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先生文集/卷三十
书
[编辑]答金直甫辛巳
[编辑]昨奉告,审客履欠安,所业缘此未能趁课,可叹。然工夫不在向前,只在退后,若不温故,不能知新,此朱门读书法。左右所苦适如此,不可剧意用工,须休养精神,完养思虑,将前日所已读底,反复潜玩,于无味中得味,方是亲切得力处,大胜于匆匆课授奔程趁限也。阿儿全未有知觉,提挈之助,不能无望于左右。盖立必俱立,成不独成,亦未始非为己工夫也。惟调史万重。
答金直甫
[编辑]意外一札落自无何,其喜可知也。就审侍学增胜,尤庸慰泻。科声咄咄逼人,其不中者戚促以欷。固知贤者不在此限,然未知日用用心又如何。今承所示,固有玩养之实,超然于得失之外,令人意思差强耳。此理固洋洋于日用之间,而体之则合,背之则离,此古人所以戒慎恐惧而不敢有须臾之息者也。矛盾反背,初学何得免此?切勿迟疑顾虑,益加夫体验操修之功,随事检点,随时省觉,更以书册义理,灌漑培殖。如是积累涵泳,久久自有得力处,苦涩之中,自有乐意;龃龉之馀,自见活法。然此亦深造自得之效耳,想象期待,便成病痛。来谕似有扭捏急迫之意,幸须放下,低头用力于日用看书检身之功,自当有进步处也。一事未已,诸念相续,亦通人之病,若强加排遣,愈见纷挐,所拈一敬字是直指单方。然不善用功,亦易生助长之病。须就视听、容貌、辞气上,加存养省察之功,优游渐渍而不至于怠惰,密切紧束而毋底于迫切,惟非著意、非不著意之间,照管勿忘。如是久之,自然义理浃洽,心志凝定,思虑纷扰之患渐减分数。然亦岂可遽谓全无闲思哉?惟在悉心尽力,以竭一生之功,看到甚么地位耳。然书册义理,不可放下。要之,存心玩理,齐头用功,方有实地可据、实功可得,不然,孟浪不济事耳。
象也早尝有志焉而用功昧方,忘助之间,竟未得安稳处,辄有心气之患,遂一向放下。今加以年纪摧颓,弛然不自收拾,往往百虑朋兴而莫之遏,虽欲以单方用下,而药力不能与病为敌,恐无打叠之期。今以所尝折肱者献焉,幸试加一日之功,推其馀以及于人,又何幸之甚邪?早晩欲作云寺之游,详在与令兄书中耳。未间,惟侍学万重。
答金直甫
[编辑]书中“存心致知,不可偏废,使此心卓然树立,而以书册义理,浇灌种培”,此一段语语意端的,可见日间实用心处。循是以往,不得不措,当有一会通处。但以别纸所询考之,看得义理尚有老草处,须是细心玩绎,令其条理历落,体面呈露,日用间方有据依处,方有实下手处耳。毫厘须臾之差,非密切检点,未易看得。然便如此计较不得,须是常存常觉,接续用功,久久方有平稳境界耳。《敬箴》,用意密切,深有益于日用,乍有未稳处,谨此批去,幸更加磨莹,到得无可改处,亦是工夫长进也。俟改刮得毕,幸惠一本,以为作意检省之地,则惠我周行亦大矣。
别纸
[编辑]克复为仁者,克复乃为仁之方底意否?还是复礼即是仁底意否?
上一句是,盖克复方是为仁底工夫,不可便唤做仁也。
“礼”字,不可把作“仁”字看。
仁者天理之全体而礼即其节文也。全体浑然,难可据依,故就其节文有准则处,一一循蹈,零星凑合,便是全体。盖仁、礼有全体、节文之异,而即是一物,非礼之外别有所谓仁也。
克己复礼便公,公能仁矣。礼乃公而体仁者也,非直指仁也。
克己则公,公而后可以复礼,礼复则仁矣。和“复礼”二字,作“公”字看则误矣。比之沟渠,己者,沙土之壅阏者;而克者,以畚锸疏治之谓也,〈如此则公〉然后水得流行。然其遇沼而汇,遇湍而注,缓急屈折,曲曲充满,然后〈即礼之节文处〉水之全体方得流行无滞,〈即是仁〉固不可以汇注曲折,便谓全体,然却只是一个水耳。
仁者,心之全德浑然具备,纯然无杂〈止〉克去己私,复得天理,则方是公,心之德复全于我云云。
心之德是何物?“浑然具备,纯然无杂”,只虚加赞叹而实未嚼破“仁”字意味。盖仁只是天理之全体,纯粹至善,主于心而为德者也。义、礼、智一般皆心之德,而仁包四者,故为心之全德。礼即其全德中之节文,故尽其节文而无馀,则即是全体。今曰“复得天理方是公,本心之德复全云云”,是天理之外,别有心德而礼也者心外之一物耳,其可乎?
己虽克而礼不复,则沦于空虚而亦不得以公,故既克己,又不可以不复礼。
己克而礼不复,则虽无私欲,而不能尽复天理,故不可谓之仁。如释氏和虚空沙界为己身,非不公矣,而不能为仁者,无“复礼”一段事也。盖“公”字属克己上,不干复礼事耳。
大抵来谕看得“仁礼”二字不出,故种种生病。须更加究索,见得仁为本心之全德而礼亦其一德,礼乃天理之节文而其全体则仁。程子曰:“克尽己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朱子曰:“私胜则动容周旋无不中礼,而日用之间莫非天理之流行矣。”勉斋“仁即礼、礼即仁”一段,尤明白在疏注中,幸仔细玩绎,讨得一个会通处,方于日用工夫,有少分相应耳。
《主敬箴》“心之虚灵,浑然全具”
此与克己章说心德一般,不知所全具者何物?若改以“一心虚灵,万理全具”,则稍该括否?
