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国志/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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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宗文烈皇帝三 大金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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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会八年春,粘罕、兀室、余睹居云中,窝里㬈居燕山。挞懒屯潍州,遣太乙孛堇、玷者天使、铁黑孛堇提兵南援兀术,因围楚州。左都监阇目以病死。破明州。

兀术再至明州,张俊率众拒之高桥,战数合,虑其益兵复来,与守臣刘洪道俱避去,兀术遂破明州,屠其城。高宗御舟次台州,金人以船侵昌国县,追袭御舟,提领海舟张公裕引大船击散之,金人遂退。

正月,娄室攻陕州,李彦仙守御甚备,娄室益生兵攻之愈急,城破,彦仙巷战而死。民间虽妇女亦升屋以瓦掷之,哭李观察小辍。金人杀其家,陕民无噍类,金人始西,而全陕没矣。彦仙守陕再逾年,大小战二百,及城破,其属官陈思道等五十一人皆与同死,无屈降者。破潭州,守臣向七遁,王暕、刘玠、赵聿之死之。

时军民请以死守,金人获城,士𬤇突围出,城遂破。军民犹极口骂敌,与巷战,金人怒,屠其城而去。

破荆南府,守臣唐悫遁。破澧州,守臣王淑遁。撒离曷及黑峰等攻邠州,宋张浚遣曲端拒之,两战皆捷。至彭原店,撒离曷乘高望之,惧而号哭,金人因目之曰“啼泣郎君”。金师复破东京,上官悟为所害。自是,宋四京皆残破矣。

时东京虽城守而埶愈危,金人更遣河北首领聂渊来攻,上官悟力不能拒,城破,为金所害。

兀术破秀州,守币赵士医死之。

兀术自越州执李邺复还杭州,纵火屠掠。以辎重不可遵陆,遂由秀州、平州取塘岸路而还。

又下平江府常州,过吴县,几为陈思恭舟师所获。

金人过吴县,统制陈思恭以舟师邀于太湖,击败之,几获兀术。

同至镇江,韩世忠屯焦山寺以邀之,儿术不得济,遣使致词,愿还所掠,益以名马。世忠不从。

世忠遣兵屯焦山寺以邀金师之归,兀术遣人约日会战,世忠谓诸将曰:“是间形势无如金山龙王庙者,金人必登此觇我虚实。”乃遣偏将二百伏庙中,又遣二百卒伏江岸,戒之曰:“闻江中鼓声,岸兵先入,庙兵继出。”金师果有五骑趍龙王庙,庙中之伏喜,先鼓时出,五骑振策以驰,仅得其二。有一人红袍上带,既堕,复跳驰而脱。诘二人,即兀术也。既而战数十合,俘获甚众。又获兀术之婿封龙虎大王者舟千馀艘。兀术惧不得济,复遣使致词,愿还所掠假道,世忠不从。益以名马,又不从。时挞懒在潍州,乃遣孛堇太乙趍淮以为援。

兀术欲自建康谋北归,又不可。或教于芦场地开渠二十馀里,上接江口,在世忠之上,遂傍治城西南隅凿渠,一夜渠成,次早出舟,世忠尾击,败之,终不得济。乃揭榜募人,献所以破海舟之策。有教其于舟中载土,以平版铺之,穴船板以櫂桨,俟风息则出江,有风则勿出,海舟无风不可动也,以火箭射其蒻蓬,则不攻破矣。一夜造火箭成,足日引舟出江,其疾如飞。天霁无风,海舟皆不动,以火箭射海舟蒻蓬,世忠军焚溺而死者不可胜数。世忠与馀军至瓜步,弃舟而陆奔。兀术辎屯自瓜步口轳相衔,至六合不绝,为宋岳飞所败。既而自六合归屯楚州九里径,又为赵立所败。未几,破扬州、承州,赵立中炮死。又破楚州,会闻宋师出陕右,托言应之,因而西去。

兀术自江南回,初至江北,每遇亲识,必相持泣下,诉以过江艰危,几不免。又挞懒时在潍州,遣人诮兀术南征无功,可止于淮东,俟秋高相会,再征江南。兀术皇恐,推避不肯从之。方踌躇江上,未有进退之计,会闻宋人出陕右,兀术因而应之,于是留挞不也、聂耳、王伯隆军于淮东,以待挞懒,约拔束等西去。

云中留守高庆裔献议于粘罕,曰:“吾君举兵止欲取两河,故汴京既得,而复立张邦昌。后以邦昌废逐,故再有河南之役。方今两河州郡既下之后,而官制不易,风俗不改名者,可见吾君意非贪大,亦欲循邦昌之故事也。元帅自可首建此议,无以恩归于它人。”粘罕从之,于是令右监军兀室驰请于朝,国主从之。

