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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谷集 (柳范休)/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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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壶谷集
卷之五
作者:柳范休
1900年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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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泗滨居斋儒生己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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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届清和。泗水如画。绿树黄鹂。明沙白鸥。尽是眼前鸢鱼。意中朋友。携手联翩。谈讨好说话。讲究好文字。今日一会。未必多让于千古沂水之游。未知佥贤其能有曾点意思否。法门衰败。吾党日益寂寥。每中夜寤叹。冀或有一分振作之益。佥贤其念哉。道在日用。不必专务读书。趱程咿唔。衣冠必整饬。言语必慎重。动容周旋有则。俾有相观之善。拣取一般切己文字。少作程课。推究正义。无作纸上说过。把来作吾心上说。近里体贴。方是有力。如是用工如何。方惫然贴席。末由起身听说。老物之无分于好事如此。怅叹不容言喩。一书替布。傥蒙不弃耄言。则与合席无异。万万不能究。

答泗滨儒生问目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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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会运曰心经之以经名篇。岂以首引诗书易诸经。而其馀摭取。皆圣贤之言。故尊之耶。若西山自著而为书则必不曰经。

心经。心学之书也。特加尊阁之义。称之以经。凡厥所引经传之训。与夫前修格言之摭取编入者。不妨揔谓之经。虽西山自著之书。何嫌于称经。

朴冕中曰三才之才字如何看。柳徽文曰讲录以才质才能兼言之。盖著才质字说不尽。故更著才能字。盖指形质一边而理包在其中。朴冕中曰观下文万化本心等语。则人之参三才者。以此所具之理也。恐不可以形质上较重看。

须兼言才质才能方备。看来才能之意较重。

金宪运曰必言琴瑟箴警者何意。柳炳文曰琴瑟是禁止邪心。以耳之所及言。箴警是盘盂几杖之类。以目之所接言。

仲虎说好

金会运曰一个敬字而有柱车鉴三喩。此当各就其名目而解说然后方可分晓。柳廷杰曰人欲汩漂处。敬以制敌。是非障川之柱乎。柳徽文曰敬之主一。既不之东。又不之西。直向真正路头。是非指南之车乎。金会运曰二喩既如是。则气拘欲蔽处。敬为心之主宰而聦明睿智由此出。似当为烛幽之鉴矣。然车当属行。鉴当属知如何。

三喩解说皆好。然但一一排比。以为如此是柱。如此是车。如此是鉴。语意却欠浑全如何。车鉴先行后知之疑。尤是枝上之枝。柱先于车。此则当属之行乎。属之知乎。

金会运曰好乐忿懥。先后讲录。以为要作韵语。不拘先后。然大学之先忿懥而后好乐。盖以易发难制者。惟怒为甚而言也。中庸及好学论之先言喜次言怒者。情之先发莫如喜怒。而喜者顺境也。怒者逆境也。此赞之先好乐而后忿懥。莫是此个意否。

恐当从讲录。

李海永曰道心。在圣人亦可谓微否。金会运曰舜之命禹。似不独为他人准备而自为退托也。柳徽文曰圣人亦有罔念作狂之戒。何尝自处以自己分上道心常著不微。而但为众人说与耶。柳炳文曰道心体面貌象。本来微妙。故无论圣凡。平说了惟微二字。

人心原是危。道心原是微。舜未尝分别圣凡言之。然圣人道心之微不微。非吾之忧。惟自己危微精一之工为急。讲究用工。是为急先务也如何。

柳徽文曰此赞每章章四句。首章即一篇緫脑。二章言人心。三章言惟危。四章言道心。五章言惟微。六章言惟精。七章言惟一。以及执中。盖七章虽承上章兼言知及惟精。其归宿重在惟一执中。金会运曰六七两章。似统论精一及执中。夫十六言中。工夫专在精一。故戒谨以下许多说。莫非精一之意。何必于此而各自为一章。

第六章所谓察之必精。如辨黑白。分明是说惟精。七章所谓惟精故一。惟一故中。分明是说惟一。公晦说恐无可疑。但六七两章。是緫结十六言。故末两句备言知及仁守。精一执中之意。亨万统论之说亦通。两家所争。恐不必多费牙颊。

