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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注疏 (四库全书本)/卷1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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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上 孟子注疏 卷十四下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注疏卷十四下
  汉赵氏注 宋孙奭音义并疏
  尽心章句下
  孟子曰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注墨翟之道兼爱无亲疏之别最为违礼杨朱之道为己爱身虽违礼尚得不敢毁伤之义逃者去也去邪归正故曰归去墨归杨去杨归儒则当受而安之也今之与杨墨辩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从而招之注苙兰也招罥也今之与杨墨辩争道者譬如追放逸之豕豚追而还之入栏则可又复从而罥之太甚以言去杨墨归儒则可又复从而非之亦云太甚音义苙丁音立栏也圈也兰与栏字同罥涓兖切谓羁其足也正义曰此章言驱邪反正斯可矣来者不拒追其前罪君子甚之以为过者也孟子曰逃墨必归于杨至归斯受之而已矣者墨翟无亲疏之别杨朱尚得父母生身不敢毁伤之义儒者之道幼学所以为己壮而行之所以为人故能兼爱无亲疏之道必归于杨朱为己逃去杨朱为己之道必归儒者之道也然而归之儒道则当斯受而安之矣今之与杨墨至从而招之者孟子又言今之人有与杨墨辩争其道者如追放逸之豕豚既还入其栏又从而罥之者也以其逃墨而归儒则可受之而已而乃又从而罪之无以异于追放逸之豕豚既入其栏又从而罥之也以其为亦太甚矣此孟子所以比之孟子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注征赋也国有军旅之事则横兴此三赋也布军卒以为衣也缕紩铠甲之缕也粟米军粮也力役民负荷斯养之役也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注君子为政虽遭军旅量其民力不并此三役更发异时急一缓二民不苦之若并用二则路有饿殍若并用三则分崩不振父子离析忘礼义矣音义横胡孟切下横暴同紩音秩铠苦爱切又苦亥切斯义同厮贱役也殍皮表切张音孚正义曰此章言原心量力政之善者繇役并兴以致离殍养民轻敛君之道也孟子曰有布缕之征至用其三而父子离者此所以薄税敛之言而有以救时之弊者矣孟子言有布缕之征有粟米之征有力役之征布所以为衣缕所以紩铠甲粟米所以为粮力征所以荷负厮飬之役然而君子为政其于此三者之赋未尝并行也用其一则缓其二今夫三者之赋皆取民之类也如用其二则有伤财而民至于饿死用其三则有⿱宀𠮷 -- 𡧱民而至于父子离散是岂君子之为政然欤盖征之者义也缓之者仁也惟君子以仁是守以义是行然而充类之至而义之尽者君子所不为也此孟子不得不权时而救时之弊也
  孟子曰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宝珠玉者殃必及身注诸侯正其封疆不侵邻国邻国不犯宝土地也使民以时居不离散宝人民也修其徳教布其恵政宝政事也若宝珠玉求索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与强国争之强国加害殃及身也疏正义曰此章言宝此三者以为国珍宝于争玩以殃其身诸侯如兹永无患也孟子言诸侯之所宝者有三曰土地曰人民曰政事使邻国无侵犯其封疆是宝其土地也抚恤鳏寡㷀独使民以时民不离散是宝人民也修徳布恵是宝政事也若不以此三者为宝而宝珠玉者殃祸必及身矣此孟子见当时之君争城杀人横赋重敛不以土地人民政事为宝所以有是言而救之耳注和氏之璧隋氏之珠○正义曰案韩诗云楚人和氏得玉璞于楚山中献武王武王使人相之曰非也王怒刖其左足后成王即位和抱玉璞泣扵楚山下成王使人琢之果得宝名曰和氏之璧又隋侯姓祝字元畅往齐国见一蛇在沙中头上血出隋侯以杖挑扵水中而去后回还到蛇处乃见此蛇衔珠来隋侯前隋侯意不怿是夜梦脚踏一蛇惊起乃得双珠后人称为隋侯珠矣