惟敬是从
“从”字有病。
才助寻觅,才忘昏摇。
改以“助涉寻觅,忘或昏跳”,如何?
德盛正己,全体妙用。
此二句微近倒说,然亦难移动,只得且仍旧耳。
“微有间差”以下八句
上文既极敬之极头而承以此病痛,亦恐未安。《敬斋箴》亦承不违交正之后,然此正从事之时,非说敬之极功也。若节作数句,移附“将迎偏系”之下,以类相从,亦似简洁,而但文体已成,上下际接,易得生病耳。
答金直甫别纸
[编辑]克复说,前此认得克己则私欲去而公体见,却不思未能复礼以前,犹是克未尽处,不可便谓之公。故程子曰:“虽无邪心,苟不合正理则妄也,乃邪心也。”朱子曰:“须与立个界限,将那未能复礼时底把做人欲断定。”盖克尽己私,一一皆复于礼,方是廓然大公而仁之体用流行不滞耳。缪说“克己则公,公然后可以复礼”,曲折太多,判克、复为两事,大失圣言本旨。却荷高明反复提谕,得以濯旧图新,何幸何幸?朱说二条,平日非不爱看,然不能仔细体认。今承录示,因以究观《集注》、《语类》诸说,不啻明白,而一向胡说,自误而且误人,愧汗何言?〈来说“克己便公,公便复礼,礼复便仁”,乃是因谬说差误处,幸更加磨莹如何?〉仍念此是孔门第一义,说时犹如此疵颣百出,矧体之于身而其曲折隐微之间,必有晦昧臲卼而不自觉者,柰何?释氏之所谓“公”,只是大槩言其无邪心耳,以无“复礼”一段,故不得谓之仁。今曰“不得谓之公”,则又太深说,于渠难可一一推究也。如何?〈来说论仁礼处尽有条理,可见思索进步处也。〉
《敬箴》,尽改得好,病里无力可思绎,容俟日后看如何?幸且将来践历,一一从身上体贴出来,往往自见疵颣,不待问人也。
答金直甫问目
[编辑]序“心之虚灵”ː“虚”字兼理气,“灵”字亦兼理气,然此处则亦略有主理、主气之分。〈《中庸》〉
此二字皆兼理气说,未见略有主理、主气之分。
率性之谓道ː率字才著意用力则〈止〉才放下则云云。
“率”字,就道上说,非就行道人上说。言道者循此性之自然之谓也,有何用力、放下之有?
“致中和”注“致,推而极之也”ː致中之工,才著意矜持,则已涉已发,其所谓推而极之者,亦只是略略地唤做戒惧之工〈止〉至于致和,则须用力推极去。
论致中之义甚好。致和亦非大段著力之谓,自谨独而精之,至于无少差缪,无适不然,是推而极之也。
同注“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ː所谓至静者,无过于不睹不闻之时。然则“戒惧”二字,兼见闻看;“至静”二字,以不见闻看。言自见闻处而下戒惧之工,约以至于不见不闻之地之义否?
是。
“君子中庸”注“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ː中庸之中字,兼在中、时中之义,则“天命当然”、“精微极致”,似亦兼说二义。然不必以“天命当然”解在中之中,“精微极致”解时中之中。
亦是。
“忠恕违道不远”注“‘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是也”ː尽己、推己是学者事〈止〉微有等位之别。
仁恕只争个生熟,恕到熟处便是仁,故张子以仁言。
行险徼幸ː险者易之反,而易即所谓道也。
行险,不能素位而行也;徼幸,是愿乎外也。“易即所谓道”,此语未尽,更体究看。
诚之不可掩ː此诚字,寻常作气之实看〈止〉近按朱子语,曰“诚者实有之理云云”。
诚就鬼神实然处言,然理不外气,亦可以实理言也。
“诚者物之终始”注“所得之理既尽〈止〉无有矣”ː理尽物无之云,似不是释“不诚无物”之义,乃发明“诚者物之终始”之义,而其理既尽,是物无有者,皆是诚也。
发明物之终始之义,看得尽好。但理即诚耳,以“其理既尽,是物无有”为诚则不可。
“不息则久”小注“或问于朱子,曰‘以存诸中者言云云’”,若以“征则悠远”为存诸中。
存诸中,承“不息则久”而言。征与悠远,固至诚之验,然比博厚、高明则稍近内矣。此等且大槩看,不必泥著。
而时出之ː“而时出之”,作率性之道如何?
“而时出之”,以圣德之发见于外而言,如下文“见”、“言”、“行”是也。
“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其渊其天”,作“退藏于密”看如何?
