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山房文稿 (四部丛刊本)/补编一卷
大云山房文稿 补编一卷 清 恽敬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同治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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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云山房文稿
补编目录
南宋论〈佚〉
蒋子野字说
博妇
答庄珍艺先生书
与卫海峯同年书
上秦小岘按察书二〈佚〉
上座主戴莲士先生书
上陈笠帆按察书
与王广信书
秋潭外集序
沿霸山
南华九老会诗谱序
庄达甫摄山采药图序
小河马氏谱序
罗坊乡塾记
西园记
曹孝子传
书图钦宝事
外舅高府君墓志铭〈佚〉
朱石君尚书梅石观生图颂代张皋文
蒋子野字说
铅山蒋心馀先生之孙权伯名其仲子曰志份字子野而
言于阳湖恽子居曰说文份文质备也从人分声论语曰
文质份份臣锴曰文质相半也今论语从古文作彬志份
今之人也今之人与其文胜而史毋甯质胜而野乎故从
今文名曰志份字子野先生其为之说子居曰权伯之言
尽矣吾何加无已则请陈字说之始末以为志份进何如
古者冠而字字有字辞即祝辞也汉之后或移之诗或移
之文至南宋而字说遂甚行尝有一人之集多至数十首
者夫一世必有数十人能文一人能文必有字说数十首
何不惮烦若此哉其美者不乏恶者如腐粟然体败而精
销亡矣将以为实乎则是如腐粟者自治之不给而焉能
给人以为名乎则自一世而积之自数十人而积之自数
十首而积之嘻溢矣然抽卷则知其名掩而问之士人有
不知者若夫匹夫匹妇目不与𥳑牍相接声不与文章之
士相闻至性所为照耀日月百世闻之皆为起立是故美
言不足以章身美誉不足以饰人君子之道自尽而已心
馀先生在乾隆中文质皆有以自见权伯教其子盍于心
馀先生求之若吾之碌碌者无足以云感权伯之意故略
陈之如此
博妇
武进游民陈以博破产朝夕不继妻颇有姿首嫁时衣饰
久偿博负矣陈复泥索之不已妻曰存一银𬖂耳昨落床
下陈即睨下得簪笑匍匐入妻隘其出挞之走至母家
无何遂死丹阳贺生亦好博妻束氏善持家贺所破产辄
阴赎之寄母家后贺产尽从妻之母家居一日于市场纵
博输其裩遂裸而返束氏耻之终身不与言而日治夫𩜹
甚谨衣冠皆手料量之夫死携其子与寄产还贺宗为富
人
恽子居曰吾于束氏见陈平狄仁杰之为人臣焉虽然二
君子者委虵以适变坚忍以藏用期于复汉唐之祚而已
若束氏者即季札之于吴叔𩹲之于卫奚以尚焉后之君
子遇难处之故毋谓事不可为为之且毁吾之节则或几
于道也已
答庄珍艺先生书
珍艺先生阁下往岁八月之下旬得赐书喜甚至所奖云
云敬岂敢任邪敬年二十时常有志于古人后年益长大
世事益逼颓然俗人耳今又以不㛠强作吏而诸事丛脞
至与负贩儿争短长其何以见有道君子邪敬方自惭之
不暇而先生大进之敬不得不易惭为惧非特虑辜先生
且虑吾党以先生之言为然而深待敬是先生之言不实
