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南寔录/大南正编列传初集/卷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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暹罗

暹罗，古赤土国，后分为二。一曰暹，一曰罗斛。暹土瘠，不宜稼；罗斛地平衍，稼多获，暹常仰给焉。隋世，使至其国，知其国王姓瞿昙氏云。元初常入贡，其后罗斛彊，并暹有之，遂称暹罗斛国。至明初，又入贡，赐之暹罗国王之印，暹罗之称自此始。隆庆中，其邻国东蛮牛求婚不得，惭怒，大发兵，攻破其国，王自经，掳其世子以归，自是为东蛮牛所制。其次子袭号，励志复仇。万历闲，其国彊大，攻破东蛮牛，降真腊，遂霸诸蛮。

本朝睿宗丙戌元年，缅甸举兵攻破其国，虏暹疯王〈暹王得癞疾，国人称为疯王。〉及长子昭督其，次子昭侈腔投真腊，昭翠奔河仙。茫萨〈地名〉长郑国英〈一名生〉，清潮洲人，其父偃流寓于暹，为茫萨长。偃死，国英袭职，号丕雅〈暹官名〉新，乘暹国空虚，起兵袭取其地，自称暹国王，索贡于真腊。匿尊以非暹世系，不纳。己丑四年，暹王郑国英遣奔麻〈人名〉以兵送真腊伪王匿嫩复国。至炉𫭟，与匿尊战，不克，遂掳其民以归。辛卯六年，郑国英以昭翠在河仙，恐为后患，乃发兵攻破河仙。鄚天赐奔镇江，暹昭科〈官名〉陈联〈人名〉蹑之。会龙湖营留守宋福洽援至，暹兵即却，误入竆江。洽兵追逼之，斩首三百馀级。陈联弃船引兵回河仙，又为东口道该队阮有仁邀击，暹兵死者过半。国英乃留陈联守河仙，自率兵直趋真腊，匿尊出奔，国英立匿嫩为真腊王。于是，暹兵据南荣，有窥藩镇之意。

壬辰七年，统率阮久潭、参赞陈福成将兵由前江进，宋福洽由后江进。潭以壬沥〈真腊官名〉最〈人名〉为先锋，攻破暹兵于南荣。国英走河仙，匿嫩走芹渤，匿尊复国。国英至河仙，致书求和于鄚天赐，天赐却之。国英遂委陈联守河仙，而自率兵掳天赐子女及昭翠以归。寻杀昭翠。癸巳八年，上密令天赐遣人如暹，以讲和为名，探其动静。天赐遣舍人郑秀赍书及礼币如暹，国英大喜，送回所掳天赐子女，召陈联还。

丁酉十二年，伪西之乱，尊室春、鄚天赐奔暹求援，暹人厚款留之。世祖高皇帝戊戌元年，克复嘉定。六月，遣该奇刘福征如暹修好，且探问尊室春、鄚天赐等消息。庚子又元年六月，复遣该奇参、静〈二人名〉如暹修好。会暹商船自广东回，至河仙外洋，为留守昇〈缺姓〉所杀，尽取其货物。暹人怒，遂将参、静繋狱，又有腊人逋翁胶谮于暹，云：“嘉定密书，令尊室春、鄚天赐为内应，谋取望阁。”暹人大疑，又捕鞠问，天赐自死，尊室春与参、静及天赐眷属五十三人皆遇害。我国人民居其地者，悉徙于远边。

辛丑二年十月，暹遣其将质知、刍痴〈二兄弟〉侵高蛮，匿印以事闻。壬寅三年正月，命掌奇阮有瑞率兵船与胡文璘援高蛮，师次罗碧。会暹主郑国英得心疾，囚质知、刍痴妻子。质知等怨之。我兵至，乃会众议。刍痴曰：“我主无故囚我妻子，我辈虽出死力，谁其知之。不若与汉人请成，结为外援。”质知曰：“此言正合我意。”乃遣人诣阮有瑞军求成，且邀至寨会约。有瑞许诺。明日，带随数十人，径入暹寨。暹兵相顾骇愕。质知、刍痴延待甚厚，且以情告。酒酣，折矢为誓。有瑞因以旗刀剑三宝器赠之而回。会暹古落成贼起，郑国英遣丕雅冤产出战。贼首党乃冤产之弟。冤产乃合兵倒戈，反攻望阁城。城内人开门纳之。郑国英闻难作，逃于佛寺。冤产执而囚之，驰告质知回国。质知得报，以为既与有瑞议和，无后顾忧。遂连夜引兵回望阁城。将至，暗令人杀郑国英，而嫁祸于冤产，暴扬罪恶，责其作乱，锁禁别室，寻杀之。遂胁众自立，为暹罗王，号佛王〈暹俗重佛，以大王为佛王。〉。封其弟刍痴为二王、侄摩勒为三王。我国难民前为郑国英流徙者，皆放回望阁城，给银米养赡之。其秋，遣该奇黎福晪、参谋黎福评等往通好。

甲辰五年二月，帝如暹，驻跸于望阁城，暹人迎劳尽礼，因言昔年与阮有瑞讲和，重有约誓，患难相救，今日愿为出力，刻日举兵。六月，帝自暹将兵还嘉定，暹人遣其侄昭曾、昭霜率水兵二万、战船三百艘助之。暹兵所至掳掠，又不知地势险易，为西贼伏兵所袭，溃走，乘舆遂如暹。

丁未八年七月，帝自暹还，暹人自甲辰败衄之后，口虽大言，而心惮西山如虎。帝神机默运，知彼弗能为助，纵助，亦无益。于是决计回銮，乘夜留谢书于行在，下船驶出北煵海口。平明，暹人知之，乘轻舸追之，不及而返。

