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四库全书本)/卷064
大学衍义补 卷六十四 |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六十四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秩祭祀
祭告祈祷之礼〈下〉
诗商颂玄鸟篇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朱熹曰玄鸟鳦也春分玄鸟降高辛氏之妃有娀氏女简狄祈于郊禖鳦遗卵简狄吞之而生契其后遂为有商氏以有天下事见史记
臣按高禖之祭商时已有之则无子而祈祷于天亦有降鉴之理诗传曰简狄从帝而祀郊禖则是帝喾之时已有此矣
大雅生民篇曰厥初生民〈人也〉时〈是也〉维姜嫄〈高辛世妃〉生民如何克禋〈精意以享之〉克祀〈祀郊禖也〉以弗〈弗之言祓也〉无子〈求有子也〉履〈践也〉帝〈上帝〉武〈迹也〉敏〈拇也〉歆〈动也〉攸介〈大也〉攸止载震〈娠也〉载夙〈肃也〉载生载育〈养也〉时维后稷
朱熹曰古者立郊禖盖祭天于郊而以先媒配也变媒言禖者神之也其礼以玄鸟至之日用太牢祀之天子亲往后率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郊禖前也
臣按先儒谓祠以仲春正其候也祭以大牢尊其礼也祀以南郊重其事也
礼记月令仲春之月玄鸟〈燕也〉至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高禖〈先禖之神〉天子亲往后妃帅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弓衣也〉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
陈澔曰燕以施生时巢人堂宇而生乳故以其至为祠禖祈嗣之候古有禖氏祓除之祀位在南郊禋祀上帝则亦配祭之故谓之郊禖后妃帅九嫔御者从往而侍奉祀礼事也礼天子所御者祭毕而酌酒以饮其先所御幸而有娠者显之以神赐也弓矢者男子之事也故以为祥
史记殷本纪曰契母曰简狄为帝喾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卵取之因孕生契
三代世表曰后稷母为姜嫄出见大人迹而履践之知于身则生后稷
褚少孙曰稷契之父皆黄帝之子也诗言契生于卵后稷人迹者欲见其有天命精诚之意耳奈何无父而生乎
陈澔曰诗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但谓简狄以玄鸟至之时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若自天而降下耳郑注乃有堕卵吞孕之事与生民诗注所言姜嫄履巨迹而生弃之事皆怪妄不经
臣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盖祖宗一气相传自开辟天地有人类以来至于今日生生禅续之不已一旦至我身而阏绝焉岂非大变事乎矧有天下之大宗社之重将以绵千百世之宗支而为亿兆生民之主宰者尤不可不加之意焉然是事也虽若人为而实由乎天是以自古圣王制为郊禖之祀以为祈嗣之礼必顺天时感物类精意以禋之备礼以祀之庶几高高在上者或有所闻而冀有感格之祥后世不知出此乃信方士之惑而设素馔投青词而求之窈冥茫昧之外而不知吾圣人自有当行之礼也臣窃以为古者祀高禖于郊坛郊者祀天之常所而使后妃嫔御涉于其间不无䙝渎况郊在国都之外而后妃嫔御之出入亦或有不便焉者臣请择宫中洁静之地立为禖坛中设帝位而以高禖配庶于行礼为宜〈以上高禖之祀〉
周礼大宗伯国有大故则旅上帝及四望〈谓五岳四渎四镇〉郑玄曰故谓凶灾旅陈也陈其祭祀以祈焉
贾公彦曰四望者不可往祭四向望而为坛祭之凶谓年糓不熟灾谓水火
陈祥道曰旅非常祭也国有大故然后旅于群神而祭之陈乐而不悬𫷷乐而不鼓告以其凶灾或言旅或言大旅盖故有大小而旅亦随异也
臣按旅者合众神而祭之也举天之上帝地之四望则众神皆合祭之矣
小宗伯大灾及执事祷祠于上下神⽰〈祗同〉凡天地之大灾类社稷宗庙则为位
贾公彦曰大灾者谓国遭水火及年榖不熟则祷祠于上下天地神祗天灾谓日月食星辰奔殒地灾谓震裂则类祭社稷及宗庙则亦以小宗伯为位祭之
大祝掌六祈三曰禬四曰禜
王昭禹曰祈以其陈信于神祗而已禬若国之凶荒民之札丧之类禜若春秋祭禜之属
春秋左氏传曰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孔颖达曰禜是祈祷之小祭耳若大旱而雩则遍祭天地神