柳炳文曰提纲挈维。当如何看。柳徽文曰后来圣贤。就姚姒所传中拈出纲维。以示来世。即戒惧以下诸条之一一分属于人道心者是也。朴冕中曰以精一执中。谓之纲维。恐无不可。

精一执中以上十六言。是尧舜禹相授之心法也。戒惧谨独以下诸条。是后圣贤体姚法姒。提纲挈维之要诀也。时有先后。语有上下段落。今将尧舜禹精一执中授受心法之语。把作后圣贤体法之目。择叟说倒错殊甚。须以精一执中。为心学之渊源。以戒惧以下诸条。为提纲挈维。则上下文理。段落分明。而无许多惹绊如何。

金会运曰此赞中间。自戒谨说起而及其结语。先克治而后存养。莫是中庸始一理末复合之意否。柳炳文曰此赞以存养结刷。似当以经文尊德性斋铭终焉之意看。

此赞以十六言为首。以敬一字结刷。其开端结末如此。今就中间拈出戒惧存养字。别作首尾。以戒惧为始言一理。以存养为末复合为一理。牵合于中庸。亨万说不免于苟艰。仲虎又以为当以尊德性斋铭终焉之意看。此又未晓。大抵讲论。惟务切己。不贵枝叶。夫牵彼合此。好生议论。骤看新奇。终归闲漫。是可戒已如何。

柳廷杰曰。敛之方寸。太极在躬。当如何看。柳徽文曰敛之散之。不须作用力字看。就在躯壳中看。则一性浑然。就在事为上看则随处道理呈露。如是看如何。

公晦说恐好。大抵是说道体之大。其意与放之弥六合。卷之退藏于密一般。

金会运曰。赞下颜氏说。言西山之心学。而专以存养之工为言者何也。朴冕中曰存养字。是兼动静说。

此存养字。举全体而言。动静体用始终本末。固无不在。然此非精神处。恐不必深看而多费说话。

痒痾吾身。金会运曰。讲录引朱子曰非但同理。亦同气也。此处合有论说。

天地万物。同一理气。故与吾为一体。与吾一体。故疾痛痒痾。真切吾身。这个意味。于吾身亲切体认出来。方有益。

金会运曰。心统性情图圈中。只分排虚灵知觉字。而此图则添入神明字者何也。柳炳文曰。心学图与心统性情图。排铺位置有异。盖神明二字。不当求之于虚灵知觉之外。古人有以虚灵言心者。有以知觉言心者。有以神明言心者。程氏取其诸般名目。排列于心圈子中。欲使学者。求其意义。翫味而体认之而已。既不可以位置左右而求之。又不必以神明字之添减而遂疑其别有异意也。柳徽文曰。此图左属理一边。右属气一边。而今又以神明虚灵字分属左右看。若有意义之可说。然人道心俱出于一个虚灵。则虚灵非专属人心者。心之能出入存亡。而无论邪正真妄。俱是神明不测之为。则神明非专属道心者。恐不可以位置排铺。苦苦寻究也。

仲虎兄弟说尽好。

金会运曰。图说小注。所谓求端用功之地者。未知求端于图上否。柳炳文曰。固是。但泛言求端。恐欠分晓。愚以为使学者知所向往云者。就图中所列精一以下许多名目。为之准的而做去也。求端用功之地云。就图说中拈出敬字以为用功之要。盖端者。指下手入头处言。

仲虎说甚善甚善。

柳廷杰曰。到惟一处。特言本心之正者何也。

但曰守其道心之正而不离。则漏却人心之得其正者。故曰本心。

柳徽文曰。讲录以周卿士。为周之诸卿士。盖如仲山甫之言有物有则。刘康公之言受中以生。皆得圣学渊源。所谓气象自不同者。此类也。

推说甚好。

柳廷杰曰。格思。似当看作已至于是而临汝之意。观体物不遗字可见。

看得是。

朴冕中曰。戒惧之意。常若自省云云。指省察而言。与下文戒谨恐惧底兼动静者。所指似不同。

是。

厌射字难看。

朱先生既以厌射。不敬释之。不敬是厌射。

癃病积惫。神识昏昧。随手塞白。都不中理。深愧辜负佥贤问寡之意也。抑有愚见。不敢自隐者。近日讲说。例多枝叶而少亲切。喜讨闲漫而欠近里。此通患也。今玆之录。亦或不免于例患。未可省改否。