于天下也虽然不敢以不勉何也敬二十时不知后此之
日下有今日也自二十至今二十五年耳又安知后二十
五年不日上如二十时邪是先生之言未尝不可实于天
下也敬不敢不勉也十二月望前回县行台省俱以方外
待之若束缚少弛敬所以实先生之言将于是乎始春寒
惟一切珍摄不尽及
与卫海峯同年书
海峯大兄足下十月中得所赐书以年伯六十夀序见属
鲍畹香茂才来书亦屡以为言敬已诺矣因官事不暇及
今两月馀深以此诺为愧然不敏之见有不可不为足
下吿者足下如不以为狂愚请得毕陈之夀序非古也其
原出于唐之中叶天子以所生日为节赐天下酺而臣之
谀者胪功德而颂之今世所传贺生日表皆谀者之词也
浸假而用之以谀权贵有力者浸假而有位大君子亦谀
之浸假而大君子亦受此谀以为固当于是贩夫贩妇牛
童马走苟有年必有谀者为之夀苟为夀必有谀者为之
功德之言此非黄帝苍颉以来书契之不幸也天下之势
也然自唐历宋元至有明之初其文无一传者何也违心
之言淟涊龃龉必不能工工矣而羞恶之心不泯则逸之
而已正德嘉靖以后士大夫文集始有夀序之名为词要
无可取震川先生有明文格之最正者集中夀序八十馀
首皆庸近之言稍善者以规为谀而已不谀者未之见也
本朝魏叔子多结交淡泊奇玮之士为夀序抑扬抗坠横
驱别鹜力脱前人之所为然不谀其事谀其志要之亦谀
而已夫震川先生魏叔子近世所推作文之巨擘也而尚
如此其他则又何责焉且今之夀序不经之甚者有二曰
名称曰有事白虎通云伯者长也仲者中也叔者少也季
者幼也兄弟长幼之义也父之晜弟尔雅曰世父叔父至
汉尚沿之疏广疏受父子并为师傅是也晋人始去父称
叔王济曰始得一叔是也于义为不可通侄者女子对姑
之称唐人始称侄男于义亦为不可通今天下于父之友
皆从而伯之叔之侄之同岁者年之同官者寅之同学者
世之士大夫之口嘈嘈如市侩之相呼不可训已尺牍往
来苟且从俗已不足称况笔之于序记杂文是何说也天
有十日人有十等至贤不肖相去其等不啻累千万而上
下之今夀草野者非严子陵陶元亮不足名其高也朝廷
之臣非寇忠愍范文正不足为其任也彼四人者所遇之
时所行之事于今之天下何与哉敬与足下交至厚也故
敢陈之如此足下如然之则敬向者之诺非季布也以为
岀苏秦张仪之口可矣如足下以敬稍知作文次第谓年
伯高行宜一表白之则是书之力未必不足以垂之于后
惟足下裁之
上座主戴莲士先生书
恽敬谨上书莲士先生阁下敬与弟子籍二十五年于兹
矣中更多事从游之日或及四五年而一遇今且几及十
年前者伏闻驺从南还走千五百里以冀速见在先生久
谅其无奔走之习干谒之私敬又非敢妄附古人高义忘
其卑陋与国家修政用才之说所以急急如此者何哉窃
见先生为修撰之日有侃然立身之言为侍郞之日有渊
然筹
国之言然敬之迂愚未敢遽以为必如是也及至新喻五
年而闻之欣然至瑞金四年而闻之益欣然昔人云欲知
宰相贤愚视天下治乱今天下事已定矣敬以
如军籍之赏罚计簿之裒益刑书之轻重吏职之进退均
有可意得其苻验者固知
圣神作述权不下移而陪辅遗忘增继
高厚今无有人居先生之右者夫揣测之心可极至微尽
至广天下后世必以为知言此敬之所愿见愿见者也且
敬之在门墙盖无以自拔于众人者见为才则投之多龃
龉见为德则守之多差池终至名位后人事业瓦散然而
先生视之加于显名高位盛事大业之上一则号于众曰