梁山崩晋侯〈景公〉召伯宗〈大夫〉重人〈绛人乘重载之车者〉曰国主山川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去盛馔〉降服〈损盛服〉乘缦〈车无文〉彻乐出次〈舍于郊〉祝币〈陈玉帛〉史辞〈修文辞〉以礼焉
杜预曰以礼礼其山川也
齐有彗星齐侯〈景公〉使禳之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天道不謟〈疑也〉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徳又何禳焉若徳之秽禳之何益
臣按人君因灾异修徳正事以回天意可也若之何禳之呜呼上天之怒而示之以悬象岂祝史之所能回哉
朱熹言于其君曰今州郡封域不减古之诸侯而封内名山大川未有望祭之礼其有祠庙亦是民间所立淫诬鄙野非复古制乃舍其崇高深广能出云雨之实而伛偻拜伏于土木偶人之前以求其所谓滋养润泽者于义既无所当又其牲牢器服一切循用流俗䙝味燕器于礼又无所稽至于有山川而无祠庙者其岁时祈祷遂不复禜于山川而反求诸淫祀之则尤无义理而习俗相承莫知其缪
臣按天灾流行国家代有固虽天数之或然然亦未必非人事之所致也是故国家有凶灾之故其大者则有旅祭其小者则有禜祭焉然其将祭也则必去盛馔损盛服乘素车撤音乐舍于外郊陈其玉帛之币致其自责之辞庶几或有所感格于冥冥之中焉耳茍或不自修省而徒事乎祷祈牲币之间乌能有所感格哉后世此礼不明遇有凶灾往往假异端之徒按其科范诵其经咒不求之悬象之天而求之土木之偶其为诬渎甚矣〈以上禜祭〉
周书金縢曰王有疾弗豫〈不悦豫也〉公为三坛同𫮃〈除也〉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置也〉璧秉珪〈珪璧所以礼神〉乃告太王王季文王史〈太史〉乃册祝曰惟尔元孙某〈武王也〉遘〈遇也〉厉〈恶也〉虐〈暴也〉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元也〉子之责于天以旦〈周公名〉代某之身
蔡沈曰武王有疾周公以王室未安请命二王欲以身代武王之死史录其册祝之文并叙其事之始末合为一篇以藏于金縢之匮册祝如今祝版之类元孙某武王也丕子元子也言武王遇恶暴之疾若尔三王是有元子之责于天盖武王为天元子三王当任其保䕶之责于天不可令其死也如欲其死则请以旦代武王之身
臣按或问程颐周公欲代武王死其知命乎颐曰只是要代兄岂更问命或又问朱熹亦有此理否熹曰圣人为之亦须有此理杨时谓圣人固知天理然只为情切犹于此侥幸万一也故至诚为之吁诚之一言其感格上天之本乎世之匹夫匹妇固有一念之诚可以感动天地者况圣人乎是则君父有疾难臣子以诚切之心为祷吁之举则固有感通之理也然必至诚真切然后可以祷之不然则流于王莽之伪矣
仪礼疾病乃行祷五祀
郑玄曰尽孝子之情
周礼女祝掌王后之内祭祀凡内祷〈祈福也〉祠〈报福也〉之事掌以时招梗禬禳之事以除疾殃
郑玄曰内祭祀六宫之中灶门户祷疾病求瘳也祠报福
贾公彦曰招者招取善祥梗者御捍恶之未至禬者除去见在之灾禳者推却见在之变异此四者皆与人为疾殃故云以除疾殃也
男巫春招〈招吉祥〉弭〈去祸祟〉以除疾病
胡宏曰君天下欲仁其民者虽医卜祝史之流亦必如先王之世然后礼教可行也
臣按商书有巫风之说则巫在商已有之而周公于巽卦爻辞亦有史巫之占周礼以之设官司巫掌群巫之政令有男巫有女巫天有旱暵则舞雩国有大灾则待命人有疾病则招弭则是巫之设凡国之祭望丧事禬禜祈禳无不与焉其大要在通神而已故孔子论人之不可无恒以巫医并言而先乎巫孟子论术之不可不择以巫匠并言而不及乎医盖以祷于上下神祗其责尤重也后世巫不设官而禬禜祷祠之事则未尝废巫之事遂流于淫诬妖诞之末学老氏者遂阴窃巫觋之柄以为禳星告斗之法其后佛氏又仿老氏而为之世之儒者遂谓巫不诛医不行殊不知三代之世医与巫并行也茍如周人设官而禁其为幻诞矫诬僭越之事是亦绝地天通之一事也
论语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
朱熹曰祷谓祷于神有诸问有此理否诔者哀死而述其行之辞也上下谓天地天曰神地曰祗祷者悔过迁善以祈神之祐也又士丧礼疾病行祷五祀盖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已者初不请于病者而后祷也
又曰疾病行祷者臣子之于君父各祷于其所当祭子路所欲祷必非淫祀但不当请耳祈祷卜筮之属皆圣人之所作至于夫子而后教人一决诸理而不屑于冥漠不可知之间其所以建立人极之功于是为备
