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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或问 (四库全书本)/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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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四书或问 卷十一 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或问卷十一
  宋 朱子 撰
  论语
  雍也第六凡二十九章
  或问仲弓之有人君之度何以知其然耶曰以前篇不佞之讥后章居敬行简之对而有以知其然也谢氏以为简以临之荘以莅之盖近之矣然其深厚广博宜在人上之意则未之发也曰诸说何如曰才德之云足以兼仲弓之所长矣然此曰南面而不曰为政则疑其主于德而言也范氏之证亦为得之谢游遂以仲弓为仁则亦未达乎前篇夫子所以对或人之文意耳
  或问子桑伯子何人也曰胡氏以为庄子所称子桑户与孟子反子琴张为友者盖老氏之流也然家语亦云孔子见其不衣冠而处则固略于礼法如荘生之所称矣曰夫子以子桑伯子为可而又以简称之何也曰程子之说得之矣谢氏以为亦可南面则恐失之游杨既不见程子未尽善之意尹氏又因未尽善之说而专指其居敬为言若是则不复得以可为言矣大率夫子之意但言其人之可而以其简者明其所以可虽不正言其居简之失而所谓可者固有未尽善之之意矣仲弓乃能默契圣人之微旨而分别其居敬居简之不同夫子所以深许之也曰居敬居简之不同何也曰持身以敬则心不放逸而义礼著明故其所以见于事者自然操得其要而无烦扰之患若所以处身者既务于简而所以行之者又一切以简为事则是义理凖则既不素明于内而纪纲法度又无所持循于外也太简之弊将有不可胜言者矣程子之言盖已曲尽其旨熟考而深思之可也若范氏专以简为临民之道则是居敬者无与乎临民而内外判矣且子桑伯子之行简其于尧舜之事又岂可同日而语哉谢氏似以居敬为举其大居简为略其细疑亦未安夫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敬岂独为举其大哉且居敬而行简者自然理得而不烦之谓亦非有所略也有所略则与不事事者无以异矣游氏语若有未密者杨氏简而廉之说亦赘而且狭矣曰仲弓以居简行简为太简而程子以为不简何也曰程子以其有心于简而言耳然内无道揆外无法守苟以无事于一时可也久则蛊弊生焉将不胜其多事矣曰范氏之说何如曰此亦记一时之言耳未必有相发明之意也谢氏说盖亦此意而辞差缓然夫子之许仲弓以南面者又非以其知此而许之也
  或问韩子不贰过之说何如曰愚尝闻之师矣曰程子云不贰过者念虑小差随即冰释不复形于心术之间若如韩子之言则是心常有过而直遏闭之使不形于事尔何足以为颜子乎盖其所论过字则是而所以为不贰者则非学者不可不审而别之也曰此章诸说如何曰程子详且尽矣其曰微有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者尤善张子之说本皆与程子同后乃易其迁怒之说则既非文义之所安而又皆曰不使焉则亦恐非所以语颜子也范氏所谓性不移于怒者理则善矣而于文义有所未安其曰知㡬则亦犹韩子之说云尔谢氏大意如曰不患有过过不害其为改则检身之意亦太疏矣游氏不迁怒之说亦程子之意而其论不贰过则犹范氏之云也又以圣人寂然不动故无过然则谓凡有动者皆过也而可乎至以不迁不贰为有正心修已之别则说益以支矣又槩以能自强者语之则于颜子之事亦无所当也夫颜子之贤利仁盖不足以言之又何自强之有哉所谓绝学亦老氏之语若圣人则固不待学然亦未尝绝学也杨氏求放心之说意亦善矣然谓颜子之学止于如此则恐未然盖颜子之不迁不贰乃其终身好学之所就未至于是则虽欲勉学而力行之正恐未易可至岂能求放心而遽可至是哉