气节之士再则号于众曰鸿达之才往者西山中侍坐终
日所以期之于道艺者益进之以不敢承不敢冀之言此
敬之所以愿见愿见而为之至今不安者也㥪㥪之忱不
觉𫌨缕惟曲谅之回县后事尚平甯惟无暇读书又筋力
智慧皆不如前恐终于无成常深悚愧耳七月十九日恽
敬谨上
上陈笠帆按察书
瑞金县知县恽敬谨上书按察大人阁下曩者敬居京师
曾于鹿园检讨处一识清颜今奔走于下吏十三年矣而
所至闻数
朝廷君子者大人必居一焉自伤悲远不得朝夕近左右
以尽其㥪㥪之忱及旌节莅江西喜甚然不敢遽请见者
敬之私意窃以为汉之陈仲举唐之李文饶使天下为善
者亟亟然如举旛于市以相附则君子之异于小人又几
何是以不敢然心之望大人知之如敬之窃自附于知大
人未尝一日不往复也今得手教以为非流俗之人而开
之以尽言敬不敢远为言请就江西之已事比于大人之
问言之且即县官之可以兴其事而敬之所及见者言之
夫水旱感召之说杂家之所言皆附会也不足以取信而
儒者又疏阔其言庸迂陈陈相因然于理有可信者和则
丰戾则凶故或天地之气先至而人之气应焉是以水旱
之气乱政也或人之气先动而天地之气应焉是以水旱
之政乱气也今
皇上嘉庆之七年江西之旱者南昌瑞州所属数县耳其
时主议者以为
皇上爱民宜通十府为缓征夫岁丰而缓征民之衣食婚
嫁不如岁凶之慎也稍溢之则所缓者尽矣至带征之岁
有司必严督之故民之财缓征之时不能有馀带征之时
必至不足且明明丰矣曰吾缓征戸部之有馀不足不计
也仓场之有馀不足不计也是故江西之政莫弊于七年
之缓征然而且缓征不足继之以请籴请籴则米价之贵
可
上闻是故请籴者所以饰缓征也然而且请籴不足继之
以台估台估则米价之贱不至于
上闻是故台估者所以饰请籴也大人以为和乎戾乎迨
至戸部以为误会计仓场以为误支销
朝廷以及天下之人皆以为不知事体于是十二年之收
歉于七年而势不得议缓征矣夫官方惩七年之事而以
为宜征民又狃于七年之事而以为断不宜征于是督漕
者行令如救火辨漕者设法如转轮而泄泄如故大人以
为和乎戾乎由此观之敬恐江西之岁日恶江西之民日
贫江西之政亦日冗不止如今日之事势也方今天下之
民情无勿达也其患在于屈意以达民情又民情既达而
拂之使不得如其情敬请以瑞金一县计之共三十三万
人奸民不安分者干馀人而已其馀皆耕耘负贩取给足
则无他求焉无求达之情也其有匹夫匹妇之衔恤者可
诉之县县不允可诉之州诉之院司今
皇上以大智大仁临驭宇内有朝叩暗而夕得
旨者何忧其不达邪敬所谓今之患在于屈意以达民情
者盖三代以上民养生之事未备故能生民养民者为善
政三代以下民养生之事已备故听民自生自养而不扰
之者为善政今部院惧院司之瓮民情也而侵院司之权
院司惧府州之壅民情也而侵府州之权府州惧州县之
壅民情也而侵州县之权于是内而幕中宾客外而吏卒
皆窃攘而侵所属之权夫至于如是则吿讦钻刺之风大
行而奸民之不安分者皆起矣即如瑞金一县以不安分
之千馀人排笮三十三万人虽不至遍受其毒然民之失
业者不少矣况吿讦钻刺之风大行则州县不得不设法
以调停之院司府州亦不得不纵州县设法以调停之遂
使民益骄官益弱即如万载之部案以
大清之民居
大清之士为
大清之士本籍士也棚籍亦士也合考已百年矣然而议
谳助之曰分考陈言助之曰分考且有诋諆之辞曰羞与
为伍夫科岁考可分江西乡试不可分则举人伍矣礼部