如此看亦得。
天地之塞,吾其体。〈《西铭》〉
形质者得于地而气则本乎天耳。
“恶旨酒”以下,至“归全者参乎”ː此以下专用事亲上文字者,上已极对举发明,故此下专言事亲之道,而事天之义包在其中。
看得甚仔细。
《西铭》大义,人物幷生于天地之间,惟人得形气之正,保性命之全,与天地幷立为参,故天地间四海八荒,皆其境界,毋论人物动植、有情无情,吾恻怛慈爱之理自然流通普遍,无所隔碍。但其所施则亲疏异情,贵贱殊等,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云云。
大义固然。但说得上一半底道理,工夫紧要只在下一半。
游先生读《西铭》,曰“《中庸》之理也”,程夫子称其得于言语之外。盖《中庸》首论性、道、教,中言知、仁、勇、达道、达德、九经,终之立本、知化、无声无臭。《西铭》首论干、坤、体、性,中言同胞、吾与、事天、事亲,卒之以厚生、玉成、存顺、没宁。此其言语文字之不相似也。然就其中而究其理,则《中庸》纲领,性、道、教三者而原于天,凡人物日用之间,莫不各有自然当行、无小过不及之理。《西铭》纲领,体、性二者而原于天地,凡天地之间人物动植,莫不自有恻怛慈爱、节文等差之理。《中庸》所以教人全天命之性,而《西铭》亦只是教人不失乾坤赋予之厚,此其理之一也。
看得尽有意思。但少涵蓄、无滋味,更熟玩之。
答金直甫别纸论若无天地万物,此理亦有亏欠。○癸未
[编辑]人禀天地之理气以生〈止〉既生是人则云云
上言“人禀以生云云”,是以人所禀受言,而下曰“既生是人”,则又以天之赋予而言,语势倒了,恐在所檃栝也。
一身精英之气,照见于方寸之地。
“照见”二字有病,当云凝聚或总会。
天地万物亦只是这个物事〈止〉天地万物浑为一体
“天地万物亦只是这个物事”,固是如此。然就物物各具一理处,当如此说,今方论浑然与物同体处,使此说不得。盖人得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涵育浑全,普满充塞,即此满腔子底足以包四海而弥六合。盖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理一气亦非二,故其体段如此,当此时,不须云物物各具这个物事也。盖物物既各具一理,个个圆成,而又却如此说者,主我为大本而言,则包摄天地万物在这里,言固各有攸当也。
天地万物,无一物非吾心之所当爱〈止〉使是物无这一个,则便欠了爱一物之理;无这两个,则欠了爱两个底分数。
此一段,大槩看得是。
克去己私,廓然大公则〈止〉血脉贯通而用无不周矣。
大槩亦是。盖血脉贯通乃是用之流行处,而南轩夹杂说仁体,故朱子非之。近日诸友看夹杂之讥而遂欲舍天地万物而为言,枯燥狭劣,非所以语二体。然又须知爱之之理乃是仁之原本主材,而与万物同体乃其体段度量,故谓仁者与天地万物为一体则可,而便以天地万物一体者为仁则不可。今且当只就自家性分内,究得爱之之理是甚么体面、甚么气味,仔细辨认,真切体验,使日用之间,无一毫私己之杂而此体纯然呈见,则浑然与物同体之实,不待想象揣摸而源源自见矣。此孔门言仁,只就“克己复礼”、“主敬行恕”、“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上用功。其言仁体,不过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程、朱门下往往指示仁体,然亦尝曰莫若力行之为近,〈《答南轩书》〉而以敬为求仁之功。〈《答林择之书》〉今且当就此领略,取正当大意,分明下得孔门节度,脚跟点地,步步著实,积累久后,自有到头处,一一实为己物,与窥觇影象之言煞不干事,试如此用功看如何?躬所未逮,摸索为说,必多舛理。幸更赐违复,期于得中,千万切望。
答金直甫问目《近思录》
[编辑]“无极而太极”注“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
阴阳五行,即造化之具而太极为之枢纽;男女万物,即品汇之分而太极为之根柢,此十字括尽一图五圈之义。来谕略有意思,但专以阴阳言造化,〈遗却五行〉以类凝言品汇,〈凝正是造化处〉段落未甚简洁分明耳。
“太极动而生阳”注“太极者本然之妙也”ː“妙”字有神活运用之意,今曰本然之妙者,以下文说动静生成,故著个意思邪?
来谕略有意思,然此是太极本然之体,非专为下文之故著个意思耳。
惟人也得其秀章“五性感动”ː下文主阴阳而言,故正、义为寂,中、仁为感。此就中正仁义各有动静处,指其动而言。
五性各自有动静,故又互为动静。此章就五性之自静而动处说,下章以正、义为静而中、仁为动,须体究到不相碍处。
同注“气质交运”ː二五气质,其流行不测底乃气,其粗有查滓者乃质也。是气是质滚合交错,生出许多人物,人之气质,其本盖原诸此。未知如何?
所论是。
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ː圣人之生,得秀之秀者,故行中处正,发仁裁义,一动一静莫不有以全其太极之道,彼众人之欲动情胜,利害相攻,纷然未定者,定矣。
同上。
主静ː众人具动静之理而常失于动,惟圣人全动静之德。中正仁义,动静周流而其动也常本乎静,非中仁之外别有动,正义之外别有静也。
同上。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止〉知死生之说ː叶说与朱子解不同。
此等处,反复通看,皆成义理,当以朱解为正,而不害兼存乎叶注耳。知死生之说,亦未见有倒说处,更究之如何?
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ː仁者克己复礼,廓然大公云云,天下万善莫不为之根柢,故曰:“天下之公,善之本。”如何?
“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是仁之本体,不假修为。克己乃是为仁之功,工夫到后,乃造此境界耳。
“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叶注
性无不善,才固性之所能,而此性既堕在形气之中,则为其所囿,不能无蔽,故其才有昏明强弱之异。叶注,未见有异于程说也。
孟子发挥出浩然之气,可谓尽矣。
此章因终日乾乾,说出许多道理名目。上文说易、道、神、性、道、教,皆就理上说天人无间之妙,而孟子又说出“气”字,以见天人一气无间之妙,可谓说尽无馀矣,不必说对越之方,极尽无馀也。
彻上彻下不过如此
彻上彻下,只形容实理之贯彻上下,总指上文而言,盖引经传许多道理,以明天人一理之妙。若作对越工夫说,则当属下篇,非此篇总论道体之义也。〈朱子尝论此,见《大全》。〉
满腔子是恻隐之心ː人禀天地生物之心,以生成个腔子,凡其一身片片生意凑合底物事,而其心即天地生物之心也。故四肢百骸、一毛一发,这心涵育浑全,普满充塞,无一毫空缺。故痒痾疾病触之而无不觉,所谓“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也。由是推之,万物一体,更无内外之别云云。
以腔子为理与气凑成,以心为天地生物之心,恰似有两般,盖心即是理气之主宰而即此便是生物之心也。“四肢百骸,这心普满充塞,无空阙处”,此意甚好。但“由此推之,万物一体,更无内外之别”此句,不知如何见得真实如此,须仔细体究,不可只如此说了也。
心生道也〈止〉人之生道也
“心生道也”此“心”字,朱子既曰“未属我在”,又曰“全然做天底,不得”。盖此“心”字,即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为心者,浑同就天人上平论其理耳。
《好学论》“其本也真而静云云”ː叶氏以真静为禀受之初,未发为未与物接之前,似可疑。
真是性之本体,静即其未感物时,未发是缴静字,五性是缴真字。禀受之初固是如此,而未与物接之前亦是如此,叶氏分为两段固可疑,而来谕欲专属于禀受之初亦未稳。盖此事,无少壮、无前后、无分段、无时节。李先生《答黄锦溪书》尝论此,幸检看如何?