  或问四章之旨曰程张备矣若范氏循理之云则非所以语孔子周急不继富乃义理之当然亦无使人可继之意至其后说则善吕说亦善但皆不见为使为宰所以取与辞受之当然非独以富不富分不分而言也谢氏示人之说恐未尝有此意以张子之说观之可见禄秩之说亦恐未然以程子之说观之可见游氏食功之说支矣而其于相赒之说则得之杨氏深讥世之君子以啬与为吝寡取为廉者其意则亦善矣而其语有相戾之嫌以文势考之若曰以啬与为吝则其下宜曰多取为贪以寡取为廉则其上宜曰以多与为惠其文意乃相应耳抑其大意亦颇有未安者盖圣人以义制事虽极谨严而其宏裕宽大优暇廉退之意又未尝不行乎其间也故虽以富为不当继而不直拒冉子之请虽以禄为当受而不责原宪之辞且又教以及人而不曰以为私积也若徒知彼之说而不察乎此则其流之弊将使实吝者得托于一介不与之说以盖其陋实贪者得托于受尧天下之说以便其私至于轻财重义清苦廉逊之人则必众疾而共排之以为是皆不近人情而欺世以盗名者此其为害且将举一世而溺之秽污沉浊之中不但有如所讥者之纷纷而已也故愚尝窃以为学者未得中行不幸而过宁与毋吝宁介毋贪则庶其不失圣人之意曾氏盖亦得此意者其说当矣曾氏曰或问冉求之请夫子不与可乎曰请而不与则固与而不至于伤惠则可矣此外则胡氏之说亦善胡氏曰冉子为其母请圣人所以重违而少与之也
  或问五章之说曰范杨之说当矣程子欲去曰字盖嫌于与其子言而斥其父之恶而欲用子产子贱之例故尔苏氏以为此其论仲弓云尔非与仲弓言也此说得之矣盖以论语考之其叹颜渊未见其止乃颜渊死后之言而亦以谓曰起之非必亲与之言而后得用此例也张子之说盖亦避程子之嫌然果如此则当就一物之身而取譬不当以父子而言也且凡祭祀之牺牲通谓之用今以勿用为不用于大祀而山川之次祀取之则其说盖劳而于义益无所当矣而吕氏尹氏皆祖之不其误欤
  或曰仁人心也则心与仁冝一矣而又曰心不违仁则心之与仁又若二物焉者何也曰孟子之言非以仁训心也盖以仁为心之德也人有是心则有是德矣然私欲乱之则或有是心而不能有是德此众人之心所以每至于违仁也克己复礼私欲不萌则即是心而是德存焉颜子之心所以不违于仁也故所谓违仁者非有两物而相去也所谓不违者非有两物而相依也深体而默识于言意之表则庶乎其得之矣曰其以三月期何也曰颜子之于仁熟矣然以其犹有待于不违而后一也是以至于逾时之久而或不能无念虑之差焉然其复不远则其心之本然者又未尝有所失也向使天假之年大而化之则其心与仁无待于不违而常一而又岂复可以三月期哉曰日月至焉者何也曰此言诸子从事于仁或能终日而不失或能终月而不失也大抵此章之说程张侯尹得之为多然程子之解以得善弗失言之似与此章文意不协未能识其何意也其解日月至焉者则密矣至其所改周伯温说与夫所见规模意味气象之云则非其身亲而实有之亦岂能发明至此耶张子内外宾主之云盖曰不违者仁在内而我为主也日月至者仁在外而我为客也诚如此辨则其不安于客而求为主于内必矣故曰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而其曰过此几非在我者则岂以为用功至此而极矣过此以往则必德盛仁熟而自至而非吾力之所能与也与范氏无他异说吕氏徒赞仁道之大而不言其所以大固为疏略又谓贤人身之可久而已是使凡身之者终望于不息而终于可久之域也其曰气不能守者盖将以明乎颜子之不能不违者非出于本源之病至谓必致飬其气而成性然后能不系所禀之盛衰则其说反忘本以徇末而非颜子之事矣大抵持志飬气内外夹持之功在众人则可谓云尔已矣至于颜子之未达一间则程子所谓直是峻绝又大段著力不得者乃为得之非可以常情测度也其以自强不息者为大而化之之事又以颜子为几于贤人之德则其于地位之浅深亦乖矣游氏以仁为人心则仁之与心非二物矣然曰不可须臾离而谓人心不可一日不依于仁则心之与仁又为二物而或相离或相依也是其为说亦自相矛盾而不可通矣至以用力于仁为行仁不违仁为以仁存心而有内外难易之别则其离内外判心迹而信其师说益甚矣且以仁存心亦岂不违仁之谓耶杨侯不远而复之说盖自其既违而旋复之际言之虽无害于本文之意然学者正当于其不违之际而体焉乃可见其所以用功之意味耳
