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大全 (四库全书本)/中庸章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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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为〈去声〉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朱子曰曽子学于孔子而得其传子思又学于曽子而得其所传于孔子者既而惧夫传之久远而或失其真也于是作为此书○云峯胡氏曰唐虞三代之隆斯道如日中天中庸可无作也至孔子时始曰攻乎异端然其说犹未敢盛行至子思时则有可忧者矣忧异端之得肆其说所以忧道学之不得其传也〉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道统二字为此序纲领后面屡提掇照应〉其见〈形甸反〉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扶又反又也后凡遇此字当释为又字之义者并同〉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音扶序中除夫子之夫如字外并同音〉尧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几〈平声〉也〈朱子曰中只是个恰好底道理允是真个执得尧告舜只一句舜已晓得所以不复更说舜告禹又添三句这三句是允执厥中以前事是舜教禹做工夫处便是怕禹尚未晓得故恁地说○舜禹相传只就这心上理会也只在日用动静之间求之不是去虚空中讨一个物事来○只是一个心有道理底人心即是道心○勿斋程氏曰人生而静气未用事未有人与道之分但谓之心而已感物而动始有人心道心之分焉精一执中皆是动时工夫○云峯胡氏曰六经言道统之传自虞书始不有论语表出尧曰允执其中则后世孰知舜之三言所以明尧之一言哉朱子于论语执中无明释至孟子汤执中始曰守而不失意可见矣尧之执中不可以贤者之固执例论自尧之心推之则圣不自圣愈见尧之所以为圣尔况中无定体傥不言执人将视之如风如影不可捕诘矣然执之工夫只在精一上尧授舜曰允执厥中如夫子语曽子以一贯舜授禹必由精一而后执中是犹曽子告门人必由忠恕而逹于一贯也〉盖尝论之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勿斋程氏曰虚灵心之体知觉心之用○格庵赵氏曰知是识其所当然觉是悟其所以然〉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问形气是耳目鼻口四肢之属未可便谓之私欲朱子曰但此数件事属自家体叚上便是私有底物不比道便公共故上面便有个私底根本如饥饱寒燠之类皆生于吾之血气形体而他人无与焉所谓私也亦未便是不好但不可一向徇之耳○形气非皆不善只是靠不得蔡季通曰形气之有善皆自道心出由道心则形气善不由道心一付于形气则为恶形气犹船也道心犹柂也船无柂纵之行有时入于波涛有时入于安流不可一定惟有一柂以运之则虽入波涛无害故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物乃形气则乃理也○西山真氏曰私犹言我之所独耳今人言私亲私恩之类非恶也如六经中遂及我私言私其豵此类以恶言之可乎○云峯胡氏曰生是气已用事时方生原是从大本上说来就气之中指出不杂乎气者言之○新安陈氏曰有形气之私方有人心故曰生自赋命受性之初便有道心故曰原○东阳许氏曰人心发于气如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是也然此亦是人身之所必有但有发之正不正尔非全不善故但云危谓易流入于不善而没其善也道心发于理如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端是也亦存乎气之中为人心之危者晦之故征而难见心只是一个心上加人字道字看便见不同若只顺读人心道心字却似有二心矣谓之道则是天理之公谓之人则是我身之私虽我身之私亦非全是不善因身之所欲者发而正即合乎道而为道心之用矣大抵人心可善可恶道心全善而无恶〉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朱子曰只是这一个心知觉从耳目上去便是人心知觉从义理上去便是道心○新安陈氏曰前言虚灵知觉总心之体用而言此单言所以为知觉者专以心之用言也体无不同用始有不同知觉从形气之私而发者曰人心知觉从性命之正而发者曰道心所以此只言知觉而不及虚灵〉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耳〈朱子曰危未便是不好只是危险在欲堕未堕之间易流于不好耳微者难明有时发见些子使自家见得有时又不见了○云峯胡氏曰朱子以前多便指人心为人欲殊不知气以成形是之谓人理亦赋焉是之谓道非人无以载此道故言道心必先言人心非道则其为人不过血气之躯尔故言人心必言道心如饮食男女人心也饮食男女之得其正道心也人心之发危而不安而发之正者又微而难见实非有两心也〉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朱子曰道心是义理上发出来底人心是人身上发出来底虽圣人不能无人心如饥食渇饮之类虽小人不能无道心如恻隐之心是〉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陈氏曰人心道心二者无日无时不发见呈露非是判然不相交涉只在人别识之○新安陈氏曰不知所以治之者不知以精一之理治之也〉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危愈危流于恶微愈微几于无〉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朱子曰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云峯胡氏曰人心未便是人欲到不知所以治之方说得人欲上文形气之私与性命之正对言私字未为不好此云人欲之私与天理之公对言私字方是不好耳〉