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ː性发为情,其情荡则其性当下便凿,注中“末流益荡,则反戕贼其性”云者,似慢了。
情荡则性固凿矣,然要其荡之极而凿之尽者言,故语势如此。盖就程子“炽而益荡”上推演出来,不必疑其慢了也。
《定性书》“当其在外时,何者为在内”ː凡言性之已发,对未发时在中而言。若其已发,则即此在中之理发形于外,固非既发之后性又只在里面也。但横渠以物为外,以性为累于外物而逐物于外云,故明道发此,以为天下事物莫非性分内所具,诚能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则所谓“动亦定”也,其性常自在。此语正为救横渠之失耳。
见得是。
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ː只要人存得此意,与作规模,则积累之久,随其地位,自有效应。盖此二句为一篇之纲领,而其工夫下手处则从“观理之是非”一句上做起,“观理”一句又为一篇紧要。
“大公”、“顺应”是体用,忘怒则公,观理则顺。来谕以“观理”一句为紧要,固是。然无“忘怒”一节,则不能大公矣。须连“忘怒”、“观理”二句,方是周遍无渗漏矣。所论规模工夫,甚好。
《咸》之象“憧憧往来”ː憧憧往来则是添一个忙,方往又要来,方来又要往云云。
“添一个忙,方往又要来”,此朱子语。然程子之意,但谓往来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耳,当各就本语,看得正义出耳。
以有系之私心〈止〉无所不通乎ː憧憧往来则心有所系,朋从尔思则主一隅一事,思有及与不及,感有通与不通,岂虚中无我无所不通者乎?
往来憧憧及主一隅一事,属感;朋从尔思及岂能廓然无不通,属应。来说感、应,二意交互,宾主丛杂,亦是看文字欠精细耳。
修其言辞〈止〉义以方外之实事
修省言辞,发必当理,是义以方外;发禁躁妄,内斯精专,即敬以直内。须就本文上体贴看,方见意味,来说广引博证,欠亲切。体当犹言体验勘当,正是著实紧切工夫,来说倒作当体,恐是笔误也。
学者识得仁体〈止〉种培之义ː仁者,本心之全德而爱之理也。然众人气拘物累,不知其实有于己而能存之。故学者必察之精,而后见其本体之全;必养之厚,而后实有于己。然若无扶植种培之工,所存者有时而旋失矣。又博取义理,种培浸灌,无或间断,则生理日以充长,全体浑全无欠阙,仁不可胜用矣。
看得固好。
不学,便老而衰ː学问则义理为主,故阅理之久,义理益精明盛大,血气虽衰,未尝与之俱衰。不学则血气为主,故经阅之久,日渐衰谢,血气既衰,则身便老而衰矣云云。
同上。
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公而以人体之,故为仁。
“一身血气片片生意凑合”一段,此是就“人”字上认得仁底意思,朱子亦尝为此说。然陈北溪以为“‘人’字不必重看,当就‘体’字上看”,朱子是之。盖公是仁之理,须将来就自家身上体贴出来,方是为仁。北溪说,见《性理大全ㆍ仁》门。
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ː爱是仁自然发出底,恕是作意推行底,恕之施只是施行是爱耳。
“施”、“用”二字,当如此看。“作意”二字有病。
大其心则〈止〉无一物非我ː天大无外,体物不遗,而人得其心以为心,其心即在人之天也。故其大无外,天下万物本吾心内事,无或有见不见之限也。若使举天下之物,或有一物之未尽体者,则是吾之心未能包该是物而心外有物也。众人之心为私意所蔽,常限于见闻,不能体物无遗。惟圣人能尽此性,少无私累,廓然大公,与天为一,毋论耳目所及与否,凡为物于天下者浑为一体,无有尔我之殊,无或一物之或遗,便做他那骨子。
见得是。
《西铭》“理一而分殊”ː仁包四德云云
仁是天理统体,义即其分限合宜处,此仁之所以包乎义也。就《西铭》看,言其理之一而其分之殊,森然而不乱,所以不流于兼爱也。
横渠谓范巽之〈止〉大寐之得醒ː学者将“不及古人,病源何在”一语,常念念存得自家何以不及古人底意思,磨以岁月,积久浸熟,则一朝之顷,忽然有以自得,如大寐之醒云云。
固是,将此题目,常常念得。然日用工夫,须思其所以不及古人者而推究病根,惩窒迁改,有端的下手用心处,庶几有所持循,积久渐熟,脱然而有得。不是只将此一句,念念咒诵,如释氏所谓念南无阿弥,顿然而有悟也。
今日杂信鬼怪章“若于事上〈止〉学上理会”ː惑信怪异只是见理不明,若随事随物,一一理会以辨之,则其事多端,固无了期。使讲学以明理,物理洞然无疑,则明睿所照,真见得邪正、常异之所由起,妖怪不能惑之矣。
固是。然所谓事亦指鬼怪异说等而言。
兴于诗云云ː诗之言邪正、善恶、哀乐、忧喜,经纬六义,莫不各因其面前所见之物,以畅所思之事云云。
“经纬六义”、“面前所见之物”数语太賸。大抵来说铺张敷衍,必欲衬贴形容,多有賸出丛杂之病,前后此一样病痛甚多。须简节疏目,精当剀切,一字不可增减,方是长得一格也。
《春秋传序》“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ː天地人成平立,在于争息、生遂、伦明之后,而三者各自为一事,然今撮其大要而论之。天成、地平,在于人道之立,而人道之立,在于治、导、教云云。
是如此。
学《春秋》亦善章“只说到义,义以上更难说”
盖言权者义也时也而义则裁制事宜之谓,有准的可据依,可以言语说到,而若其随时措之之道,则顷刻变化,不可典要,只在自看如何,难以言语定说也。来说未精而叶注亦似未尽也。如何如何?