会试不可分则进士伍矣而于生员曰羞与为伍是万载
之生员知廉耻而万载之举人进士皆不知廉耻也此不
通之说也而万载之是非悖矣即如雩都之部案一以为
翁媳之奸不诬一以为翁媳之奸不实而雩都之是非惑
矣即如乐安之部案一以为是窃非诬一以为是诬非窃
而乐安之是非惑矣其时当事者或以煆炼之法行其调
停或以调停之法行其煆炼其始盖由于屈意以达民情
故弊不至于此不一也敬所谓民情既达而拂之使不得
如其情者耗羡之过加谁不知能即已乎抢窃之匿报谁
不知能尽发乎顾役之盘踞谁不知能变法乎募军之骄
惰谁不知能改律乎黄次公曰凡治道去其太甚者耳此
古今之通论也敬之所欲言者无穷也而所言者又未必
皆是然而不可以无言也大人如不以为戅且愚则请继
自今日日言之大人以为可用邪不可用邪皆敬之幸也
巳二月二十五日瑞金县知县恽敬谨上
与王广信书
篑山先生阁下前月旌斾驻南昌先生所以慰藉敬者良
厚甚感甚感承命作西园记幕府豪儁海内贤士大夫众
矣而以属不肖不肖虽庸劣何敢固辞然窃有复于先生
者记之体始于禹贡记地之名也考工记记工作之法也
坊记表记乐记檀弓记言记事之法也其体当辞𥳑而意
之曲折能尽之是故退之画记汴州水门记其正也子厚
八记正而之变矣其发也以兴其行也以致杂词赋家言
故其体卑其馀唐宋元明诸名家作记如作序如作论而
而开其始者亦退之新修滕王阁记是也退之守袁州不
能至洪故为文不得不如是今先生所筑之西园敬未𫉬
于燕间之日与先生衔杯酒弹琴赋诗逶迤游处其闲若
是则所作之记亦如新修退之滕王阁之记而已夫滕王
阁一也三王作赋序记于前退之作记于后可言者三王
既言之矣退之耻蹈之故破坏文体而不顾盖陈陈之恶
甚于破坏如不羁之士尚可与言而腻颜帢高齿挟
园册子论古于大雅之堂未有不粲千人之齿者也夫退
之于三王若是今敬后退之千馀载西园去滕王阁七百
里而为记乃蹈退之其粲千人之齿又当何如然而西园
者敬固未常至也则欲如子厚之八记有所不能如汴州
水门记有所不能如画记有所不能今所呈本不得已之
作也而文采又劣甚先生庶谅其谨慎而有以教正之六
月十八日恽敬谨上
秋潭外集序
敬为县官于越东及南楚几及十年常意汲长孺耻为令
其生平伉直而已而古者圣贤豪杰皆屈身为之于是欲
于其闲求深博非常之士以图为天下之故夫天下者县
之积也未有不能治小而能为其大者乃久之而于越得
一人曰李赓芸许斋于楚得一人曰彭淑秋潭许斋为人
和而详其治一以休息为务秋潭沈毅好切言高论所历
崇仁弋阳瑞金吉水浮梁振纲举凡厘条捜目祈于大适
而后已二人皆喜学问能文章许斋与敬无交独于众中
察其为人之所以然秋潭于敬过从无时所言皆相勉以
不及然秋潭独身在楚十有九年不迁许斋则公多引
重
天子亦不以常吏视之虽止迁军司马假守大府不可谓
得行其志而秋潭益卑滞矣秋潭得上考且满三年复不
迁奏换临川其子弟与及门刻其为县官杂文曰秋潭外
集敬读而悲之以为吾秋潭而所施止于如是后之人见
其书当亦有所然也已
沿霸山图诗序
余少读退之南山诗及子厚万石亭记小邱记喜其比形
类情卓诡排荡及长始知其法自周秦以来体物者皆用
之非退之子厚诗文之至者也庄子曰刍狗之已陈也行
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㸑之而已昔人之已言其诸亦能
