过来慌下马解其缚曰小弟张飞
悮有冒渎恕罪迎请入徐州放出王忠一同
管待玄德曰昨因车胄欲害刘备不容不诛
丞相错见疑刘备反故遣二将军前来问罪
备前日受丞相大恩常思报答恨无用命之
处安敢反朝廷耶二将军至许都望用片言
替备分诉备等二幸也刘岱王忠拜谢曰湥
荷使君不杀之恩当于丞相处方便以某两
家老小保使君无反心也玄德拜谢次日尽
还原领军马送出廓刘岱王忠行不上十馀
里一棒鼓响张飞拦路大喝曰我哥哥忒无
分晓捉住贼臣如何又放了諕得刘岱王忠
在马上发颤张飞睁眼挺枪欲要动手背后
一人飞马大叫体得无礼视之乃于长也刘
岱王忠方才放心云长曰既然兄长放了汝
又如何不遵法令飞曰今番放了下次又来
云长曰待他再来杀之未迟刘岱王忠连声
告曰便丞相诛我三族也不敢来了望将军
宽恕飞曰便是操自来杀他片甲不回今番
我且寄下你两颗头刘岱王忠抱头鼠窜而
去云长益德自回〈此乃玄德之计耳〉关云长见玄德
曰曹操必然还来孙乾与玄德曰徐州受敌
之地不可久居不若分兵屯小沛守下邳为
掎角之势以防曹操玄德用其言令云长守
下邳就将甘糜二夫人送下邳甘夫人乃小
沛人也〈刘禅之母后封皇后〉糜夫人乃糜竺之妹也糜
竺糜芳孙乾简雍守徐州玄德与关张屯小
沛却说刘岱王忠回见曹公尽言刘备不反
之事操大怒骂辱国之徒留你何用喝令左
右推出斩了报来刘岱王忠未知性命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祢衡裸体骂曹操
曹公命推出斩之忽孔融至教留人见曹公
曰刘岱王忠非刘备敌手故遭彼擒之若斩
此二人恐失将士之心人亦谓丞相不明也
操遂教免死黜罢爵禄操欲自𧺫兵伐之孔
融曰方今隆冬盛寒未可动兵待来春未为
晚矣张绣刘表亦可使人招安此二人必来
降矣操然其言破刘备且待冻消春暖先遣
二使招安刘表张绣操遣刘晔为使往说𧭗
绣刘晔天襄城先见贾诩陈说曹公盛德有
汉高祖之风贾诩大喜留刘晔于家中次日
来见张绣说曹公遣刘晔招安之事正议间
忽报袁绍有使至命入投下书信亦是招安
张绣诩问使曰近闻兴兵破曹胜负如何使
曰隆冬之时权且罢兵荆州刘表与将军有
国士之风故来相请耳诩大笑曰汝可便回
见本初道汝兄弟尚不能相容何能容天下
国士乎当面扯碎书叱退使张绣曰方今袁
强曹弱今毁书叱使袁绍若至当如之何诩
曰不如去从曹操绣曰先与操有雠何能收
留乎诩曰若从曹操其便有三曹公奉天子
明诏征伐天下其宜从一也袁绍虽强盛我
以少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曹公虽弱得我必
喜其宜从二也曹公王霸之志必释私怨以
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惟愿将军无疑焉
张绣曰听君之言请刘晔相见诩回家请刘
晔与绣相见晔称曹公之德若说旧怨安肻
使某来结好将军乎于是尽醉张绣并贾诩
等往许都降曹公绣拜于堦下操慌忙扶起
执其手曰有小过失勿记于心绣再拜操与
绣尽日饮宴封绣为杨武将军封贾诩为执
金吾使却说荆州使命回说刘表怀疑不决
未肻归顺绣曰某作一书可请能言快语之
士前事必谐矣孔融曰某家有一人乃平原
人也姓祢名衡字正平才学极高只是不能
容物出语伤人几番欲荐于丞相处诚恐冒
渎旧和刘表交游甚厚可令此人去操教唤
至礼毕操不命坐祢衡仰面叹曰天地虽阔
何无一人也操曰吾手下有数十人当世之
英雄也何谓无人衡曰愿闻一一言其才能
操曰荀彧荀攸皆机深智远之士虽萧何陈
平不可及也张辽许禇李典乐进勇不可当
岑彭马武不可比也吕䖍满宠为从事于禁
徐晃为先锋夏侯惇天下之奇才曹子孝世
间之福将安得无人也衡笑曰公言差矣以
此等人物吾尽识之荀彧可使吊丧问病荀
攸可使守坟看墓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禇
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
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
食糟饮酒于禁可负版筑𡓜徐晃可屠猪杀
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
太守其馀皆衣架飰囊酒桶肉袋耳操怒曰
汝有何能衡曰天文地理之书无一不通三
教九流之事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