戊申九年，克复嘉定。帝重念邻好之情，自是，尝遣人往送好，以及征战克捷，辄报知之。暹人每见我使来，亦奉方物以献。

己酉十年，暹人饥，乞籴于我。遣𥽀之米八千八百馀方。

戊午十九年，暹为缅甸所攻，遣使乞师于我。命右军阮黄德、掌奇阮文张等率兵船往援。至昆仑洋，暹人已破缅兵，来报捷。乃撤兵还。

嘉隆五年，暹遣使从哀牢甘露道来献方物。六年二月，暹立其子昭六书为二王，遣使来献方物，且告其国三王丧。帝谕群臣曰：“暹以三王丧告，甚无谓。但我与暹好，义不当绝。乃遣使往赐赙之。”及还，暹人致书陈谢。八年七月，暹佛王质知死〈在位二十八年〉，子二王昭六书袭号，封其弟冤那为二王。异母弟昭缗以不得立，谋作乱。捕获，杀之。十二月，遣使来告哀。至嘉定，城臣见其书语多张大，以为受之则长骄，却之则伤好，密书以闻。帝曰：“暹人无文，此皆唐人逞笔之过，不足责也。”命送其使来京，厚赐遣还。寻遣使往赙。

九年十二月，暹人闻高蛮屋牙高罗歆茫、茶知卞〈二人原受暹封，为高蛮辅臣。〉为匿螉禛所杀，乃遣使丕雅隆茫等进兵，驻北寻奔。匿螉禛惧，请兵保护。帝乃即命嘉定城臣经略高蛮，以为声援，遗书于暹，责之曰：“高罗歆茫、茶知卞虽暹所封，然彼等心怀不轨，匿螉禛杀之亦不为过。暹人以此动兵，何名也？我所以遣将保护，初非利其土地，救灾恤难，义则然耳。其熟思之。”暹人得书，潜退兵。

十年闰二月，暹遣丕雅肥伐等来献方物，书言匿螉禛擅杀高罗歆茫、茶知卞等罪状。帝令阮文诚折之曰：“高罗歆茫、茶知卞阴谋背逆，匿螉禛以国君诛之，亦由封疆之臣诛不法之吏，何可见罪。况暹国封锡无章，酿成祸衅，岂可专责之匿螉禛乎。”使者又请令禛亲往其国，会葬前佛王。帝复令谕之曰：“高蛮有国以来，未有亲往庆吊之礼。如有过失，驰书戒之可也，遣使责之可也，宁可使之轻离其境乎。夫以大字小，是谓顺天。若尔国违天而行，则禛之行止非所知也。”使者辞塞。十一年，暹使奉书来，言：“前者匿螉禛兄弟不和，缮甲相攻，负二大国抚字之义。暹人因遣亲信重臣谕以和意。不谓匿螉禛心怀疑惧，挈眷而去。暹兵封府库，修城堡，以待其归，非敢有他心也。今禛内投嘉定，凭仗宠灵，处置机宜，寔惟朝廷所制。暹人敢不惟命。”帝令复书答之，约以遣使令送禛归国。又送暹书示禛，谕之曰：“王归国，非暹人意也。所以要暹必会，乃朕为王调度。一片苦衷，欲王与暹不失和气。傥暹人失信，构起衅，则其曲有，在朕算矣。王毋惑焉。”

十二年四月，诏嘉定城臣黎文悦、吴仁静大发舟师，送匿螉禛归国。暹使丕雅魔阿诃默率暹使部以从。师至龙澳，暹将等诣辕门，拜诏书。黎文悦等明号令，禁掳掠，布威信，怀民夷。暹人闻之，逡巡震叠，藩民赖得案堵。初，匿螉禛之投我也，暹人憾焉，相与谋曰：“暹罗，一大国也。不能令人，而受令于人，其如国体何。”议欲取北寻奔，以封匿螉原。又恐朝廷见罪，不敢以请。闻禛还国，以为我师远渉，兵必不多。外遣使会纳，示以和好；而内修攻战，欲乘虚袭之。及文悦兵至，声势震薄，其谋遂寝。然驻兵龙澳，久不还。约归匿螉原，又不果。帝乃飞书于暹责之。暹人得书，即退兵北寻奔，而令原为昆弟言以谢禛。

十三年六月，暹遣使赍国书、品物来献，其书意颇不和。帝谕曰：“言语之间，何足介意。我与先佛王有好，义其父而伐其子，邻国其谓我何。”乃置之。

明命元年八月，暹遣使来献进香、庆贺二礼。使至，河仙镇臣鄚公榆索国书草不与公文，又多不合以报。嘉定黎文悦疏言：“暹人欲占上风，受之则屈体，却之则伤好。”圣祖仁皇帝以问群臣。阮德川奏曰：“夷狄无礼，不如却之，惟有战耳，无徒受人欺也。”黎伯品奏曰：“彼若欺我，却之则可。彼若无心，岂不伤和乎。”帝曰：“伯品可谓长虑却顾。然我与暹，敌国也，岂可为其所欺。料文悦老成，必有以办之。”乃遣中使谕悦便宜而行，无屈国体。既而使至嘉定，出其国书，无异常例。问：“前不与抄录何故？”曰：“例未谙也，非敢有所执也。”悦因以公文不合诘责。使者言：“佛王长者出于伐棱。所称金饰器皿，皆佛王所珍玩，故以为赠。至若赍白金作福事，则从其国俗也。”悦曰：“赍金作福，非吊丧礼。使者当纳之私囊。赠物不当，留俟璧还。”仍遗伐棱书，责非礼。使者一一听从，不敢违拗。