与朴择叟冕中,仲吉在中。○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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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未奉际。地迩人远之叹。与病俱呻。不审联履珍胜否。征迈之工。想日益富矣。四书连诵。吾侪几人。无此工夫。幸无弃前功。益究新义如何。书自书我自我。最是通患。须将书册义理。反之于庸言庸行之上。一动一静之间。有实工夫。方是读书人耳。前来疑目。今谩报告。不惮十反。是相长之义也。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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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虚灵分体用。

玉溪卢氏。以虚灵分体用。湖上书以为未安。

知止云者。似是格致工夫。不可槩以此一节。专作功效看。

所谓知止而后云云。是指物格知至以后事而言。恐不可不谓之功效如何。

所谓功效云者。自知止至能得之间功效。不是止至善后功效。

安虑以上。知上功效。能得二字。行上功效。且行之至。亦止至善。知之至。亦止至善。止至善。恐不可偏属于行处。

物理之极处无不到。

到非谓我到于物也。亦非谓物到于我也。只是物理到极处之谓。试譬之京师之路。则行行不息。京师之路到尽。我固到而勿言我到。只主路而谓之路之极处无不到云尔。到字乃竆到之到。是竆尽无馀之意。

齐治章。含推化两意云云。

此章大致。动化居多。然学者用力处。都在于孝弟慈实功。若讨论文句议论之同异。却是第二件事如何。

中庸篇题小注。夷齐所为都不是庸了。夷齐逊国谏伐。中庸之道。恐不外是云云。

窃谓朱训只是大槩说。初非指的逊国谏伐等事而谓非中庸之道也。逊国而逃。吾夫子既以求仁得仁许之。谏伐而饿。扶得万古纲常。夫孰敢曰非中庸之道。虽然原其德性高㓗。偏于清而近于隘。故其操心制行。槩非平平循涂辙。此所谓都不是庸者也。观于孟子论断可知如何。

知天地之化育云云。

此条无一句非病。恐不曾深究。所谓经纶天下之大经者。以用言。所以明德业之著显于外也。立天下之大本者。以体言。所以赞德性之充积于中也。知天地之化育者。是易所谓竆神知化者也。盖其至诚无妄者。有默契焉。如知己之相照。其义不过谓惟圣人能知天地造化之妙云尔如何。

答朴择叟别纸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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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止于敬。不言忠而言敬。

敬字比忠字较大。敬而未尽于忠者。未之有也。忠而未尽于敬者。容或有之。故君子之事君。以敬为大。孟子曰齐人莫如我敬王。

中庸章句。性道虽同云云。

此章虽兼言人物。然要之人为之主。故章句多是主人言。今必句句兼物看。而谓健顺五常之德。草木禽兽无不全具。而其性与人同。孝亲忠君隆师亲友之道。亦可责之于草木禽兽。而其道与人同。则恐说不去。此等处只得主人看为是。

论语志学章。兼知行云云。

说知则是说知。说行则是说行。不必就说知处。便疑其不兼说行。就说行处。便疑其不兼说知。又计较说知多于说行。说行少于说知。如此讲究。恐无用处。且十年十五年之不同。只是夫子自见如此。故所以如此说。计较其年数。亦非肯綮处。学者实工。只在于说十五志学。我亦要学其志。说三十而立。我亦要学其立。以至七十不逾矩。皆要如此。是实工夫如何。

颜闵以上。造诣既过了利仁。

既曰不知此味则可见其几及于安仁。而犹未免于利仁。恐不必要就中间。又占得一个地位。定其名目也。

子路仁乎章注疏一事之仁云云。

以全体之仁言则一事之仁。不可遽谓之仁。故疏说如此。以通上下者而言。则一事之仁。亦可谓之仁。故博施济众章注说。又如彼耳。

洒扫应对。精义入神云云。

精义入神本也。洒扫应对末也。精义入神。洒扫应对。只当以本末言。今来谕以为洒扫应对上。亦有精义入神。恐近饶氏理本事末之病如何。

与朴择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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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英眄。岁事向深。瞻咏政尔。近日见读何书。所诵诸书。亦不忘失否。读书如交人。初识姓名。次识颜面。久久益见其里面德性心行。无有毫发之翳。方是识其人。但知其姓名颜面而曰。吾已知其人则未也。贤者所诵几卷书。音读烂熟。其外面工夫已多矣。幸入其里面。益知其所未知而得见新意。方是读其书。如何如何。良知良能说。赤子之饥便啼喜便笑。是亦不教而知。不教而能。不害为良知良能。但亚圣之训。是就义理边说。今不问善恶。皆谓良知良能则恐非本意如何。