今志于义理章“亦须且恁去”ː恁,似指上文“必有事而正之”而言。有事而正固不可,然为学者,初不可惩此便忘了,亦须姑且如是把捉持守去,到德盛后,自无窒碍,左右逢原,自然安乐,则此病自去矣。
极是。朱子《答吕伯恭书》亦论此义,见《节要》。
人多思虑章“惟是止于事”ː止于事,只是物各付物之义也。物必有则,事到面前,只是随其物应之而已,我何与焉?下文“舜何与焉”、“物各付物”,正说此义也。叶氏“止者事物当然之则”云者,似可疑。止乃人止之也,如以止为当然之则,则更有何者可以止于事也?
来谕固是。然事物当然处,即是所当止之地。故叶氏先言当止之则,以为止之之的,而言止于事者,止于其所当止也。
把捉不定,皆是不仁ː仁者,本心之德也,天理纯然,无一毫私累,自然持守在此,把捉不暇论也。其心苟不仁,则心德放失,所以有把捉不定之患。盖把捉不定由于不仁,注说似以不仁由于把捉不定,似可疑。
叶注可疑,不易看得出。然“自然持守在此,把捉有不暇论”,此语又却有病。〈把捉即持守也〉程子盖言把捉得定,无纷扰走作者,即是仁底也。
恶不仁章“徒善未必尽义”ː“徒善”、“徒是”属好仁,叶氏以徒是为恶不仁,似可疑。然自为一义,不必废。
叶注自好。
先生在讲筵章“此事体又别”ː为妻求封,既以惯乞斥之,以为先乞封为问,则以事体自别告之。外面虽若为妻与为亲,事体自别,而先生特召,与常人异,自有无限难言之义耳。
看得亦是。
刚善为义章“惟中也者和也〈止〉圣人事也”
自易其恶,自至其中,则与和而中节者同是一中,但有勉强、自然之不同耳。
《学记》章“进而不求其安〈止〉教人不尽其材”ː三者各是一事,然使人勉强为之而无其诚,则安不顾、材不尽,然则“使人以诚”一个“诚”字,实三者纲领也。
所推说亦好。
道之外无物章“释氏之学,于‘敬以直内’则有之矣”
释氏之观心内照,略有些持敬模样,故曰“有之”,而以攻“义以方外”之全无,非真许之之辞。然下文“其在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一语,完全无欠,故朱子以此段为记录不全。
佛氏不识阴阳〈止〉与圣人同乎ː阴阳、昼夜、死生、古今,乃二气之屈伸消长,所谓形而下者也。其所以然者,乃天命之自然,命之道也,所谓形而上者也。形而上者,不外乎形而下之物,佛氏既不识形而下屈伸消长之气,则形而上之理,安得与圣人合乎?
看得是。
《明道行状》“接物,辨而不间”ː叶注云云。
明道与荆公论新法,极言明辨,未尝苟从,而忠诚恳切,荆公亦不能怒,可见辨而不间之实。叶注“绝”字似欠精,然才有彼此之异,则亦便是绝,不必严辞峻斥然后方为绝耳。
答金直甫问目《朱子书节要》
[编辑]《答刘子澄书》“看《通书》,极力说个‘几’字〈止〉此处看破,便斡转了”ː几者,是动之微也,毫忽发动,此理无不见。天理固发见,而人欲亦已萌矣,公私邪正之分、废兴存亡之机,只此毫发而分矣。诚于此处灼然看破,便斡转了,私转为公,邪转为正。〈废兴存亡亦然〉
看得好,但于斡转处,似未亲切。朱子又尝论“几”字云:“无规矩中,已有规矩;未造化时,又有造化。”此正是斡转之妙耳。
《答何叔京书》“未发、已发〈止〉此理之所出”ː方此心寂而静也,一性浑然,万理森备,无一物之不该而无少偏倚,此未发而中也。及其感而动也,事物纷纠,七情迭用,无一事之不体而无少乖戾,即所谓已发而和也。其未发、已发之几,盖无中起有,寂而复感,即此毫忽发动,此理无所不有,所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而天地万物之理都从此起。若于此默识心契,得之言意之表,则触事触类、随时随处,莫非此理之所出而源源自见于心目之间。
恐当如此看。
心是贯通〈止〉亦须略有分别ː心者,合理气、一精粗、该上下、贯始终底物事。故天理浑然纯一无杂者固心也,而其拘于气、汨于欲者,亦不可不谓之心也。若仁则乃本心之德,天理全体之妙,故若有一毫私己之杂,则已失本然之妙而不可谓之仁也。“仁”字、“心”字,岂不略有分别矣乎?
