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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管窥 (四库全书本)/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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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四书管窥 卷五 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管窥卷五
  元 史伯璿 撰
  孟子
  离娄上
  首章先王之道仁政 饶氏仁政第一是封建云云或问孟子不十分说封建何耶曰当时大并小强并弱封建虽坏其迹尚存兼之封建王者之事孟子当时只为诸侯言之所以不及此
  封建井田至战国时其制同于废坏谓封建其迹尚存故不言非也曰封建王者事为诸侯言所以不及此为近之但欠发明耳盖井田封建均之为王者事但井田虽一国亦可行封建非兼制天下不可举孟子惟以井田学校告时君者是先其所可行者也若封建则必矣天下定于一之后乃可得而班爵分土耳若目下并与井田一齐告之则九服之内方为七雄所分据王政始行孰肯敛手听一国宰制分割齐梁虽地大民众亦不过仅足为郊畿而已国内亦无可以分封也既未可行而先告之则时君将并与井田学校之可行者皆一切视为迂阔而莫之肯信矣岂告人之序哉
  规矩方圆之至章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集注幽暗厉虐皆恶谥也茍得其实则虽孝子慈孙爱其祖考之甚者亦不得废公义而改之也 饶氏谓改是要改其恶古人谥法最公后世亡国之君亦得美谥
  改如何是改其恶经之上文有名之曰三字则下文不能改正是不能改其恶名耳况集注所谓不得废公义而改之者正谓恶谥既得其实即是公义所在公义则不可废故孝子慈孙爱祖考之情不得遂是以不能改也饶氏要改其恶四字正是不以集注之说为是观其下文古人谥法最公以下三句其意盖谓古人谥法最公则谥不可改所以子孙爱其祖考欲追改其恶则无及其集成与通引其说皆作改其恶惟发明引饶说以为改其恶谥岂亦知其不通故如此改之耶盖发明于凡例中尝以纂节润色三陈胡辅之说自任则此处谥字是其所增无疑兼之又于皆得美谥之下亦添公义废矣四字与诸本不同又可见矣辑释依发明所改而引之要之皆非辑讲之旧矣不可不改
  三代之得天下章不保四体 饶氏谓四海依旧在云云四体依旧在只是我不得有其身非无了此物他依旧在只是不是我个了
  四体依旧在只是我不得有其身此句不可晓纵在亦不过一枯骸耳非如四海宗庙社稷之真依旧在而但为他人所有之比也
  为政不难章集注得罪谓身不正而取怨怒也 饶氏谓云云孔子堕三都便得罪于三家了云云岂可只要不得罪于巨室孟子之言亦是一说耳
  罪是恶逆悖理之名不是咈人私意之谓若巨室强僣而我治之却是巨室得罪于我至于我治之不得其宜与当治而不治此则我之罪也岂可谓才治之便是得罪于彼耶双峰谓孟子之言亦是一说耳愚谓孟子此说之外他无所谓得罪之说若以治之为得罪则非所谓罪矣
  通谓三代以前上有德教下无巨室此曰得罪于巨室者为战国时言也 辑释亦引此说
  集注以巨室为世臣大家三代以前何尝无世臣大家也耶
  小德役大德章斯二者天也集注天者理势之当然也饶氏谓集注将理势二字来说小德大德小贤大贤
  以理言小大强弱以势言 辑释亦引之
  按语录问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亦曰天何也朱子曰到那时不得不然亦是理当如此然则小德大德小贤大贤固以理言有是理则有是势小大强弱固以势言有是势必有是理盖若専言势则不得谓之天矣辅氏谓有道则以德为大小无道则以力为强弱二者皆理势之当然也斯言尽之矣
  齐景公曰 发明采汪氏齐景畏天者也畏天者保其国 辑释亦引之
  按畏天者须如太王句践方可以当之观于彼章或问云云然必自强于政治期于有以自立如獯鬻与吴之方强太王句践外卑躬以事之内则治其国家和其人民终焉或兴王业或刷其耻此智之明也使惟敌人之畏而终不能自强是无耻而茍安也又何取于智哉详此则景公之巽言横涕正是或问所谓不能自强无耻茍安者尔畏天者制节谨度不敢纵逸使景公能尽此八字则命自我作虽复桓公九合一匡之业可也何慊于己何畏于吴而出涕女之耶然则景公非畏天者特畏吴者耳汪氏以畏天许之过矣
  居下位不获上章 饶氏谓中庸自天下之达道五以下恐只是子思之言子思向来只为学者说所以说居下位起若孔子告哀公则未必说居下位及取友等事通与辑释亦引此说
  朱子以家语为证且有见于此章终十二章之意彼岂不知家语之不足言而引之耶又岂自无所见而但据家语以为说乎双峰力诋家语之不足信遂分天下之达道五以下自为一章且谓哀公问政章至至诚无息章皆论诚殊不思既以不可不知天以上自为一章则知天以上何尝指出诚之一字直至达道达德九经处方再言所以行之者一犹是引而不发直至章末方露出一诚字今曰自哀公问政章以后皆言诚则其说自有所不通矣通者于中庸取其六节之分既不审矣而又取此说于此可谓误矣其曰告君未必说居下位及取友等事似矣但章首言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为人君者若不知士之实行如此则珉中玉表阿顺逢迎者皆得以售其奸矣何由得人以为政乎然则此虽学者之事为人上而以取人为职者亦所当知也虽夫子告哀公而及此亦何不可之有
  集注此章见思诚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为思诚之本饶氏谓集注明善又为思诚之本似明善之外又有
  个思诚恐非本文之意盖明善便是思诚 通谓余观集注无可疑者所谓思诚为修身之本是修身以知行为先明善又为思诚之本是知行之中又当以知为先也 辑释亦引此说
  中庸以诚之者对诚者言孟子以思诚者对诚者言思诚与诚之者立言既异则诚之者固兼知行而言遂以思诚与之同义恐不得孟子本意愚往年因双峰此说亦以己意辨之后来四书通板行正与契合甚以自信近因温理四书再考集注语录之意乃疑前辩之未当岂双峰所疑却是孟子朱子本意耶谨按语录有曰明善自是明善思诚自是思诚明善是格物致知思诚是毋自欺谨独明善固所以思诚而思诚上面更有工夫在此言正是荅学者思诚莫须明善否之问似与集注语脉相类又按论语九思章集注引谢氏之言曰未至于从容中道无时而不自省察也虽有不存焉者寡矣此之谓思诚此意又与语录思诚是毋自欺谨独之言相合岂朱子直以思诚为省察之事故如此说耶通所谓知行之中又当以知为先者似矣所谓修身以知行为先者则未顺盖修身即事行之事先则对后而言曰修身以知行为先则修身又在知行之后是知行之后更有修身之工夫耶殊不可晓当更详之
  集注游氏之说 发明四者孟子言本有次序今总说其效见则皆见不假言次序此章之末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至诚即诚身到极处动即顺亲信友得君得民是也可不必言次也
  发明此说是矣但孟子是逆推其序游氏亦暗顺言其序孟子自末而本游氏自本而末于总说之中有循序者寓亦所当知也
  求为季氏宰章连诸侯集注连结诸侯如苏秦张仪之类 考证按战国游士合从连衡司马公曰合从者六国之利也孟子尝言交邻国之道则合从未必不然但连衡事秦不可为国故孟子定连诸侯者之罪集注并及苏秦尔岂以苏秦初亦说秦惠王以连诸侯之䇿不用而后说六国以从所以举仪秦并言欤
  窃以连合本是虚字从衡乃是实事孟子言连诸侯则连犹合也未必以连为连衡合从虽是六国之利然未必合乎孟子交邻国之道果如所言则连衡亦是以小事大孟子又何为不取之乎孟子平日绝口不言利观其辟宋牼以利说罢兵之言可见从人所以说六国者何往非利谓孟子犹有取焉吾不信也若孟子交邻国之道则无往而非仁义矣从人轨辙亦在连诸侯之列服刑尚何疑乎
  事孰为大章 丛说事亲守身虽对说而守身又为事亲之本下文曾子只是事亲之凖则意谓事亲固当如此然有曾子之守身则可尔 通此章上并言事亲守身下只言养亲守身亦是养志之大者 发明此章前以守身为事亲之本所以论其理及后实之以事则惟举曾子之事亲而守身不及焉然观曾子养志如此惟恐一毫咈亲之志欲人子不失其身尤父志之大者其能谨守此身以承亲志不言可知矣南轩谓曾子能尽守身事亲之道故举其养志之事者最为得其旨辑释亦引发明之说
  窃意此章专为事亲而言上节虽以事亲守身对言正意只在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四句上是上节言事亲者当以守身为本也下节引曾子养亲一事是言事亲者当以养志为要也故又结之曰事亲若曾子者可也但言事亲不言守身可见此章専为事亲而言矣丛说发明皆言守身为事亲之本似得其旨惜乎又于下节曾子养志处皆欲说作守身之意则非本章之旨矣发明与通推言守身亦是养志之大丛说又说事亲固当如此然有曾子之守身则可尔者不为不新但恐皆非孟子之意政不必如此推也