  或问七章之说曰程子之言至矣范氏胡氏亦庶几矣胡氏曰求为季氏宰久矣此问从政谓可使为大夫否也盖宰有家事而已大夫则与闻国政也然康子卒不能与三子同升诸公此鲁之所以卒不竞也吕氏之训不甚亲切然亦无病谢氏之云则季康子未必有此意也杨氏所引以释果达之云者非圣言之本意考之本章可见艺之为言能其事之谓尔亦不必拘以六艺之目也
  或问八章之说曰程子范氏得之矣谢氏之说麄厉感奋若不近圣贤气象者而吾独有取焉亦以其足以立懦夫之志而已杨氏惟颜闵不仕之说原于程子而失之孔门之不仕者如曾晳漆雕开之徒必多有之不但二子而已也
  或问伯牛之疾先儒以为癞信乎曰以淮南子而言耳其信否则不可知也其曰命者何如也曰有生之初气质之禀盖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谓莫之致而至者也范氏杨氏言之详矣然范氏引易而言则不类而又曰能尽人之道则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则益错乱而非其序矣曰不入其室而自牖执其手何也曰旧注以为恶疾不欲见人未必然也栾肇以为礼病者居北牖君视之则迁南牖欲令君入而南面也孔子视伯牛疾时伯牛家以此礼尊孔子而孔子不敢当故不复入其室止于牖下取其手而执之理或然矣
  或问颜乐之说曰程子之言详矣然其言皆若有所指者而卒不正言以实之所谓引而不发跃如也学者所宜详味也若必正言以实之则语滞而意不圆矣范氏踈浅类非所以语颜子然其富贵能忧之说则亦得乎言外之意也吕氏以理义悦心言之尤非所以语颜子者谢氏心不与物交之说求颜子用心所在而不可得之说则又流而入于老佛之门者耳独杨氏之说为庶几乎程子者耳曰然则程子答鲜于侁之问其意何也曰程子盖曰颜子之心无少私欲天理浑然是以日用动静之间从容自得而无适不乐不待以道为可乐然后乐也若范氏吕氏之说盖皆未免乎侁之弊而王公信伯论之则又以为心上一毫不留若有心乐道则有著矣道亦无可乐荘子所谓至乐无乐是也以是为说则又流于异端之学而不若乐道之虽浅而犹有据也彼其及门升堂亲受音旨而其差失有若此者而况于后世之传闻者哉程子所谓颜子之乐仁而已者则胡氏张氏发明之尤详
  或问十一章之说曰张子吕谢杨尹之说皆得之但张子以中道而废为颜子之事则过矣又以乐正子为信道亦非孟子有诸已之意杨氏引求也退故进之为说亦非是所谓今汝画者乃责其不勉之辞而非诱进之之意也若程子范氏之说意则善矣然以其说推之则觉其三句止是一意而徒然烦复恐非圣言之本旨也
  或问十二章之说曰程子至矣诸说皆不能出于其间而谢说利非必殖货者尤可以警学者用心之微也洪氏之说亦善洪氏曰读论语者必先知其言之先后若参也鲁必先于一唯之对也片言折狱必后于由之行诈也子张未仁必先于能行五者也子夏切问近思必后于小人儒也门人所记初无次序不可以不考也
  或问十三章之说曰范杨谢氏皆善而其间不能无小得失也行不由径乃其所行之实事非以设譬而已但既有正涂则自不当由径然亦必不至如程子所讥之迂耳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然则灭明之所谓公事者何事也曰以士民之分言之则凡饮射读法而群至乎有司者公事也以邑宰之知己而访问焉则凡一邑之间利病休戚之所关而当以告于有司者亦公事也以是而至其室亦何嫌之有且既曰得人矣则安知其不已受署而为之属乎去古既远风俗之变不可知固有不可以悬料而尽知者然大意断无煦濡媚说之私则亦可见矣