亦当如此看。
所论三条,看得甚精,说得尽有条理。更须就日用上做工夫,使此个义理随处受用,方有相应处。不然,古人所谓“只是说也”者,不可不虑耳。
答金直甫箚疑《中庸》首章
[编辑]人之耳目见闻常自若,未尝一时或间,则其所不睹不闻者,似不是闭眼掩耳无所见闻。只是喜怒哀乐未发,万事皆未萌芽,无兆眹、无形迹,无可闻可睹者,而自家便先戒惧,取不待其征于色、发于声有可听视者,而后有以用其力也。〈止〉吕子约专以外物未有见闻谓未发,则此朱子所以有“子约平生,还曾有耳无闻、目无见”之谕,而引程子“耳须闻、目须见”之训,反复教告之也。若必以一日霎然之顷,或有耳目未闻见之时云尔,则未免夫袭子约之累而未见其为至当也。未知如何?
又按朱子答吕子约三书、《语类》诸说,则所谓不睹不闻者,固不可以耳无闻、目无见者当之。而又观“戒惧乎其所不睹闻”之“其”字,“不睹不闻处”之“处”字,“不呼唤时”、“不见时”、“无可睹闻时”之三“时”字,又如“不睹不闻者,己之所不睹不闻也;独者,人之所不睹不闻也”云云等语,则亦不可谓无其时也。然则其喜怒哀乐未发,万事皆未萌芽,无形可睹、无声可闻者,非其时乎?
所论甚精。鄙见亦只如此,但前日力破饶、胡诸说,不觉语意倚著一边,须如盛论,方是稳当无病败也。眼前看得了了,但下手处辄蹉却,苦未见有洒落处,每不快意。未知佥贤用工又如何耳。
答金直甫壬辰
[编辑]月初书,承领已久,适滚冗甚,未即修敬,稽逋可愧。旱炎告灾,不审省馀做履何似?象靖惫惙益甚,神精益耗,意思益枯淡,日间虽有一斑半点见到体得处,一转头顷,旋复汨没。古人所谓“悲叹穷庐”者,平日读之,未知其味,岂知其身履此境界,便为他人之戒邪?
所谕“学不在多言,只在真知实践”一段,意极完备,先后次第、交资互用之工,详细精密,皆自谙悉经历中说来,甚可叹尚。然此一段事,古人已如此开示,学者患不能用工耳。更愿不得不措,勿忘勿助,持之以悠久而行之以笃实,则不患不到究竟地位,惟在勉之而已。
中和说中言仁之意,随意报去,未保其或是,承许以明白端的,恐贤者失于辞费也。“不仁,无以著此心之妙”,顷失提及,致烦镌谕,深荷发蒙,然于鄙意,终觉有未安。盖心者,统性情而妙中和者也,仁乃心之道而中和之实也。言其性情体段曰中和,语其义理实体曰仁,不偏不倚之体、无过不及之用,即此是中和,即此是仁体全具流行之妙。今曰“心有一毫之不仁,则不得全其未发之体、保其已发之用”,则是仁之一字,已立于中和之前,为全之保之之工也。盖全而保者即敬字工夫,而仁即其体用之实耳。不得全、不得保,则乃是不仁,岂可倒谓不仁则不得全而保乎?下段“主心为致中和之工,求仁为主心之方”,亦是此病,求仁即是致中和,而主于心者敬而已矣。今以求仁为主心之方而又主此以致中和,则仁与中和,工夫有次第,义理异头项,而朱子之下一仁字,是于子思言外,别添外料,以多其节目也。须知仁是心之道,即此是性,即此是中和,求仁即所以致中和。故朱子书,前言中和体用而承之以求仁,后面不别论求仁之方、致中和之工而只以存养省察言之,岂求仁之外,别有致中和之工乎?前引《中庸或问》、《答胡广仲书》,只以证明仁为性之实体而已,非谓全篇大义与此书同也。鄙意如此,未保中理,乞惠反复。
答金直甫箚疑《心经讲录》○丙申
[编辑]《心学图》
《心学图》“求放心”一段,多有致疑。先生答月川、栗谷书,不啻明白,恐亦取节其要以补之甚好耳。
无射亦保ː犹言忌惮。〈《闲邪存诚章》〉
“忌惮”二字,甚可疑。
只明人理ː学者不必远求于外,近取诸身只明人所以为人之理,而明人理之方只是敬而已,此所以为约也。《讲录》以知行分属,未知如何?〈《敬以直内章》〉
看得是。
浩然之气ː朱子曰:“能养成此气〈止〉为之助。”《讲录》曰:“苟能配义与道而至于浩然。”似倒说。又理充乎气则云云,似未安。
寻常每疑此句未安。所论“倒说”二字,是。“理充乎气”,此句莫无妨否?
严威俨恪ː云云,虽非敬之理而乃敬之事云云,《讲录》曰:“偏于严厉云云。”
敬主于中,严威俨恪见乎外,然制外所以养中,故曰从此入。“非敬之理”,此句亦有商量。
克己复礼ː《讲录》曰“理何以中节”,则理与节分为二物。且“心不存,理何以中节”,亦似倒置。
《讲录》诚未安。
第能于怒时〈止〉思过半矣ː“思”字,似是语辞,否则亦曰思之则过半云尔。《讲录》曰云云。〈《惩忿窒欲章》〉
《讲录》以思虑贴定性,似太甚。然“语辞”、“思之则”二语亦未稳。
在学者ː“在”字,释当在“学者”之下。盖周子用力之深,故知其不可易言;程子治心之密,故能随寓加察,其在学者则尤不可不勉其警省克治之工。《讲录》曰云云。〈《迁善改过章》〉
批说亦好,盛论甚分明。此等当存本语而继以己说,如何?