  通又谓此章首以事亲与守身对说末独举曾子之事亲而言者前已言曾子之守故也
  不知所谓前已言曾子之守此守字何所指也若以上节守身之守即为曾子之守则上节不过是泛言事亲当以守身为本下节却引曾子事以证事亲之意耳然曾子事亲之事亦非一端酒肉养志特举其一节以示人初非谓此章専为曾子而发曾子只有此事可举也若以前篇曾子守约为曾子之守此则不可强合要亦不足深论也
  曾子养志集注曾子则能承顺父母之志而不忍伤之也 饶氏谓曾晳不私其口体之奉常有及物之心冠童舞咏有老安少怀气象曾晳有这意曾子便能承顺他 辑释亦引饶说
  双峰此论固新恐亦求之太深窃意孟子此言不过如横渠所谓若亲之故旧所喜当极力招致宾客之奉当极力营办务以悦亲为事者政不必求曾晳之志何如也
  乐正子从子敖章 饶氏曰乐正是乐官之长子孙遂以为姓如司马亦是因官以为姓
  乐正司马皆是以官为氏者非姓也姓与氏不同
  乐正子见孟子云云集注王驩孟子所不与言者则其人可知矣乐正子乃从之行其失身之罪大矣又不早见长者则其罪又有甚焉故孟子姑以此责之 通谓自常情观之失身之罪大于不早见长者集注以为不早见长者之罪又甚于失身辞严义正凡从学者当知之
  观集注于失身则曰其罪大矣于不早见长者则曰又不早见长者则其罪又有甚焉者两言又之一字其意盖曰失身之罪既大而又不早见长者故其罪既大而又有甚焉者耳非谓不早见长者之罪又甚于失身之罪也故其下文姑以此责之之言继之姑之一字可见集注之意况于下章又曰此乃正其罪而切责之此所谓姑彼所谓正轻重之意见矣通又曰凡从学者当知之则其所主狭陋而非谈经之体矣
  子之从于子敖章 饶氏谓乐正子依王驩来欲省饭食之费尔乐正子将作无𦂳要事看了殊不知才一失身便是失其亲将来王驩或引荐之则那时去就愈难区处孟子所以切责之 通谓论语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乐正子才从子敖来便是所依者失其所可亲矣他日如何宗而主之此是乐正子不能谨之于始而虑其所终处孟子安得不正其罪而切责之饶说发明辑释皆引之
  乐正子只从子敖便是失身于小人便是有罪故孟子深责之至于不可宗又是将来事若孟子只虑其将来如此而责之则是目下失身之罪反为缓矣双峰推而言之犹未甚害通又蹈袭而力主之则似乎目下失身之罪又未足为大者岂孟子之意哉通毎因他人之说又为敷演一畨以为己说殊无意味而反失其旨皆此类也
  不孝有三章集注赵氏曰于礼有不孝者三事云云饶氏谓赵氏以意度说自好所以朱子不破其说 通与辑释皆引饶说
  按辅氏云此必见于古传记赵氏时其书尚存故引之今则不复存矣此说得之况赵氏明说于礼有此三事必有所据双峰乃谓其意度说何耶惟双峰専以意度古人故于史记家语等书朱子所引用者一切皆以意度而不之信噫古书尚不足信双峰又足信乎通既引辅说又引饶说可谓主见不定发明则専取辅说善矣辑释乃从通而不从发明何耶
  仁之实事亲章集注有子以孝悌为为仁之本其意亦犹此 语录问有子以孝悌为行仁之本孟子以事亲从兄为仁义之实何也盖孔门论仁举体以该用即所谓専言之者也孟子言仁必以义配所谓偏言之者也集疏蔡说与语录同
  清所张先生尝谓余曰朱子于论语尝以孝悌为仁之本作偏言之仁说矣今又以彼为専言之仁朱子又以彼章对下章鲜矣仁为偏言専言之分则其为偏言无疑矣岂此处所言犹是未定之说耶意者彼章専以爱言以其理之一也此章分爱敬言以其分之殊也今观发明丛说亦如此分别读者考焉可也
  仁义之实集注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义主于敬敬莫先于从兄 饶氏谓仁义有以性言者有以德言者有以道言者此章尝作道说集注仁主于爱义主于敬八字恐非本文之意若曰仁之道主于爱义之道主于敬可也
  按双峰分别性德道所言不同且谓此章当作道说是矣但曰仁主于爱义主于敬八字非本文意则未必然也盖性也德也道也虽有三者之分然性故性也德即全得此性者也道即循此性而行者也舍性固无以为道又将何以为德故四书之言仁义虽或以德与道言然未有不本于性者也然则解释其义若不从性上说来则道与德皆无其本矣而可乎如此章言仁义之实曰仁曰义何尝不自性上说来至曰仁之实事亲义之实从兄然后乃见性之发于用者此则所谓道也朱子曰仁主于爱义主于敬却正是本文之意若必欲释为仁义之道则本文何不曰仁道之实义道之实耶以此见得方说仁义未见得是德是道直至说之实事亲从兄是也方见得是说仁义之道若于方说仁义二字便以道字搀说之则下文之实事亲从兄是也二句便说不去了便如天命之谓性性固専指理言然朱子释天命则未尝不兼理气言之若搀先于天命处専主理说则便有所偏矣善读者以类而推则朱饶之是非不难辨矣
  离娄下
  首章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集注得志行乎中国谓舜为天子文王为方伯得行其道于天下也若合符节言其同也 饶氏谓舜是东夷之人文王是西夷之人皆得志于中国便如符节两处来相合一般集注解得志做得行其道说得道字太早得志是得遂其志留得个揆字在后面说揆正是说道 纂疏辅氏曰孟子末尝说著道字然曰行乎中国行便是道曰其揆一揆亦是道
  按孟子上言舜文地之相去既远世之相后又久可谓大段不同然得志行乎中国却恰好相似故以若合符节一句譬其得志行乎中国之同处饶氏必言其东西相合于中国似乎符节两处来相合然者则粗浅而无味矣其曰皆得志于中国又曰集注解得志做得行其道又曰得志是得遂其志皆掉了行字说故病集注道字说得太早殊不思集注是提得志行乎中国一句起释双峰乃谓集注释得志做得行其道可谓不尽乎人言之意矣况集注若不说行其道则行乎中国是行个甚么岂双峰之意但以自东西来中国行为得志耶此尤粗浅而无味者也辅氏之说甚善非双峰所及揆字之义后段详之
  其揆一也 饶氏谓其字指舜文而言揆便是符这一个揆是天与之此揆不是人做得集注言度之而道无不同又隔一皮了不曾解得其字揆度也与权度一般但揆义较重
  度有二音集注此二度字恐当从入声今人言自揆言揆诸心恐亦如此如双峰说则度字似当从去音者未知孰是至曰揆便是符是天与不是人做此则非愚所及皆阙之以俟知者
  君视臣如手足章集注潘兴嗣曰孟子告齐王之言犹孔子对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浑然也盖圣贤之别如此 通谓集注释对定公之语一谓二者各当自尽其道一谓君不患臣不忠而患无礼臣不患君无礼而患不忠一谓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夫子之言含此三意不露孟子则独得其末意尔 发明意亦与通相似辑释引之
  按圣贤之别先儒言之详矣通以孟子独得夫子所言末意者固是愚窃以为定公宣王为君之事势亦有不同使孔子而告宣王虽不至如孟子之有迹然亦未必无以警之孟子而告定公纵不能如夫子之浑然亦未必无以喻之盖定公鲁之人君而不専问使臣之道乃兼以臣事君者为问意者定公之时三桓擅命其所以事乎已者不忠甚矣定公此问其意固宜有在观于论语集疏王氏之言可以意会故夫子但告以各尽其道而已岂不以擅命之臣既未可以力服又莫可以义责则惟有尽其在我者以先之则庶乎其可耳宣王则制命在己与定公命在强臣者之事势不同矣孟子不待其问而自以此告之是必宣王遇臣礼薄有如集注所云者观其以为旧君有服而难孟子则其平日但知责臣忠己者又可见故孟子深言报施之道以救其失而警其心非泛然告时君之比也安得尽同于夫子告定公之言乎读者详焉可也
  君仁莫不仁章 通谓集注引张氏说盖谓上篇为正君而言故曰仁曰义又曰正此章为君而言故但曰仁义而正在其中
  窃意上章若只又曰君正莫不正亦与此章无异何处见得臣正君意惟上章前有格君心之非之言后有一正君而国定之语方见主于臣当正君之意尔此章但言仁义而正在其中固是但谓直戒人君故不言正则未必然也
  君子深造章 通谓深造之以道是工夫居安至逢原是自得后功效大要在勿忘勿助集注谓有所持循与潜心积虑是勿忘以俟夫默识心通与优柔厌饫是勿助
  按勿忘是不可忘其所有事勿助是不可有所作为以助气之长今集注欲其有所持循句上有君子务于深造而必以道者两句正是为欲进而不以道则无所持循者发若忘则并欲进之意亦忘之矣潜心积虑优柔厌饫八字是对下文急迫求之而言乃是欲进而不以道亦忘之谓也俟夫默识心通与优柔厌饫亦是论工夫当循循有序无凌节躐等之意与勿助亦不相似助则更不说工夫了通惟便以正助为义袭故如此见此意已于前章辨之此不再述