  或问孟之反何人也曰胡氏以为即庄子所谓孟子反盖闻老氏懦弱谦下之风而悦之者也曰诸说何如曰此本无异说而诸家横出他意以汨之殊不可晓若范氏众必有争功必有矜之说夫让而不伐理之当然非为有争有伐而后以是为美也谢氏之说尤为过之夫操无欲上人之心固足以抑乎好胜之私矣然人之私意多端发见亦各不同岂有但持此一行而便可必得大道之理孟之反之行固可为法然遂以为但师孟之反而可则恐非夫子之意也范氏于此复为得之夫子之意如是而已吕氏说亦费力夫子所言未有加人一等之意也杨氏之说尤失本旨此言其不伐之美岂论其功耶以此为言不但非夫子之意亦非孟之反之意也尹氏辞约意尽优于众说若更以又为乃则尽善矣
  或问十五章程子说与本文而字若有戾焉曷若从范氏之说无𬶍之佞而独有朝之美者为协于文耶曰巧言令色衰世之所同好不得而轻重于其间也且其立言犹书所谓无虐惸独而畏高明者圣人岂使人不虐惸独而独畏高明哉曰诸说如何曰谢氏所谓善观世之治乱者非圣人之本旨也杨氏之说若以非巧言令色不足以避游谈之祸者尤恐未然游谈相倾乃战国之事夫子之时未有是也且夫子之言本岂有此意哉侯氏改字之说则其不解甚矣
  或问十六章之说曰诸先生之说其理深矣然以文义考之则洪氏为得曰何也曰何莫之云犹曰何莫学夫诗耳若直以出不能不由户譬夫行之不能不由道则世之悖理犯义而不由于道者为不少矣又何说以该之耶程子之云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亦尝以为世又有不知而不能由者矣何独于此而不然耶若范氏之说则是贤人之行与众人不异特其知之为异耳岂有此理哉
  或问十七章之说曰谢氏美矣然圣人本言文质不可以相胜而谢氏专以观人为言故其说虽高而于文义首尾皆所不合其引子贡文质之言亦非是且使学者无复矫揉损益之美殆非圣人之本意也得其旨者其杨氏乎
  或问十八章之说曰程伯子之言约而尽矣盖上生字为始生之生下生字为生存之生虽若不同而意实相足盖曰天之生是人也实理自然初无委曲彼乃不能顺是而犹能保其终焉是其免特幸而已矣叔子之意当亦类此而语不分明似并以上生字为生存之生者其于义理固亦可通但于上句文义差不甚协耳张子于两生字义亦皆为生存之生而又增入吉凶其非正之说盖欲以对下文幸免为二事者然于上句本文之意则无所当矣范说人之性善故其生直者合于程伯子之意矣而其下文生字皆以为生出之生则与本文殊不合不知其偶用此字而不计其同异耶抑直以生直之生亦为生出之生也大凡其说自罔无如也以下皆不可晓吾闻范公庄敬诚实而其训说圣言散漫不谨乃至于此亦不能识其何说也吕氏足以免于世之云如张子之说其以罔为无常则于此生之意无所当矣又疑如网之下少之无网三字然亦未见其有无常之意也谢氏以顺理为直生为生存之生㳺氏以循理为直生为尽生之经其论直字略同而生字少异然以经之本文与程伯子之说推之则皆有所未合盖生理本直不待人顺之而后得直之名若至大至刚以直之直亦气之本然不待人以直飬之而后得此名也生存之生已辨于前尽生之经则又所以能保其生存之道也于经之文亦无所当矣杨氏以生对死则不类以不益生助长为直则与本直之云者益相远矣原圣贤之本意岂若是其支蔓而无所切于日用之实乎益生不祥本老氏语吾不知其所谓然其语意似为飬生者发与孟子助长之云殊不相类又学者所冝别也尹氏盖发明程子伯子之意而语亦未莹然其贤于诸说远矣苏氏之说亦近之苏氏曰罔不直也天之生物必直其曲必有故非生之理也木之曲也或抑之水之曲也或碍之水不碍木不抑未尝不直也凡物皆然而况于人乎故生之理直不直而生者幸也非正也
  或问十九章之说曰程子至矣范吕尹氏亦得之而尹氏为尤切于文意但其以安训乐为未尽其宣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发畅之意耳谢氏过高而杨氏以夫妇之愚可以与知为知之者则反以卑矣