  盆成括仕于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注盆成姓括名也尝欲学扵孟子问道未逹而去后仕扵齐孟子闻而嗟叹曰死矣盆成括知其必死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注门人问孟子何以知之也曰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注孟子答门人言括之为人小有才慧而未知君子仁义谦顺之道适足以⿱宀𠮷 -- 𡧱其身也疏正义曰此章言小智自私藏怨之府劳谦终吉者也盆成括仕扵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者盆成括尝学于孟子未逹其道而去之后仕扵齐国孟子闻之乃曰死矣盆成括以其盆成括之必见死也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者言盆成括果见杀死门人乃问孟子曰夫子何以知其盆成括将见杀死曰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者孟子答之曰盆成括之为人小有才慧而未知闻君子仁义谦顺之大道是则足以知其将见杀其身
  孟子之滕馆于上宫注馆舎也上宫楼也孟子舎止宾客所馆之楼上也有业屦于牖上馆人求之弗得或问之曰若是乎从者之廀也注屦屝屦也业织之有次业而未成也置之窗牖之上客到之后求之不得有来问孟子者曰是客从者之廀廀匿也孟子与门徒相随从车数十故曰侍从者所窃匿也曰子以是为窃屦来与注孟子谓馆人曰子以是众人来随事我本为欲窃屦故来邪曰殆非也注馆人曰殆非为是来事夫子也自知问之过也夫子之设科也往者不追来者不拒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注孟子曰夫我设教授之科教人以道徳也其去者亦不追呼来者亦不拒逆诚以是学道之心来至我则斯受之亦不知其取之与否君子不保其异心也见馆人殆非为是来亦云不能保知谦以益之而已音义从才用切下从车同廋或作廀同音搜屝符费切正义曰此章言教诲之道受之如海百川移流不得有拒虽独窃屦非己所绝顺答小人小人自咎者也孟子之滕馆于上宫者孟子往至滕国乃舎止于宾客所馆之楼上有业屦于牖上馆人求之弗得或问之曰若是乎从者之廀也者言业织之有次业而未成之屦置之于窗牖之上自客到之后馆主之人求之不得或问于孟子曰若此屦之不见为从者之廀匿也曰子以是为窃屦来与者孟子见馆主乃问己以为从者之廀匿其屦乃谓之曰子以是从者来随事我本为欲窃子之屦故来与曰殆非也馆主自知责己问之过也乃曰殆非为是来事夫子也夫子之设科也至斯受之而已矣者孟子又曰夫我之设科以教人往去之者则不追呼而还来者则不拒逆诚以是学道之心来至我则斯容受之而教诲亦且不保其异心也然则不拒从者之匿屦亦何累之有论语云不保其往有教无类其斯之谓与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注人皆有所爱不忍加恶推之以通于所不爱皆令被徳此仁人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注人皆有不喜为谓贫贱也通之扵其所喜为谓富贵也抑情止欲使若所不喜为此者义人也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注人皆有不害人之心能充大之以为仁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逾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注穿墙逾屋奸利之心也人既无此心能充大之以为义义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注尔汝之实徳行可轻贱人所尔汝者也既不见轻贱不为人所尔汝能充大而以自行所至皆可以为义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逾之类也注餂取也人之为士者见尊贵者未可与言而强与之言欲以言取之也是失言也见可与言者而不与之言不知贤人可与之言而反欲以不言取之是失人也是皆趋利入邪无知之人故曰穿逾之类也音义餂丁曰注云餂取也今案字书及诸书并无此餂字郭璞方言注云音沗谓挑取物也其字从金今此字从食与方言不同盖传写误也学者宜详本亦作䬯奴兼切正义曰此章言善恕行义充大其美无受尔汝何施不可取人不知失其臧否比之穿逾之类者也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至是皆穿逾之类也者孟子言人皆有所恻隐而不忍如能推之所不忍于其所忍者仁人也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仁之为道如是也人皆有所不喜为谓贫贱也如能推之所不喜为而逹之于所喜为谓富贵也是为有义之人也人能充大不欲害人之心而为仁则仁道于是乎备故不可胜用也人能充大其无穿逾奸利之心以为义则义于是乎尽故义不可胜用也人能充大其不受人尔汝之实是不为人所轻贱故无所行而不为义者也言所为皆可以为义矣盖恻隐有不忍者仁之端也羞恶有不为者义也但能充而大之则为仁义矣人之为士于尊贵者未可与言而与之言是以言取之也是失言也以其失之謟也可以与之言而不与之言是以不言取之也是失人也以其失之敖也如此者是皆为穿墙逾屋趋奸利之类也音义否音鄙与音豫下与并同
