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集编 (四库全书本)/论语集编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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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集编卷九 四书集编 论语集编卷十 孟子集编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十     宋 真徳秀 撰子张第十九此篇皆记弟子之言而子夏为多子贡次之盖孔门自颜子以下颕悟莫若子贡自曽子以下笃实无若子夏故恃记之详焉凡二十五章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
  其可已矣致命谓委致其命犹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节一有不至则馀无足观故言士能如此则庶乎其可矣○南轩曰见危得致命见得则思义能次择于义利之际也祭则思敬丧则思哀笃于本也○愚案见危致命独不言思盖临难而死士节之常有所不必思也○子张曰执徳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焉于䖍反亡读作无
  下同○有所得而守之太狭则徳孤有所闻而信之不笃则道废焉能为有亡犹言不足为轻重○或问弘之为宽广奈何曰此以人之量而言也盖人之所以体道者存乎徳而其所以执徳者存乎垦量有大小之不同故人之所以执徳有弘而有不弘也夫总群言该众理而不自以为博兼至善具众美而不自以为得知足以周万物而于天下之事有不深察才足以济众务而于天下之事有所不屑为恢恢乎胸中常若冇馀地焉此非其量之大则其所以执徳者孰能如是之宽广而不迫哉易所谓宽以居之而曽子所谓可以任天下之重者正谓此耳其量之小者一善之得则先为主而若不可以有所容一事之当则必自负而若不可以有所加小有知则必欲用其知小有才则必欲试其才所谓执徳不弘者盖如此虽其所守之固若不可夺然亦安能为有亡哉○黄氏曰或问以宽广为弘乃集注未改之前之说与今集注之意实相通而有所发明故不得不两存也笃坚确也易所谓确乎其不可拔而曽子所谓死而后已者正谓此耳观子张之一言则为学之道信非褊心狭量质薄气弱者之所可及也○执道湏弘不可道已得此道理不信更有此道理湏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已理会又理会若只理会得二三分便谓只消恁地也如此者非是无只是不弘故子张云焉能为冇焉能为亡弘便知道理尽有自家心下尽有地步宽润著得他在○问执徳不弘先生曰言其不广也才狭益则容受不得不特是不能容人自家亦自不能容故才有许善必自矜见人之善必不好人告之以过亦不受从狭隘上生万端病痛○南轩曰执徳弘则进徳有地信道笃则志道不囘茍为不然虽有为善之心亦若存若亡不能为有亡也程子曰信道不笃则执徳无由弘○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
  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
  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
  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贤与之与平声○子夏之言迫狭子张讥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过高之病盖大贤虽无所不容然大故亦所当绝不贤固不可以拒人然损友亦所当远学者不可不察○或问三章之说曰二子之言各有所偏断以圣人之中道则初学大略当如子夏之言然于不可者亦疏之而已拒之则害乎交际之道成徳大略当如子张之说然于其大故者亦不得而不绝也以是处之其庶㡬乎○南轩曰包注友交当如子夏泛交当如子张之说是盖其交有浅深二子论交各为一义不可废也若但与之泛然交际而已则固当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若与之为朋友之交则当与其可者拒其不可者但拒之之说微过耳然而在学者之分则子张之言未若子夏之严也而遽非子夏之说且曰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其言若以成徳自居者此亦其堂堂气象也与○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泥去声○小道如农圃医卜之属泥不通也○杨氏曰百家众犹耳目鼻口皆有所用而不能相通非无可观也致远则泥矣故君子不为也○或问何以言小道之为农圃之属曰小者对大之名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专一家之业以治于人道之小者也然皆用于世而不可无者其始固皆圣人之作而各有一物之理焉是必有可观也然能于此者或不能于彼而皆不可以达于君子之大道是以致远恐泥而君子不为○黄氏曰小道之不可以致远者圣人之道自修身而齐家治国而平天下与夫参天地赞化育无适而不通也农圃医卜之属施之目前浅近不为无益然求其如圣人之道无所不通则不可也许行欲以并耕而治天下此孟子所以议其相率而为伪也或曰安知所谓小道者不指杨墨佛老之类而言邪曰小道合圣人之道而小者也异端违圣人之道而异者也小者犹可以施之近异者则不可顷刻而施也杨墨佛老之无父无君又何致远而后不通哉所谓正墙面而立跬步不可行者也○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巳矣亡读作无好去声○亡无也谓巳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学者日新而不失○南轩曰致其知而不舍故其知日新保其冇而不违故其有常存日知其所亡谓日知其所未有也○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学问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为仁也然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程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