臣按疾病而行祷乃臣子迫切之至情在周公且为之盖有此理也后世行祷之礼不传而佛老之徒遂假之以为斋醮之科臣子迫切之情吁告无所往往资之以殚吾情遂为人世常行之事今古礼不可考而巫氏所招弭者世不复知其何法请如金縢设为坛𫮃珪璧之植秉虽不能尽备然用牲币以将吾诚假祝册以达吾意于以告乎宗庙之亲于以吁夫上帝之尊于以遍夫当祀之神庶几古人疾病行祷之遗意〈以上疾病行祷〉
方相氏掌𫎇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盾帅百隶而时难〈傩也〉以索〈搜也〉室驱疫
郑玄曰蒙冒也冒熊皮者以惊驱疫疠之如今魌头也时难四时作方相氏以难郤凶恶也
月令季春之月命国难〈音那下同〉九门磔〈裂牲谓之磔〉攘〈除祸谓之攘〉以毕春气仲秋之月天子乃难以达秋气季冬之月命有司大难旁磔
郑玄曰季春之月日行历昴昴有大陵积尸之气气佚则厉随而出行命方相氏帅百隶索室驱疫以逐之仲秋之月宿直昴毕昴毕亦得大陵积尸之气季冬之月日历虚危有坟墓四司之气皆为厉随强阴将出害人也
陈澔曰春者阴气之终故磔禳以终毕疠气也季春命国傩以毕春气仲秋独言天子难者此为除过时之阳暑阳者君象故诸侯以下不得难也季春惟国家之难仲秋惟天子之难季冬则下及庶人又以阴气极盛故云大难也旁磔谓四方之门皆披磔其牲以禳除阴气不但如季春之九门磔攘而已
论语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朱熹曰傩虽古礼而近於戏亦必朝服而临之者无所不用其诚敬也或曰恐其惊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已而安也
汉志先腊一日大傩谓之逐疫其仪选中黄门子弟年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为侲子皆赤帻皂制执大鼗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盾十二兽有衣毛角中黄门行之冗从仆射将之以逐恶于禁中夜漏上水朝臣会侍中尚书御史谒者虎贲羽林郎将执事皆赤帻陛卫乘舆御前黄门令奏曰侲子备请逐疫于是黄门倡侲子和嚾呼周遍前后省三过持炬火送疫出端门以次传火弃雒水中
臣按傩者索室以去其不祥其法始于周礼方相氏而其事见于月令之三时季春行于国中仲秋行于宫禁惟季冬谓之大傩则通上下行之也虽以孔子之圣亦从乡人之所行盖有此理也若无此理圣人岂茍于同俗者哉汉唐以来其法犹存汉以中黄门为之盖以其出入禁掖为便今世此法不传然宫中邃密阴气偏盛不能无影响之疑于是乎假外道以驱除之元人至遣西番僧入宫持咒每岁元正命所谓佛子者张白伞盖遍游都城此何理也臣请斟酌汉唐之制俾内臣依古制以为索室逐疫之法是亦辟异端严宫禁之一事也〈以上大傩〉
文中子曰封禅非古也其秦汉之侈心乎
马端临曰太史公作封禅书以为古受命帝王未尝不封禅且引管仲答齐桓公之语以为古封禅七十二家自无怀氏至三代皆有之盖出于齐鲁陋儒之说诗书所不载非事实也当以文中子之言为正
梁天监中有请封禅者著作佐郎许懋建议曰舜柴岱宗是为巡守而郑玄引孝经钩命决云封于泰山考绩燔燎禅于梁父刻石记号此纬书之曲说七十二君燧人之前世质民淳安得泥金检玉结绳而治安得镌文告成妄亦甚矣若圣主不须封禅若凡主不应封禅秦始皇尝封泰山孙皓尝封国山皆由主好名于上而臣阿旨于下非盛徳之事不可为法也
胡寅曰封禅之事汉唐之君往往行之曽无一人建议明白如许懋者贤哉懋乎其学可谓正矣汉唐以来纬书行而经学弛重以郑玄博闻寡要不知折衷于圣人而惟纬书之信世无稽古大儒稽古言以祛群惑遂使有天下者于无事时肆其侈心千乘万骑巡狩侈费登山琢石夸大功徳或有秘祝以祈不死取笑当代贻讥后来
臣按封禅之说诗书礼典略不经见审有是事乃天下国家之盛举尧舜禹汤文武成康皆身致太平安得阙而弗讲所谓七十二君者果何代何人哉先儒有言养生至于长生不死为国至于祈天永命皆有是理然人未有能为之者纵为之然亦不出乎身心日用之间非必由乎服食药物侥求神而后致之也然自秦汉以来千馀年矣有国家者未见一人过百年而不死者亦未有一国逾千年而不亡者则是有此说而无此事明矣是故明君欲求寿年之永莫若寡欲欲得国祚之延莫若爱民寡欲而至于全其天爱民而至于过其历真诚有是理亦真诚有是事呜呼世主所以甘心于不赀之费而行封禅之礼者以有秘祝之求也诚知此理反之于心知其必无验之于古知其无效则自不为矣〈以上封禅〉
以上祭告祈祷之礼〈下〉
大学衍义补卷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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