  或问二十章之说曰程子至矣后一说尤佳张子之说则又备矣范氏中人以下可以入于下愚者殊不可晓其曰性善以下又有论性不论气之弊谢杨又各得其一偏也杨氏所引不失人言亦与程子不类彼盖汎言应世接物之事此则专为引进学者而言也
  或问樊迟问知而夫子告之以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何也曰人道之所冝近而易知也非达于事理则必忽而不务而反务其所不当务者矣鬼神之理幽而难测也非达于事理则其昧者必至于慢惑者必至于渎矣诚能专用其力于人道之所冝而易知者而不昧不惑于鬼神之难测者则是所谓知也意者樊迟或有此病故夫子以是警之欤曰所谓鬼神者非祀典之正耶则圣人使人敬之何也若以为祀典之正耶则又使人远之何也曰圣人所谓鬼神无不正也其曰远者以其处幽故严之而不凟耳若非其正则圣人岂复谓之鬼神哉在上则明礼以正之在下则守义以绝之固不使人敬而远之然亦不使人䙝而慢之也曰问仁而夫子告之以先难后获何也曰为是事者必有是效是亦天理之自然也然或先计其效而后为其事则其事虽公而意则私虽有成功亦利仁之事而已若夫仁者则先为其事不计其效惟循天理之自然而无欲利之私心也董子所谓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谓此意尔然正𧨏未尝不利明道岂必无功但不自夫功利者而为之耳樊迟盖有先获之病故夫子既告之以此又尝以先事后得告之其所以警之者至矣曰诸说如何曰程子之论先难后获者至矣敬远鬼神第二三四说亦善第一第五说皆以非鬼神淫祀言之则恐圣人所谓鬼神者初不为此等也若于此等犹致其敬而于鬼神之正乃或亲之而不能远焉则亦何以为知之事哉以臧文仲祀爰居作虚器者质之圣人之意可见矣其释务民之义以民为人者当矣而其前三说似亦未安也范氏以务民之义为赈民已无所当又以敬远鬼神者为明民则尤无谓矣其论先难后获似亦未达程子之意若先有心于育德则岂后获之谓哉吕氏之说庶㡬其近之矣谢氏以义为利者非此文之意知鬼神之情状又未见其所以敬而远之之意亦大漫矣先难后获意若可观而亦非程子之旨其曰于此时可以见仁者则尤非夫子之意矣学者之于仁固欲其终身体之而不失岂欲一时见之而遂已耶杨氏以义事而为二犹有新学之馀习也欤其论鬼神之意则固善矣先难后获虽非程子之意而在熟之之云则优于谢氏也尹氏全用程说无所复论此外则苏氏曾氏之说亦可观矣苏氏曰孔子之言常中弟子之过樊迟问崇徳孔子荅以先事后得则须也有苟得之意也欤其问知也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教之以专修人事而不求侥幸之福也其问仁也曰仁者先难而后获教之以修德进业而不贪无故之利也曾氏曰务民之义而不务利敬鬼神而不近之非明知不惑者不能也
  或问仁知之说如何曰程子至矣盖夫子之意正为仁者之于山知者之于水诚有喜而好之者非但如之而已也故程子以喜好训之又以气类相合言之则虽其他说之或略于此者亦可以类推矣张子乃谓特言其成德之后性相类耳非谓仁知者必有所乐则失之矣程子所谓仁者安其常亦言仁者之所以寿者以此非以安常为寿也以其所谓以静而寿静则自寿者观之则亦可见其意矣张子无戕贼之说盖亦类此古注范游氏说皆然独张子一说乃以寿为安静长久之象则与吕谢杨氏之说皆若过高而失之矣谢氏若夫以下荡而无止不类儒者之言所谓其乐有不存焉者文义亦不可晓也曰程子谓乐水乐山与夫动静皆言其体而吕氏又以体用分之如何曰程子所谓体者体段之云耳非有体用之分也若其分之则必易置吕氏之说而后可耳曰仁寿之说诸家之得失则固然矣然其失之浅深奈何曰张子之初盖以仁或不寿而为是言耳然于圣人之意犹未大远也及其论颜子之不寿而归诸天则不寿复有疑于此矣谓泽及万世者虽粗而犹有实曰尽性而与天为一则论愈高而病愈深矣