下可以配德为孔颜胸中隐治国安民之方
岂可与俗子之论乎时止有张辽在侧掣剑
欲斩之操曰不可吾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贺
宴享可令祢衡充此职衡不推辞应声而去
孔融亦惶恐而退辽曰此等小人出言不逊
何不杀之操曰此人素有虚名远近所闻今
日杀之天下人言孤不能容物耳祢衡自以
为能故令为鼓吏以辱之时建安五年八月
初朝贺操于省厅上大宴宾客令鼓吏挝鼓
旧吏曰朝贺挝鼓必换新衣祢衡穿旧衣而
入遂击鼓为渔阳三挝音节殊妙坐而听之
莫不慷慨左右喝曰何不更衣衡当面脱下
破旧衣服祼体而立浑身皆露坐客俺面衡
乃徐徐着裤颜色不改复击鼓三挝〈至今有渔阳三〉
〈挝自衡始也〉操叱曰庙堂之中何太无礼衡曰欺
君罔上以为无礼吾露父母之形以显贞洁
之人操曰汝为清洁之人何为污浊衡曰汝
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
纳忠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
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吾乃天
下之名士用为鼓吏是犹阳货害仲尼臧仓
毁孟子耳欲成王霸之业而如此轻人真匹
夫也左右皆欲斩之操笑曰吾杀竖子是杀
鼠雀耳令汝往荆州为使如刘表来降便用
汝为公卿衡曰不往操教备马三匹令二人
扶衡而去却教手下文武整酒于东门外送
路以显威权荀彧曰如祢衡来不可起身衡
至下马入见众皆端坐衡放声大哭荀彧问
曰汝为何吉行而哭之衡曰行于死柩之中
如何不哭众皆曰吾等是死尸汝乃无头狂
鬼耳衡曰吾乃汉朝之臣不作曹瞒之党众
欲杀之荀彧急止之曰丞相向者比鼠雀之
辈而不杀吾等空污刀斧耳衡曰吾为鼠雀
尚有人性汝等真蜾虫耳众恨而散衡至荆
州见刘表毕虽诵德失讥讽表不喜令去江
下见黄祖祖不通经典心性甚急有人问表
曰祢衡戏谑主公何不杀之表曰祢衡数辱
曹操操不杀者收天下之心故令作使于我
欲借我手以杀之以为我害贤而䧟我于不
义也吾今遣去见黄祖使操知我有见识也
蒯越蔡瑁尽称其善时袁绍亦遣使至令使
下于馆驿次日问众文武曰袁绍又遣使至
曹操又差祢衡在此当从何便从事中郎将
韩嵩进曰今两雄相持天下也重在于将军
若欲有为乘此破敌可也如其不然将军择
其善者而从之今曹公善能用兵贤俊多归
其势必先取袁绍然后移兵向江东恐将军
不能御也莫若举荆州以附曹公曹公必然
重待将军此乃万全之策也表狐疑未决语
嵩曰汝且去许都观其动静却作商议嵩曰
圣达节次守节〈达节者殷纣㬥秉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圣人能变通故曰〉
〈达节守节者食人之禄不避其难至死不变故曰守节〉嵩守节者也夫
君臣各有定分以死守之有所命虽赴汤蹈
火死无辞也将军若能上顺天子下从曹公
使嵩可也如持疑未定嵩到京师赐嵩一官
若不获归则成天子之臣将军之故吏耳在
君为君则嵩守天子之命义不复得为将军
死也望三思之无以负嵩表曰汝且先往观
之吾别有高论嵩遂辞表到许都见曹操操
拜嵩为侍中领零陵太守遣回荆州说刘表
荀彧曰韩嵩来观动静未有微功重加此职
祢衡又无音耗丞相遣而不问何也操曰祢
衡辱吾太甚故借刘表手杀之何必再问也
彧服其高论嵩回见表称颂朝廷盛德劝表
遣子入侍表大怒曰汝怀二心也可斩之嵩
大叫曰将军负嵩嵩不负将军耶蒯良曰嵩
未去时先有此言刘表遂放之人报黄祖斩
了祢衡表问其故来人对曰黄祖与衡二人
黄饮皆醉祖问衡曰君在许都有何人物衡
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除此二人别无
人物祖曰似我如何衡曰汝似庙中之神虽
受祭祀恨无灵应祖大怒曰汝以我为泥土
偶人耳遂斩之衡至死大骂不绝胡曾诗曰
黄祖才非长者俦祢衡珠碎此江头今来
鹦鹉洲边过惟有无情碧水流
赞曰情志既动篇辞为贵抽心呈貌非雕
非蔚殊状共雕同声异气言观丽则永监
淫费
刘表闻衡死亦嗟呀不已因此不顺曹操操
在许都听知祢衡受害大笑曰舌剑反自诛
矣便欲兴兵问罪于刘表未知如何且听下
回分解
曹孟德三勘吉平
操欲便兴兵荀彧谏曰袁绍未平刘备未灭
而欲领兵江汉是犹舍心腹而顾手足耶可
先灭袁绍后灭刘备江汉可一扫而平矣操
从之且说董承自从玄德去后日夜与王子
服等商议无计所施自元旦朝贺处见曹操