言者之刍狗乎瑞金多石山往往一石为一峦一石为一
岭一厓惟沿霸诸山皆千万石为一峦一岭一厓余数过
欲状之终无以自别于退之子厚之所言者爰使戸曹史
赖谷分为十图以尽其势而余与诸同志举觞而咏之至
退之以重望自山阳改官京曹方有大行之志故其诗恢
悦子厚衅远谪故其文清浏而迫隘余小生乐志下僚
所言亦有相称者焉
南华九老会诗谱序
诏徴孝廉方正之士武进以庄宇逵达甫应达甫辞之不
𫉬自是不应进士举曰吾愧此名甚无厌是
诏旨也敬时吏于浙闻而贤之四年敬请檄吏部复往浙
就吏过达甫达甫以南华九老会诗谱命敬叙其后九老
会者达甫之祖劲庵先生与宗之致仕者共九人皆宜禄
夀子孙于燕间为会以衎之者也敬观其所为诗始知九
人皆清白恬退去时俗尚古昔于是知达甫之贤为有所
自矣已而思之士当年少气壮束修自进曰吾将以为天
下也一旦宦达矣名溢于朝禄丰于室又相率引去以为
高其进也将以谋其实也而以名饰之其退也实已至矣
而名可惟吾之所取此岂圣贤者之所许耶达甫未通籍
其高尚宜矣如九老者当求其治民之道勤慎为国之意
所以不愧去者何在不当徒羡其退也已又思之古之纤
人其初非有他也不过进不喜退耳君子则进不得已
也退常不可已而已是故过于进将为患失之鄙夫过于
退不失为引身之君子敬今仕宦方始恐进退皆无以
复见达甫自今日以往庶几其念之哉是达甫之益我也
已
庄达甫摄山采药图序
摄山在金陵迤东四十里江总持栖霞寺碑曰山多药草
可以摄生故名曰摄山庄达甫游而乐之为摄山采药图
其友恽敬子居为之序序曰吾始闻达甫之名于张皋文
皋文不妄誉人而以达甫为有道之士及见达甫其貌𠑽
然其色油然而其神端然若有不可干者更七年复见达
甫克然油然者犹是而穷穷然而敛休休然而止达甫于
道其益进耶吾闻古之有道者其血脉心志事为无不治
也故年夀可至大齐记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曰能
尽其性能尽人之性能尽物之性是也至秦汉方士乃有
不死药之说是故由至人言之以人治物之生也由方士
言之以物治人之生也以物治人之生必其生本不全生
本不全则物之能治与不能治俱在不可知之数矣是故
以金石或暴吾气以禽兽虫鱼或乱吾神以草木或瘠吾
形槁吾藏自有方士以来效可睹也列子曰肆之而已勿
雝勿阏庄子曰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彼二子者于
道未为至也然言养生若此无他说也达甫志古之道躬
敦洁之行其于二子不相师也而岂为二子之不为者耶
虽然达甫之于世盖泊然矣陟山之高循水之深此图其
有所托耶抑性情有得乎此而不能喻之人也是又非吾
之所能尽也已
小河马氏谱序
敬年十九从先府君授经小河马氏后十年子宽从而子
由复往授经故敬兄弟于马氏多同舍生及受业弟子嘉
庆二年马氏修其宗支谱征序于敬按谱明永乐中始辑
迄今凡十一修矣敬为之条其前后去其衍复得若干卷
序曰小河著姓王氏马氏为最王氏凡二十一望或自殷
或自周或自齐自魏今天下多冒太原琅邪傎矣马氏专
望扶风自赵将马服君然马适氏马师氏乘马氏驺马氏
马矢氏世无有行者其诸皆冒马氏欤今小河马氏由小
河而上之为临安由临安而上之为和州由和州而上之