学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又曰学不博则不能守约志不笃则不能力行切问近思在已者则仁在其中矣又曰近思者以类而推苏氏曰博学而志不笃则大而无成泛问远思则劳而无功○问云云曰此全未是说仁处方是寻讨个求仁门路当从此去渐见效在其中谓有此理耳○问云云如何谓之仁曰非是便为仁如言行寡尤悔非所以干禄而禄在其中博学笃志切问近思未便是仁然学者用力于此仁亦在其中矣问博学与近思亦不相妨否先生曰博学是都要理会过近思是注心著力处博学是个大规模近思是渐进工夫如大学明明德于天下是大规模其中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等便是次第处如博学亦岂一日都便要都学得了亦是渐渐学去曰笃志未说到行处否曰笃志只是至诚恳切以求之若只管泛滥外面博学更不恳切其志便成放而不知求底心便是顽麻不仁底人惟笃志又切问近思便有归宿处此心不泛滥走作只在这窠坎里仁便在其中○问程子云云便是先生所谓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之意乎曰然于是四者中见得个仁底道理便是彻上彻下之道○问以类而推曰节节推将去○今人不曽以类而推盖不曾先理会一件却理会一件若理会得一件逐件推将去相次亦不难○问何谓类推曰此语道得好不要蓦越不要𨺗顿只是就近傍那饶得处挨将去如这一件理会得透了又因这件推去做那一件如读书读第一段了便推第一段之类去读第二段自此以往只管恁地去次第都理会得若开卷便要猎一过如何得直卿曰是理会得来便推去理会否曰只是傍易晓底挨将去如理会得亲亲即推类去仁民仁民是亲亲之类理会得仁民便推类去爱物爱物是仁民之类如刑于寡妻便推类去至于兄弟便推类去御家邦如修身便推类去齐家齐家便推类去治国只是一步了又一步○南轩曰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不可便以此为仁而仁不外是也学者从事于此而不计其获则循序而有至盖不可以欲速而臆度也圣门论人大抵如此○黄氏曰云云或曰何以知四者之专主于心之所存而言曰人惟无所用其心则其心泛滥而不一志之笃则此心常有所定向而不泛滥矣问不切思不近则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切问而近思则皆求其在已者而无复外驰之患矣人能尽此四者则虽学问思辨之事而自有以得夫操存涵养之效所谓仁在其中矣○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肆谓官府造作之处致极也工不居肆则迁于异物而业不精君子不学则夺于外诱而志不笃尹氏曰学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务成其事君子之于学可不知所务哉愚案二说相须其义始备○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文去声○文饰之也小人惮于改 过而不惮于自欺故必文以重其过○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俨然者貎之庄温者色之和厉者辞之确○程子曰它人俨然则不温温则不厉惟孔子全之谢氏曰此非有意于变盖并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润而栗然○南轩曰其为三变岂君子之强为哉礼乐无斯须而去身故其成就发见如此○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信谓诚意恻怛而人信之也厉犹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诚意交孚而后可以有为○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大德小德犹言大节小节闲阑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节距或未尽合理亦无害也○吴氏曰此章不能无弊学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为无害则于大节必将有枉尺直寻者矣○问伊川谓小德如援溺之事如何曰援溺事却是大处嫂溺不援是豺狼这处是当做更有甚么出入○子夏之说自有病只是他力量有行不及处然既是有力不及处则不免有些子小小事放过者已是不足岂可谓之可也盖子夏为人不及其质亦弱夫子亦每提他如女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无欲速无见小利之类○南轩曰大德大体也小徳节目也君子所存大体固有定至其酬酢之际用权以取中初无一定之执然未尝不同归焉如可以取可以无取可以与可以无与之类是也然而斯言以大德不逾闲为本必大德不逾闲而后小德可以出入盖未尝不在其闲之中故曰可也不然本之不立而谓出入为可是小人之无忌惮而已○南轩说甚善然非子夏本意姑存之○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洒色卖反埽素报反○子游讥子夏弟子于威仪容节之闲则可矣然此小学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学正心诚意之事则无有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别彼列反焉于䖍反○倦如诲不倦之倦区犹类也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为先而传之非以其本为后而倦教但学者所至自有浅深如草木之有大小其类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浅深不问其生熟而㮣以高且远者强而语之则是诬之而已君子之道岂可如此若夫始终本末一以贯之则惟圣人为然岂可责之门人小子乎○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传以小者近者而后教以大者远者非先传以近小而后不教以远大也又曰洒埽应对便是形而上者理无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谨独又曰圣人之道更无精粗从洒埽