傲慢公卿因此感病回家一卧不𧺫帝知国
舅染病命随朝太医前去医治此人乃洛阳
人也姓吉名太字称平人皆呼为吉平亦当
时之名医平来到董承宅上用药调治数日
渐可平旦夕不离常见董承长吁短嗟不敢
擅问时值元宵吉平辞去承留住二人共饮
饮至数十杯承觉困倦就和衣而睡忽报王
子服等四人至承出接入服曰大事谐矣承
曰愿闻其说服曰刘表结连袁绍𧺫兵五十
万从北杀来马腾结连韩遂𧺫兵二十万从
西凉杀来见今曹公尽起许昌军马分头迎
敌城中空虚何不𧺫五家僮㒒可得千馀人
乘今日府中大宴庆贺元宵不可失此机会
将府围住突入杀之万民亦相助矣承曰愿
从君言随即传令唤家奴各人收拾战器承
亦自披挂绰枪上马约定都在内门前相会
同时进兵夜至二鼓众兵皆至董承手提宝
剑从步直入见操设宴后堂饮酒承大叫操
贼休走一剑刴去随手而倒霎然觉来乃是
南柯一梦口中犹骂操贼不止一人向前叫
曰汝欲害曹公乎承开目视之乃吉平也承
惊愳不能答吉平曰国舅休慌某虽出于曹
公之门心中未尝忘汉某终日见国舅嗟呀
不已不敢动问却才梦中之言以见真情幸
无蔵匿倘有用某之处虽灭九族亦无后悔
承掩面而哭曰只恐使汝来试我吾不敢尽
情告之平遂咬下一指以为盟誓承方惊取
出衣带诏令平视之备细说了金谋望不成
者乃刘玄德马腾各自去了无计可施因此
感而成疾平曰亦不消诸公用心操贼一命
只在某手里早晚必取之承问其故平曰操
贼常患头风痛入脑随才一举发便召某医
治如早晚有召只有一服毒药必然死矣何
用动刀兵乎承曰若得如此力救汉家社稷
者皆君也吉平辞而归之承心中暗喜忽然
步入后堂见家奴秦庆童共侍妾云英在于
暗处私语承大怒唤左右捉下欲杀之夫人
劝免其死各人杖脊四十将庆童锁于冷房
内庆童恨承夤夜将铁锁扭断跳𡓜而出迳
入曹操府中告有机密操唤入静室问之庆
童曰王子服吴子兰种辑吴硕马腾刘备六
人商议必然谋害丞相承将出白绢一方画
字不知写道甚的近日吉平咬指为誓我也
曾见曹操留秦庆童于府中蔵之董承将谓
逃亡他方去了次日曹公诈患头风召吉平
用药平自思曰此贼命合休矣暗蔵毒药入
府操卧于床榻之上令平下药平日此病可
一服即愈教取银铫当面煎之药蛨半干平
使上毒药亲自送上操知有毒故迟慢不服
平曰乘𤍠服之少汗即可操𧺫曰汝既读诗
书必知礼义平曰安得不知操曰汝知君有
疾而饮药臣先尝之父有疾而饮药子先尝
之汝为心腹之人何不先尝汝若不尝必然
有毒平知事泄纵步向前扯操而灌之推蹇
于堦砖皆迸裂操未及言左右将平执下操
笑曰吾岂有疾试汝果有此心否遂唤二十
个精壮狱卒执平来后园拷问操坐于亭上
将平缚倒而问之吉平面不改容略无愳怯
操笑曰量汝是个医人托身于吾门墙安敢
下毒害我必是有人唆使你来你说出那人
吾便饶你平叱之曰汝乃欺君罔上之贼天
下谁不欲杀之岂独我乎操再三磨问平怒
曰吾欲杀汝故托身于汝门下安有人使我
今事不成惟死而已操怒教狱卒痛打平亦
不叫打到两个时辰皮开肉绽血流满堦操
恐打死无可对证令狱卒揪去静处权且将
息传令次日请大臣等赴宴惟董承托病不
来王子服等皆恐生疑俱至操于后堂设宴
酒行数巡操曰莚中无可为乐权于众官醒
酒教二十个狱卒与吾牵来众官只见一具
沉泇枷吉平于堦下操曰众官不知此人结
连恶党欲反背朝廷谋害曹某今日天败请
听口词操教先打一顿昏绝于地噀水喷面
吉平睁目切齿而骂曰操贼不杀我更待何
时操曰据此情非汝所为可速指出吾免你
罪平曰汝情过王莽佞胜董卓天下人民皆
欲争啖汝何止吉平一人乎操怒曰先有七
人和你共八十耶平只是大骂王子服等面
面相觑如坐针毡操教一面痛打一面水喷
平并无求饶之意操见不招且教牵去操𧺫
出外使人回报曰众官且散留王子服吴子
兰种辑吴硕四人夜宴四人魂不附体众已
散去操再回请四人入操曰本不相留争柰
有事相问四人下堦操曰汝四人不知与董
承商议何事子服曰无非只是人情礼乐而
已操曰绢中写着何事子服等皆讳操教唤
出庆童对证子服曰汝于何处见来庆童曰
你回避了众人在一处画字如何赖得子服
曰此贼与国舅侍妾通奸被责诬主不足听
也操曰吉平下毒非董承所使为谁子服等
皆言不知操曰今晚自首尚犹可恕若待事
发其实难容子服等皆言并无此事操怒叱
左右监下操次日领千馀人迳投董承家来
探病承只得出迎操曰缘何夜来不赴宴承
曰微疾未痊安敢轻出操曰此是忧国家病
耳承愕然操坐定曰国舅近知吉平乎承曰
不知操冷笑曰国舅如何不知唤左右牵来
与国舅𧺫病承举措无地须臾三十狱卒推
至堦下此三勘吉平未知如何
曹操勒死董贵妃
吉平于堦下大骂曰欺君逆芉操指曰此人
曾攀下王子服等四人矣吾已拏获了下廷