  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注言近指远近言正心远可以事天也守约施博约守仁义大可以施徳扵天下也二者可谓善言善道也正心守仁皆在胸臆吐口而言之四体不与焉故曰不下带而道存焉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注身正物正天下平矣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注芸治也田以喻身舎身不治而欲责人治是求人太重自任太轻也疏正义曰此章言道之善以心为原当求诸己而责于人君子尤之况以妄芸言失务者也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至所以自任者轻孟子言辞之近而指意己远者乃为善言也所守简约而所施博大者乃为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是所谓言近而指远也是孟子自解其旨也以君子扵其言也皆在胸臆以其不远于心而道存焉盖帯者所以服之近于人身也故取而喻之曰不下带而道存抑又见君子之言非特腾口说而已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是所谓守约而施博也是孟子又自解其旨也以其君子之所守特在修身而天下由是平矣是所谓正已而物正者也且人病在舍其已之田而耕耘化人之田也是所求扵人者为重而所以自任其在已者太轻耳芸治也田所以喻人之身也言人病在舍其己身而治他人之身也故为是云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注尧舜之体性自善者也殷汤周武反之扵身身安乃以施人谓加善扵民也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注人动作容仪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注死者有徳哭者哀也经徳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注经行也体徳之人行其节操自不回邪非以求禄位也庸言必信非必欲以正行为名也性不忍欺人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注君子顺性蹈徳行其法度大夀在天行法以待之而已矣音义中张仲切或如字正义曰此章言君子之行动合礼中不惑祸福修身俟终尧舜之盛汤武之隆不是过也孟子曰至于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者孟子言尧舜之体性自然善也汤王武王反之于身身安乃以施人谓加善于人而反之者也一则体性之自然一则反之扵身身安乃以施人无非是礼也故动容周旋中礼者是为盛徳之至也至者以其盛徳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盖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是为动容中礼也是孟子自解之旨也言哭其死而哀之者非为其生者也以其动容中礼徳性然也经徳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是谓周旋中礼者也是孟子自解之旨也言行徳不回邪非欲干求爵禄而然也以其周旋中礼徳行然也言语必以正非欲以正行为名故然也亦以周旋中礼徳言如是也君子者顺性蹈徳行其礼法修身以俟命而已然则尧舜禹汤为盛徳之至亦不是过也