为扶风皆明白有原委其自马服者为犹信且其谱自扶
风至临安为系以属之而表不及焉以为不可尽信也自
临安至小河为系以属之而表及焉以为可信也夫以远
为不可尽信以近为可信则谱信矣谱信而后宗无淆宗
无淆而后子孙可以亲可以杀可以孝弟此不易之理也
苏洵氏之言曰观吾谱者孝弟之心可以油然生矣夫所
谓孝弟者其究极何哉居田里则率仁义以化其乡守爵
禄则率仁义以化其官如是尔矣敬既与马氏交又善其
谱之可信故推其义如此
罗坊乡塾记
自北宋以后天下府州县学之师皆注于吏部弟子则提
举遴而进之期会考课皆束以官中三尺之法故其敝师
与弟子相羁縻而已书院盛于南宋师弟子皆有道德者
聚同志以为学其后大者属之行台省小者属府之守州
之刺史县之令长师多得之游扬请谒弟子以当事者之
好恶为去取往来其敝也不归于尽废不止新喻缑山书
院始于康熙三十二年有屋二十楹田二顷其所入不足
以丰学人又以年久规法多损失县之士李世辅等请建
乡塾于罗坊凡鸠资若干万买田若干顷为屋若干楹呜
呼世辅之意则善矣然有不得不为世辅进者大率府州
县学官学也书院私而归之官之学也乡塾私学也官则
其情易疏私则其法易紊岂可不思其卒哉且今之程于
学以为之等者经义词赋策论而已其善教之则经义词
赋策论皆可以验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所得不然
又何取乎是哉爰为之定其条教之有益者而为之记
西园记
敬行天下山水浙西严陵江上最为清远其山南至衢州
西折入广信衢州之南广信之西山多赤而瘠无夷犹澄
彻之观唯广信清远如严陵江敬前自浙往贵州过广信
乐之今不至已十五年而朝暮之顷开棂拓幔巡廊庑涉
篱落常若有广信之山遇于吾目中者诸城王篑山先生
以曹郞岀守是因事至南昌过敬言及广信之山且言
治西有废园周几五百弓多古树暇日稍理之洼者为池
高者为山为亭一为廊一为草堂三左右杂时花药罗罗
然而古树数十章亦如得知己遇胜游濯然有异于昔堂
之四围皆山也颜之曰见山常与有性情能文章者游咏
其闲而以记属敬敬思子瞻凌虚台记近于傲子厚永州
新堂记近于谀傲与谀皆非也然子厚比政事言之子瞻
感废兴而已岂非子瞻为失而子厚为得邪夫守令未
有不宜于民而可自逸于山水者篑山先生至广信未几
而治行之善达于远迩敬知四围之山不腾笑于堂上矣
遂书所言而为之记
曹孝子小传
曹孝子名良辅阳湖人幼孤父遗屋一闲孝子业薙发养
母母病闻人言县西观音山有仙人草能治冒大雪走厓
下求得之母病愈更十年复病孝子复往求恍惚见僧伽
蓝所事观音尊者谓曰汝母不起矣汝孝药听持去然无
益也此后三年汝当来吾所孝子得药持归母已气绝鬻
屋以葬因寓其姊之夫家三年而孝子卒郑清如先生曰
仙人草华于雪中华赤者黄金色为缘白华青绿生厓石
𨻶子弟妻为父母为兄为夫求皆得之他不能得也
论曰世多事观音尊者敬尝观法华普门品喻言耳元
沙门以为见优婆夷身益饰妄不可信然孝子所感何哉
诚之至则物生焉天地之道也钱塘天竺山自宋祀尊者
无虚祷以天下人之心信之至七百馀年其应宜矣敬于
是知圣人之所以动天地万物者亦非有异道也
书图钦宝事
乾隆四十六年回子马明生煽事未起就禽送兰州狱
其徒苏四十三统贼数万来围城凉州总兵图钦宝以兵