二年，暹难船泊于广义洋分。令镇臣给钱米遣之。三年九月，暹遣使赍国书，来报其国三王丧。廷议：“暹三王之立，未曾见报。今以讣来，甚无谓。惟我与暹久敦邻好，请遵故事，遣使赐赙。命因其来使赐之赠赙。”四年十二月，缅甸国遣使来通款，请绝暹好。帝却之，令礼部以事报暹。暹人复致书陈谢。五年六月，暹佛王昭六书死〈在位十六年〉，子沙多铺丁袭号，封其弟勉喷罗涉为二王。闰七月，暹遣使来告哀。帝谓曰：“暹与我唇齿之邦，今其国有故，诚可怜也。”乃辍朝三日，遣使往赙。七年七月，又遣使来谢恩，且以其国祖母丧报。谕之曰：“尔使此来，一合乎礼，一不合乎礼。谢恩，礼也。报丧，非礼也。朕以邻好之情，不欲显拒。归，语尔国王知之。”因发赠赐及致赙品物送之。归，又令礼部以报讣非礼之意，为书复之。

八年三月，万象与暹构兵，阿弩兵败，走三峒。乂安镇臣以闻。朝廷命官经略边务，送阿弩回驻乂安。语详万象传。暹属蛮欣麻𤁕，初为万象所攻，率部落二百馀人归我边地，因献象，请内附。令甘露管道宋文琬择旷地以居之，而还其所献。及万象败，麻𤁕请归故土。令放之还。又暹属蛮饥民数千人流寓真腊，采叶煮萍而食。嘉定城臣以闻。谕曰：“暹民流移如此其众，真腊储积无多，何以相恤朕一视同仁，安忍恬视而不之救耶。”乃令发米四千方、盐二百方赈之。适高蛮使自暹还，暹人以国书寄达于朝。事闻，帝曰：“我与暹邻好之国，今惜一介使，因致书胡可泛受。”乃令城臣咨会高蛮还之。

九年四月，命经略大臣潘文璻、阮科豪等往镇宁屯札，量发弁兵，送阿弩回国。帝曰：“万象与暹构隙，暹人不竆索者，以其依于我也。令送之回国，宜以一纸示暹，使之释万象旧衅。”乃遣工部郎中黎元熙等赍国书、品物如暹。五月，阿努抵圆禛城，与暹人争仓粟，杀暹将，暹兵死伤甚众。事闻，乃降敕谕，遣该队潘文统、协守黎廷遹等赍往切责之，令谢过于暹。复命礼部移书于暹丕雅伐棱，言：“万象之争仓粟，由暹将先自启衅，已令阿弩致谢，可宜宽恕其罪。”及文统至𣶆江南岸，为暹裨将袭，统及随兵五十人皆遇害，惟廷遹转送于暹。暹将为掣森钤引兵侵甘露寻湓州，索九州贡税。乃命象军统制范文典领兵经理甘露边务，暹兵寻引去。十一月，元熙等自暹还，言：“暹罗人礼遇甚厚。既入见，暹王延坐慰问。因言：‘数年来国内有事，未能遣使修好。今使者远来，殊深嘉慰。’又云：‘万象罪大，将使人详述，令使臣知之。’熙等退。暹人使丕雅肥伐等就公馆，言：‘暹王平日待万象甚厚。去年，阿弩使其子曷蛇芃驱苦落蛮民，复举兵攻掠暹边地，进至车覆逋多。暹王遣二王提大兵邀击，万象败走。暹兵直捣圆禛城，阿弩挈眷出奔。及回国，因有我兵护送。又闻阿弩自言遵谕，当即如暹谢过。暹将信之，不为备。阿弩乘虚袭击，杀暹将士二百馀人。请使臣以事回奏。’熙曰：‘此行止为修好而来，使还复命，岂可泛说他事。’数日，暹王又召见熙等，谓之曰：‘曩者阿弩先自起衅，却云为暹驱迫。皇帝知其诈，诚至聪也。闻有敕谕阿弩遣人致谢于暹，字小睦邻之义，可谓两尽。乃阿弩回国，即为掩袭之计，是不但构怨于暹，而有负皇帝德意多矣。使臣回朝，可奏知皇帝，勿信阿弩之言。’熙等曰：‘万象之事，使臣非有旨询问，不敢尘渎。’暹王因问：‘去年高蛮使来暹，曾使丕雅伐棱以万象之事致书于嘉定，寄高蛮使凭保护官转达，保护官却之不受，礼乎。’曰：‘两国素敦邻好，如有事，当致书，令人赍递可也。乃寄之高蛮使，于礼不当。如是简率，况人臣义无私交，边臣却之，礼也。’又问：‘去年暹船抵河仙，闻镇臣逼令编报一船费至数百缗，何也。’曰：‘此必无之事，不过好事者悬空说出焉耳。’暹王曰：‘本欲遣使通好，止为保护官却其书，而河仙有拘商人，恐使者一往，或为拘留，有伤邻谊。故终不果。今后两国往来，茍有未合于礼，亦当从中斟酌，勿可拘泥，则邻道全矣。’又问：‘阿弩启衅，顺乎。逆乎。当讨乎。抑当赦乎。’曰：‘以小事大谓之顺，用下背上谓之逆。顺则绥之以德，逆则震之以威。万象于本国但见其恭顺，而于暹则闻其启衅，所谓顺逆，当讨当赦，佛王自思之，非使臣所知也。’暹王曰：‘阿弩之罪，当谓之逆。暹不得已而讨之耳。’乃修国书及答谢品物，令熙等赍还。熙等见其书历陈阿弩罪状，及责保护官不受来书，语意不雅；而谢物寄之来使，礼亦非宜，固却不受。暹王乃令伐棱复书于礼部，专言通好一事，然后受之。”熙等回，帝问以暹事。对曰：“暹人酷尚释教，施舍无度。暴征横敛税，及禽兽草木，甚至长乳妇人亦有征税。其民不安生业，虽宿卫之臣，或有对使臣发怨言者。”帝曰：“果若所言，将何以为国乎。朕少闻皇考世祖高皇帝尝云：彼国有佛王、二王、三王，每临朝听断，如事关刑杀，佛王主言赦，二王主言杀，三王则持两说而和解之，恰似儿戏一般。是以国柄渐移，乱机暗伏。曩者昭冤那将欲构难，以前佛王有机略，终不敢发。今二王以尊行，反居下位。而彼不知监，复循故辙，其国恐难保无事矣。”