矜ː朱子曰:“谢子才高,所以有矜病。”《讲录》曰云云。
“才高”二字,亦难看。盖才气高爽,便有自负自喜之意,所以有矜病。
德以凝道ː德是行道而得于心者也,然既有所得,则为其基本田地而所行之道凑合凝聚。〈《不远复章》〉
盛论尽有意思。但“所行之道”一句,似未安,只当云“此道”。
储精ː“精”字,似专指气,而《讲录》曰:“言精而无极之真在其中。”“储”是构字之义,而曰:“妙合而凝。”〈《颜子问仁章》〉
言真在其中,则精乃以气言,恐无病。储正是凝处而引“妙合而凝”一句。构字,似不可训储字耳。
约其情〈止〉求至焉ː《讲录》“以明心、知往为知,正心、养性为行云云”注下“合中”之“中”,作大文书,使中于节以下分注,何如?
“正心、养性为行”,此句未安,不易看得破。“合中”以下,亦有意思,而遣辞未莹,须用檃栝,方分明耳。
孔子之〈止〉人心ː《讲录》云云。
西山说,槩言其类例分属当如此耳,非以人心亦为非礼如己之当克也。然溪门亦多有此义,刊之亦未安,存之而别以己意注其下,以备参考,如何?
在邦〈止〉无怨ː《讲录》曰:“敬恕能得其道,则彼此相接之际,私意无所容云云。”ː彼此相接,在于私意无所容之前,私意无所容之下,又无心德之全云云。李学甫语此云“欲言私意无所容,须于相接之际,看取云云”。〈《仲弓问仁章》〉
盛论甚精。直城“相接际看取”,此句未可晓。私意无所容,盖敬以持己,恕以及物,故私意入而无所容于内,出而无所容于外,非就相接处言也。
东嘉说ː看如祭如宾,虽是睟面盎背、从容中道底气象,而若于人不知、己独知之处,有一豪不谨,则便不能保守云云。《讲录》曰:“能守此法,则后日成效自然如此。”未知何如?
此论甚稳,鄙意亦谓如此。但李先生既如此说,亦不可全没,须存在上面,而略注己意于后,以备一说,庶有谦畏之意也。
朱飞卿、曾祖道、董铢、万人杰索性幷注,刊之;篁墩幷注,移附序文,何如?
此数条,先生读书仔细、考核精审之意,隐约可会于千载,恐不可全没耳,节约取诸录以存,恐好。“篁墩幷注,移附序文”,此意未能晓。
己既知〈止〉一个知ː按《中庸或问》曰:“以理言之,三家不若程子之尽。”《讲录》曰:“程子以事言云云。”〈《天命之谓性章》〉
《讲录》所指,似与《或问》不同,恐不可引彼而攻此也。
静中须有物ː真氏所谓“思虑未形而知觉不昧云云”、陈氏所谓“惺惺主人冥漠中照管云云”,皆是静中有物也。《讲录》曰:“至虚之中,有至实者存。”
当以真、陈二说为主。然《讲录》亦自有理,《语类》亦云“只太极也”。又有以知觉言者,盖幷存恐无害耳。
这里便是难处ː云云,《讲录》云云。
盛论亦恐未安。著意、放下,皆就做工夫说,本文未有此意。盖未发之前,无形体、无著摸,谓之静则可,而静中须有物,此所以难下言语形容处,观下文“能敬自知”,则可意会矣。如何?
请问记录者之罪ː苏季明未发之问末段云云,答曰:“虽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云云。”《中庸或问》曰:“其答苏季明之后章记录,多失本真云云。”此条补入如何?
甚好。
偶有心恙ː幷注刊之如何?
存似太烦,刊却可惜,或可裁损烦賸处否?
体认ː上两条刊之何如?或曰“做他那骨子”,亦未知如何?
“做他那骨子”,古人以释体物,盖将道理来就自家身上,贴骨贴髓辨认,即是做他那骨子也。“认”解前二说,似分明。
人之血气〈止〉有虚实ː幷注刊之如何?〈《诚意章》〉
此条,先生手笔,于学者极有力,何必去之?
心不在焉ː今按此两条说,“故曰明道先生曰”以下,刊之。“在躯壳之说,再按《通考》”条,亦刊。朱公迁条,稍加节约,何如?〈《正心章》〉
节约得简洁,甚好。此先生手笔,其意甚精而文太多,又于此章无甚紧,不得不须节约之工耳。
人所不能无ː《讲录》专指食饮。
食饮亦是好乐之情,非外于四者。然只“孤行”一句,似非释经之体耳。
一有之ː此是先生始终大议,有难刊去,注中“金仁山”以下,刊之何如?
先存先生说,后继曹芝山《考误》,以备参考,如何?仁山以下,刊亦无害。
心存ː《讲录》曰:“心在于邪。”
自昔以《大学》正心章首节为心存而偏胜,次节为心亡而无知,故《附注》所论如此,所以《讲录》云云。然只以“心在于邪”为心存,乍看使人致疑,须宛转修栝,方稳耳。
凡有〈止〉所惧ː《讲录》:“不论心之发未发、事之宜不宜。”
“未发”字果未安,然尝爱溪门诸子录得师门旨诀,其气象温厚,意思宽和,不似今人促迫褊急,恐不可辄删。或以己意附下,论其未安,使本语不没于后世,如何?非但此条,前后皆当有此意耳。
某旧时〈止〉两册ː“或谓”以下刊之如何?
此等处,恐当两存而以胜前居先,此存疑之道。然释杂谚吐,或修辞而不失其义则甚好,但恐易得差错耳。
直ː朱子曰:“白直无险陂。”《讲录》曰:“直截无邪曲。”〈《礼乐不可斯须去身章》〉
用朱子说恐稳。
言忠信,行笃敬,夫然后行ː《讲录》曰:“非著意,不可不著意。”恐非朱子本意。
虽善事,心不可有之,此存心之法。《讲录》亦甚精。《退集ㆍ答金惇叙》亦有此意,恐不可辄删。
明得尽ː《讲录》曰:“格物以尽其理。”既遗却问思,又涉用工做去。
《讲录》固未安,盛论亦未尽。盖以切问近思、忠信笃敬,两须做近里著己之学,非专为问学之成效也。质美者,其用功无甚费力,然如颜子克复、博约,得善服膺,亦有些工夫节度,今曰“涉用工做去”,亦恐未安。
浑化却ː《讲录》曰:“行之之效。”
既著鞭辟近里之工,则以查滓浑化为行之效,恐亦无害。
做许多模样ː“因论恶人”以下刊之何如?