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去声〉也〈朱子曰精是精察分明一是要守得不离○陈氏曰要分别二者界分分明不相混杂専守道心之正而无以人心二之○云峯胡氏曰孟子曰利与善之间所谓间者犹易剖析此所谓二者之间方杂于方寸非精以察之不可也本心之正即上文所谓原于性命之正者盖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此所谓性命之正即吾心之正也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于其发也始有人心道心之异必能专一于道心是即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斯指精一〉无少间〈去声〉断〈徒玩反〉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毎听命焉〈问人心可以无否朱子曰如何无得但以道心为主而人心毎听道心之区处方可○有道心而人心为所节制人心皆道心也○人心是此身有知觉嗜欲者岂能无但为物诱而至于陷溺则为害尔故圣人以为此人心有知觉嗜欲然无所主宰则流而忘反不可据以为安故曰危道心则是义理之心可以为人心之主宰而人心据以为凖者也然道心却杂出于人心之间微而难见故必须精之一之而后中可执然此又非有两心也只是义理与人欲之辨尔〉则危者安微者著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朱子曰不待择于无过不及之间自然无不中矣○陈氏曰如此则日用之间无往非中凡声之所发便合律身之所行便合度凡由人心而出者莫非道心之流行○云峯胡氏曰人心本危能收敛入来则危者安道心本微能充拓出去则微者著中如何执只精一便是执之之工夫所以朱子于此不复释执字然上文曰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下一守字便见得执中之功先在惟精而重在惟一○新安陈氏曰朱子引禹谟四句以见中庸之宗祖以标道统之渊源可谓考诸三王而不缪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矣〉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云峯胡氏曰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者中之一字圣圣相传之道莫加于此也精一二字圣圣相传之学莫加于此也〉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皋陶伊傅周召〈音邵〉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新安陈氏曰若孟子末章所标列圣之君圣贤之臣见而知之闻而知之者不过只是知此耳以此之此指三圣相授受之说道统二字再接出与前相照应〉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云峯胡氏曰未论六经之功有贤于尧舜只如此执中一语夫子不于论语之终发之孰知其为尧之言不于尧曰执中之后而继之汤武誓师之意与其施于政事者又孰知夫尧舜之授受者此中而汤武之征伐者亦此中也哉姑即此一节言之其功贤于尧舜可知矣〉然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颜氏曽氏之传得其宗〈云峯胡氏曰夫子以前传道统者皆得君师之位而斯道以行夫子以后传道统者不得君师之位而斯道以明故明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者夫子六经之功而明夫子之道者曽子大学子思中庸之功也○新安陈氏曰颜子博文精也约礼一也曽子格致精也诚正一也〉及曽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远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发首二句意〉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平声〉互演〈以浅反〉绎〈音亦〉作为此书以诏后之学者盖其忧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虑之也远故其说之也详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云峯胡氏曰性是心未发时此理具于心道心是心已发时此心合乎理○新安陈氏曰上文云道心原于性命之正可见天命谓性率性谓道即是道心之谓○东阳许氏曰切言深要详言周备忧深为道之不明也故言之深而要虑远恐久而复失也故说之周而备〉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朱子曰择善即惟精固执即惟一〉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朱子曰时中是无过不及底中执中亦然○云峯胡氏曰执中二字尧言之时中二字夫子始言之道不合乎中异端之道非尧舜之道中不合乎时子莫之执中非尧舜之执中〉世之相后千有馀年而其言之不异如合符节历选前圣之书所以提挈〈苦结反〉纲维开示蕴〈委粉于问二反〉奥未有若是之明且尽者也自是而又再传以得孟氏为能推明是书以承先圣之统〈此统字又指道统言之○格庵赵氏曰中庸深处多见于孟子如道性善原于天命之性也存心收放心致中也扩充其仁义之心致和也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一章其义悉本于中庸尤足以见渊源之所自〉及其没而遂失其传焉〈新安陈氏曰惟精以审择惟一以同守此自尧舜以来所传未有他议论时先有此言圣人心法无以易此后来孔门教人先后次第皆宗之中庸博学至明辨皆惟精也笃行惟一也明善精也诚身一也颜子择中庸便是精得一善服膺便是一大学格物致知非惟精不可能诚意则惟一矣学只是学此孟子以后失其传亦只是失此〉则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语文字之间而异端之说