答李叔仁东协○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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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夫想一味笃实。贤者用意。多在于日用常行之间。以说性说命。入耳出口为耻。此意甚切实。然知行两进。如鸟两翼。偏则非吾儒家计耳。功令文字。不得不随分应酬。但剖判得内外轻重之分则别无妨夺之害如何。

答李叔仁别纸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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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在书堂。父子同处一房如何。

同处一房。恒侍膝下。固是人间至乐。然人家少辈。须有读书做业之所。方是专一。试以古实之见于文字者证之。如子舍过房。如趋而过庭。退而学诗礼。如所谓不命适私室不敢退之类。可见有退处之私室。然则定省以时。志体以养。退休私室。馀力勤业。罔或碍理如何。

夫妇之间。工夫极难。

中庸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今要于此致意。可谓知所用心矣。盖至亲至密者夫妇也。至亲则易狎。至密则易亵。敬行于易狎易亵之地。礼存于至亲至密之处。君子谨独之工。所以造端于此。挚而别和而敬是六字符。未知如何。

格致工夫。不必尽竆天下之物。就此心分别其善恶。是为切要云云。

察之身心性情之间而别其天理人欲之分。固是要切处也。盖格致工夫。先乎急而不遗乎缓。务乎大而不弃乎小。但专力于切要处。而遗弃其他者非也。但务规模之大。而不察缓急之序者亦非也。

发己自尽为忠。循物无违谓信。他书皆用伊川说。而絜矩章独取此语。

曰发己曰循物。有自我推出施物之意。于絜矩之义。为尤切如何。

答禹挺甫锺衡○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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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冬半部鲁论。可谓笃实工夫。不胜嘉叹。但不知果能咀嚼意味出来。体之身心。而日用应接之间。亲见圣人所训否。此固未易言。然若书自书我自我则是所谓不曾读底。读一句受用一句。读一行受用一行。做得实地真工也。

答权允叔命枢○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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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从数日。讨得数件文字。是不易得之事。但冰程送归。怅虑两切。忽得情翰满幅。喜可知也。或问及十图。归后想䌷绎有新得。一言之求。已自悾悾。岂有可说向人者。要之第一义。不在讲讨文义。须向日用彝伦庸言庸行。见得吾方寸。义理流行于此间。书册说话。所以发挥此事来。如此做去。方是长进如何。

答李叙九晦庆○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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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人小子章。程先生四条说难看。朱子亦积久苦索而后通。盖以洒扫应对等事为末。诚意正心等事为本。非以形而上为本。形而下为末。末亦有形上下。本亦有形上下。乌可以形上下分本末。程子之训。是谓洒扫应对虽末节小事。亦有形而上之理。不可谓卑近而弃之也。集注非谓末即是本。但学其末而本便在此。一段非谓之意。至本便在此看方是如何。

答李叙九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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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书入寂寞滨。日有看读翫乐之工。如得别界消息。读数少而思索多。思索少而涵养多数句语。以此节度。积累做去。前头尽有无限好事。但末后强记汎滥等语。不免先瘳后病何也。忠清章疑义。程训只谓以事言之则虽圣人亦只可谓之忠清而已。非谓忠清非仁也。在圣人分上则忠清是仁。张子解煞分明如何。

答李叙九别纸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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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经一章章句曰有时而昏。传首章章句曰无时而不明云云。

明德合下是光明底物事。而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常目顾𬤊。参前倚衡则无时而不明。或曰有时。或曰无时者。看作时分。固无不可。然只说文义。不即反己。自是通患。须就自家身上。亲切检看吾之气禀粹驳果如何。人欲多寡果如何。明德昏明果如何。随时随处。便著明之之工。凡于日用云为之间。顾𬤊天命。不敢放过。真工接续。日积月累。方是读书。方是实学。