此等处,非注家体。然门弟讲授之际,随事责励,至今犹可想象感发,恐不可全刊,亦可删节烦文而附见焉,似好。未知如何?
因赏此语ː是伊川赏味之,本吐似翟霖嘉赏之,或曰:“指伊川语而龟山赏味之。”
或说恐差长。
不足以存ː《讲录》曰:“气若梏亡,理随之而亡。”〈《牛山木章》〉
此条亦可疑。然气得其养而后理始著显,夜气寖薄,则不足以存仁义之心矣。盖心存则气清,气清则心愈虚明。《讲录》只占得一边,用“梏亡”二字,亦非本文之意耳。
所同然ː似指好善恶恶人心之所同然者而言。《讲录》曰:“仁义之心〈止〉所同然。”
好恶相近,即仁义之心发见处,原其本而言,亦无不可,于情性界分,少有差紊耳。
慎生不恣意ː《讲录》云云。
《讲录》尽有意义,不可轻看。
心术最难条
心术最难条,《二程全书》“周恭先字伯温”,所问非邵伯温也。
正毫厘〈止〉之辨ː《讲录》云云。
篁墩之意,盖以圣人论心,欲其入而存而不容其出与舍,恐人错会了,认作入定坐禅样看,故以周流不滞明之。
敬静为一ː《讲录》云云。
此先生手书,见本集,亦尽有好处。“以敬相传”下,亦有紧切意味,恐当节约存之。
昭旷之原ː“乃天理之本原”一句,无害否?〈《仁人心章》〉
恐指此心虚明之本体。
倍天遁情ː心不主宰,则倍违天理,离遁人情。《讲录》曰:“道心〈止〉听命于人心。”未知何如?〈《人之于身兼所爱章》〉
恐看得是。
亦足以发明《孟子》此章之意ː此小注似非正释《孟子》此章之意,不必强解。〈《鱼我所欲章》〉
《退集》又有一条,引程子“族子至愚不足责”一段,以为朱子此语,恐是指此云云。
未有不〈止〉义者ː讲学不明,见理不的,或有认利为义者,如谢氏所云“苟无道以照之,则以枉为直”者,是也。《讲录》曰:“心术精微处也。”未知如何?〈《鸡鸣而起章》〉
曰“讲之”、“见之”,则稍知有义理,而但不能到得熟且明耳。《讲录》甚有意思,但不合专就心术上说耳。谢说“无道”二字,与“不明熟”者有别,语句同而意义别也。
推而上之ː《讲录》云云。
陆说初论场屋得失,既得科则又计官资、廪禄。《讲录》亦非无意思,辞不文而言不尽耳。
寡欲ː不论人心道心,虽是合做底事,若既欲为此,又欲为彼,多而不节,则心便为彼所动而不能存,故要寡之耳。《讲录》曰:“人心生于〈止〉欲不过则。”未知何如?〈《养心章》〉
所论亦善。然若作注解,则须依《孟》注“耳目口鼻之欲,人所不能无者”,方分明。盖合做底事,欲为此为彼,亦不外耳目鼻口之外耳。《讲录》固是无害,然虽道心之发,亦不可纷然无节耳。
虽有不存〈止〉寡矣ː“存”、“亡”,似以心言,《讲录》以理言。
言心存则理亦存,故如此说然。
明无不照ː《讲录》曰:“圣贤之间,不无高下精粗。”〈《养心说》〉
圣字、贤字,各以其气象意思言。然曰立则有持守之意,曰通则神明不测之象,以此而分高下亦无不可,故朱先生解亦用此意。
公ː“以天下为公”,似未稳而难于为说。〈《圣可学章》〉
廓然大公而无私意之障蔽则公耳。
第一等、第二等ː似不可以圣贤言。
看下文“言人以圣为志”,则第一等,可且如此说,第二等以贤言,似未安。
制之于外ː《讲录》曰:“视听〈止〉勿之于外也。”不问其礼与非礼而遽曰勿之,未知何如?〈《四勿箴》〉
辞意不备,有此病。然制与勿,同一节度,恐不必太分别也。
操之有要ː心无形迹可操持,其形见可据莫先于视,故操心之要,惟视为准则。此两句,乃是平说道理,未说到非礼处。《讲录》曰:“惟视见发之于非礼处,从而操之。”未知何如?
看得是。
哲人知几ː哲人乃圣人则明睿所照,几无不明。《讲录》曰:“思虑方萌之际,能察之。”
若圣人则不待诚于思而自无不中矣,恰如程子论质美、其次之别。
“向见伯恭”以下ː按《语类》云云,中间“问”字,是初问人再问也,详见《答黄仲举问》。《讲录》首条,何如?〈《心箴》〉
此等两存而择差长者居前,此古来释经之法,不必深加究索也。
其间盖有〈止〉为己者ː“问陆象山之学”以下刊之何如?〈《尊德性斋铭》〉
语意甚好,节约而存之,恐不可全删。
基趾ː当象土,未知何意?
“趾”字当从土,“众”字俗作众,誊写之际,误作“众”而又转成“象”耳。
鸢飞鱼跃ː李录云条,言必有事勿正勿忘助,而阙却心存之义。日用之间条,知行分属,太涉分别。
虽不言心存,而曰必有事云云,则心存在其中矣。观与下分明有知行之别,不必嫌其太涉分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