尉尚有一人未曾捉获承不敢问操问吉平
曰谁使汝药吾来平曰有操曰吾今便于此
处放了你平曰天使我来杀逆贼操怒教打
身上无容刑之处承在座观之心如刀切操
又问平曰你原有十指今如何只有九指平
曰嚼以为誓誓杀国贼操教取截刀来就堦
下截去九指操曰一发截了教你为誓平曰
尚有口可以吞贼有舌可以斩贼操令割其
舌平曰勿割吾舌今熬不过了只得从实告
之操曰如此亦留你残疾之躯平曰汝释吾
缚吾自捉同谋之人献出操曰释之何碍平
欠身望阙拜曰臣不能与国家除此贼乃天
数也拜毕撞堦而死操令分其肢体号令峕
建安五年正月也史官有诗曰
奋然兴义胆应不为功名嚼指图曹贼捐
身救董承有谋亲进药岂愳独遭刑至死
心如铁谁人似吉平
操见吉平已死教左右牵过秦庆童至面前
操曰国舅认得此人否承怒欲杀操曰不可
他首告谋反今来对证何敢如此承曰丞相
何故听逃奴一面之言以诬董承耶操曰王
子服等吾已擒下皆招证明白汝尚抗拒乎
承曰丞相何以言相逼也操唤左右挐下即
差二十人去董承卧房内搜寻不多时搜出
衣带诏并义状操看了笑曰鼠贼安敢如此
全家良贱尽皆监下休教走透一个操回府
聚众谋士操出诏令荀彧看彧曰明公今欲
何如操曰据此情理正合诛其君而吊其民
择有德者而立之彧曰主公威镇四海号令
天下者盖有汉家苗裔故也征讨有名赏罚
有制古往今来以绝议论操曰欲将董承等
四家诛之必欲得正恶以示众彧曰丞相之
意若何操曰不诬之人岂得诛族乎彧与操
曰事已至此释之恐难操意遂决连夜收王
子服等老小入官明正反逆之罪次日押送
各门处斩良贱死者七百馀人城中官民无
不下泪操随即带剑入官来杀董贵妃妃乃
董承亲女帝幸之有五月身孕当日帝在后
宫正与伏皇后论董承之事并无音耗不知
如何忽见曹操带剑而入帝惊得魂魄离体
操曰董贼如此谋反陛下知否帝曰董卓已
诛了操曰不是董卓是董承帝乃战栗曰朕
不知操曰忘了破指修诏帝不能答操令武
士去擒董贵妃操曰一人哫反九族皆诛怒
喝牵去斩之帝告之曰董妃五个月孕望丞
相见怜操叱之曰若非天败吾已灭门矣尚
留此女为吾后患帝又曰贬于冷宫待分娩
了杀之未迟操曰汝欲留此逆种与母报雠
帝泣告曰乞全尸而死勿令彰露操教取白
练于面前帝曰卿于九泉之下勿怨朕躬言
讫泪下如雨操怒曰犹作儿女之娇态速令
武士推出勒死于宫门外操随唤监官嘱曰
但有外戚内族不曾禀奉于吾辄入宫门者
腰斩之守御不严者罪同曾与董承来往者
黜退重者类入逆党论似此不可胜数皆被
其害自此许都内外小大官员人等莫敢交
头接耳曹公拨心腹人三千充御林军令曹
洪总领之操与荀彧曰今戮董承等千馀人
去吾心腹大患尚有马腾刘备亦在此数内
不可不诛彧曰马腾见屯兵于西凉未可轻
取但以书慰劳勿使生疑焉徐徐诱入京师
图之可也刘备见在徐州分布猗角之势亦
不可轻敌操曰何为未可也彧曰与明公争
天下者袁绍也今绍屯兵官渡常有图许都
之心一旦若东征刘备备心求救于袁绍若
绍乘虚而袭何以当之操曰非也彼刘备乃
人杰人也若不击之待其羽翼养成急难动
摇必为后患袁绍虽有大志事多怀疑不决
必不动也何必忧乎彧曰绍虽不才田丰沮
授审配郭图许攸逄纪之軰皆有奇谋远见
倘绍信之为祻不轻矣操犹豫未决忽见郭
嘉自外而入操问曰吾欲东征刘备争柰有
袁绍之忧未敢动也嘉曰绍性宽多疑迟慢
夫决手下谋士各相妒忌何必忧乎刘备目
今新整军兵众心未服丞相引精兵一战而
可定也操大喜曰此机正合吾意遂𧺫大军
二十万东征刘备胜负毕竟如何
玄德匹马奔冀州
却说曹公分兵五路来取徐州细作探知报
入徐州孙乾迳来下邳先报关公次日去小
沛报知玄德玄德慌与孙乾等商议干曰必
湏求救于袁绍方可解围玄德即时修书便
遣孙乾干至河北见田丰具言此事丰曰明
日见主公即当商议次日引孙乾入见绍绍
出形容憔悴衣冠不整丰曰今日主公何故
如此绍曰我将死矣丰曰主公纵横天下何
故出此言也绍曰吾今命在旦夕岂暇论佗
事也岂曰主公如此之言是何意故绍曰吾
生五子惟最小者极快吾意今患疥疮将欲
垂命吾有何心用兵乎丰曰目今操𧺫兵东
征许昌空虗若将义兵乘虚而入上可以保
天子下可以万民除害也诚国家之万幸谚
语云天与勿取反招其咎某愿明公详察焉
绍曰吾亦知如此最好争取柰我心中恍惚
去之不利丰曰何恍惚之有绍曰五子之中
惟有此子生得最异倘有踈虞悔之晚矣绍
与孙乾曰汝回见玄德可言此事但不如意
便来相投吾自有相助之处田丰以杖击地
曰可惜错过又叹曰遭此难遇之时惟有婴
儿之病失此机会大事去矣可痛惜哉以脚
顿地而去孙乾见绍不肻𧺫兵连夜回小沛
见玄德具言此事玄德乃哭曰似此若何张
飞曰兄弟献一妙计必破曹兵曹兵若来必
然困乏不等他来下住寨先去劫寨玄德曰