  或问二十三章之说曰以地言之则齐险而鲁平以财言之则齐厚而鲁薄以势言之则齐强而鲁弱以俗言之则齐尚夸诈而鲁习礼义盖其风气本不同矣而太公治齐尊贤尚功伯禽治鲁尊尊亲亲其治化又不同矣齐自桓公管仲不无变乱太公之法而益趋于薄鲁则虽日衰弱废坠而其规模气象犹有周公之遗意则其旧俗之变又不同也是以自其本而言之则虽太公之盛时已必一变而后可以至于周公伯禽之王道自其末而言之则齐俗益坏之后又必一变而后可以及鲁之衰也然当是时非夫子之得邦家亦孰能成此一变之功哉诸家于此盖各得其一端而遂据以为说故虽为说之多而终不能无所遗也而又有避嫌之病益使其说不得不有所遗如避太公周公优劣之嫌则曰非二公遗化之不同而凡史书之言太公就封报政迟速者皆举而废之避鲁以侯国而行王道之嫌则曰有王者起而取法于鲁则王道翕然丕变此其说虽似美然恐其不免于有意之私而非圣言公平正实之本旨也又或以为齐一变可比于鲁之治时者亦非文义若果其言出于此则鲁之治时乃周公之政即王道本末之大备也又何待一变而后至道乎
  或问二十四章之说曰夫子之意本为觚发而推之则天下之物皆然也上觚指其器下觚指其制觚哉觚哉叹器之失其制也诸家推而广之各得一意但杨氏所谓正名者与此事同而文意不类盖正名之意就实以正名此章之旨循名而责实其事虽同而不可以相明也
  或问宰我井有仁焉之问何也曰孔氏以为欲以极观仁者忧乐之所至是已而程子所谓好仁不避难范氏所谓忧为仁之陷害者亦得之也然诸家有以为井有仁人当往救之者则凡人坠井亦所当救不必仁人也有以为仁人在井当往从之者则岂有仁人无故入井而吾又何为从之哉有以为赴井可以为仁者则亦不待往而后知其诈也惟以为入井救人可以为仁者为近之若吴氏以为仁当作人者则亦或有此理而未敢以为必然也曰欺罔之别其详复有可得而言者乎曰欺者乘人之所不知而诈之也罔者掩人之所能知而愚之也夫人之坠井世有此理而其有无则非君子所能必知虽或未必真有而可欺使往视之也自入井中而可以救人则其无是理也盖不待知者而知之矣又安得以此罔之而使陷于井中哉孟子之论舜子产事亦引此语以彼证之则明白矣程子所谓陷以非其所履又谓陷之于不知则不深考于文义之过范氏以逝为不见善而去陷谓陷于不义则有人在井未为不善而入井救人亦未为陷于不义也大抵诸家之释陷字皆不为陷于井之意故其失至此惟吕氏首尾大槩得之但所谓以施仁术为未协于文义所谓不能自陷以行救则恐能字之下脱使之二字也而所谓欺以可救亦有所未安耳谢杨皆以逆诈亿不信为言固与此意有相似者然宰予之问不为此发观于孔程范氏之说则可见矣谢氏又谓仁者之心正不如是而不言仁者之心竟为如何卒又叹仁者之难知而已无乃愈疑后人使徒以知仁为事而不务于为仁之实也乎曰往视而井实有人则如之何曰苏氏之说所以处于轻重缓急之间者密矣苏氏曰拯溺仁者之所必为也杀其身无益于人仁者之所必不为也唯君父在险则臣子有从之之道犹然挟其其不徒从也事迫而无具虽徒从可也其馀则使人拯之要以穷力所至而已曰此外诸说之异同奈何曰程子下有阙文
  或问程子以约之以礼为约束之意而于颜子之叹则又以约为知要何也曰愚意二者之训不异其义亦同皆为约束之意但在此章则为学者之分而与颜子所至有不同耳程子于此章之工夫次序地位浅深盖深得之独论颜子之说则鄙意有未安耳推孟子说约之云是乃所谓知要者而颜子之叹则恐其指此也曰诸说如何曰张子以文为礼之文而谓理为礼之理似与程子两说皆不同范谢则又以程子之论颜子者而施诸此矣谢氏以学文为举而措之之事几若王氏之徒为史官者称其罢相之后方恍然有所得者其失甚矣吕氏盖宗张子之说然谓学愈深则愈约而以博文约礼皆人事之当然而非其至者则是约礼之上又有愈深之约人事之上又有天道之约恐张子所谓至简所谓一归于是者必不如是也杨说似得程子之意然曰趋于中则太密又曰不出于大防则太疏也盖欲著意影带形容礼字而而不知其重复之中反生此病也