十年二月，遣户部郎中白春元等致书于暹。其书略曰：“我国与暹，世修邻谊，四十馀年，休戚相关，和好无间，非惟属国附庸，素羡慕我两国之大，想殊邦绝域，亦钦仰之至。于高蛮、万象，事大之诚，共球惟谨。明命三年，忽接乂安奏报，万象国长阿弩挈眷来投，自云为暹所驱逐，愿作边氓。我因念两国从来凡事必相报告，此次曾无委人道达，或未必真。而万象乃朝贡之邦，因难投依，宁容膜视，爰准于乂安安歇。其夏，阿弩恳回营理国事。俯从所请，派出官兵护送之，并敕令返国后宜委信臣致谢于暹，永共藩服。业遣使臣黎元熙赍递国书，前来叙好，备将原委布达矣。嗣接边报，阿弩回到故城，与暹将占争仓库，惹起事端，亦随降严谕，令阿弩收拾暹兵所遗炮械，仍遴委陪臣，迅往谢过，以全事大之礼。又敕礼臣撰具公文，由嘉定派人，赍交伐棱转达。去秋，忽见乂安驰报，所派该队潘文统、协守黎廷遹及通言、土兵、蛮兵五十人赍谕之万象，才抵铺嵚堡，为暹将桩为差诈邀掩杀，惟留廷遹与蛮属二人，及敕谕龙筒纳于丑颇祸移，以送于暹。去冬，又接甘露道奏称，暹裨将为掣森钤陇那罗等将兵分驻寻湓州，擅拘吏目，勒索财物，托以追问九土司贡税及索取流民为辞，经敕疆吏以理晓之而不肯退，直待我兵进至然后撤去，且称所掠牛马俟后交还，此等事具有乐凡部落昭芃谨麻𤁕、昭蛇涅报结可据。以若所为，非所以敦信好而全厚道，且我之于暹，率循旧典，世守邻交，暹之难船泊我洋分者，皆赒恤之，暹之流蛮投我边者，亦赈给之。缅甸，暹之敌国，昔曾委使通款以图暹，我亦拒之而不纳。其讲信修睦之诚，固有以质于神明播于遐迩矣。至于区处万象之事，正为恤难抚孤，义所在也，非利其土地人民也。乃文书往来，委曲道达。而暹未曾遣一介之使以相通。且万象臣事二大，即使阿弩果获咎于暹，亦须与我通知，别择贤者立之，以存其祀。今寂然不以相闻，辄俘其民而空其地，是何义耶。至若派人赍谕万象，向暹谢过，本为好事而来，桩为差何仇，而遽起恶机。行人何辜，而横遭毒手。此事尤为逆理，况乎彼此疆域界限截然，九土司原隶我朝版籍，于暹不相关。年前欣麻𤁕难民投依，我怜其竆而暂容之。随复听其归去，为掣等却无端托故，轧我疆土，扰我边氓，安有礼义相与之国而乃容边将如此越界妄为者乎。顺逆之理，盖已了然，不待辩而自明矣。念重亲睦之情，特遣使臣赍书以往。即宜自省而审度之。万象如当别置君长，其处置事体须早回答。黎廷遹与敕书一道，仍即交还。再并交首恶桩为差，问其擅杀使人知罪。偏裨为掣等，自当严惩，俾知所戒。如此，则来者可追，犹足以不愆于好事。否则起衅，寔自暹始。至此曲直是非，上有天鉴，下有列国诸藩声口，毋谓我国有负于暹也。”三月，暹遣使来谢好。使至嘉定，城臣先以其国书草本飞递入奏。帝曰：“前者朝廷遣使如暹，正为区处万象，及问明容纵将弁越境妄为等事。今其使来，书中所叙，率皆掩过。特卑辞屈礼，以悦我心。但彼既藉以通好，若峻拒之，则是示人以不广也。”乃谕城臣送使者上京。既至，命礼部以前事问难，使者惟善辞以答。