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虽洒埽应对只看所以然如何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为两段事洒埽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又曰自洒埽应对上便可到圣人事愚案程子第一条说此章文意最为详尽其后四条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虽殊而理则一学者当循序而渐进不可厌末而求本盖与第一条之意实相表里非谓末即是本但学其末而本便在此也○或问既曰理无大小又以为教人有序何也曰无大小者理也有序者事也正以理无大小而无不在以教人者不可不由其序而有所遗也盖由其序则事之本末巨细无不各得其理而理之无大小者莫不随其所在而无所遗不由其序而舎近求远处下窥高则不惟其所妄意者不可得而理之全体固已亏于切近细微之中矣此所以理无大小而教人者尤欲由其序也○集义程子曰性命孝弟只是一统事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命洒埽应对进退与尽性命亦是一事无有本末无有精粗○谢氏曰古人须要就洒埽应对进退上养取诚意出来○杨氏曰圣人所谓性与天道者岂尝进夫洒埽应对进退之闲哉故其始也即此以为学其卒也非离此而为道○吕氏曰古之童子未冠为长者役而其心安焉盖古之教养之道必本诸孝弟孝弟之心虽主于恻隐恭敬之端孝弟之行常在于洒埽应对执事走趋之际盖有血气者未有安于事人者也今使之知长之可敬甘于仆役而不辞是所以存其良心折其敖慢之气然后可与进于徳矣○南轩曰小子习于洒埽应对进退之事是之谓小学由是而致夫知则存乎其人是之谓大学至于充之而尽亦初不离乎洒埽应对进退之闲若以此为末而别求所谓本则是析本末为二体形而上者与形而下者不相管属其为弊盖有不可胜言者矣○黄氏曰程子之言精矣然初学读之莫有知其说者以易考之其曰形而上者盖对形而下者言形非有象之可见特因下文形而下者而为文言器乃形而下而道则形而上也形而上则超乎事物之表专指事物之理而言也洒埽应对事虽至粗然其所以然者便是至精之理其曰理无大小者非以洒埽应对为小形而上者为大也盖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虽至小之事亦有之故曰理无大小也其曰精义入神者盖言精究事理极其微妙以至入神神者理之妙而不可测者今其所精之义至于入神则义之至精者也如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之类是也程子引此与洒埽应对之言盖以至粗之事对至精之义也至精之义与至粗之义固不同然至粗之事其所以然者即至精之事也其曰是其然必有所以然者然之为言犹曰如此其如此者谓洒埽应对之节文也所以如此者谓有此理而后其节文之著见者如此者其曰使可列圣人事者盖洒埽应对虽至小亦不过由天理之全体而著见于事物之节文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从容自中耳然尝以集注所引程子四段细推之则首言理无大小以见事有大小而理则一也次言道无精粗以见学有精粗而道则一也又次言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所以发明十二段所以无小大无精粗之意又次言便可至圣人事则亦以其所以然而无小大精粗者为之也亦足以见编次之意至精而不苟矣或曰集注又以程子第一条说本章文义为详尽者然乎曰此亦取其所择传与倦之义为详尽耳然以先后二字考之则程子先后以教者所施之次第而言集注先后以义理之精粗而言则程子之说又不若集注之说为当也○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优有馀力也仕与学理同而事异故当其事者必先有以尽其事而后可及其馀然仕而学则所以资其仕者益深学而仕则所以验其学者益广○或问云云曰仕优而学为己仕而言也盖时必有仕而不学如原伯鲁者故有是言学优而仕为未仕者言也盖未有以明乎修已治人之道则未可以仕耳子产于子皮有制锦之讥而夫子亦说漆雕之对恶子路之佞程子以少年登科席势为美官为不幸其意亦犹是耳子夏以此章以先后之次推之其本意盖如此而推其馀意则又以明夫仕优而学则不免有背公徇私之失学已优而不仕则亦未免有爱身忘物之累当时恐或兼有此意也○南轩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成已成物无二致也古之人学以终其身故仕优则学学优则仕终始于学而无穷也○愚案或问引原伯鲁事出左氏传昭十八年葬曹平公往者见周原伯鲁焉与语不说学以语闵子马闵子马曰周其乱乎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无学无学则苟而可于是乎下陵上替能无乱乎夫学殖也不学将落原氏其亡乎○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致极其哀不尚文饰也杨氏曰丧与其易宁戚不若礼不足而哀有馀之意愚案而止二字亦微有过于高远而简略细微之弊学者详之○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子张行过高而少诚实恻怛之意○曽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堂堂容貎之盛言其务外自高不可辅而为仁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也○范氏曰子张外有馀而内不足故门人皆不与其为仁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宁外不足而内有馀庶可以为仁矣○南轩曰虽有高明之见卓绝之行谓之难能则可不害其为未仁也堂堂气象所以为难与并仁也欤盖是道也须深濳缜密亲切笃志而后可以进故如愚之颜子圣人许其不违仁而堂堂之张曽子以为难与并为仁也○曽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致尽其极也盖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已者○尹氏曰亲丧固所自尽也于此不用其诚恶乎用其诚○曽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孟庄子鲁大夫名速其父献子名蔑献子有贤德而庄