素以汝为一勇夫前者捉刘岱果有此妙策
今献此计吾弟亦按兵法甚好甚好操若远
来必用此计当晚去却劫寨商议已定却说
曹公引大军往小沛来正行之间狂风骤至
曹公马美忽一声响亮大风吹折牙旗一面
操曰作怪便教军马且住唤谋士问吉凶操
已自有主张了只看谋士所见同与不同操
言风吹折牙旗之洮荀彧曰风自何方来吹
折甚颜色旗操曰风自东南方来吹折角上
牙旗杆〈单旗为角双旗为门〉旗乃青红二色彧曰不主
别事今夜刘备必来劫寨操点头忽毛玠入
见曰适才东南方牙旗被风吹折今夜必主
有人劫寨操曰天报应吾当亦自防之当时
分兵九队只留一队向前虚札营寨馀众四
面八方埋伏是夜月色微明玄德在左张飞
在右分兵两队只留孙乾守小沛且说张飞
自以为神妙之计领轻骑在前突入操寨但
见零零落落无多人马一声铇响四边火光
大明喊声一举张飞知是中计急出寨外正
东张辽杀来正西许禇杀朲正南于禁杀来
正北李典杀来东南徐晃杀来西南乐进杀
来东北夏候惇杀来西北夏侯渊杀来八路
军门团团围定飞在垓心左冲右突前遮后
当张飞军兵原来旧是曹公管的尽皆过去
了飞见军去了太半飞在忙中正逢徐晃两
马相交战到十馀合后面乐进赶到张飞杀
条血路突围而走只有十数骑跟定欲还小
沛大军截住去路徐州下邳却被曹公自引
精兵当住飞寻思无路望㟐砀山而走却说
玄德㢧兵正去劫寨将近寨门喊声大震后
面冲一军先截了一半人马夏侯渊赶来玄
德突围而出后面夏侯渊赶来玄德回顾止
有三十馀骑跟随望见小沛城中火𧺫玄德
弃小沛欲往徐州隔河望见军马漫山塞野
玄德息思无路可归想袁绍有言倘不如意
可来相投今投袁绍暂且依栖别作良图迳
寻青州路而走正逢乐进栏住玄德匹马落
荒正北而走乐进赶来玄德从骑去了只说
玄德匹马投青州一日行三百馀里当晚到
青州城下叫门门吏问姓名了来报刺史刺
史乃袁绍之长子袁谭谭素敬玄德闻知匹
马到来速即开门出迎至公廨问其故玄德
说曹公势不可当故弃城及妻子逃命至此
袁谭乃再拜留于馆中住札发书报父袁绍
绍知徐州已失玄德在青州遂引兵五万来
迎拉玄德袁谭将本州人马送至平原桁袁
绍离邺郡三十里来接玄德玄德拜伏于地
绍慌荅之曰昨为小儿抱患有失救援其心
怏怏不安今幸得相见大慰平生渴望之思
玄德答曰孤穷刘备久欲投门下柰何机缘
未遇今为曹操所攻妻子俱䧟想将军容纳
四方之士故不避羞惭敬来相投望乞收录
誓当补报绍大喜父子相敬甚厚同居冀州
且说曹公当夜抢了小沛随即进兵攻徐州
糜竺简雍守挔不住只得弃了陈登献了徐
州操军马入城安民已了唤众谋士商议取
下邳荀彧曰云长并刘备老小死据此城务
在速取如若迟慢恐被袁绍所窃耳操曰当
用何计可取下邳彧曰丞相坐镇徐州拨一
军马诱之若关公出战即分投袭之若城一
䧟关公必擒矣操曰吾素爱关公人才武艺
勇冠三军吾欲得之以为已用郭嘉曰吾闻
关公义气深厚必不肻降若使人说之𢙢被
其害先以兵围之若事危急彼必降矣帐下
一人出曰我与关公有一面旧交某亲往下
邳说之使降若何众视之乃张辽也程昱曰
文远虽与云长有旧吾看此人非可以言词
说也某有一计使此人进退无门则用文远
说之关公自然归于丞相也必用何计以降
之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张辽义说关云长
刘玄德兵败小沛匹马奔冀州投袁绍张飞
引数十骑往㟐砀山去了孙乾简雍糜竺糜
芳各自逃难独有关云长保甘糜二夫人守
下邳曹操在徐州责陈珪曰今尔辩无事恕
你父子杀车胄之罪珪力辩无事商量取下
邳程昱献计曰云长有万人之敌更与玄德
义气深重非智谋不可取之见今旧兵皆已
投降于内亦有刘备新招徐州等处之人可
暗地差遣一心腹只作逃回的入下邳去见
关公种祸于城内却引关公出战诈败佯输
诱入他处却以精兵截其归路然后或擒或
说可也操听其谋选拣兵士十馀人令引诱
徐州降兵数十偷出营寨迳投下邳降关公
公遂以为心腹留而不疑次日夏侯惇为先
锋领兵五千迳来下邳搦关公战公不出惇
即使人于城下辱骂公大怒引三千人马出
迎与夏侯惇交战公与惇约战十数合拨回
马走公怒赶来惇且战且走公约赶二十里
忽然省过提兵便回左手下徐晃右手下许
禇两队军出公冲开路走两边伏路军排下
硬弩百张箭如飞蝗公当先许禇在中类踏
弩机百对箭发如雨于是关公不得过去勒
兵再回徐晃许禇接住又战公杀退二人引
兵前进夏侯惇又来公战至日晚到一座土
山公引兵占住山头权且少歇看见曹兵紧
紧密密摆作长蛇阵团团围定土山公遥望
见城中火光冲天而𧺫却是那诈𨹓兵卒举
火为号操自提大军杀入下邳但教举火以