  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魏魏然注大人谓当时之尊贵者也孟子言说大人之法心当有以轻藐之勿敢视之魏魏冨贵若此而不畏之则心舒意展言语得尽而已堂高数仭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注仞八尺也榱题屋霤也堂高数仞榱题数尺奢汰之室使我得志不居此堂也大室无尺丈之限故言数仞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注极五味之馔食列于前方一丈侍妾众多至数百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注般大也大作乐而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般于游田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注在彼贵者骄佚之事我所耻为也在我所行皆古圣人所制之法谓恭俭也我心何为当畏彼人乎哉音义说音税下注同藐丁音邈藐然轻易之貌又音眇魏音巍丁云当作巍榱丁楚危切尔雅曰桷谓之榱题也霤力救切汰音泰般音盘正义曰此章言富责而骄自遗咎也茅茨采椽圣尧表也以贱说贵惧有荡心心谓彼陋以寕我神故以所不为为之宝玩者也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至吾何畏彼哉者孟子言说当时之尊贵为之大人者当轻藐之勿视其魏魏然尊贵而畏之也以其如是则心意舒展得尽其言也又言堂高数仭仞八尺也至霤高数尺是为奢泰之室也如我之得志扵行道不为此室也食之前有方丈之广以极五味之馔而列之又有所侍之妾至数百人之众如我得志扵行道亦不为之也大作乐而饮酒驱骋田猎有后车千乘之多如我得志扵行道亦不为之也以其在彼骄贵之事者皆扵我所耻而不为之也在我所行之事又皆是古圣王之制度者也是皆恭俭而有礼也如是则扵我何有畏扵彼之富贵乎哉是以说大人则藐之而勿视其魏魏然也音义遗以醉切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注养治也寡少也欲利欲也虽有少欲而亡者谓遭横暴若单豹卧深山而遇饥虎之类也然亦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注谓贪而不亡蒙先人徳业若晋国栾黡之类也然亦少矣不存者众音义单音善黡乙斩切正义曰此章言清浄寡欲徳之高者畜聚积实秽行之下廉者招福浊者速祸虽有不然盖非常道是以正路不可不由也孟子曰至虽有不存焉者寡矣者孟子言此以教时人养心之术也言人之治其心莫善于少欲也其为人也少欲则不为外物之汩丧虽有遭横暴而亡者盖亦百无二三也然而未必全无也以其少也是如单豹为人少欲独隐处扵深山而卧乃遭遇扵饥虎而亡之是也其为人也多欲则常扵外物之所汩丧虽间有不亡其徳业于身者盖亦百无二三也然而未必多有者焉以其亦少也是如栾黡为人多贪乃为卿扵晋国者是也荀子云养心莫善扵诚盖亦与此孟子同其旨也
  曽晳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注羊枣枣名也曾子以父嗜羊枣父没之后惟念其亲不复食羊枣故身不忍食也公孙丑怪之故问羊枣与脍炙孰美也孟子曰脍炙哉注言脍炙固美也何比于羊枣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注孟子言脍炙虽美人所同嗜独曾子父嗜羊枣耳故曽子不忍食也譬如讳君父之名不讳其姓姓与族同之名所独也故讳音义晳音锡复扶又切炙之夜切正义曰此章言曽参至孝思亲异心羊枣之感终身不尝孟子嘉之曾晳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者曽晳曽子父也曽晳为人専好羊枣羊枣枣名也曽晳既没而曽子常思念其亲而不忍食羊枣公孙丑怪之乃问孟子以谓脍炙与羊枣此二味孰为美孟子曰脍炙哉言脍炙固美扵羊枣也而羊枣何可比扵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曽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公孙丑又问孟子曰如是则曽子何为独食于脍炙而不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孟子又答之曰脍炙虽美人所同好者也羊枣独曽晳好之故曽子所以思念之而不忍食也譬如讳君父之名不讳其姓者以其姓为族之所同名为君父之所独故讳之也注羊枣枣名也○正义曰盖樲与枣一物也然而有二名是樲小而枣大樲酸而枣甘耳云羊枣则羊枣之为大枣甘者矣其类则樲枣之属也曽晳者曽子父也案史记弟子传曰曽蒧音点字晳是也孔传云曽参父名点注上章称曰岂有非义而曽子言之者○正义曰此谓公孙丑疑曽子为非义而乃不知脍炙所同羊枣之所独而曽子之心言之是或一扵孝道故云然也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注孔子在陈不遇贤人上下无所交盖叹息思归欲见其郷党之士也简大也狂者进取大道而不得其正者也不忘其初孔子思故旧也周礼五党为州五州为乡故曰吾党之士也万章怪孔子何为思鲁之狂士者也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