金师自破山东,挞懒久居滨、潍,刘豫以相近,奉之尤善,挞懒尝有许豫僭逆之意。庆裔,粘罕心腹也,恐为挞懒所先,遽建此议,务欲功归粘罕,而又使豫知恩出于己,望其后报也。或谓本邓州畔臣张刚中献策于庆裔,庆裔以三班奉职酬之,复以其说为己策,献于粘罕,非也。金师取山东,止以邦昌为名,不易官制,不易风俗者,其议素已定矣。不然,挞懒岂敢擅许于人耶?刘豫揣意,求于金,庆裔怀私,属于豫,其所由来渐矣。

粘罕遣高庆裔询访河南州郡,求贤人建国,州郡迎合上意,共推刘豫。

庆裔自云中由燕京、河间,越旧河之南,首至豫所隶景州,会吏民于州治,谕以求贤建国之意,郡人莫敢言,皆曰:“愿听所举,某等不知贤存,庆裔徐露意以属刘豫,郡人迎合。敌情惧豫权势,又豫适景人也,故共戴之。庆裔喜曰:“尔与朝廷、帅府之意正相合耳。”遂令列状举之。庆裔至德、博、东平,一依景州之例。既至东平,则分递诸郡,以取愿状而已。故豫僭位,酬庆裔,贿赂不可胜计。麟、猊辈后于庆裔,有恩府门生之称,良以此也。

高庆裔自河南归至云中,具陈诸州郡共戴刘豫之意,及持诸吏民愿状于粘罕,复令庆裔驰问刘像可否?豫佯辞之,又且推前知太原张孝纯。庆裔归报粘罕,后粘罕又遣庆裔谕豫曰:“戴尔者,河南万姓,推孝纯者,独尔一人。难以一人之情而阻万姓之愿,尔可就位,我当遣孝纯辅尔。”豫于是诺,后孝纯由此得还宋。

辽东汉军万户韩常,与太行义士原明战于真定西山胭脂岭,为原明所败,千户刘庆馀被炮折其胫,由是解军职,换授静江军节度使,知慈州。

金国以万户比都总管之职,千户比节度使,百人长比刺史,若解军职,出官对格换授,此特武元初起兵所差之人也。至换授,凭武元差扎押字则为御书。庆馀随常父庆和降阿羌,为千户,故换授静江军之节度,继以守土之任。今燕云诸路民兵千户、百人长,乃以家业或丁数定之。一时随军所差也,在军则权为千户、百人长,散则还为庶人。或就军中受代,则复为一散军而已,非可比御书名也。今充兵者极多,御书补者极少。

蔚州百姓刘里龙造妖起兵,既而获之。国兵因破刘里龙,害及数县。河北签军首领聂渊再破东京。

时山东、河朔已为金师所取,京西、京南盗贼大起,四方路阻,米㪷二百千,人民相食,聂渊乘而破之。

夏,兀室见国主,回至云中,与粘罕、余睹同往白水泊避暑。白水泊在云中之上,乃昔辽主避暑之地也。窝里㬈之望国崖避暑。望国崖在儒州望云县北也。

秋,粘罕、兀室、余睹自白水泊归至云中,窝里㬈自望国崖归至燕山,挞懒自潍州亲攻江东。七月,宋师复郢昌府,又复鄜州。宋二帝自韩州如五国城。

五国城者,在金国所都西楼之东北千里,金人将立刘豫,乃请二帝徙居之。

八月,宋师复永兴军。

宋吴玠复永兴军,金人大惧,遂调兀术自京西,令星驰至陕西,与娄室等合。而张浚亦札诸路,合兵四十万,约日会于耀州大战。

九月,国主以辅国大人将军西京留守、大同府尹高庆裔,礼部侍郎、知制诰韩昉为册礼使副,于九月九日立刘豫于大名府,国号大齐。

北京既破,南军闻豫至,遂闭门杀金兵,后复降豫。至是,诛为首者数十人于莘县,豫由此不居北京,复还东平。以张孝纯为尚书左丞相,李孝扬、张柬权为左右丞,弟益为北京留守,子麟知济南府。时大金又以兀术南征所降李邺、李俦、郑亿年臣豫。豫降南京为归德府,改东京为汴京,升东平府为东京,去淮宁、颍昌、顺昌、兴仁、寿春府名,复旧州名。

豫自以生景州,守济南,节制东平,僭位大名,遂起四郡强壮,为“云从子弟”,应募者数千人。豫置三卫官:曰翊卫,曰亲卫,曰勋术,以士大夫之子为之。二年升一等,满六岁则试以弓马,合格人出官。