惑关公之心城中军民皆不肻惊动关公见
下邳火𧺫心内惊惶连夜冲下几处皆被乱
箭射回人马尽皆伤折公复回土山捱到天
晓再欲整顿下山冲突忽见一人跑马上山
来公视之乃张辽也公迎之言曰文远欲来
赴敌耶辽曰非也想故人𥍊日之情特来相
告遂弃刀马与公入中军说话二人坐于山
顶公曰文远莫非欲说关某也辽曰不然某
想下邳城当日兄救弟今日安得弟不救兄
也公曰文远将欲助我耶辽曰亦非也公曰
既不助我来此何干辽曰玄德不知存亡益
德未知生死众已失散昨夜曹公已破下邳
城中军民尽皆无伤害玄德家眷丞相差人
护之惊扰者斩如此相待弟特来告兄公大
怒曰此言特说我也吾今虽处绝地视死如
归汝即速去吾当下山迎战张辽大笑曰兄
出此言岂不为万世之耻笑乎公曰吾仗忠
义而死安得为万世耻笑辽曰兄今尽死其
罪有三岂不为万世耻笑乎公曰汝且说我
那三罪辽曰当初刘使君与兄结义之时誓
同生死近使君败于小沛当戮力同心死战
沙场其名万古不朽不合逃遁而去脚到之
处谁不相容兄今欲死于此地倘使君复出
专望于兄兄岂不是负却孤主而背当年之
誓乎误主丧身诚为不美其罪一也昔者刘
使君以家眷重托于兄以为万全之计兄今
战死二夫人无所依托若能守节一死无疑
若不守节又属他人此是兄负却使君倚托
之重实为不义其罪二也兄武艺超群更兼
深通经史不思期共使君匡扶汉室拯救生
灵徒欲赴汤蹈火以成匹夫之勇上负祖宗
下辱其主安为义其罪三也兄有此三罪弟
不得不告之公沉吟曰汝说我有三罪欲我
何如辽曰今四面皆曹公之兵兄若不降必
用一死不若且降曹公却打听使君音信如
知何处却往投之一者可以保二夫人二者
可以全其义三者可以保其身有此三便兄
宜详之公曰汝言虽善吾有三事若曹公能
从我即当解甲如其不允吾宁受三罪而死
辽曰丞相宽洪大量何所不容愿闻三事公
曰一者吾与刘皇叔同设誓时共扶汉室吾
今只降汉帝不降曹公凡有杀戮不禀丞相
二者二嫂嫂处请给皇叔俸禄养赡一应上
下人等皆不许到门三者但知刘皇叔去向
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三者缺一断然不
肻降望文远贤弟急急回报张辽随即上马
来见曹操先说降汉不降曹之事操笑曰吾
为汉之元勲汉即吾也此可从之辽又言二
夫人欲请皇叔俸给并上下人等不许到门
操曰吾于皇叔俸内加倍与之其馀是他家
法何必疑焉辽曰但知玄德音信虽远必去
寻之操摆首曰此事却难从之吾养关公何
用辽曰岂不闻豫让众人国士之论乎刘玄
德待云长不过恩厚耳丞相更施厚恩以结
其心何忧云长之不住也操曰文远之言当
也吾愿从此三事张辽再往山上回报云长
云长曰虽然如此暂请丞相退军容我入城
见嫂嫂告之即来降也张辽再回见曹操说
了操即传令教城里城外军马尽退三十里
荀彧曰不可恐关公有变操曰吾知云长忠
义之士也必不失信遂引军退关公引败兵
入下邳见人民安妥不动迳到府中来见二
夫人甘糜二夫人听的关公到来急出迎之
公乃痛哭拜于地上二夫人曰皇叔今在何
处公曰不知去向二夫人曰二叔因何痛哭
如此公曰关某出城死战被困于土山兵微
将寡张辽招安某以此事说知曹操应允放
某入城不曾得嫂嫂言语未敢擅便某思兄
颜见嫂嫂故垂血泪甘夫人曰昨日曹将军
入城我等皆以为死谁想毫发不动一军不
敢入门叔叔既以领诺何必问乎只恐久后
曹丞相不容去寻皇叔公曰嫂嫂放心关某
身在必当见主曹公出语为令若有反悔谁
人服焉甘糜二夫人曰叔叔自家裁处丸事
不必问俺女流关公受而退遂引数十骑来
降操操使将帅远接谋士来迎操自出辕门
相接关公下马入拜曹操操乃答礼公曰败
兵之将深荷丞相不杀之恩安敢受答拜之
礼操曰吾素知云长忠义之士安肻加害操
乃汉相公乃汉臣虽名爵不等敬公之德耳
关公曰文远代禀三事望丞相仁慈操曰某
出语为令欲感四海取信于天下安肻自废
关公曰吾主若在关某虽赴诸水火必往寻
之此时𢙢不及辞伏为怜悯操曰玄德若在
必从公去但恐乱军中无矣公且宽心尚容
缉听云长拜谢操设宴管待关公次日班师
还许昌量拨军马先𧺫云长收拾车仗请二
嫂嫂上车亲自引军护送而行操使人供送
用物饮食已到许昌军马各还营寨操拨一
府别与云长居住云长分一宅为两院内门
外拨老军十人以守之关公自居外宅操引
关公朝汉献帝帝命操加官操封关公为偏
将军公谢恩归宅操次日设大宴会众谋臣
武士以客礼待关公延之于上坐比及送回
以备绫锦百匹金银器皿俱全关公都送与
二嫂嫂关公自到许昌操待之甚厚三日小
宴五日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及美