注中道中正之大道也狂者能进取狷者能不为不善时无中道之人以狂狷次善者故思之也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注万章曰人行何如斯则可谓之狂也曰如琴张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注孟子言人行如此三人者孔子谓之狂也琴张子张也子张之为人踸踔谲诡论语曰师也辟故不能纯善而称狂也又善鼓琴号曰琴张曽晳曽参父也牧皮行与二人同皆事孔子学者也何以谓之狂也注万章问何以谓此人为狂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注嘐嘐志大言大者也重言古之人欲慕之也夷平也考察其行不能掩覆其言是其狂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注屑洁也不洁污秽也既不能得狂者欲得有介之人能耻贱污行不洁者则可与言矣是狷又次扵狂者也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德之贼也注憾恨也人过孔子之门不入则孔子恨之独乡原不入者无恨心耳以其乡原贼徳故也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注万章问乡原之恶何如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注孟子言乡原之人言何以嘐嘐若有大志也其言行不顾则亦称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有威仪如无所施之貌也乡原者外欲慕古之人而其心曰古之人何为空自踽踽凉凉而生扵今之世无所用之乎以为生斯世但当取为人所善善人则可矣其实但为合众之行媚爱也故阉然大见爱于世也若是者谓之乡原也万子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注万子即万章也孟子录之以其不解扵圣人之意故谓之万子子男子之通称也美之者欲以责之也万子言人皆以为原善所至亦谓之善人若是孔子以为贼徳何为也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注孟子言乡原之人能匿蔽其恶非之无可举者刺之无可刺者志同扵流俗之人行合扵污乱之世为人谋居其身若似忠信行其身若似廉洁为行矣众皆悦美之其人自以所行为是而无仁义之实故不可与入尧舜之道也无徳而人以为有徳故曰徳之贼也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苖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徳也注似真而非真者孔子之所恶也莠之茎叶似苗佞人诈饰似有义者利口辩辞似若有信郑声淫人之听似若美乐紫色似朱朱赤也乡原惑众似有徳者此六似者孔子之所恶也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注经常也反归也君子治国家归于常经谓以仁义礼智道化之则众民兴起而家给人足矣仓廪实而知礼节安有为邪恶之行也音义狷丁音绢兴狷同踸丁敕甚切踔敕效切又敕角切谲音决诡过委切嘐火包切重直用切下同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古之人行张云三行并去声注及下行合为行之行士行皆同何为踽踽张云为于伪切踽俱禹切为又如字阉音奄解音蟹污音乌又乌故切莠音诱慝土得切正义曰此章言士行有科人有等级中道为上狂狷不合似是而非色厉内荏乡原之恶圣人所甚反经身行民化扵已子率以正孰敢不正之谓也万章问曰孔子在陈至何思鲁之狂士者万章问曰孔子在陈国有厄不遇贤人上下无有交者乃叹曰盍归乎来言我党之为士进取扵大道而不得其中道者也亦以不忘其初而思故旧也故问之孟子谓孔子在陈国何为而思鲁国之狂士者也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至故思其次也孟子答之曰孔子不得中正之道者而取与之必也思其狂狷者乎狂者以其但进取扵大道而不知退宿扵中道狷者有所不敢为但守节无所为而应进退者也孔子岂不欲中道者而与之哉不可以必得中道之人故思念其次扵中道者为狂狷者也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万章又问孟子曰人行当何如则斯可谓之狂矣曰琴张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