明命十一年六月，暹遣使赍国书、方物来谢。使至嘉定，城臣译其书以闻，略言彼国嗣后不敢复扰我国土司，其择立万象国长，姑俟得人，通书关报；至于宠衫之杀行人，于彼为功，请赦之。城臣经以事理，再三竆诘，其使应答无异辞。下廷议，皆言：“我国与暹，世为邻交。近因万象之役，自他先构衅端。则我直彼曲，固已不待辩而自明矣。惟彼国从来囿于习俗，既不知名义所在，辞命亦无文雅可观。而此次来书，一则曰请罪，二则曰邻谊无间。其有叙及本国，则明著皇帝徽称。有误用讳字，一经晓示，即行改缮。以敌国之体，而俯首怗耳如此，岂敢仍然为梗者乎。若峻绝之，恐非朝廷讲信修睦、不轻绝人之初意。但宠衫之罪，诚不可原。而彼反以为功，为之请。止此一事，自有不可恝然者。请复令城臣诘折，俾他知所屈服，庶以正名义、明曲直，然后以礼接之，未为晚也。”帝然之。命礼部员外郎阮有识等赍谕旨，往会城臣妥办。及还，奏言：“暹使情辞恭顺，无有一毫抗梗之意。”帝曰：“彼既心服，朕亦何求。”因谓群臣曰：“暹之为国，南邻赤毛，西界缅甸，东则与我接壤。平日所以夸雄于西南诸国者，以有我为在援耳。今若构衅于我，兵端一开，则西南诸国乘而袭之于后，不亦危乎。朕固知暹之不敢背我也。”乃谕嘉定派送暹使来京。既至，宣召上殿。帝问之曰：“暹国与我情好既绝，今复遣使来此何干。”使者对曰：“佛王以暹与天朝世通邻好，故遣陪臣致谢。”帝曰：“曩者万象与暹构隙，朕命官兵谕万象，使之归顺于暹，亦好意也。乃暹将宠衫肆行杀戮，至五十馀人之多。朕尝遣使追问其事，佛王何不拏下宠衫，早正宪典，以存两国之好乎。”使者对曰：“前者宠衫，疑是万象扮做官兵以𠺱吓暹人，故误而杀之。今暹王为此，使来请罪耳。”帝曰：“万象得罪于暹，暹王杀之，朕未尝为他庇护。至如宠衫，一裨将耳，妄开两国之隙，罪莫大焉。而暹王为之请解。然则佛王之臣子得罪于佛王，而人为之请解，亦赦之乎。”使者无以对。帝复谓之曰：“交邻有道，非徒为外貌之礼也。我与暹相好，只为缓急相助，荣辱相关。若夫外合中离，则情谊已疏，虽玉帛交贽，徒虚文耳，岂交邻之道乎。此次送好品物，一一璧还，朕不受也。归语佛王，毋以一裨将之故而妄开边衅。其早图之。”使者拜谢而退。及还，命修书付之。

十二年三月，嘉定奏言：“探闻暹国声言举兵备御万象之子曷蛇芃，其寔欲乘间来侵。”谕曰：“探子之言，虚寔未辩。但防边要著，亦先准备。傥得寔信，一面飞章入奏，一面随机备御。”又命兵部传旨乂安镇臣，派人打探万象国城有无暹屯札，及曷蛇芃声息、暹国动静情状如何。镇臣寻奏：“谍者抵万象国城，其城荒废无人居，亦无暹兵屯札。惟侬开堡有土兵数十人居，招集万象遗民而已。访之，皆云：‘自阿弩失守之后，曷蛇芃走窜林中，不知存没。暹王疑心今已稍释，不复提及曷蛇芃事。’”

十三年，暹二王勉喷罗渉死，遣使来报哀。使至河仙，嘉定城臣以事闻，候取进止。帝谕曰：“年前彼国所为，于邻谊多属欠好。经我致书责问，极为确切，许久未见回复。今却只遣使告哀，其中意向如何，岂应置之不问。使者抵城之日，即委曹臣邓璋、白春元向他诘问万象国长事，何以向兹未通报本国，会议册立，及犯弁宠衫已未治罪。此二事何不提及，乃止单叙告哀何也。”璋等以问使，使者言：“万象储积未充，民未案堵，未便择立。至如宠衫，坐以革职。且其国二王物故，暹王忧虑殊深。故先遣使报告，致此二事未及提起。”帝谓礼部曰：“固知彼不过卑辞取悦耳。惟念其国现遭丧事，灾难频仍，情亦可悯。其前事未应遽行责备。”遂准其使来京瞻觐，厚加赏赉遣还。复遣礼部郎中阮有识等充使往吊之。及辞行，帝谓之曰：“使臣有专对之责，尔等此行，可问他以宠衫之罪。辩论间，亦须以义责之。若他知过认咎，则使命已不辱矣。不必过为苛责，以存国体。”

十四年十一月，藩安遭变，首逆黎文𠐤委人投书于暹，乞派兵攻高蛮，直抵嘉定，约以事成之后纳地称臣。暹酋乃大发水步兵船，三道并进。一由北寻奔陆路而来，以丕雅质知为调拨，挟高蛮国长二弟名俺、名𧑒偕行；一由江路而来，以丕雅肥目涉茫为调拨；一由真奔海程而来，以丕雅伐棱为调拨。兵部员外郎承办南荣边务胡公祉据藩僚探报，转达于安江。省臣邓文朋以所报多出传闻，未为明确，乃量派省兵五十人往，与南荣原戍严防并密，咨嘉定军次随宜规措。暹兵至徒师滀界，高蛮抚栗府、安江省臣得报，即派兵一百，续往南荣。再咨调永隆弁兵三百防护省莅，并飞咨嘉定军次调度。疏入，帝令密谕嘉定军次将军、参赞等曰：“兹据安江续报边情，如果有其事，其陈文能、张明讲、阮春，即带领官兵及蔡公朝乡勇各一千五百人，分乘船艘，迅往安江。陈文能留此守护，张明讲、阮春仍领大兵一半，直抵南荣驻防。再另已敕部拟撰咨文，发到日，可派往北寻奔暹兵驻处投递，以折其心，使他屈服退回固好。傥先动兵端，侵到高蛮地辖，准即相机征剿，务合事宜。”