止至善。似当为纲领之纲领。而或问以明德为纲领之纲领。

止至善。固是明德新民之准的。而若言其本末之序。则明德为本。新民为末。故以明德为纲领之纲领。

淇隩章章句。瑟严密之貌。

严则便密。如军容严肃则缝伍缜密。外寇不得入耳。

才敬则常欲体验操存于惺惺寂寂之中。而不欲应事接物。才应事接物则久后有昏惰之心。不欲收敛身心。

敬该动静。未有敬而一于静而废事务也。孔子曰居处恭执事敬。居处恭。是燕居无事时也。执事敬。是应事接物时也。无事也亦敬。有事也亦敬。若动若静。有事无事。无不敬畏。自是吾儒真正法门。苟或一味贪静。厌烦废事。则直是坐禅入定。此堕坑落堑路头。令人惶恐。问辞中常欲不欲等语。皆从此病中出来。千万猛省如何。

心融神会之际。意思自别。应事接物之多。意思烦扰。

酬应烦多则意思劳攘。人情例如此。然学者要须于应事接物之时。其处心如在闲静之时。勿令走作。勿与俱往。只在躯壳中。随分应外物。则应酬虽纷然。此心固自如。所谓事应既已。我则如故者也。如此著工。应接烦扰之患。庶几渐得除却。

答李叙九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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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得一说。欲相就质。以道理则在心在物是一理。以工夫则读书应事是一致。日用所行。是所读底。所读之书。是日用所行底。若所行非所读。所读非所行。是所谓不曾读如何。

答李叙九问目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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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答何叔京书。以叔京所论先存其心然后能视听言动以礼者。谓是存则操亡则舍。窃谓人心之放。每在于视听言动上。故先操于视听等。收回入来然后。方存于躯壳内也。以工夫之大体言之。则必也先存是心然后。中有主而视听言动中礼。若不前此有工则是乃所谓心有不存。无以检其身者也。将见其放愈甚而其操益纷然矣。曷若先存是心而检于视听上乎。

夫心无形象。执之无可执。操之无可操。故存之之法。必就外面有据依处加工。如孔颜四勿之旨。乃是千古授受要诀。视听言动之间。皆有地头。皆有据依。随时随处。不敢一毫放过。目不敢视非礼之色。耳不敢听非礼之声。口不敢道非礼之言。身不敢践非礼之地。则此心存存而道义出矣。然则四勿之工。即是存心之法。四勿存心。非两事也。今叔京之言曰先存其心然后。能视听言动以礼。是却将视听言动亲切处阁置一边。先寻讨无据依之地。执捉无形象之心。愚恐漭漭荡荡。把捉不定。毕竟存心不得。后面又安得视听言动以礼乎。才说勿之之时。便已心在。不是先用力于四勿然后方始收回此心于后面也。今谓先操视听收回入来然后。方存于躯壳内。语涉太慢。似有先后阶级。何氏说先存心而后四勿。盛论则先四勿而后存心。均之为病如何。

答李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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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叔京书疑义。今书中所谓视听言动之间。其或以礼者。此心已先存在之时也。其不能以礼者。此心已先不存之时也。此数句亦有病。其病似在以内而存心为一段工夫。以外面视听言动之以礼与否为一段效验处。孔门就视听言动上做去。以存内之心。今高明不于视听言动上著手做。徒然以视听之中礼与否。验此心先时存不存。此所以生出许多病。生出许多疑。愿自今扫去此见。只就视听言动上做工夫则即此而此心便存。何论此心先时之存不存耶。先时之存也。以有制外之工。先时之不存也。以无制外之工。未有除却外面工夫。别有悬空存心之法也。虽端居无事之时。如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是亦外面制之之工。岂有一刻无制外之时节哉。内与外无间。心与事一致。叔京书及高明所论一先字。判内外心事为二。试更思之如何。

答金象彦在鼎○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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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屡蒙哀问。满纸悲辞。令人不忍读。厄运如许。君之一身。百责萃聚。幸自爱保。教训子弟。御家众处至亲之道。须不失昔日典刑。方是尽孝。且今新凉入墟。兄弟著膝做甚工夫如何。少年光阴真可惜。转眄之顷。奄成老大。则虽悲叹竆庐。直是无益。折臂之言。幸勿置之耳外如何。

答徐善膺元模别纸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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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明明德。明德无形可见。欲其明之。从何处下手耶。