  博学详说章 辅氏曰博学详说则是深造之意也反说约则是自得之意也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与行互相发也 丛说谓上章主于行而知在其中孟子意主于行者为尤重也程子则専主于知故在圈外按上章以道之道集注以为进为之法语录又曰道是造道之方法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然则上章固兼知行而言此章则承其意専以知言之以见知之亦当如此尔辅说此章以知言是矣谓上章以行言则亦未尽当以丛说之言为断
  禹恶旨酒章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集注民已安矣而视之犹若有伤道已至矣而望之犹若未见饶氏谓平日视民便如我著刀伤相似望道或以为望治
  双峰如伤之说虽若深切但于文王民已治矣之意说不去此意正如伤居尔体痛在朕躬之言相类若说民有未安视之如我著刀伤却有意思民已安矣我何故自若刀伤如尔体无伤则朕躬何故自痛双峰本要说得深切而反无意味不若集注之自然也以望道为望治语录或问辨之详矣当考
  君子之泽章予私淑诸人也集注私犹窃也淑善也云云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 发明私窃以善其身解诸人字不顺不若云私窃其善于人文意方顺
  按集注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二句通解私淑诸人四字之意是先解诸人字却解私淑字取其易晓尔况曰以善其身方见所以用其善处发明谓其解诸人字不顺岂不思其上有闻孔子之道于人一句耶抑病其解得句法颠倒耶但发明所谓私窃其善于人而不见所以用其善处信乎造语之难如此
  天下言性章集注曰程子曰此章専为智而发 辑讲这一章本是说性不是说智若把做智说则首尾不类初说性中间又说智后又说故若曰说智则中间足矣又何必兼首尾说 发明毎读此章不能无疑于程氏之说得饶氏此说以读此章意豁然矣此章専言性极是 辑释备载饶说而不引发明此语但自谓今按饶说与朱子之意稍异亦宜知之
  按此章専为智发而先说性者盖性是统体智是一端先说故者以利为本以见发见自然者为性之正智亦性之一端而以凿见恶凿正与利相反岂性之正也哉若大智则自无穿凿而皆出于自然矣故下文又以坐致为说以深明自然之是穿凿之非程子之言无以加矣盖本欲言穿凿之非大智患人不以为然故先说性之自然发见者以明其理之所同乃言智之有独如此者不得为自然之势末又推极其不必穿凿自可以得其理者以晓之双峰谓若说智则中间足矣殊不思前既不明其理之所同末又不推其效之所极则小智之人何以自知穿凿为非理之正但因其故而求之可以得其理哉双峰能以性言程朱岂不能言其为说性耶是固未易以浅近知也发明信双峰深于信朱子其言正不足为轻重也辑释不引发明之说固不为无见矣然犹不忍弃双峰之说以为亦宜知之则虽有见而不甚明存之祇以惑人而已何补于经注之旨哉
  君子所以异于人章以仁存心以礼存心集注以仁礼存心言以是存于心而不忘也 饶氏谓孟子只言以仁存心以礼存心集注乃云以是存于心添个于字便与本文不同孟子之意是把仁礼来存我个心我之所主在于仁礼上我个心安顿在仁上即是居天下之广居我个心安顿在礼上即是立天下之正位
  按语录辩此已详如双峰说则两以字两存字皆下得不顺必须变其语句方得盖仁礼是性心是性之郛郭心能尽性性不知检心仁礼如何存得我个心双峰此说不可晓其以居广居立正位为说亦说以字不顺谓之附会可也
  发明引饶氏之说曰以是存于心添于字便可见孟子意是只把仁义来存于我心此心常在仁礼上无顷刻或离君子异于人以其能以仁礼存于心他人便不能以仁礼存于心我之心安顿在仁上即是居天下之广居安顿在礼上即是立天下之正位 辑释所引与发明同
  按饶氏又曰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是此心常在仁礼上无顷刻之或离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耳他人便不能以仁礼存心饶氏此一段说与前段说本皆是破集注不合添个于字之意非有所发明于集注也发明乃合其二段而一之又删润之以求合于集注之旨似矣但曰此心常在仁礼上与居广居立正位之证则又只是把心存在仁礼上与集注正背不可强合譬之二人在此心不相得乃强使之面目相向若相得者不知其情意气色终不可掩竟何益哉观发明眷眷于双峰如此于不可通者犹委曲与之周旋何哉愚谓其信朱子不如信饶氏于此可见四书中若此类者不一不可不考
  又何难焉集注言不足与之校也 问难字不训校字集注如何做校字觧饶氏曰患字接个难字说下文君子不患正是接于禽兽又何难焉
  如疑难之难亦是与人比校是非之意此承上文此亦妄人而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二句说下来则是以其横逆非人所为故不足与之校耳校字虽非难之正训然难亦校之意也盖不校则患无由生故自无一朝之患不然则妄人所为如禽兽伤人害物无所忌惮若但以为不足患而不见不校之意则是己非彼或以为不足患而与之校则小人之锋亦甚可畏政恐一朝之患有所不免矣古之人如东汉党锢诸贤与阉寺小人同世至与之校而流毒无穷皆起于禽兽其人而以为不足患之所见尔然则集注之意深矣张氏亦作患解 发明辑释引之
  通谓君子待人者恕责己者严恕则不校彼之为妄人严则惟恐己之为常人
  恕则推己之名以妄人与禽兽何异而不与校岂推己之谓乎通毎如此说恕大抵只是宽意耳
  王使人瞷夫子章 发明孟子本意因有以异于人乎之问而对之云我何以异于人哉虽尧舜亦与人同耳集注曰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乃是谓尧舜岂异于人与孟子元文何以异于人哉所指不同矣
  孟子以与人同耳四字明其何以异于人哉之意故集注就以岂有异于人哉释与人同耳之意但言尧舜而不说孟子者见得尧舜尚与人同孟子无异于人不假言矣盖同即无异无异乃所以为同何所指不同之有
  齐人有一妻一妾章集注章首当有孟子曰字 考证王氏曰此与上储子章合是一章盖因储子有瞷夫子之问遂发瞷良人一段言求富贵利达者则诈伪欺人如墦间者君子言行如一何必窃视也恐正是一章非阙文也盖孟子别无瞷字独此处连有之
  王氏不过因二章皆有瞷字故推出此意耳但二章事与意皆不相著恐强合终是费力若以瞷之一字论之则瞷夫子是王欲窃视孟子之高处观果有异于人乎一句可见瞷良人是妻欲窃视其夫之短处观未尝有显者来一句可见此其不可强合一也以全章论之则前章之意已足后章初无发明尧舜与人同之意此其不可强合二也以孟子一书通例观之则一章首尾未尝有不相照应者如荅父不得而子之问末则曰是之谓父不得而子也荅割烹之问末则曰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如此之类不一此章之末以求富贵利达为言与上章即无相关处其不可强合三也况齐王但欲窃视孟子有过人处否初未尝疑孟子有求富贵利达之意而遽荅之如此岂非逆诈亿不信非圣贤之气象也耶岂可因一瞷字偶同而强说以合之哉
  万章上
  首章不若是恝至于我何哉 考证恝无情之貌我竭力耕田云云于我何哉此四句即是恝也盖长息之意正谓舜往于田竭力以供子职足矣而号泣于旻天于父母此意则吾不知盖谓何必如此号泣也孟子推公明高荅之之意则谓孝子之心不如此恝然曰我但竭力耕田供为子职而已矣至若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如哉盖自谓无罪而不复忧也此所谓恝他若孝子之心则不若是故下文推舜之为心云云此所以号泣怨慕也此段集注恐于辞意有所未察试以此思之非惟而已矣何哉文意不碍而前后章旨照应明白
  以小弁小人之诗章所谓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愈疏亦不孝也之意观之则考证释恝字之意不为无征姑备一说以俟知者
  娶妻如之何章 饶氏谓完廪捐阶之事傥无则不告而娶亦焉知其非无当时孟子但是不辨下章咸丘蒙之问孟子责之盖下章是舜身上事此章说象与瞽瞍身上事容或有之是以不辨然尧不告舜必告之云云又况烝烝又不格奸是瞽瞍已底豫了瞽瞍见子如此富贵乌得不喜云云
  谓不告而娶之事为无固有补于世教但孟子又尝自言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双峰以为不辨犹可使果无其事孟子岂肯自然之乎饶氏此段议论大抵皆是朱子或问之所记辟读者考焉可也愚奚庸赘
  捐阶集注捐去也阶梯也引史记为证 考证捐阶与出字相对如捐馆之捐谓下皆去也完廪已下去浚井已出去而瞽瞍焚之掩之盖舜随即捐出不使父母有杀子之恶也史记不得其意集注引之为证似未当史记因先秦古书而成其言必有所本恐未可以为全不足信也考证自备一说足矣岂可遂废史记之传信哉