孟子又答之曰如琴张曽晳牧皮三人者孔子谓为狂者也盖论语尝谓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琴张曽晳牧皮三者皆学扵孔子进取于道而躐等者也是谓古之狂者也琴张曰君子不为利疚我曽晳风乎舞雩咏而归是皆有志于学亦志扵仕以为进取者也牧皮经传并无所见大抵皆学孔子而行有同于曽晳琴张二人耳此孟子所以皆谓之狂士何以谓之狂也万章又问何以谓此三人为之狂士也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至乡原徳之贼也者孟子又答之曰其志嘐嘐然大言乃曰古之人古之人及考验其所行之行而未始掩覆其言焉是言过扵行为之狂者也孔子思与狂者又不可而必得之欲得有介之人能耻贱污行不洁者而与之是为狷者也是又次扵狂者也孔子有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以恨之者其惟独扵乡原之徒也乡原者以其为贼⿱宀𠮷 -- 𡧱扵徳者也然则孔子如以自非乡原而过其门而不入室者是则恨之矣此亦见孔子自非乡原之徒者无不与之也所以思扵中道而不可得则思其狂狷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万章又问何如则谓之乡原者矣曰何以是嘐嘐也至是乡原也孟子又答之曰乡原之人其言何以是嘐嘐然若有大也以其言不顾于行行又不顾扵言则亦称之曰古之人古之人所行之行何为踽踽凉凉有威仪如无所施之貌也是言乡原之人外欲慕古之人而其心乃曰古之人何为空自踽踽凉凉而生于今之世无所用之乎以为生斯世也但当取为人所善则可矣故阉然大见媚爱之扵世也者是则谓之乡原者矣万章曰一乡皆称原人焉至何哉者万章不解孟子之意故问之曰如一乡皆称为原善之人是无所往而不为善人矣孔子乃以为有贼⿱宀𠮷 -- 𡧱扵徳是为徳之贼者何为者哉曰非之无举也至斯无邪慝者孟子又答之曰言乡原之人能掩蔽其恶使人欲非谤之则无可而非者使人欲讥刺之则无可为讥刺者其志则有同乎流俗之人所行又合于污乱之世居其身则若有忠信而实非忠信也行其身若有廉洁而实非廉洁也众人皆恱美之而自以为是而无其实故不与入尧舜之正道者也是无得而为有得故谓之为徳之贼者也孔子有曰恶有似真而非真者恶莠之茎华秀茂者以其似苖恐有乱其苖种者也恶佞诈饰者以其似义恐有乱其义者也恶利口辩辞以其似信恐其有乱于信者也恶郑声之淫哇以其似美乐恐其有乱于雅乐也恶紫之间色以莫似朱恐其有乱于朱者也恶乡原之惑众以其似有徳恐其有乱于徳者也凡此六者孔子所以恶之以其似是而非者也君子者乃归其常经而已矣云经者则义信徳是也如佞利口乡原者是不经也唯君子则反经而已矣君子去其不经以反复乎经则其经斯适于正而不他故义以立而不为佞乱信以立而不为利口乱徳以立而不为乡原乱此庶民所以兴行又不为两疑之惑矣庶民既以兴行斯无邪慝之行也注周礼五党为州五州为乡故曰吾党之士也○正义曰案论语云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今云周礼五党而解其文盖亦不案此论语而有悮也诚如周礼五党言之则论语何以云吾党盖不当引此为证所谓党者盖五百家为之党是其旨也注孟子言至学者也○正义曰子张之为人踸踔谲诈论语曰师也辟故不能纯善者案家语有卫人琴牢字张则此与左传所谓琴张者琴牢而已非所谓子张善鼓琴也赵注引为颛孙师亦未审何据而琴张曰师张曰曽晳曽参之父盖言于前矣牧皮者未详注似真而非至孔子所恶也○正义曰案论语云恶紫之夺朱恶郑声之乱雅乐恶利口之覆邦家其序与此不同者盖孟子以乱义不及乱信乱信不及乱徳其所主三者而已苖莠朱紫声乐所托以为喻者也是所以为异者也注色厉内荏至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者○正义曰此盖本论语之文而云音义率如字又所类切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馀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注言五百岁圣人一出天道之常也亦有迟速不能正五百岁故言有馀岁也见而知之谓辅佐也通于大贤次圣者亦得与在其间亲见圣人之道而佐行之言易也闻而知之者圣人相去卓远数百岁之间变故众多逾闻前圣所行追而遵之以致其道言难也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馀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注伊尹摰也莱朱亦汤贤臣也一曰仲虺是也春秋传曰仲虺居薛为汤左相是则伊尹为右相故二人等徳也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