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虽有可称而皆不若此事之为难○或问邓氏之说如何曰邓氏之言曰献子历相三君五十年鲁人谓之社稷之臣则其臣必贤其政必善矣庄子年少嗣立又与季孙宿同朝宿父文子忠于公室宿皆不能守而改之庄子乃独能不改其父之臣与父之政而终身焉是孔子之所谓难也若父之臣与父之政有不善则是成其父之恶耳焉得为孝哉○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曽子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阳肤曽子弟子民散谓情义乖离不相维系谢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无道教之无素故其犯法也非迫于不得已则陷于不知也故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恶居之恶去声○下流地形卑下之处众流之所归喻人身有污贱之实亦恶名之所聚也子贡言此欲人常自警省不可一置其身于不善之地非谓纣本无罪而虚被恶名也○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更平声○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朝音潮焉于䖍反○公孙朝卫大夫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识音下焉字于䖍反○文武之道谓文王武王之谟训功烈与凡周之礼乐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记之者识记也○又曰此言未坠落于地而犹在人耳贤者则能记其道之大者不贤者则能记其道之小者皆有文武之道夫子皆师之也○或问何以言文武之道为周之礼乐也曰此固好高者之所不乐闻然其文意不过如此以未坠在人之云者考之则可见矣若曰道无适而非唯所取而得则又何时坠地且何必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而后得师邪此所谓人正谓老聃苌弘郯子师襄之俦耳若入大庙而每事问焉则庙之祀史亦一师也大率近世学者习于老佛佛言皆有厌薄事实贪骛高远之意故其说常如此不可以不戒也然彼所谓无适而非者亦岂离于文章礼乐之闲哉但子贡本意则正指其事实而言不如是之空虚恍惚而无所据也○南轩曰文武之道谓国家之制度典章在当时犹有存者未至尽泯也在人所识何如贤者则识其大者不贤者则识其小者至如乡党之闲其冠昏丧祭日用饮饮亦习乎其教而不自知也然则夫子焉往而非学惟善之主而初无常师也此其所以能集文武之道而极其大全与○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语去声朝音潮○武叔鲁大夫名州仇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墙卑室浅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八尺曰仞不入其门则不见其中之所有言墙高而宫广也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此夫子指武叔○黄氏曰叔孙武叔以子贡贤于仲尼子禽亦以仲尼岂贤于子贡自今观之则三人之识见固谬矣然其敢于为此论者亦岂无说且其所谓子贡之贤者何也物之广博者其藏蓄也必高厚其中狭小则其外必卑薄此理之自然非其故为是高厚卑薄之殊也人之常情有如是之力量然后有如是之见识故处下者不足以窥高而浅近易见则人情之所共喜也岂惟宫墙为然哉雨露之泽物人皆知其为功而元气之密运则人莫得而窥其际也子贡三称夫子一称宫墙一称日月一以天喻其论愈精此子贡之所以为达也○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量去声○无以为犹言无用为此土高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高自绝谓以谤毁自绝于孔子多与祗同适也不知量谓不自知其分量○南轩曰子贡善喻如宫墙日月之类皆可谓切矣丘陵固可逾泰山虽高然犹有可逾之理至于日月之行天则孰得而逾之哉人之议日月者初无损于日月之明徒自绝于日月而已矣○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为恭谓为恭敬推逊其师也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去声○责子禽不谨言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阶梯也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故曰不可阶而升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声○立之谓植其生也道引也谓教之也行从也绥安也来归附也动谓鼓舞之也和所谓于变时雍言其感应之妙神速如此荣谓莫不尊亲哀则如丧考妣程子曰此圣人之神化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也○谢氏曰观子贡称圣人语乃知晩年进德盖极于高远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群动捷于桴鼓影响人虽见其变化而莫窥其所以变化也盖不离于圣而有不可知者存焉此殆难以思勉及也○南轩曰子贡以日月喻圣人之不可逾矣复以天之不可阶升喻圣人之不可及尤为切至也盖大而化之非复思勉所及学者至此无所用其力是岂不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乎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惟天下至诚感无不通也其生也荣其死也哀民心戴之如天亲之如父母也子贡知足知此其所造抑深矣○黄氏曰子禽之问见于论语者凡三于夫子闻政则疑其有所求于伯鱼则疑夫子之私其子于此章则又疑子贡之贤于仲尼其为人粗率而浅陋可知一言之善则可以为知一言之不善则遂为不知知与不知系于一言之闲此言之不可不谨也由志学而立由立而不惑由可欲而有诸已由有诸已而充实皆可以阶而升至于知天命有光辉已非有阶级可渐次而进若夫耳顺不逾矩化而不可知则德盛仁熟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但见仰之高钻之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是岂得而阶升也哉立之道之绥之动之皆圣人政化之施斯立斯行斯来斯和皆天下感动之速荣谓赖之以生故以为荣哀谓失其所依故为之哀戚子贡之称夫子者如此或曰子贡知足以知圣人今乃不言其德而称其得邦家之效何也曰天之德不可形容即其感人而见其神化之速天下之理实大则声宏本深而木茂感动之浅深迟速未有不视其德之所至者也圣人道全徳备高明博厚则其感于物者如此因其感于物以反观圣人之道岂不晓然而易见也哉此子贡之所以为善言圣人也