三千赴援不得入图钦宝者索伦人从诚谋英勇公大学
士阿桂平大小金川宿将也时布政使王廷赞率民兵固
守诛马明生于堞下贼气慑攻不利退屯城西南黄华山
山东堑深涧涧东为龙尾山尾注涧身环城南迤而东图
钦宝乘贼退入城复岀营龙尾山扼贼冲要贼不敢攻城
戸部尚书和珅者始用奉
命视师至军之日促战图钦宝谏不听跪而请曰贼气尚
盛兵过涧涧斗绝不可退悉糜烂矣总兵已谍探山后路
兵得贯贼屯由山后归乃可今谍未反势必败且事重
上会遣大将军来大将军者大学士阿桂也和珅闻图钦
宝需大将军遂叱曰汝梗令邪明日不战吾斩若矣图钦
宝起至军门泣曰死耳如军事何既明日率五百人过涧
贼披靡转战益深隔山望尘坌益远贼哗甚壮勇侯海兰
察遂望尘坌夺入期抜岀图钦宝图钦宝已尽没而图钦
宝所遣谍适至乃力战自山后路还入城是时和珅立马
龙尾山观战贼伏精骑袭之龙尾山大营随和珅入城城
复闭后大将军至断黄华山汲道贼乱连战破之禽苏四
十三而购图钦宝尸卒不可得得所服禅招魂以殓军中
皆下泣焉
朱石君尚书梅石观生图颂代张皋文
有大比邱出阎浮提得自在身于是身中因心为因缘眼
为缘和合诸色日光月光及灯爥光照上照下大千世界
所有众生生灭颠倒有色住色有想住想无色无想住无
色想因生得住因住得生如是生住亦俱变灭如是变灭
复为生住于是比邱发大慈悲随诸有生观无生法生既
无有无亦归无于无无无我生众生一切自在吾问比邱
生既云无观于何着眼观住眼心观住心心眼住观复非
无义譬如如来住世演教五十六年其住世时生则为有
有则非无若言此生于无无中因无忽有即此忽有已非
无无若言此生于有执有亦归无无当其未归己定为有
若言此生即有为无即无为有非无非有已将无有对作
因缘于无无义亦为歧误是知比邱无生之说无有是处
有大尊师随九种仙跨月蹑日入人间世于人间世见诸
种种不净因缘守尸炼尸作逆理法常于屏处授受秘密
妄语坎离作诸譬况令被徒众如入千门重叠屋壁迷不
得岀岂知有形终于腐朽雀鼠五年鹊兔十年如是相乘
及百千年百千万年各有因缘非可强者其中能智不为
𢦤损或加节养于定数外得更延久如何秘为长生妙诀
又或矫说杀生长生学死不死以此贪恋遂成坠落心觏
眼遇涉诸魔怪于是尊师发大慈悲随诸有生观长生法
以形纳气以气纳神神得气得形得委脱合体虚漠为性
命根先后天地无不存者吾问尊师长生之理既同虚无
虚无无体无形气住则此形气必非长生如何又言纳形
纳气若言形气归纳虚无形气既无已名为死若言性命
不立形气形气澌泯性命长生则彼凡夫亦同澌泯如何
不言性命常在若言性命必修炼成始不随形同归澌泯
则此性命纯藉作为于其本体虚无之说亦为歧误是知
尊师长生之说无有是处惟吾导师大人先生随众生生
心生形生无障碍法如微妙华生大雪中胚胎蓓蕾应时
怒茁上下参差因风动摇日喜露欢一切因缘如是如是
如陂陁石安着大地水沃不入火藏不𬋖云蒸湿浮苔妍
草英历落布𮑮蕴积金宝光怪发郁一切因缘如是如是
无锡宣颕达丽中
吴县徐敦仁爱杉同校
先祖大云山房古文两集共八卷咸丰庚申岁家藏原板
毁于兵燹今〈念孙〉重刻于蜀又行笥中携有尺牍一卷附
置于后其通例向刻卷末今列于卷首以便省览同治八
年秋七月孙念孙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