  考证帝之妻舜则克谐烝乂之后二象曰云云皆战国时俗流传之讹孟子不区区辨其事之有无也后篇荅桃应之问亦然 发明意亦如此辑释引之
  按桃应分明是设辞此章所言有无未可必疑事毋质集注岂不能如此辨耶考证发明必欲言无此事是求多于集注也考证又于子产事下极论其无此事皆不足为高亦无足辨者
  语云盛德之士章是之谓父不得而子也集注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见化于其子则是所谓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蒙之说也 通谓如咸丘蒙之说则所谓父不得而子者以位言者殊不知古语云盛德之士本自専以德言祇载齐栗此事舜之盛德处瞽瞍允若则反见化于其子盛德之中而不得以不善及其子也 辑释亦引通说
  窃意咸丘蒙所问自盛德之士至岌岌乎皆是古语故既述其语又自白不识此语诚然乎哉孟子荅以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此言字语字皆是应咸丘蒙语云此语二语字而言也是之谓父不得而子一句孟子特借其言而反释之犹夫子之求之与伊尹以尧舜之道要汤之意云尔初岂以其言本如是哉集注则是所谓父不得而子者是之一字亦但指孟子所言之旨如此耳如通说则似惟前三句是古语自舜南面以下又是咸丘蒙自释古语之辞未知然否姑存之以俟知者
  万章下
  首章夷恵言风伊尹不言风 语录或者以伊尹得行其道夷恵不得施其志故有此论似不必然亦偶然耳发明以为不可谓之偶然力主得行其道不得施其
  志之说又引论语集注闻其风则来范公严光祠堂记先生之风为证且谓孔子如太极元气之造风不足以言之故道不得行亦不言风司马迁讲业齐鲁观夫子之遗风特于齐鲁观之所指有限故亦以风言 辑释亦引其说
  愚谓但当以语录为正若谓道行则不言风然则书言时乃风诗载十五国风风之所被亦皆不得行其道者邪集注闻其风则来此正为荅问政而言乃强说以为远人未被其泽即是道不行于当时之证此其附会尤为无理且集注朱子所著语录朱子所言朱子岂不能自引之而烦发明为之引耶太史公范文正之言皆是文人一时之笔何尝有意如此分别引以为证皆未的当而所论夫子之事救首救尾尤为牵强皆无足辨者
  圣之清和任时 丛说此章圣字言夷惠伊尹处是以地言与大而化之之圣不同只是清和任到处故谓之圣孔子则是大而化之之圣
  以孟子平日议论推之何尝以三子为非大而化之之圣如荅公孙丑则以伯夷伊尹孔子为皆古圣人也论夷惠为百世师则以圣人发之凡此何以见其与大而化之之圣不同处更以此章集注推之张子曰勉而清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者非圣人之和所谓圣者不思不勉而至焉者也窃谓化即不思不勉而已不思不勉不谓之化不可也非不思不勉不足以言化非化不足以言圣三子之于孔子虽有偏全之不同然谓之圣则皆不可谓之非大而化之之圣矣
  班爵禄章集注此章之说与周礼王制不同 考证按孟子与王制无大异但周礼所言五等封疆大相悬绝意者王制孟子皆以田言周礼则以地言且如乃命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则是田方百里而山川附庸则方五百里也云云
  恐不可如此臆度毕竟孟子言于诸侯毁籍之后王制成于汉儒之手皆不能无差讹处出车计乘皆以田计田方百里千乘之车从何而出周礼亦是未成之书又出于河间女子之口先儒于其所言互有疑信况周礼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鲁实侯爵柰何引以为证要不如阙疑之为愈也
  敢问友章集注此言朋友人伦之一所以辅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为诎以匹夫友天子而不为僣 通谓中庸五达道于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不言交独曰朋友之交集注云天子友匹夫不为诎匹夫友天子不为僣此易所谓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即中庸所谓朋友之交也
  通既引中庸君臣不言交朋友言交为证又引易上下交之说以证朋友之交殊不思易中所谓上下正是君臣不可牵一交字以合于朋友交之说也
  交际何心章殷受夏至为烈十四字集注谓语意不伦李氏以为此必有断简或阙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阙之可也 或问引赵氏等三说欲择从其一朱子又以为如赵说则辞受二字与上下文亦不相似考证据其亡父桐阳散翁之说以赵说亦自可通云云
  赵说既为或问集注之所不取桐阳散翁乃以为亦自可通何哉夫解经但求可通不顾牵强朱子岂不能之而有待于散翁耶考证正不当阿其所好存此凿说以眩学者
  集注此章文义多不可晓不必强为之说 考证此章初问交际辞受孟子亦告以受而万章因以受御为喻因告以辞万章因受御之非而讥君子受诸侯之馈孟子又辩受御之说因以猎较为喻万章遂问猎较之非而孟子又明簿正祭器之礼因及孔子之仕有三其间问荅一节生一节所难看
  按集注所谓不可晓是殷受夏至为烈十四字与猎较簿正祭器之类与考证所谓难看不同
  告子上
  首章集注告子言人性本无仁义必待矫揉而后成如荀子性恶之说也 辑讲告子谓人性不可以为仁义矫揉之则可以为仁义犹𣏌柳本不可以为杯棬然不知性者人所禀之天理这天理即是仁义是顺此性做去便是自然不是矫揉譬如𣏌柳之可为杯棬者毕竟是木之曲直顺𣏌柳之性以为杯棬何尝害于𣏌柳自孟子观之则是顺𣏌柳之性以为杯棬自告子观之则是戕贼𣏌柳之性以为杯棬
  按双峰此说自起首至便是自然不是矫揉一段皆是自譬犹𣏌柳以后皆失之其以曲直为顺𣏌柳之性为杯棬者是本颜师古说窃恐未然洪范未曰曲直蔡𫝊曰曲而又直也朱子曰谓生而有曲有直盖谓木之生也枝干自然有曲有直何尝以为可以斩伐矫揉为曲直哉斩伐矫揉则𣏌柳不得遂其生矣故曰戕贼双峰谓顺𣏌柳之性以为杯棬何尝害于𣏌柳此只是解曲直之义不同所致斩伐矫揉谓之无害于𣏌柳可乎至谓自孟子观之自告子观之之意尤为可疑孟子子能顺𣏌柳之性与将戕贼𣏌柳二句乃是反诘告子正是明其不能顺𣏌柳之性必将戕贼之而后可初岂谓孟子能顺其性而告子不能耶至下文如将戕贼𣏌柳而为杯棬方是说出告子本意盖告子才以𣏌柳杯棬为喻便差失了双峰谓孟子之见如此殆不其然
  考证黄文肃谓告子诸问孟子但折之无言而欠于断语金氏就其𣏌柳而断之曰𣏌柳柔韧有可为杯棬之性故揉之可为杯棬人心本善有为仁义之性故可充之为仁义不必深辟其矫揉之失盖人为气禀所拘者谓不资矫揉不可也
  考证是窃饶氏意而脱胎换骨以为己说者也愚己辨饶说则不必辨此矣但孟子只说本然之性未说到气质上矫揉二字如何著得金氏乃欲代大匠斵不亦异乎
  性犹湍水章集注告子因前说而小变之近于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善恶混之说 辑讲湍水杞柳只一般告子之意谓善恶皆性之固有随人所习而生如𣏌柳本来不是杯棬矫揉而后为杯棬如水本无分于东西决之而后有东西如集注之说则𣏌柳湍水之喻不无异矣而双峰以为只一般窃意告子前章以性对仁义而言则曰为此章以性对善不善而言则曰无分仁义是善则人性未为仁义之前未是善之意可知以人性为仁义犹曰以本来未善物事为善物事相似故集注以为如性恶之说善不善虽人性皆可为然方其未为善不善之性前却是个儱侗无分别物事既未有所谓善亦未有所谓不善善与不善直待既有所作为之后乃分耳故集注以为近于善恶混之说告子以杯棬比仁义以东西比善不善则仁义只是善可见双峰不提起仁义善不善之言但以杯棬东西对言其一般可谓不尽乎人言之意矣且双峰谓善恶皆性之固有则告子前章若曰善为性所固有则又何必以为仁义言哉为之一字可见告子以性之本不是善矣告子后章若曰善恶皆为性所固有则又何为以无分于善不善言之无分二字可见告子以性之本无善不善矣双峰此说却正得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善恶混之正意而于集注前章如性恶之言此章近于二字之旨皆有所未合盖有意于立异非误也读者详之
  性无善无不善章恻隐之心云云集注前篇言是四者为仁义礼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扩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体故言有不同耳 通曰云云前以辞让为礼之端辞让皆以发于外者言此曰恭敬则兼以外与内而言故不必言端 辑释亦引通说