女十人以侍之云长不能推托将所赐美女
尽送入内门令服侍二嫂嫂金银器皿叚疋
等件遂逐一抄写明白归库公三日一次于
内门外躬身施礼动问二嫂嫂安乐否二夫
人回问皇叔之事毕叔叔自便关公方敢退
回操知此事愈加重待关公公未尝喜一日
操见云长所穿绿锦战袍已旧操度其身品
取异锦做战袍一领赐之云长受之穿于衣
底上用旧袍罩之操笑曰云长何故如此之
俭公曰某非俭也操曰吾为汉相岂无一锦
袍与云长何以旧袍蔽之不亦俭乎公曰旧
袍乃刘皇叔所赐常穿上如见兄颜岂敢以
丞相之新窥而忘兄之旧赐乎故穿于上操
叹曰真义士也虽然操口称其义心中不悦
云长回府次日忽报内院二夫人哭倒地上
不知为何请将军速入云长急整衣跪于门
外拜请二嫂嫂甘糜二夫人哭出请云长𧺫
来毕竟如何
云长策马刺颜良
公曰二嫂嫂为何悲泣甘夫人曰我夜梦皇
叔身䧟于土坑之内觉与糜氏论之想在九
泉之下矣关公曰梦境之事不可凭信此是
嫂嫂心想之故也请勿忧虑公再三宽释正
值曹操请公赴宴公辞二夫人来见操操见
公有泪容乃问其故公曰二嫂思兄日久痛
哭不由某心不悲也操笑而宽解之频以酒
劝公酒后自绰其髯而言曰生不能报国家
而背其兄徒为人也操问曰云长髯有数乎
公曰约数百根每秋月约退三五根冬月多
以皂纱裹之恐其断也如接见宾客则旋解
之操取纱锦二疋作囊赐关公包髯次日早
朝见帝帝见关公一纱锦袋垂于胸次帝问
之关公奏曰臣髯颇长丞相赐囊贮之帝令
当殿披拂过于其腹帝曰真美髯公也因此
朝廷呼为美髯公也操见关公但得所赐未
尝欢喜忽一日操请公宴临散送公出府见
公马瘦操曰公马因何瘦公答曰贱躯颇重
马不能乘因此常瘦操令左右备一匹马来
须臾使关西汉牵至身如火炭眼似銮铃操
指曰公识此马否公曰莫非吕布所骑赤兔
马乎操曰然吾未尝敢骑非公不能乘连鞍
奉之关公拜谢操怒曰吾累赐美女金帛未
尝下拜今吾赐马喜而再拜何贱人而贵畜
耶公曰吾知此马日行千里今幸得之若知
兄长下落虽有千里可一日而见面也操愕
然而悔关公辞𥬔操唤张辽曰吾待云长不
薄常怀去心何也辽曰容某探其情即当回
报张辽次日往见关公因共话间辽曰某荐
兄在丞相处不曾落后乎公曰感 丞相待
我甚厚只是吾身在此心在兄处辽曰兄言
差矣凡大丈夫处世不分轻重非丈夫也吾
思玄德待兄未必过于丞相兄只怀去念何
故也公曰吾足知曹公待我甚厚柰吾受刘
将军恩厚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终不留此
必立效以报曹公然后方去辽曰倘玄德弃
世公何所归乎公曰愿从于地下耳辽知公
终不可留乃告退辽自思曰若以实告曹公
恐伤云长性命若不实告又恐非事君之道
喟然叹曰曹公君父也云长弟兄也以兄弟
之情而瞒君父此不忠也宁居不义不可不
忠遂入室以实告操曰云长欲与刘备生死
同处必不留也操叹曰事主不忘其本此天
下之义士也此人何时可去辽曰彼言必欲
立功以报丞相方去操又叹曰仁者之人也
荀彧曰若不教云长立功未必便去操曰然
且不言云长事却说玄德在袁绍处旦夕烦
恼绍曰玄德何故常有忧也玄德曰二弟不
知音信妻小䧟于曹贼上不能报国下不能
保家安得不忧也绍曰吾欲进兵赴许都久
矣方今春煖正好兴兵便商议破曹之策田
丰谏曰曹操既破徐州则许都非空虚也操
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未可轻也不如以
久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外结
英雄内修农战然后拣其精锐分为奇兵乘
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
其右使敌疲于奔命民不安业我未劳而彼
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策而
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矣绍曰且
容我思之绍问玄德曰田丰劝我固守何如
玄德曰弄茟书生不乐征伐坐度朝夕以受
俸禄使将军失其大义于天下也绍曰玄德
言者甚善遂只顾点兵田丰又入强谏绍怒
曰汝等㺯文轻武使我失其大义田丰顿首
曰若不听某良言出师必不利也绍大怒欲
斩之玄德力劝乃囚于狱中绍移檄州郡数
操罪恶各请相助沮授见田丰下狱乃会其
宗族尽散家财与之言曰吾随军而去势存
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一身不保也哀哉众皆