十二月，暹寇侵夺高蛮芃吹府，进蛇能澳。藩王匿螉禛闻之惶恐，单舸奔安江。省臣具以情形入奏。帝谕嘉定军次陈文能、张明讲、阮春等即遵前谕，管领兵船，迅往南荣。如暹兵现已到此，须先准备，仍问来意，看他举动如何，相机而行。不必遽尔交锋，先自起衅。若他托以和好为言，亦须设屯防备。至如高蛮藩王，由安江派人护送于永隆省城，择地顿驻。暹寇侵据南荣，河仙、朱笃等处诸将军、参赞分兵剿御，大破之，杀暹将六七人，擒斩贼党术数千馀人，收复其地。暹寇又分兵二道，一由乂安置镇宁、镇静，一由甘露之巴栏州，节次来侵。分命官兵往剿，连克之。自是暹虏慑不敢动，边境肃清。

二十一年，发出匿螉禛女玉卞通书与舅逆魔谋逃于暹之案。暹酋因之，从中怂恿，以立名𧑒辞为名。𧑒倚暹为援，与质知皆来。海西提督武德忠、宣抚阮双清为匪围住。初，不知为暹目质知援兵。及觉，即屈意擅与之和，弃海西归。范文典、阮进林等驰往会剿，弁兵云集。海东一战，暹土为之夺魄。而海西助虐之暹目质知来书讲和，言已差人回奏暹酋，今该回北寻奔，俟接得暹酋词来，即差人前往镇西通报。镇西将军张明讲等以事闻。疏下廷议，佥曰：“请由将军、参赞修书投交质知，大约叙本国之与暹向前通好，原无间隙。兹暹酋轻听名𧑒之言，越境而来。今已明知曲直，先自求和，撤兵而去。本国官兵须按守疆界，毋得妄生边隙。至如和好，事体重大，应由质知报知暹酋，俟有暹酋书来，本军门转奏，亦可成和局等大意。”乃令张明讲等修书，派人递交质知。质知无有来书回答。

绍治二年二月，暹寇复分道入寇。一由河仙，一由永济河。段文策由水进，范文典等由陆进，两道杀退暹虏，边境静怗，遂班师。五年，蛮目来乞，官兵援剿命阮知方、尹蕴等四道分兵齐进，攻破铁绳，直抵镇西。蛮虏先已散去，乘胜直𢭏龙澳城。质知与名𧑒退保乌东。官兵四面攻之。质知自知势竆力屈，委人赍书请和。将军、参赞责令引将名𧑒诣军首罪，各解兵。名𧑒疑惧，不敢出头，迟回引日。我军追逼贼垒。贼党于垒上唤叫停其放炮，容彼再请讲和。寻委人来乞造会馆，俾质知得与我官弁一见，道达情由。于是阮知方、尹蕴等整肃兵卫，来此会馆。质知引将名𧑒诣首，恳请两大国和好如前。仍免名𧑒之罪。将军、参赞等据情题达。谕许之。自是休兵。

其国风俗劲悍尚诈，习于水战，崇奉释教，字皆横写。男女多为僧尼，持斋受戒。富贵者尤敬佛，百金之产，即半施之。气候不正，或岚或热，地卑湿，人皆楼居，无床椅之制。男子剪发留髻，妇人椎髻。事决妇人。海贝代钱，重禁私银。土产：宝石、金刚钻、胡椒、豆蔻、丁香、荷、充铁。

水舍 火舍

水舍、火舍二国，在南蟠〈黎圣尊辰，攻克占城，立其裔为南蟠国，割石碑山以西之地畀之。〉之上，村落可五十馀。国中有婆南山，甚高，水王在山之东，火王在山之西。本朝初，以其界于富安，五年一遣人至其国，赐以物〈锦衣帽、铜锅、铁铛及磁器碗碟诸物〉，二国得赐，即备方物〈琦𪻳、黄蜡、鹿茸、熊腑、雄象〉以献。世宗皇帝辛未十三年，二国入贡，上厚赐遣之，后以为常。及西山之乱，贡不至。嘉隆初，二国使至富安纳款，厚款其使，遣还。明命初，水舍国长麻乙遣使持所赐物及𨱎釭、黄蜡为信，至富安福山堡，纳款请贡。壬午三年，麻乙死，遂不果。癸未四年，国人推其弟麻𩹮为王。𩹮固辞，止摄国事，复遣使请贡。未行，麻𩹮死，弟麻蓝继立，尝欲求通，而无可使者。

己丑十年三月，圣祖仁皇帝以其国贡不至，遣属镇率队阮文权往探其状。既至，麻蓝甚喜，具以情告。即遣其属麻延、麻春等赍象牙一枝，从权，请通职贡。镇臣以闻。命赏国长赤、蓝绉纱各一疋，南纱二十疋，及麻延等纱䌷衣袴银两。又问：“水舍、火舍本是一国，抑或二国？”使者云：“其国乃火舍，国长称为火王，不曾闻有水舍者，水舍之云，乃前使通译之误尔。”自是，其国来贡，始称火舍。十二年，来贡使至富安，赐来京瞻拜，召见，问之曰：“今来朝贡，出自国长诚悃，抑国人有同愿乎？”对曰：“臣国长久慕天朝德化，又闻国之黄耈有言：能向上国输忱，则人民安乐，禾谷丰登。故国长以至臣民，咸愿臣属，仰藉馀庆。”寻令赏赐遣还。又定贡期，以子、卯、午、酉等年为准，三年一遣使，品贡象牙二枝、犀角二端。