  如通说则仁义智三者皆以礼故不得言端耶假如所言则孟子何为不但言辞让耶殊不思端只是性之发于情者辞让恭敬均之为情耳何独辞让可以言端而恭敬不可以言端哉然则此章不言端者不过如集注之说而已但通者分外与内为说岂非因集注前章犹有物在中而端绪见于外与此章恭者敬之发于外敬者恭之主于中之言而推之欤殊不思前章如有物在中之中是指性之本体不可见者言端绪见于外之外是指情之发动有可见者言此章发于外之外主于中之中皆是指情之发动处说但以见于容存于心为外与内之分耳对性而言则皆用也读者宜自考焉
  恭敬之心 考证前篇云辞让不若此篇云恭敬之备且如见一人来便肃然恭敬及其交际然后辞让之端发又恭之一字已该辞让二字
  窃意前章欲其扩充故言辞让辞让较之恭敬为向外也此章主于体认故言恭敬恭敬较之辞让为近里也向外则于扩充为较易近里则于体认为较切不然孟子岂不能两章皆以恭敬言之而容其一备一不备耶
  牛山之木章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集注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测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难不可顷刻失其养 辑讲孟子说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则后面所引心之出入亦只指仁义之心而言集注云神明不测似又専说向知觉上去恐非孟子之意盖心者性与知觉之合
  按朱子中庸序曰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云云详味此意则仁义之心固未尝无知觉也盖心只是共此一个知觉但知觉原于性命之正知觉从义理上来者即为道心即为仁义之心耳知觉生于形气之私知觉从物欲上去者即为人心即为私心耳非知觉専主于形气而无预于仁义也双峰毎以仁义之心对知觉之心而言如曰心者性与知觉之合固是但其承上意来则似以仁义之心为性为道心知觉之心自为知觉为人心者殊不思知觉岂人心之所得専哉若曰知觉果人心之所得専则仁义之心反顽然无所知觉耶若曰人心又自人心双峰不以知觉之心当之则是人心道心之外又有一个知觉之心反成三心耶恐皆未安窃意心只有一个心舍知觉无以当之这知觉亦不可岐而二之只因放去收回便有人心道心之辨及至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则又只是元初一个知觉故朱子才说心之神明便欲人之不可失其养得其养则便是道心为主了又何可疑若如双峰说知觉自为知觉之心此则决然可疑者也况此章有存亡出入四字若谓孟子非指知觉只指仁义而言则方其亡而出时便是此心逐物去了曾谓仁义亦有逐物者乎以此见朱子神明不测四字与仁义之心既无所背于存亡出入之旨又无不通双峰不必致疑可也载观语录有曰孔子正是直指心之体用而言其周流变化神明不测之妙心一也操而存则义理明而谓之道心舍而亡则物欲肆而谓之人心亡不是无只是走作逐物去了自人心而收回便是道心自道心而放出便是人心云云读者玩此而有得焉则双峰所疑不待辨而自明矣愚大学正心章所辨与此相发知道者宜必有以正之
  鱼我所欲章章末集注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生死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察于斯焉 发明此章前一截反复发明舍生取义是说人当托孤寄命之大节时事中间食羮不受是说一饮食之小节时事然其能决一死以全义则无分于大小也不食非礼之食盖是指此以证人皆有羞恶之心以实上文人能舍生取义之意集注谓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亦并前一截舍生取义处论之古之君子当舍生取义时非徒慷慨杀身实能从容就义如张巡颜真卿之徒所谓危迫乃事势之危迫非谓舍生就义者之仓皇失措也不受非礼之食而死如齐饿者不受嗟来之食之类古来真有此等人然谓其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又谓有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者盖危迫之际物欲不萌义理之心感发有不可遏故往往能决死生若宴安之时物欲易行私意何极义理之心多至迷溺故或不免至于计较丰约亦势使然也云云 辑释亦引此说
  窃意集注章旨此意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二句是包括章首至贤者能弗丧耳五节之意盖此五节只是反复发明人皆有羞恶之心之意熟读可见或能决生死于危迫之际一句是说一箪食至乞人弗屑也一节之意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一句是说万锺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一节之意盖孟子正是以二节相对言之观下文乡为今为之言可见盖乡为今为一节正是以二事相形比较使人即此思之以毋失其本心而已章旨所谓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察于斯焉一句正是指后一节之意而言发明惟泛看了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二句不知其为包括五节之意遂欲但以能决生死于危迫之际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二句该尽一章之旨故谓朱子能决生死于危迫之际亦并前截舍生取义处论之可谓误矣既㸔朱子意不出于是反隐然有不满朱子决生死于危迫之言不可以言前截舍生取义之意如曰古君子当舍生取义时非徒慷慨杀身实能从容就义数语可见其微意矣却又不敢明破朱子遂谓所谓危迫乃事势之危迫非谓舍生取义者之仓皇失措也又引齐饿者不受嗟来之食等事以证不受呼蹴而食者为亦能舍生取义非仓皇失措之意详其用意皆是又欲为朱子出脱危迫二字而发殊不思果如所言则然能决生死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上曰然能下曰而不免正是共指此一人而言与经文乡为今为之言正相应然则张巡颜真卿于危迫之际虽能决生死如此设或至宴安之时亦不免于计丰约耶朱子之意其不出此也必矣发明只因看不亲切便欲立论遂致泛滥支离因误致误良可为观书卤莽便务著述者之戒因书以自警云
  仁人心义人路章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集注云云盖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义理昭著而可以上达不然则昏昩放逸虽日从事于学亦终不能有所发明矣 辑讲孟子上面说仁人心也是把这心做义理之心若把求放心做收摄精神不令昏昧放逸则又只说从知觉上去恐与上面仁人心也不相接了 发明既引饶说又自为说以继之大㮣不出此意 辑释亦引辑讲发明之说但皆与饶说元文少异盖皆是删润之以求合于集注也
  双峰此说盖为破集注志气清明与昏昧放逸数语而发但谓又只说从知觉上去之疑又与前牛山之木章所论无异且如放心是驰鹜以徇欲于外之谓若不说知觉但说义理则天下岂有谓之义理而亦徇欲放逸于外者耶以此见得虽说从知觉上去却于义理放逸之意两无所妨其详已于前章见之此不再述按此章四段所谓心字初焉仁人心之心固不待论第二节放其心不知求之心是承人心得失而言亦皆指仁而言无疑第三节有放心不知求集注谓上并言仁义而此下专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乎仁而义在其中矣何尝以心为不指仁而言耶既曰此下専论求放心则包第三第四节二心字而言可知双峰又何疑乎读者详玩语录及愚前章所引朱子之言知知觉非人心之所得専则此章集注之旨较然矣发明不能辨其谬妄反又删润其说以附于编使若与集注相发然者而实则不然其误后学甚矣辑释尚何尤乎
  钧是人也章集注引范氏心箴曰云云一心之微众欲攻之云云君子存诚克念克敬云云通谓此言道心本乎义理之正然发于义理者甚微而役于形气者甚众又曰君子存诚即是诚者天之道不待思而得者克念克敬念即是思是思诚者人之道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乾九三言诚坤六二言敬云云 辑释亦引通说而删润之