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真矣〈朱子曰便是他那道理也有相似处只是说得来别须是看得他那弥近理而大乱真处始得○陈氏曰弥近理而大乱真甚相似而绝不同也然非物格知至理明义精者不足以识破〉然而尚幸此书之不泯〈音闵〉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续夫千载〈上声〉不传之绪〈音序绪即斯道之统绪〉得有所据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老佛二家弥近理故似是大乱真本全非也〉盖子思之功于是为大而微程夫子则亦莫能因其语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为说者不传〈朱子曰明道不及为书伊川虽言中庸已成书自以不满其意而火之矣〉而凡石氏之所辑〈音集〉录〈即石子重集觧〉仅出于其门人之所记是以大义虽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门人所自为说则虽颇详尽而多所发明然倍〈音佩〉其师说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与早通〉岁即尝受读而窃疑之沈〈俗作沉非〉潜反复〈芳服反亦作覆〉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领者〈东阳许氏曰裳之要衣之领皆是总会处〉然后乃敢会众说而折其𠂻既为〈去声〉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复取石氏书删其繁乱名以辑略且记所尝论辨取舍〈上声〉之意别为或问以附其后然后此书之旨支分节解脉络贯通详略相因巨细毕举而凡诸说之同异得失亦得以曲畅旁通而各极其趣〈东阳许氏曰章句辑略或问三书既备然后中庸之书如文体之分骨节之解而脉络却相贯穿通透〉虽于道统之传不敢妄议〈虽谦言不敢与道统之传实有不容辞其责者〉然初学之士或有取焉则亦庶乎行远升高之一助云尔〈行远自迩升高自卑引中庸语以结中庸序尤切○云峯胡氏曰大学中不出性字故朱子于序言性详焉中庸中不出心字故此序言心详焉〉淳熙己酉〈公时年六十〉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读中庸法
朱子曰中庸一篇某妄以己意分其章句是书岂可以章句求哉然学者之于经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南轩张氏曰中庸一书圣学之渊源也体用隐显成己成物备矣虽然学者欲从事乎此必知所从入而后可以驯致焉其所从入奈何子思以不睹不闻之训著于篇首又于篇终发明尚䌹之义且曰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见乎而推极夫笃恭之效其示来世可谓深切著明矣○勉斋黄氏曰中庸之书章句或问言之悉矣学者未有不晓其文而能通其义者也然此书之作脉络相通首尾相应子思子之所述非若语孟问答之言章殊而指异也苟徒章分句析而不得一篇之大旨则亦无以得子思著书之意矣程子以为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朱子以诚之一字为此篇之枢纽示人切矣○西山真氏曰中庸始言天命之性终言无声无臭宜若高妙矣然曰戒慎曰恐惧曰谨独曰笃恭则皆示人以用力之方盖必戒惧谨独而后能全天性之善必笃恭而后能造无声无臭之境未尝使人驰心窈冥而不践其实也〉
又曰中庸初学者未当理会○中庸之书难看中间说鬼说神都无理会学者须是见得个道理了方可看此书将来印证○读书之序须是且著力去看大学又著力去看论语又著力去看孟子看得三书了这中庸半截都了不用问人只略略恁看过不可掉了易底却先去攻那难底中庸多说无形影说下学处少说上违处多若且理会文义则可矣○读书先须看大纲又看几多间架如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此是大纲夫妇所知所能与圣人不知不能处此类是间架譬人看屋先看他大纲次看几多间间内又有小间然后方得贯通〈勉斋黄氏曰中庸自是难看石氏所集诸家说尤乱杂未易晓须是胸中有权衡尺度方始看得分明今骤取而读之精神已先为所乱却不若子细将章句研究令十分通晓俟首尾该贯后却取而观之可也○中庸与他书不同如论语是一章说一事大学亦然中庸则大片叚须是衮读方知首尾然后逐叚解释则理通矣今莫若且以中庸衮读以章句子细一一玩味然后首尾贯通〉
又曰中庸自首章以下多对说将来直是整齐某旧读中庸以为子思做又时复有个子曰字读得熟后方见得是子思参夫子之说著为此书自是沈潜反复遂渐得其旨趣定得今章句摆布得来直恁么细密○近看中庸于章句文义间窥见圣贤述作传授之意极有条理如绳贯棋局之不可乱○中庸当作六大节看首章是一节说中和自君子中庸以下十章是一节说中庸君子之道费而隐以下八章是一节说费隐哀公问政以下七章是一节说诚大哉圣人之道以下六章是一节说大徳小徳末章是一节复申首章之义〈三山陈氏曰中庸三十三章其血脉贯通之处朱子既为之章句又提其宏细如言某章是援引先圣之言某章是子思发明之说具有次序○王氏曰是篇分为四大支第一支首章子思立言下十一章引夫子之言以终此章之义第二支十二章子思之言下八章引夫子之言以明之第三支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以立言下十二章子思推明此章之义第四支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极致之言反求其本复自下学立心之始推言戒惧慎独之事以驯致其极〉
问中庸大学之别曰如读中庸求义理只是致知功夫如谨独修省亦只是诚意问只是中庸直说到圣而不可知处曰如大学里也有如前王不忘便是笃恭而天下平底事〈双峯饶氏曰大学是说学中庸是说道理会得大学透彻则学不差理会得中庸透彻则道不差○东阳许氏曰中庸大学二书规模不同大学纲目相维经传明整犹可寻求中庸赞道之极有就天言者有就圣人言者有就学者言者广大精微开阖变化高下兼包巨细毕举故尤不易穷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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