格致诚正修。乃是明明德工夫。岂可外此而他求哉。自吾身心性情之本。日用彝伦之大。语默动静之细。天地万物之繁。莫不竆至其理者。是明明德始条理之事也。知既至而实践其事者。是明明德终条理之事也。如是下工。无非实处。章句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一段。是为我指掌处。盖凡日用善端之萌。无非明德之发见。随处察识而充广之。乃是明明德下手要切处如何。

顾𬤊天之明命。明命无形状没把捉。何以顾𬤊而在目也。日用常行之间。如运其手足而见其重恭。事其父兄而见其孝悌之类是也。不是顾眄左右。想象虚远。求见其所谓明命者耳。

说得实。

心经人心惟危。当先言道心。而乃先言人心。

先言人心尽有意。然学者用工之要。惟在于精一二字上。论人道心之或先或后。却是闲说话如何。

闲邪存诚章。闲邪非别样底法。如颜子之四勿。曾子之三省。是亦闲邪之法。非外乎身心动静之间。

非礼勿视听言动。政是闲邪之法。而乃曰亦是闲邪存诚。自是身心工夫。而乃曰非外。恐皆不衬。

敬以直内章本注。天理自然明。人之一身。皆具此天理。若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身无一事差误。心无一毫私累。以至于一动一静。无非天理之流行。

持敬心存则见理自明。譬如烛明则照物分明。如一动一静。无非天理之流行等语。恐犯后面说如何。

附注程子曰整齐严肃则心便一。盖整齐就事物上说。严肃就容止上说。外而事物整齐。容止严肃。则内自思虑不杂而心便一否。

外面整齐严肃则里面便自静一。所谓制之于外。以安其内者也。整齐严肃。朱子皆以容貌言。释疑之分属于事物容止。恐非朱子意。

不远复章附注。朱子问入道之阶。屏山告入德之门。道与德似有分别。而一滚说去者。未知何意。

以当行言则曰道。以得于心则曰德。不必如是缴绕看。

颜渊问仁章克己复礼。朱子曰非克己之外。别有复礼工夫。然如坐禅之流。可许以克己。而于复礼则未也。

克己是克去人欲之谓。复礼是复得天理之谓。其为言虽若有别。然其实己才克礼便复。不是既克己。又去复礼。恐不可判作两项工夫。如定僧之去食绝色。却是违天背理之甚。岂真以此为克己耶。

答徐善膺别纸己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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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中之义。孔子已言之。适太执也。莫太慢也。义之与比。执也。而无适无莫。其节度也。

无适是无可。无莫是无不可。圣人之心。鉴空衡平。事物未至。都无适莫。及其事到物来。泛应曲当。可者可之。不可者不可之。是之谓无适无莫。义之与比。初非论执中节度者也。

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长。必有事焉者。执也。而勿忘勿助长者。其节度也。

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长。孟子本以集义言。非论执中。今作执中节度看。看文字只要就其本文。究其本旨。彼此牵合为说。甚害事如何。

譬如煎法。初须烈火。后则慢火。不可不猛著精实著心大著胸。然后可以执中云云。

吾人为学。初头须猛著工夫。基本既立然后。优游不迫。渐次进益。是固工夫节度。朱先生烹鲜之喩是也。虽然又因此而把作执中节度曰。执中初头。须用烈火。后面须用慢火法。稍欠衬贴。大抵贤史泥看执字。煞费思量。多般引喩。随语生病。盖圣人无字可使。故谓之执。而所谓执者。只是守而勿失之意。如是凿深疑。有可执之物。既不可猛著。又不可失捕者存。则恐转生狂惑。茫然无下手处也。

答徐善膺癸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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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忽改岁。瞻恋尤切。意外情札满纸。可替新年颜面。尊府丈移几周王仙山。与晩翁共榻。有讲讨之乐。令人耸听。贤亦作思传工夫。此书尽是难读。然密切处都在戒惧谨独两项上。此彻上彻下底。虽初学岂可畏难而不下手乎。戒惧是全体工夫。谨独是谨上加谨。于此真实下手做去。则一部精微。都凑合在此。恐无别个要领如何。

答徐善膺别纸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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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有四德。犹人之有四端也。四德固自有次第。四端却无次第何也。