  以一心之微为道心惟微之意以存诚与念敬为天道人道乾道坤道之分恐皆求之太深窃意一心之微与上文是身之微皆不过言人身在天地间此心又在人身之中皆极为微细耳君子存诚克念克敬亦不过言存诚故克念克敬克念克敬即存诚之事耳非存诚自存诚念敬自念敬也通说未知果得范氏意否姑记乎此以俟明者之折衷焉今观辑释引之而去其道心与天道人道之分亦可见
  此天之所以与我者集注此三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而心为大 饶氏谓不须合三者说只说天把这心与我教我去思便能御众体此即立其大者
  按孟子上文并言耳目与心之官是兼小体大体立论至此总以此天之所以与我一句结之则此句是合三者说可知惟此句是合三者说故下文又以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二句承之上下文既皆兼论三者不应中间一句独举一而遗二也双峰岂未之思耶
  饶氏又谓集注不曾把思做立其大者却谓有以立之则事无不思如此则又先要做立底工夫又做敬上去了然此章在思而不在敬箴中敬字是范氏意非孟子意
  双峰惟以此天之所以与我一句不须合三者说故如此见尔殊不思集注之意不过以为不从耳目而从心便是立其大者立其大者便是事无不思孟子之意虽在思不在敬然能思则敬在其中集注亦只顺孟子之意释之耳盖非敬则不能思孟子虽不说学者则不可不知也范氏之意又岂有悖于孟子之意者哉愚按双峰之说止于此篇观其于四书中所见不同于朱子者十居其九岂朱子十无一得双峰十无一失如是其悬绝耶不过双峰平日务欲自立门户不肯为朱子下故其门人承其风旨往往皆逢其师之私心以求集注之瑕疵以启双峰之立异双峰亦是骑虎之势不肯默然自谓无说所以虽无可说处亦千方百计寻一异说以高于朱子其意亦未必自谓可以取信于来世不过但得门人一时尊己过于朱子足矣但其门人率皆无见不能辨别惟有翕然尊信辑而录之以传于后遂为圣经贤传无穷之窒碍诚可痛也愚毎于其似是而非之所在虽不能洞见而尽识然亦有灼然知其不然者未尝不为朱子愤悒而不能自已也是以不顾僣妄而时与之辨白知我罪我未暇顾也惟同志其裁正之
  仁胜不仁章与于不仁终亦必亡集注与犹助也终亦并与其所为而亡之 发明采张氏曰云云是则同于不仁之甚者其沦胥以亡也必矣
  按张氏释与字亡字之义与集注异集注与犹助也之说与大舜与人为善之与相类甚有意味若训以为同则为仁虽不力又安得便同于不仁而又甚耶亡字之义犹未说不仁者亡而反说为仁不力者亡恐亦不是灭亡之亡宜集注但以为亡其所为也发明兼存而不之辨何哉
  告子下
  首章以礼食 考证如典礼所载进食之礼与饮食之制其变则如不食嗟来之食者曾子曰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
  以礼食只当以进食之礼饮食之制为证若嗟来之食不谢则终无可食之理宁死而已不可以小害大贱害贵也观于上篇乡为身死而不受之意可见矣
  章末集注此章言义理事物其轻重固有大分然于其中又各自有轻重之别圣贤于此错综斟酌毫发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寻亦未尝胶柱而调瑟所以断之一视于理而已 通谓错综者分经纬不差毫发故不肯枉尺而直寻斟酌者量浅深不差毫发故未尝胶柱而调瑟
  分错综与斟酌而释之如此然乎窃意集注之意只是错综而斟酌之耳未知然否请因此段集注而释之以明其义其曰义理事物其轻重固有大分者盖义理指礼而言事物指食色而言以义理对事物言之则义理重而事物轻此其大分然也曰然于其中又各有轻重之别者谓二者之中重者之为义理又自有轻有重如礼食亲迎其轻也紾臂逾墙其重也轻者之为事物亦自有轻有重如寻常食色不关利害不待论者其轻也饥而死不得妻其重也曰错综斟酌毫发不差者谓以其轻重大分之中各有轻重者交互总挈以斟酌裁度而从其宜不使有毫发之差也如既以礼之轻者对食色之重者言又以食色之重者对礼之重者言此错综之意也以礼轻者对食色重者言则礼有时而不可拘以食色重者对礼重者言则礼无时而不当守此则错综而斟酌之之意如此则自无毫发之差矣曰固不肯枉尺而直寻亦未尝胶柱而调瑟者所以明其不差毫发之实也不然如任人但知食色有重于礼者遂谓礼皆可轻而昧于轻重之大分则其失必至于枉尺而直寻如屋庐子但知食色之为轻礼之为重而不免为各有轻重者之所紊则又无以处之此其失必至于胶柱而调瑟二者皆不能错综斟酌之过也圣贤岂为之哉然虽如此又岂率意妄作之谓所以断之亦惟一视夫理之当然者而已管见如此未知视通为孰是也
  先名实者为人章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集注云云其见几明决而用意忠厚固非众人所能识矣 通谓明智也决勇也忠厚仁也夫子一举而三德存焉岂众人所能识也
  非见几明决之难识乃见几明决而用意忠厚之难识也后世如穆生以醴酒不设而去亦可谓见几明决也矣然而岂难知哉夫子以女乐而有去志此见㡬之明且决也若于此时而遽去则虽众人亦岂不识惟夫子不欲显其君相之恶又不欲无罪而苟去故不于女乐去犹俟膰肉不至而后行此其用意之忠厚也惟如此是以为女乐去之迹终于不露而见㡬之明且决者人亦终莫能识至于以为为肉以为为无礼者并与用意之忠且厚者亦莫之识矣所谓众人不识者如此而已通谓一举而三德存故众人不识集注正意似不在此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章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今鲁方百里者五 语录论王制与孟子同而周礼诸公之地方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郑氏以王制为夏商之制云云 朱子曰郑氏只文字上说得好看然甚不晓事情云云
  愚窃谓万乘千乘之国分明是一个万乘之国当十个千乘之国孟子首章集注亦有毎十分而取其一之言到孟子说班爵禄处却说方千里方百里汉儒以开方法计之则方千里有方百里者百诚若可疑窃意孟子平日说话不甚著相只举大纲以见意尔初未说到开方法上曰千曰百不过亦是十分取一之意而已如此则所谓方百里者五亦只是五倍初封之时半于千里之国而已观春秋之鲁其地岂不半于千里之国想孟子当初亦只以方千里之国为方百里之国十个初不计开方法之何如也朱子尝谓其疏通简易自成一家即此意耳兼古人说地之里数恐亦自有不拘开方法者如苏秦说楚地方六千里又说魏地方千里若以开方法计之则方六千里中间当有方千里者三十六楚在荆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间魏与之为敌国安得有许多地又如何当得三十六个魏若以意逆之则楚地不过方千里者六当得六个魏而已秦不拘开方法言之而似过于多孟子不拘开方法言之而似过于小其意却正相类学者亦不以开方法为拘而说之则庶乎可通矣愚也未敢自信姑记于此以俟明者之裁正焉
  今之事君者曰章约与国战必克 考证从横攻战之臣
  考证前以连诸侯为専指连衡之人不言合从者今又兼从衡之臣为约与国之训可见自相抵牾
  君子不亮恶乎执章 通谓此若与君子贞而不谅意不同须看孟子一执字贞者正而固也固字已有谅之意已包执持之意合孔孟之言观之不贞不谅不可执也谅而可执可知其贞矣
  窃意谅对贞而言则为信之小者虽信亦未必正故曰贞而不谅専言亮则但为信而已不信则无所执故曰不谅恶乎执亦犹泰之一字大学以之与骄并言则其泰为侈肆论语以之与骄对言则其泰又为安舒所对不同则不害其为字虽同而义之善恶自不同也况谅字在论语三言之贞而不谅匹夫匹妇之为谅此二者固皆未得为善友谅之谅则已善矣孟子之言又何为而不可哉
  舜发畎亩章动心忍性 通谓孟子尝曰不动心曰养性此曰动心忍性何也曰彼言不动心是处富贵而富贵不能动其心譬之水动心是浚得源活水滚滚出来不动心是水之流不为泥沙所溷不为波涛所汩云云辑释亦引此说
  此段说不动心处似未当朱子尝曰公孙丑非谓孟子以卿相富贵动其心谓霸王事大恐孟子担不过有所疑惧而动其心也集注意亦如此盖谓不以富贵动心不惟说低了孟子亦与后面知言养气之意不相当今曰富贵不能动其心不为泥沙所溷不为波流所汩正与朱子意背愚请从而改之曰不动心是道明德立则自然当大任而无所疑惧譬之水不动心如水之积也极厚故其负大舟也不患于无力
  尽心上
  首章 语录问尽心只是知得尽未说行否曰初间亦只谓知得尽如大学诚意一般盖所谓尽心者言心之所存更无一毫不尽好善便如好好色恶恶便如恶恶臭如所谓尽心力而为之 语录又有一条如此说尽字 集疏亦以尽心为诚意
  按集注及其馀语录皆以尽心属知惟此段语录如此说尽字殆朱子未定之说欤集疏又是祖述此说想亦未为的当但曰初间亦谓知得尽则初间之说又正是集注之意岂朱子晚年所见如此集注未及改耶疑不敢质姑志之于此云