馀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注太公望吕尚也号曰师尚父散宜生文王四臣之一也吕尚有勇谋而为将散宜生有文徳而为相故以相配而言之也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馀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注至今者至今之世当孟子时也圣人之间必有大贤名世者百有馀年适可以出未为远而无有也邹鲁相近传曰鲁击柝闻扵邾近之甚也言己足以识孔子之道能奉而行之既不遭值圣人若伊尹吕望之为辅佐犹可应备名世如傅说之中出于殷高宗也然而世谓之无有此乃天不欲使我行道也故重言之知天意之审也言则亦者非实无有也则亦当使为无有也乎尔者叹而不怨之辞也音义虺虚鬼切散素但切尚父如字将即亮切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陆本作然而无乎尔则亦有乎尔云孟子意自以当之邹鲁相邻故曰近圣人之居无乎尔有乎尔疑之也此意以况绝笔扵获麟也柝音托正义曰此章言天地剖判开元更始三皇以来人伦攸叙弘析道徳莫贵圣人圣人不出名世承间虽有斯限盖有遇不遇焉是以仲尼至获麟而止笔孟子亦有乎尔终于篇章者也孟子曰由尧舜至扵汤至由汤至扵文王又至由文王至扵孔子又至由孔子而至于今止无有乎尔者此孟子欲归道于已故历言其世代也言自尧舜二帝至扵商汤其年数有五百馀载矣如禹皋陶为尧舜之臣则亲见而知尧舜圣人之大道而佐行之也如汤王之去尧舜之世则相去有数百岁之远则但闻其二帝所行之道遵而行之者也又自商汤逮至文王周时又有五百馀岁如伊尹莱朱二者俱为汤之贤臣则亲见而知汤所行之道而辅佐之者也如文王之去汤世则相去有数百岁之远则但闻其汤所行之道而遵之者也以自文王之世至扵孔子之时又有五百馀载如太公望散宜生二者为文王之臣则亲见而知文王所行之道而辅佐之者也如孔子之去文王世则相去亦有数百岁之远则但闻其文王之道而遵之者也故自孔子以来逮至于今但百有馀岁以其去孔子之世如此之未远自邹国至于鲁国其地相去如此之甚近然而犹可应备名世如傅说之中出于高宗也然而世之以谓无有此名世而出于间者乃天不欲使我行道也故曰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矣此所以欲归于己而历举世代而言之也注伊尹至于等徳也○正义曰史记云伊尹名摰号为阿衡也为汤之相莱朱亦汤贤臣一曰仲虺是也春秋传曰仲虺居薛为汤左相者盖鲁定公元年左丘明之文也杜预云仲虺奚仲之后也注太公望散宜生○正义曰太公望于前详言之矣散宜生案论语云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马融云十人而散宜生在焉散姓宜生名也注至今者至而无有也○正义曰云鲁击柝闻于邾者案鲁哀公七年公伐邾之文也亦于叙言之详矣云傅说出殷高宗者亦言扵前篇矣然而仲尼作春秋必至获麟而止笔而孟子亦必止于无有乎尔而终其篇者盖亦见孟子拟仲尼而作者也故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杜氏云麟仁兽也圣王之嘉瑞时无明王出而遇获仲尼伤周道不兴感嘉瑞之无应故春秋修中兴之教绝笔于获麟之一句所感而作固所以为终也孟子之书终于是言者盖亦悯圣道不明于世历三皇以来推以世代虽有岁限然亦有遇不遇焉故述仲尼之意而作此七篇遂以无有乎尔终于篇章之末盖亦深叹而不怨之云尔音义剖普后切



  孟子注疏卷十四下
  孟子注疏卷十四下考证
  逃墨必归于杨章疏来者不拒○拒监本讹追今改正曾晳嗜羊枣章注羊枣枣名也疏是樲小而枣大○尔雅羊枣郭注云实小而圆紫黒色俗呼为羊矢枣即孟子之所言也据此则疏以羊枣为大枣者非
  孔子在陈章过我门而不入我室节注憾恨也○憾监本讹贼今改正








  孟子注疏卷十四下考证
  司经局洗马陆宗楷谨言按孟子一书导王化之原绍六经之奥自炎汉赵岐作孟子注纲举目张井然有条后陆善经郑亢綦毋邃诸家皆宗之子朱子集注采录正复不少宋孙奭作疏与赵氏注相发明援引经传原委毕该其羽翼之功不下赵氏矣顾监本所刊注疏二十八卷目次多非当时之旧而字句脱讹较诸经尤甚等奉
  敕校刊究其异同辨其残失讹者正之阙者补之惟是孙奭音义一卷有裨后学而各本与监本俱阙焉未载今按章逐节各以类从用资省览至于注疏原文监本脱略者必旁蒐各本确有可据始为増改若诸本从同虽心知其讹姑阙疑焉谨集成考证若干条附诸简末谨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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