  尧曰第二十凡三章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此尧命舜而禅以帝位之辞咨嗟叹声历数帝王相继之次第犹岁时气节之先后也允信也中者无过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穷则君禄亦永绝矣戒之也舜亦以命禹舜后逊位于禹亦以此辞命之今见于虞书大禹谟比此加详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此引商书汤诰之辞盖汤既放桀而告诸侯也与书文大同小异曰上当有汤字履盖汤名用玄牡夏尚黑未变其礼也简阅也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贤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简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请命而伐桀之辞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实君所为见其厚于责已薄于责人之意此其告诸侯之辞也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赉来代反○此以下述武王事赉予也武王克商大赉于四海见周书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诗序云赉所以钖予善人盖本于此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此周书泰誓之辞孔氏曰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权称锤也量斗斛也法度礼乐制度皆是也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兴灭继绝谓封黄帝尧舜夏商之后举逸民谓释箕子之囚复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所重民食丧祭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丧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说音悦○此于武王之事无所见恐或泛言帝王之道也○杨氏曰论语之书皆圣人微言而其徒传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于终篇具载尧舜咨命之言汤武誓师之意与夫施诸政事者以明圣学之所传者一于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旨也孟子于终篇亦历序尧舜汤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南轩曰此篇所载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门人列于末章所以示后世之大法也○黄氏曰论语末篇历序尧舜禹汤武王相传之道而先之以执中可谓得其要矣至其下乃泛及于赏善罚恶责已恕人大纲小纪末数末度无不具举者盖帝王之道初无精粗惟其合于天理当于人心者是其所以为道也所谓执中者正以其事事物物无适而非中也是岂空虚无据而可谓之中乎知此然后知圣贤相传之道无非实理非若老释空无之谓也○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费芳味反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焉于䖍反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出去声○虐谓残酷不仁暴谓卒遽无序致期刻期也贼者切害之意缓于前而急于后以误其民而必刑之是贼害之也犹之犹言均之也均之以物与人而于其出纳之际乃或吝而不果则是有司之事而非为政之体所与虽多人亦不怀其惠矣项羽使人有功当封刻印刓忍弗能予卒以取败亦其验也○尹氏曰告问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备者也故记之以继帝王之治则夫子之为政可知也○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则见害必避见利必趋何以为君子○胡氏曰一定而不易者命也人不知命常求其所不可得避其所不可免所以徒丧所守而为小人也○南轩曰此所谓命谓穷达得丧之有定也不知命则将徼幸而苟且何以为君子乎知命则志定然后其所当为者可得而为矣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礼则耳目无所加手足无所措不知言无以知人也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尹氏曰知斯三者则君子之事备矣弟子记此以终篇得无意乎学者少而读之老而不知一言为可用不几于侮圣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


  论语集编卷十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孟子集编>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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