  耻之于人大章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集注但无耻一事不如人则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耻其不如人则何能有如人之事于义亦通 辅氏谓前说指机变之人而言后说则泛言人不可以无耻之意前说痛切后说较缓 发明举辅说而断之曰前说以不耻为无耻不如后说之明顺不费辞 辑释亦引发明之说
  详辅说不惟有契于本章集注其义亦通之微旨又且无悖于朱子二说兼存则前一说胜之凡例且训不为无之费辞孰若上下文意不相承之费说发明过矣
  霸者之民章集注首节引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以释皥皥之义后节引舜耕历山田者逊畔陶河滨器不苦窳以证过化之义 发明皆以为此帝者之事集注借之以证王者之政
  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者初无二道何莫非王政耶观孟子离娄首章以尧舜之道与仁政对言又以仁心仁闻与先王之道对言可见帝王之无二道发明帝事王政之分别异乎吾所闻矣宜辑释不引之也
  所过者化所存者神 发明所存主者谓其体也所过者化以其所存者神犹忠为体恕为用也而此二者又以存神为之主焉 辑释亦引此说
  按孟子先言过化后言存神集注以身所经历处即人无不化释过化之义而以舜事为证以心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释存神之义而以孔子事为证经注皆不见二者相为体用之意盖过化属身是无心于使人化而物自从之化者存神属心是心有所存主矣但其应甚速乃见其神耳今曰所过者化以其所存者神则是过化又以存神为体则便有所存主只当属之心不可以言过化矣以此见得过化自是过化存神自是存神分明二事不可以忠恕相为体用者比也果如发明之分体用则只是存神一事过化不成过化矣或疑如此则舜能过化而不能存神孔子能存神而不能过化耶非是之谓也圣人固非能此而不能彼但舜此事却只可以证过化孔子此事却只可以证存神集注亦只以二圣人偶有此事引为此二句之证非谓二圣人平生只有此二事也尚何疑乎若就二圣人而推之则舜之从欲以治四方风动又是存神之意夫子之至是邦必闻其政又是过化之意触类而长可也明道谓存神在己过化及物朱子于或问谓其曰在己者盖以化者无意而及物此则诚于此而动于彼但其感应之速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则所谓神耳详此则二者不无有意无意之辩矣发明引明道或问此说于编而自为说乃如此殆亦未之思耶
  良知良能章 发明辑释皆引张氏曰上言良知良能下独曰知者盖以知常在先故也
  无不知爱亲敬兄固是良知无不爱亲敬兄即是良能盖因孩提之童无有不能爱其亲敬其兄者乃见其知耳非先知而后乃能也故集注统而言之
  有事君人者章 发明引张氏曰能全天生此民之理谓之天民以其在下而未达故谓之民大人即天民之得时得位者也若伊尹在莘野则为天民出佐商则为大人也
  天民大人皆以德言而不无高下集注语录辨之详矣如张说则是二者只以位而分德固无优劣也殊不思容悦安社稷二者何尝以位分哉发明悉去语录独采张说而不与别白误人甚矣宜辑释不引之于编也至于发明后段所自为说者又不免分其优劣可谓主见不定自相抵牾其亦不善于发明也夫
  发明云云容悦以富贵累其心者也安社稷为悦则以功名为重矣若天民者以道德为重然犹未能无意于功名也若大人者则纯以道德为重功名不足以动其心矣 辑释亦引此说
  此是因靳氏士有三品之说而敷演以配之也其言容悦者是矣言安社稷者则近似而有所未尽盖志富贵是为利志功名是为名程子所谓为名为利虽清浊不同然利心则一也盖以有为而为便是私意故耳以安社稷为悦者为所当为初无所为所以集注断以为忠若欲以安社稷为功而得名则是有为而为不足以为忠矣疑似之间毫厘之辨不可不察况以未能无意于功名与功名不足动其心强配天民大人则其不合明甚曽谓伊吕亦为立功得名之故而出哉靳氏士有三品孟子臣有四等发明强析三品以配四等空自费力无补经注之旨也
  广土众民章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 通谓前言君子三乐所乐在所性之中君子所乐之所乐在所性之外何也曰中天下而立逹而在上者之事君子之所性固不以逹而在上有所加也故君子虽乐乎此而其所得乎天者不在此也或曰集注前谓斯道传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此谓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皆曰道泽而此所性不存何也曰斯道传之者众万世之泽也其道大行一时之泽也况其道大行必中天下而立者能之是道有待于位而后行不如是则不能行此君子虽乐乎此而其乐自是性外之乐若夫尽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乐乎己者教而育之以己之天觉彼之天圣人之心深乐乎此而其乐即是性中之乐且孟子于三乐则曰王天下不与于中天下而立则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间哉 辑释亦引此说
  通此一段议论反复二三百字首尾只用意分别乐在性中乐在性外而卒不见要领至末乃曰孟子于三乐则曰王天下不与存于中天下而立则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间哉观此数语则知其不过以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至中天下而立正是王天下者之事而君子却又乐之被其纒扰分拨不开故费许多辞说耳殊不知三乐而王天下不与者不以位为乐也至于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则乐者自是乐无一夫不被其泽耳亦非以位为乐也非以位为乐则与王天下不与存之意又何异乎盖非以得中天下而立为可乐是以得定四海之民为可乐耳然欲定四海之民非中天下而立则无以致之故孟子不得不如此说也若但曰中天下而立君子乐之而不及定四海之民之意则是全以位为乐正与王天下不与存之意相悖失孟子之意矣通所谓中天下而立逹而在上者之事君子虽乐乎此数语并不及定四海之民之意正坐此病所以不得其旨殊不思此所谓乐却全在定四海之民一句上观集注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之言可见此乐与前所谓得英才教育之乐皆是及物之乐特因穷逹而所及有异非此浅而彼深也若如通说以万世一时为浅深则孔孟之汲汲皇皇去齐去鲁适齐适梁固未尝不欲其道之大行也胡为先一时之泽性外之乐而后万世之泽性内之乐如此哉以此观之通又何必强援前章三乐入此章所性之中耶所性固不以穷逹而加损三乐又何加于所性之全体乎
  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章集注此章言柳下惠和而不流与孔子论夷齐不念旧恶意正相类皆圣贤微显阐幽之意也 通谓人皆知夷齐之清而不知夷齐之清而有量人皆知柳下惠之和而不知其和而不流孔孟之言皆阐幽意微显是带过说
  夷齐之清下惠之和人皆知之此便是显处二章皆不及之非微显而何夷齐之不念旧恶下惠之不易其介人皆莫知此便是幽处此二章特表而出之非阐幽而何通谓微显是带过说岂其然乎今观发眀所言与愚意正合显见通之未当辑释乃兼存二说而不与折衷何耶
  辑释引发眀谓微显阐幽四字出杜预春秋传序云云按易下繋有微显阐幽四字杜氏特引而用之尔
  仲子不义章不义与之齐国而不受 考证孟子本意当以仲子不义为句与下文舎箪食豆羮之义相反对谓仲子不义设若与之齐国而不受人皆信之然此特义之小者与舎箪食豆羮之义何异惟君臣上下此乃义之大者而彼皆无之此不义之大者也以其小义而信其大义奚可哉此断其为不义之辞也
  窃意若不以不义字连下文为句何以见得不受齐国为义之小者苟齐国义所当受而不受虽义之小者亦不可得而称矣惟于所与不义而不受乃见其义耳但以亡亲戚君臣上下为不义之大则此不过舍箪食豆羮之小义耳然则点句但当以集注为正
  食而弗爱章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虚拘集注此言当时诸侯之待贤者特以币帛为恭敬而无其实也 发明引张氏说恭敬存于中而仪物实于外所以为内外之宜文质之中也恭敬虽存而无以实之于外君子亦恶夫虚拘也昧乎此不陷于兽畜则失于虚拘君子不然也 发明按朱子以两恭敬字作两意说张氏于两恭敬字只作一意说 辑释亦并引二说