十五年，遣使入贡。赐使臣七品朝服，使之演习，及趋庭跪拜并合礼节。帝嘉奖之，谕礼部曰：“彼国僻处遐陬，结绳为政，自耕而食，风俗犹存古朴。然人戴发含齿，赋禀亦有知能，则何尝不可为善。故圣人以夏变夷，亦宜以礼义导之，鳞介可易衣裳矣。况迩来虔修职贡，深明君臣之义，洵为有道之邦。其国长名蓝，准赐姓永名保，诏敕直书为火舍国王，俾知统绪、正名分。使臣名缘者，赐姓岭；名才者，赐姓峤。再加赏纱币有差。”

十八年十一月，恭遇顺天高皇后七旬圣寿大庆节，遣使赍方物诣京祝嘏。厚赐宴赉遣还。十二月，国王永保卒，国人循俗，立其甥名列继为国长，遣使入贡。赐新嗣王袭姓永，仍旧名列，以昭姓氏。又赐敕书，赏赉优渥。

二十一年四月，恭遇圣祖仁皇帝五旬万寿大庆节，遣使恭赍贺品、贡品二礼并进。厚赐遣还。会镇西将军张明讲等奏言：“山静府报，有水舍蛮长，带随从者二人、象二匹到抚嫩蛮接近山卜县辖，遣人言于县尉名烈，欲来相省。诘之，名烈云：从前，彼蛮长素与藩王相识，每三年一来，藩王送以财物。盖彼有鬼术，所到之处多以物送之。此来不过欲求财物，原无他意。业令名烈托辞使去。”奉谕云：“朕自少曾闻火舍、水舍二国之名，向来惟有火舍输诚奉贡，而水舍杳无声息。今乃忽从异境到来，不妨随宜慰抚，用示柔怀。谕到日，如彼蛮长尚在山卜地头，准即邀回辖莅，延接款待，问以此蛮原委，向来居聚坐落在何处？所接夹在何地方？所居有无山川形便，城郭兵民可称一国？抑或岩穴依栖，亦与蛮、牢一样？与夫人民风俗，曾否知有君臣、上下之分？一一周谘详确，然后遣之。若他已归去，其即转饬名烈炤此查询，及问所炼鬼术是何异术？务得明白以闻。”谕至，则彼国长去了。讲等具以入奏。又谕：“准镇西派出属辖干员，带同谙熟里路之名末等，并通言一人，仍采办何物彼所尚者赍往，作为将军赠好之物体。于闲谈之间，向彼国长说云：国朝威德远加，群方宾服。即如火舍，现已输诚奉贡，多荷栽培。彼国与火舍毗连，向来尚因修阻，职贡未通。兹若情愿遣使通款，朝廷亦必奖纳。傥有不愿，亦不必彊。因随便访问山川、封域，以至人民居处风俗，逐一登记递回，飞章入奏，以悉情状。”既而镇西疏言：“名计、名末等言：彼等闻说二国虽小，而其鬼神灵于腊蛮。年前，承藩王派彼等赍物，往求二国鬼神默护。此行，由山卜东向取路前去，经十五日，始到水舍国长居所。其地东夹火舍，西夹山卜县，南夹颠颠蛮，北夹来蛮。其居处三面阻山，一面旷野。中有民家约一百。国长茅舍七间，在民居之东，不设城郭。舍内结架祀神，眷属、奴仆仅十四五人而已。火舍国长居处，隔水舍约三日。其茅屋并眷属、奴仆、民居，与水舍略同。惟别建一祠，以为祀神之所。其地皆旷野，无山河之险。彼等初到二国，纳其品物。二国长各聚蛮民数十，宰牛一，亲代藩王祀神祈祷，不许彼等预见。祀讫，以牛肉与彼等各一碗，云：不食，则患病。酒则混与清水，置于坛，以竹管吸而饮之。其国不置僚属，亦无取兵设刑。其民不知文字，有假贷，则以结绳为识。生理，则伐木锸地栽植，不有耕锄。岁无供租纳税，国长亦无责取。国长辰或出游，近者随人不过三四人，远者亦不过十馀人，骑象三匹，以叶笠蔽头，而无伞盖。其俗：男女相悦，男者备牛酒递就女家，延所在民来会，便定成婚，大约出分少而出赘多。死者无棺椁，但置于平床上，尊族吊哭，人以饭一小撮纳于口内。满，则后至者以指挑出其旧，以纳其新。满三日，将尸床穴葬封坟，奠而后返。其子孙衣服如常。惟三月内散发。遇讳日，亦以品物奠于坟所。其乐用铜钲大小五面，铜锣一面、鼓一面，吉凶均用之。彼等闻说水舍有石二块、藤鞭一段；火舍有短刀一把，以为历代相传至灵之物。不知何等效验，而不曾许他人亲见。民有疾病，以微物祈之则愈，人皆神之。凡国内诸滀长辰或亲到，亦拜伏不敢正视。盖民俗尚鬼故也。又闻向来二国长不曾相见，云相见则有一死。国长年老，则传之孙、侄，不传子，云：传之子则不利。彼等回辰，二国长寄许藩王糯米、蔴子各二瓢，蜂、蜡各一片。先以火炙，这腊片各自印其掌于上，嘱谓：如遇狂风、疾雨、大旱，或兵革，或疾病，则以这蜡燃灯二株，祷呼：水王、火王相护。仍以这米蔴各一撮散掷，则各得遂愿。各另寄藩王奴一俘、象牙一枝、犀角一端，以为往来酬答之物。名烈言：年前行商，曾到水舍国。行程自山卜至国长所居处约六日，隔火舍国长居处约二日。其地东夹火舍，西夹抚嫩蛮，接山甫、山卜、桂林等县，南北接诸落蛮，不详所至。此处虽多山溪，亦卑小无名大形便。其所居之滀民约百馀家，所居之室不设屯札捍卫。奴仆二十人上下。火地植禾而食，殆同滀民，其民所以推为长者，相传先世留来有一藤鞭，奉为灵物。国长于近家处设祠祀之，有事祈祷辄应，未闻别有异术。民有疾病，始备礼品，就国长祷之，否则终岁不曾来往。国长辰或就诸邑，要求财利其民，但给以微物，原无常供之例。其平居相处，犹是蛮、牢。未知君臣、上下之分”云。复谕准镇西派属，带同名末等前往水舍国，再行访问。已而镇西土弁、土民起叛，事遂寝。