下泪送之绍遣大将颜良作先锋进攻白马
〈白马者今属华州〉沮授谏曰颜良生性促狭虽骁勇
不可独任绍曰吾之上将非汝等可料也大
军进行奔黎阳东郡太宋刘延慌告急许昌
曹操急收拾𧺫行关公知白马告急欲自往
遂入相府见曹公曰闻丞相兵动某愿为前
部立功以报之操曰未敢烦将军远劳早晚
却来相请也公自退操引兵十五万分三队
而行于是刘延连络不绝告急操先提五万
军马亲临白马靠土山扎侄遥望山前平川
旷野之地颜良前部精兵十万排也阵势操
见骇然未交战绍首将出马操回顾与吕布
旧将宋宪曰吾闻汝乃吕布之猛将何不战
颜良宋宪欣然领诺绰枪上马直出阵前颜
良横刀立马貌若灵官立于门旗下宋宪迳
来取良良大喝一声从马来迎战不三合手
起刀落斩宋宪于阵前曹操大惊曰真勇将
也魏续曰杀吾同伴愿去报雠操许之续上
马持矛迳出阵前大骂颜良吾今杀汝良更
不答话交马一合照头一刀劈魏续于马下
操曰谁敢当之徐晃愿出操令急迎之徐晃
出马与良战二十合败回本阵诸将栗然操
收军良亦引军退去操见连折二将心中忧
闷程昱曰吾举一人可敌颜良操问是谁昱
曰非关公不可操曰吾恐他立了功便去昱
曰丞相又爱之又疑之何不取来两强相并
如胜则重用如败则决疑操曰善遂差人去
请关公公闻知来请大喜遂辞二夫人夫人
曰叔今此去可打听皇叔消息公曰专为此
耳急急要去公上赤兔马手提青龙刀引从
者数个直至白马来见操操请公坐定叙说
颜良勇诛二将连日诸将败者极多勇不可
当特请云长商议公曰容某观其动静操置
酒相待忽报颜良搦战操引关公上土上观
之操与公坐诸将环立曹操指山下颜良排
的阵势四方八面旗帜刀枪森布有威乃与
关公曰河北人马如此雄哉公答曰吾观之
若土鸡互犬耳〈不能鸣吠皆无用之物也〉操又指曰将帅
布列旌旗节钺人如猛虎马似毒龙其势壮
哉公答曰犹金弓玉矢耳〈不能弛张射发亦无用之物也〉操
又指曰麾盖之下持刀立马者乃颜良也关
公举目看之见其人绣袍金甲相貌威严公
谓操曰吾观颜良如插标卖首耳〈如插草标卖其头也〉
操曰非可轻视关公𧺫身曰某虽不才愿去
万军中取首级来献丞相张辽曰军中无戏
言云长不可忽也快牵马来公奋然上马倒
提青龙刀跑下土山将盔取下放于鞍前凤
目圆睁蚕眉直竖来到阵前河北军见了如
波开浪裂分作两边放开一条大路公飞奔
前来颜良正在麾盖下见关公到来恰欲问
之马已至近云长手𧺫一刀斩颜良于马下
中军众将心胆皆碎抛旗弃鼓而走云长忽
地下马割了颜良头拴于马项之下飞身上
马提刀出阵似入无人之境河北兵将未尝
见此神威谁敢近前良兵自乱曹军一系死
者不可胜数马匹器械抢到极多关公纵马
上山众将尽皆称赞公献首级于曹操面前
〈原来颜良辞袁绍时刘玄德曾暗嘱曰吾有一弟乃关云长也身长九尺五寸须长一尺〉
〈八寸面如重里丹凤眼卧蚕眉喜穿绿锦战袍骑黄骠马使青龙大刀必在曹操处如见〉
〈他可教急来因此颜良见关公来只到是他来投奔故不准备迎敌被关公斩于马下〉
操曰将军神威也关公曰某何足道哉吾弟
燕人张益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
囊取物操大惊回顾左右曰今后如遇燕人
张益德不可轻敌令写于衣袍襟底以记之
史官故书刺字者就里包含多少有刺颜良
诗为证前三首赞关公剌颜良后一首专道
关公荐张飞英勇 诗曰
望盖挥鞭骑若风将军飞入万军中马奔
赤兔翻红雾刀偃青龙𧺫白云虎豹堕牙
山岛静凤凰坠羽树林空历观史记英雄
将谁似云长白马功 又诗曰
白马当年事困危将军立效干功时斩头
出阵来无阻策马提刀去莫追壮志威风
千古在英雄气㮣万夫奇堂堂庙貌人瞻
仰忠勇惟君更有谁 又诗曰
千万雄兵莫敢当单刀匹马刺颜良只因
玄徳临行语致使英雄束手亡 又诗曰
来往军中胆气高平欺许禇胜张辽又夸
益德真勇猛致使当阳喝断桥
却说颜良的败残军马急奔回半路迎接见
袁绍报说被一赤面皮使青龙大刀一勇将
匹马奔入阵来一刀斩颜良而去因此大败
袁绍大惊问曰此是何人也帐前沮授曰此
人必是刘玄德之弟关云长也袁绍大怒曰
汝兄弟关某斩吾爱将汝必然通谋也留尔
何用即唤刀斧手推出玄德斩讫报来未知
玄德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三国志通俗演义卷之五〈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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