  发明隐然有主张说之意窃详集注之意君子为贤者张氏之意以君子为待贤者之人盖张说是以恭敬币帛皆不可无若以君子为贤者则又嫌于贤者不宜以币帛为轻重故只得如此说耳况当时诸侯之交贤者必无无币帛之理观于季任储子一则曰以币交二则曰以币交之事可见集注此意正合夫子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与孟子引书以荅屋庐子之意而虚拘二字张说似亦不如集注之顺当更详之
  形色天性章 集成陈潜室曰孟子形色为性是引形气入道理中来告子食色为性是逐道理出形气外去霄壤之分 通发明辑释皆引之
  形色是吾身所有如貌言视听之类此便是物则之物有物必有则则便是天性食色是外诱之私如饮食男女之类此便是物欲之物我但甘之悦之而已甘之悦之只是欲遽以此为性则人将认人欲为天理人心愈危而道心愈微矣要之告子所言便如孟子以耳目口鼻四肢之欲为性者相似皆是气禀之性但孟子曰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则是断制人心而不敢过之意况下文又自以仁义礼智天道言本然之性乎告子但以此为性知有气而不知有理必将谓欲是吾性所有若必求得之而不知检制则人欲肆天理灭其害有不胜言者矣所以孟子力辩之
  道则高矣美矣章章末集注此章言道有定体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高不可贬语不能显默不能藏 发明道有定体谓中道而立教有成法谓绳墨彀率卑不可抗高不可贬申言道之有定体也虽语有不能显者谓引而不发虽默有不能藏者谓跃如 通道有定体故卑不可抗高不可贬是之谓中道而立教有成法故语不能显默不能藏而在乎学人之能者从之
  意者道有定体卑不可抗高不可贬三句是正公孙丑所言之失教有成法语不能显默不能藏是明孟子绳墨彀率不可改变之旨与君子引而不发以下四句之意辅氏尝曰惟其道有定体故教有成法愚亦曰惟其卑不可抗高不可贬故语不能显默不能藏盖知道之有定体则知卑之不可抗高之不可贬矣知教之有成法则知语之不能显默之不能藏矣但孟子只言教有成法之意而道之有定体者自在其中只言语不能显默不能藏之意而卑不可抗高不可贬者自在其中何则盖公孙丑疑道之高美不可及欲孟子自贬以示之是不知道体之有定卑者不可抗而高高者不可贬而卑也故集注以孟子之意言此三句以正其所言之失卑高便指道体而言所以不可抗贬者正以其体之有定也孟子绳墨彀率之譬是指教者之法以示之匠羿所以不为拙工拙射改绳墨变彀率者正以教有成法不可得而改变也教法之所以有成不可改变如此者岂非以道体之有定故欤下文引不发中道立语不能显之谓也跃如而能者从默不能藏之意也语默是指所施之教而言观其不能有所显藏如此则教其可不有成法也哉然则语默之所不能显藏者何物也不过曰斯道不可抗贬之定体耳愚因发明以中道而立为道有定体故述所见于此云通者虽庶㡬焉但集注云此章言则是此六句该尽此一章之旨也而通只以末后二句当之然则集注何以不曰此二句言云云耶窃尝谓集注凡于包括章旨处未有不顺文解义该贯无馀者而发明于此章及鱼我所欲章皆不得其旨他编亦有如此者读者考焉可也
  尽心下
  首章不仁哉梁惠王也 通谓七篇之书始则勉梁惠王以仁义终则言梁惠王之不仁孟子其有意哉轲书本七篇每篇分为上下自赵氏始耳若不分则此章在尽心诸章之中而已通以为终言梁惠之不仁抑孟子意乎
  尽信书章流杵集注杵舂杵也或作卤楯也 考证金氏按卤乃温卤之卤谓血流地生卤尔
  果如所言则孟子何为不信之耶
  有人曰我善为陈章王曰无畏云云集注书泰誓文与此小异孟子之意当云云云 四书通本无当字谓孟子之意下诸本皆有当字剩宜去之
  按孟子所引与泰誓本文小异故集注曰孟子之意当云盖谓泰誓本文自如彼若顺孟子所引文意解之则当如此尔通以为剩而宜去抑朱子意乎
  杀人亲章 考证散翁曰详此章文意似于两人字读谓杀人父兄之人是亦杀其父兄亦字如犹字于本文为通
  古人于父兄之仇无不报复者观于不共戴天不反兵之礼可见况已杀人之父兄则人亦将杀己之父兄亦势所必至者集注之言尽矣不知有何不通而散翁欲如此通之耶且如所说则于章首吾今然后知章末然则非自杀之也一间耳之言又如何通之耶
  不仁而得国章 辅氏谓不仁而得天下如曹操司马氏及五代之君皆是也 发明亦以秦隋五代为不仁而得天下者
  得天下当以纲目有正统处为是曹魏五代要亦不过得国之大者耳
  民为贵章集注天子至尊贵也而得其心不过为诸侯耳是民为贵也 发明得乎诸侯为大夫集注不及之者以上句包之君总天子诸侯而言
  天子至尊贵也且不重于民诸侯不假言矣
  稽大不理于口章忧心悄悄愠于群小集注诗邶风柏舟篇本言卫之仁人见怒于群小孟子以为孔子之事可以当之
  按今诗传朱子以柏舟为妇人不得于夫而作群小众妾也此则本小序以为仁人见怒之诗岂集注乃诗传未定之说欤
  性也有命命也有性章语录前节性字指气质而言命字合理与气而言云云后节命字専指气而言性字専指理而言云云 考证有命焉之命是气之理命也之命是理之气何谓气之理是就气上说而理在其中为之品节限制何谓理之气是就理上说而气却于其中有清浊厚薄之不同 丛说意亦犹此
  此不过因语录之意而少变其语句以为说要之反不若语录之易晓也但曰命也之命是理之气则与语录之意微异要之此节性即是指理言则命字専指气无疑考证强欲牵带下面性字之理上来说此命字故曰理之气只要与前节气之理作对其实此命字本无兼理之意只以语录为断可也
  曾晳嗜羊𬃷章
  读者多疑此章前只言羊枣而公孙丑仍以脍炙为言不知脍炙与曾晳有何相干盖公孙丑以为脍炙美于羊𬃷曾晳宜亦嗜之是脍炙羊𬃷二者皆为曾晳所嗜今曾子乃食此而不食彼故疑而问也
  由尧舜至于汤章见知闻知或问禹皋之徒本皆名世之士伊尹太公又汤文之师非必见其君而后知之汤文孔子又生知之圣亦非必闻前圣之道而后得之也此其曰见而知之闻而知之者盖以同时言之则臣当以君为主以异世言之则后圣当以前圣为师学者不以辞害意可也 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集注林氏曰云云然而已无有见而知之者矣则五百馀岁之后又岂复有闻而知之者乎 考证此章大意谓自古五百馀岁而圣人出在当时必有见而知之者在后世则有闻而知之者今去圣人之世未远去圣人之居又甚近而曾思辈又皆亡已无有如是见知者则亦恐遂无复有如是闻知者矣
  按考证之意是以曾思为见而知者但其已死则不复有耳愚窃以为不然尧舜汤文之时见而知者又何尝百年不死耶正恐曾思之徒未可以当见知者耳盍以或问之意而推之乎见知者既非必见其君而后知闻知者亦非必闻前圣之道而后得曾思之徒正是见夫子而后知之者耳愚故谓其未可以当见知之列也孟子之意正不以亲相授受者为见知若必待亲相授受而后有见而知者则五百馀载之后又何所授受而有闻知者乎禹皋之于尧舜伊吕之于汤文虽则同世然非有资于君而知其道也不过偶然契合而知之耳若武王周公之圣而不与见知之列者亦以其与文王事同一家未免有亲相授受之迹故耳然则曾思之于夫子事同一门实出于亲相授受者宜亦不得为见而知之者也如此则夫子在时既无偶然契合如皋禹伊吕之于尧舜汤文者矣五百馀岁之后又安有偶然契合如汤之于尧舜夫子之于文王者乎孟子所谓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者此也孟子与集注之意皆以为当时无见知者其意未尝以曾思诸人为见知者考证毋乃不得经注之意乎先儒亦有以见知为易于闻知之说盖亦考证之见也知此则知道矣陆象山有言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北海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此可以为同时同地者之一证矣又言千古之前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古之后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此可为异世异地者之一证矣象山此言虽别有所指然孟子所谓见闻而知之者亦以其心同理同而契合耳初非有赖于亲相授受而后谓之见而知也然则中庸序所谓见而知之者惟颜氏曾氏之徒得其传者非欤曰朱子不过以颜曾得夫子之传故引以明子思继道统之意耳初不与闻知者对举自无所妨又何泥乎


  四书管窥卷五
<经部,四书类,四书管窥>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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