其年七月，奉敕，礼部咨饬富安，派人前往火舍查访事迹，再取路往水舍采访情形。十二月，富安疏言：“奉派福山屯百户黎文权等，备赍绉纱、衣裳、𨱎釭、白盐等物项，往水、火二国以送赠；及商贾为名，因探访情形。权等还，言：水舍〈即前错称火舍〉之地，西接火舍，东接省辖福山屯，夹石城税蛮，北夹平定荒蛮。火舍〈即真火舍〉之地，西接山甫，东接水舍，南北俱夹落蛮。二国虽有君长，而无甲兵、城郭，自耕而食，自织而衣，与诸册长无异。惟有扬神依附，为众所推，蛮民奉之若神灵耳。若生杀之权、争斗之事，皆由册长自专，国长寔不预也。相传阴雨，祷之，即暑，故称火王。酷暑，祷之，即雨，故称水王。权等初至水舍，雇人向导，前往火舍。途间见一处，二山峙立，地势屋脊，水分两下，云是水舍、火舍交界处。约行二日，至火舍国长居所。见三面皆山，一面旷野，民居约百馀屋，无有城郭。其国长居屋，亦止一座，中间设竹床一，两旁伞盖插立，钲鼓悬架，左间置大钢锅一，土𤭸一，牢象棚二，漆车渠盒一，漆腰盘二。家丁男女十馀人出入，不见国长。顷间，见册长二日，挟蛮丁二十馀人，各持短刀齐到，谓：向来汉人未尝至此，须有猪一、酒坛分白盐三篓，方报国长见之。权等乃恃买如数。彼册长、蛮丁即宰猪切肉，并酒坛分设竹床上下。俄而彼国长出。其人约七十馀，头带白布巾，身穿白布衣，下著布袴，腿膝俱露。两手微斑，立床前密祷。即上床坐，食肉三片，放管于酒坛畅饮。两旁鸣钲击鼓，家丁四人蛮舞，册人跪伏，拊髀饮食讫，彼国长唤权等近坐，谓之曰：彼系火舍国，前世常与水舍合贡天朝。指左间大铜锅、土𤭸，云是天朝颁赏之物，世世奉为国宝。且彼国蛮民见识短小，不敢远行，无人可遣。故与水舍合礼。数世以来曾备贡品以待，而没见水舍来报，致仰慕天朝之心无由得达。若复得仍旧合贡，使子孙有所遵守，乃其素愿。权等许诺。返回水舍，具以火舍之言诘问国长永列。永列推归前代事体如何，彼后生不识。又问：“彼是水舍，如何年前称为火舍？”永列言彼寔是水舍；所称火舍，系是使人错应，彼亦不知。权等又诘问之原使人麻撑，云：彼国不知文字，彼但闻其国系是依夷依翁也，夷水也，国之西，系是依𠸟依翁也。𠸟，火也。前日承部问及水、火二字，彼不知如何是水、火，惟顺口应承，致有错称为火舍之误。据如所言，则向来奉贡者乃是水舍，未得达者即真火舍。而镇西索叙名计、名末、名烈等所言水舍在西、火舍在东，亦是因错就错耳。”

绍治元年二月日，奉准，礼部议改正水舍国号〈原错称火舍复曰水舍〉。寻复准真火舍国长麻獭赐姓久名赖，听与水舍合贡，贡期仍依明命十二年例，以子、卯、午、酉三年一贡为定，专由水舍遣使恭递贡品，〈水舍象牙二枝、犀角二座；火舍象牙一枝、犀角一座。〉于富安行宫行望拜进贡礼，候领敕书、赏项回国，分赐火舍。又以二国心慕朝廷品服，特准于是年六月日遣使来京，行进香并庆贺、登光二礼。礼成，颁给二国长朝服与敕书、彩币遣回。

三年六月入贡。使至富安，言：二国饥疫，情甚拮据。帝悯之，准于富安行宫望拜，赏赉遣之。四年十二月，颁给二国正朔。〈国长官历各一卷、民历各五十卷。〉六年五月，恭遇宪祖章皇帝四旬万寿大庆节。二国遣使恭进贺品、贡品二礼。赏陪臣山试、峤木等武阶五六品、朝服各一副，宴赉遣还。自是二国三年一贡，以为常。

其风俗，言夜不言日，以谷熟为一岁，而不言年。官称为笼，使者不敢言笼，故称麻。其俗不敢服花样，故凡来贡，所赐纱币皆用素云。

大南正编列传初集卷之三十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