  或问孔子之见南子何也曰按史记孔子至卫南子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也曰仕于其国而见其小君礼欤曰是于礼无所见榖梁子以为大夫不见其夫人而何休独有郊迎执贽之说不知其何所考也然礼家又谓阳侯杀缪侯而窃其夫人故大飨废夫人之礼而使人摄焉则是大夫虽或有见小君之礼疑亦久已不行于世而灵公南子特举之尔曰南子既非正嫡且以淫乱闻于诸侯而是礼也又非当世之所常行者则夫子曷为而不辞也曰南子之行则丑矣然其愿见盖亦有善意焉且卫君既以为夫人而已将仕于其国则所谓礼从冝使从俗者其亦有所不得已者矣又况圣人道隆德盛虽磨而不磷虽涅而不缁亦何为拘拘谫谫于此而避一见之嫌乎曰矢之为誓何也曰矢誓声相近盘庚所谓矢言亦愤激之言而近于誓者也且所言之为誓辞也其见于传者多矣若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所不与崔庆者有如上帝皆是也曰邢氏引蔡谟训矢为陈引栾肇说读否为泰否之否如何曰程子诸家多用此说其义则美顾其文义若有所未安者故范氏独从旧说而今亦遵用之也曰子路之不悦也不告以可见之理而誓之何也曰曾氏之言得矣曾氏曰见南子过物子之行子路不悦非常谈所能晓故誓之如此曰杨氏包承小人之说然乎曰易之说亦有云尔者而杨氏独屡言之若使大人处否而包承乎小人以得亨利则亦不足以为大人矣是说之行将启后世为苟容幸免之弊惧非所以为训也
  或问二十八章程子二说自相为异何也曰解之言正也语录则或有记录之差焉曰诸说如何曰久字之意则皆失之然谢杨氏所论至德高明中庸之意皆善但其以高明中庸之意分体用而谓高明犹所谓至者则未安耳其曰贤知者多贤字其曰愚不肖者多不肖字亦其小失也侯氏盖用程子识得则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中之说而失之彼亦曰诚知此理则事物皆有自然无过不失之地耳岂曰吾之手举足履无非中乎其论仁处亦多此类甚矣其不精也
  或问博施济众必也圣乎此言必圣人而后能之乎曰不然此正谓虽圣人亦有所不能耳必也圣乎盖以起下文尧舜病诸之意犹曰必也射乎而后言射之有争也曰仁恕之别何也曰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后施之者仁也以己之欲譬之于人知其亦必欲此而后施之者恕也此其从容勉强故有浅深之不同然其实皆不出乎常人一念之间学者亦反求诸已而足矣岂必博施济众务为圣人之所不能者然后得之乎曰此章之意诸家孰为得之乎曰程子详矣然亦未免以博施济众不止于仁而为圣者之事故其辨论仁圣之别虽详而尧舜病诸之语反无所当其答仁不足以尽之一条尤不可晓盖既不与其同于圣既曰尧舜不能而又曰能博施济众则是尧舜然则尧舜独非圣耶今以吾说通其文义则彼之两辨仁圣之别固不害于贯通也但仁在事不可为圣一说亦不可晓耳其他如曰博施济众何干仁事似亦太过博施济众实仁者之极功但不可谓必如此而后得为仁耳又如谓圣人之至仁独能体是心而已此类亦恐记者失之至以博为厚者则非此字义且与前后数条之意亦不相类而又出其手笔则或恐其考之未详也范氏博施济众之说得其文义伊尹以下则已缓而不切子贡以下则又遂失其本文之旨矣吕氏分博施济众为仁圣之事殊不可晓子贡有志于仁以下则为得之谢氏分别仁之功用仁之得功者善矣然谓立人达人为仁之方而非仁则盖以为仁道发用著见之所也此但以章句文义而言已为失之而能近取譬乃圣人直指子贡用力为仁之术非但使之知其所在而已也杨氏所引孔子告颜冉者亦要切矣然与此章之旨不类盖仁之为仁虽无二致然圣人所以示人求之之术亦各不同不可一概论也



  四书或问卷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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