豫之僭立也,止用天会之号。是冬,奉国主之命,改元阜昌。

冯长宁以淮宁府降豫,请行“什一法”,除户部郎中,权侍郎。后罢“什一之法”,将山东百姓六十以下、二十以上皆签发为兵,每亩田科钱五百。又建“归受馆”于宿州,招延南方士大夫、军民。置榷场,通南北之货。

粘罕归张孝纯,以相刘豫。

孝纯守太原几年,而被执至粘罕前,逼令下拜,孝纯曰:“未审帐上是何人?”众曰:“元帅。”孝纯曰:“元帅是大金国大臣,某乃大宋国大臣,岂有一国大臣拜一国大臣之礼?事今至此,惟有死耳,何相窘拜邪?”竟不拜,粘罕不能强之。因囚归云中。此与哥舒翰之败,屈节度于禄山远矣。

孝纯之得还也,盖亦有由。是年五月六日,粘罕将避暑之白水泊,谓孝纯曰:“公于此无治生事,俟某秋归当还公于乡里。”又顾云中留守高庆裔曰:“如有人欠孝纯钱物,可督还之,非晚,孝纯归乡矣。”孝纯初闻是语,不知其故,盖是时粘罕与刘豫之议密定,外人莫之知也。至是,粘罕遣孝纯南归,止云归乡而已,奉使宇文虚中送孝纯诗有“里闬共惊新素发,儿孙将整旧斑衣”之句,则众不知其相豫也明矣。孝纯既至河朔,欲由济南归徐,徐乃其乡里也。主者曰:“当与公共至东平节制司,某得回檄,公方可自归徐矣。”既行,则孝纯之兄孝忠、孝立及诸姊乡人竞远迓之,孝纯方喜慰之际,无何,至汶上,豫已僭位,遽拜伪相。当是之时,孝纯昵于亲党,惧于还北,因而遂丧晚节,惜也。

十―月,归秦桧于宋,用粘罕计也。桧之入北,从二帝之上京,逮二帝东徙韩州,桧依挞辣,为其任用。挞辣南征,以桧为参谋,以催钱粮为名,契家泛小舟抵涟水军,自言杀北军之监己者,夺舟来归。然全家同舟,婢仆亦如故,人皆知其非逃归也。

桧之来也,宋之朝士多疑之,惟范宗尹、李回与桧善,力荐其忠,及引对,桧言:“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遂建议讲和。

兀术、娄室败刘锡军于耀州富平原。先是,大金萃兵淮上,宋张浚欲出兵,分道由同州、鄜延以𢭏其虚,乃檄召熙河经略刘锡、孙渥、刘锜等会,兵甚众,皆言敌锋方锐,浚不从。时曲端已死,乃诈立其旗。娄室曰:“彼绐我也。”拥只骤至,舆柴囊土,藉淖平行,进薄其营。锡等与之战,颇有杀伤,胜负未分。铁骑出其不意,直击环庆军,他路军无与援者,会赵哲离所部,哲见尘起,惊遁,宋诸军亦退,我师遂乘胜而前。

金兵自攻陕西,大战有三:范致虚战于陕府,曲端战于邠州彭原店,刘锡战于耀州富平原,宋师皆败。至是战之后,宋师退保两川,于是州郡尽为金所破。

冬,宋叛臣杜充至云中,粘罕鄙之,久而命知相州。

尝闻粘罕初围太原,有保正石竧起寨于西山,保聚村民,金兵攻之,往往为竧败去,及多邀金兵出掠者。由是粘罕遣大军破而擒之。时竧已保守八月。粘罕既得竧,命钉之于车,刺刃于股,将欲支解之。竧终不屈,粘罕异之,徐谓竧曰:“尔若降我,当命尔以官。”竧骂曰:“爷是汉人,宁死不降。爷姓石,石上钉橛,更不移改。”竟为所害。噫,充闻竧之风,昔不愧与!

粘罕密谕诸路,令同日大索两河之民一日,北境州县皆闭门,及拘行旅于道,凡三日而罢。应客户收籍入官,刺其耳为“官”字,锁之云中,及散养民间,立价鬻之,或驱之于回鹘诸国以易马,及有卖于萌骨子、迪烈子、室韦、高丽之域者。盖既立刘豫,以旧河为界,恐在北者逃归故耳。乐寿县得客户六十八人,误作六百八人以报,粘罕必责其数,县官执穷民以足之。被掠归云中者,不令出城,无以自活,士大夫往往乞食于途。粘罕患贫民之多,恐致生事,遂以散米赈济为名,谤三千人出城,令甲兵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