天人虽一理。天自是天人自是人。恐不可事事而求同。然四端之发。亦未尝无次第。如恻隐之发是仁。宣著底是礼。裁制底是义。分别底是智。羞恶之发会动底是仁。宣著底是礼。羞恶底是义。分别底是智。辞让是非皆然。此朱子所谓头是恻隐。尾是三德者也。

心只是一个心。非是以一个心治一个心。则如何而要在腔子里也。以敬则常存之义观之。敬在处便是心在处。

存心操心。非有两样心。只是心而自存心而自操。岂以一心又操存一心耶。敬在处便是心在处云云。恐有病。

敬者一心之主宰。三先生及朱子言敬之说。足见用工之方。而每患思虑纷扰。心志偏狭。应事接物之际。终无据依下手处。未知用何节度。可使纷扰者静贴。偏狭者宽舒。

贤者平日果于诸先生说。一一亲切加工。未见其效。而思别求海上单方否。如仆于此未有实工。垂死无得。何敢外此而有献耶。

答李景圆蓍秀○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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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书未复。后问继坠。仰认雅量。而歉愧则深矣。书来辄有自讼求益之意。足见迩来用心处。深慰老怀。但空疏癃废。无以答盛意为愧耳。礼疑尤何能取决于其间耶。第礼疑从厚。心丧之服。湖上论出之后。远近通行之。延至禫月而不以为过。惟在自酌情文而行之。父在与本生无异同。再期无事之疑。恐不必拘如何。馀冀珍炼。

答李周贤源祚○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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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少也。窃有区区之志。中间走俗。都失故步。扶服归来。仍成枯落。今吾友以少年高才。早腾荣涂。却折节寻讨冷淡计活。此非今日之所耳目。不胜愧服。五病条列。足见省检之意。顾此坐在万病里许。安敢论列其药。但自家膏肓之证。多在其中。甚欲一诵求药。以救此桑楡之命。而适值忧虞昏愦。精神铺排不得。当俟后条禀耳。还朝在何日。对人韬晦静默为第一。出直入泮。杜门读书。不出香桥外一步。为自守拙法如何。既蒙不弃。敢献一言。然良遂已知。鄙言又无所事耳。

与李周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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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辽阔。岁事向竆。区区瞻咏政切。忽此伻来。叩审省履珍胜。范平生爱诵程子三不幸之训。窃以为先生所谓不幸者。世方以为深幸而汲汲焉。岂复有知斯言之为有味也。间独听于下风。得于眉睫。而知吾友之不自幸其幸而有志于远大也。迺者贬惠长笺。自列病证。有若求药而请益者然。又有以知吾友省检之密。而垂意于老物者。又如此其过厚也。顾自困膏肓八十年。未知所以自拔。衰朽癃残。行将就木。其何能为吾友发药也。惟虚襟问寡之意。有不敢终孤。而将死之言。或有一善可识。则亦未始不为贤者更进竿步之助也。窃观来谕。气质偸惰。立志不固。心界躁扰。与夫纷华博杂之患。固皆出于过自谦㧑之意。而亦必因其有些近似而自名也。尝闻之。敏者易怠。锐者易退。吾友以恁地聦明才调。骋少年轻锐之气。凡于读书看理。应事接物之间。盖有人百己一。恢恢游刃之地。于是乎不免于狭所长以自矜。恃所有以自暇。不知不觉之间。怠意萌而偸心生。此必然之势也。立志不固。心界躁扰。皆此病之为也。盖怠则不固。偸则躁扰。其救治之方。亦未必逐证投剂。随病异药。古人云敬者百病之药。一服此药。诸证自有妥帖之庆。何患乎偸惰。何忧乎志不固而心躁扰哉。若论持敬之方。则三先生言之备矣。固当齐头著力。不容拣择。然里面无捉摸。外面有据依。须先从整齐严肃四字上加工。不敢霎时放下。不容一事自恕。常如见大宾承大祭。则里面没把捉底。不知不觉自然存在矣。此从上圣贤至要妙至简易底单传三昧。孔门之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与夫四勿三贵。大抵皆是物也。如吾友者既知所用心矣。苟于此著力。𢬵得三五年吃紧工夫。而又能讲学竆理以补之。则立志不期固而自固。心地不期静而自静。而如纷华博杂小小傍证。不啻如雪见𬀪。潜消默化于冥冥之中矣。又何待乎逐证而用药哉。窃读来书。却有过高之病。此虽出于深惩纷华之意。意亦善矣。然高蹈非好题目。妙岁释褐。又富有其资。岂容遽回逸驾。反效胶柱。以取标高崖异之讥哉。惟有明目审视。相时度义。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虽方进用之时。又须不忘退一字占得安乐地头。则庶几寡过而知免矣。至于读书。亦须辨其本末。审其紧缓。一以义理文字。俯读仰思。日积月累。无味者渐觉有味。嗜好既深于此。则回顾前日所耽好者。却无滋味可耐咀嚼。又何博杂之足忧乎。内外本末之分既明。则以馀力暇日。随分傍治。漱润咀英。发为文章。以为疏鬯游泳助发意思之具。是亦吾范围中一事。程先生所谓不幸者。非此之谓也。必欲一切舍置则恐亦非中道如何。区区平生规模狭隘。及此衰涸。忏悔无及。聊诵不逮之言。惟吾友谅之。

答李周贤辛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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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读得何书。究得何义。近被旌招频烦。欲作闲界人不得。论语曰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目下工夫。在此二句如何。然读书必以四子洛闽义理文字为主。无或好看外家。如鹿门弇州等书。笔札亦不宜染京洛浮媚体样为好。区区所以期望不草草。故妄进狂言如此。然良遂揔知。想笑老物之过计耳。

答李周贤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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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书献愚。出于区区相爱之意。今承虚受如此。推是心以往。天下之善皆归之。不胜叹服。昔与湖上李侍读同舍在泮。见其公退。未及脱公服。已讨案上册子。尝谓范曰公必待从容闲暇然后方讨册看。此大病也。亡友之言尚在耳。今以献诸左右。公务片隙亦如此。况家食闲暇之时乎。近久解官。识者恨之。然愚意独以为造物之意有在。以恁地才气。早登青云。虽志气坚定。恐或不能无挠夺之害。所以优以暇时。使之及此用力。以成就好志尚。异时需世之具。皆由此权舆如何。

与申儒伯相斌○癸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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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旬攻讨之乐。居然作昔年事。朋从馀怀。安得不耿结。近日所读何书。学者工课。须有阶等。不可涉越。曾思二传既卒业连诵。须著沉潜翫察之工。或有疑滞处则且可条问。以为究竟之地固好。但前来别纸疑难。多就枝叶上去。此岂有毫分利益于身己上耶。前年相对时已说到此。幸亟加改图。无失其大本领如何。

答外孙金龙键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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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汝笔札。随便辄长进。爱翫不忍释手。但才高者鲜沉重。幸勿恃才锐。益自厚重勤笃千万。示及感旧之怀。志行不进之悔。可见善端之萌。能存此心。进进不已。以之立身扬名。是所以报佛恩。毋庸徒悔而加实工为望。

与金景年夏寿○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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癃残如我。添一齿病添一层例也。少壮如君添一齿。当学进一格。是新年祝也。邹书读至几卷。每见君以贪多务得为主。不以细究熟复为工。此所以多读而无所得。须字究其义。句讨其旨。纸上旨义既通。便将来体贴身心。方是读书。勉之勉之。

答黄㶅壬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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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书久不报矣。君念我甚厚。有便辄有书。而诿以老病。一味无答。是岂往来之礼愧愧。夏令伊始。未知为况何如。读书想日益有味而所得日益富矣。此三冬三春。书册日疏。案上坌尘埋没。只自悼叹。君不知此实状。乃欲以此等事往复。前日一纸。可谓失问矣。盖道体之体。指道言。形而上者也。为体之体。指气言。形而下者也。今曰体段便是形体。不可分作二义看。恐于道器之别。犹未看得透也。昔年问与道为体之义于湖上先生。答曰与道为体。盖言道本无形。以日月寒暑水流物生为其形体。而道便著见流行于其上。如所谓其体则谓之易之体。言阴阳为道之形体也。此训明白无馀蕴矣。入山之志。固有之矣。好山水兼好主人。亟欲携几卷残书。去作松鹤逸民。而只缘所处难动。迟疑月日。闻君为我问舍。若将迎笑于洞门。此意甚厚。而益恨好事之未易入手也。然待后日如有所报。终为之周章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