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渊如诗文集 (四部丛刊本)/问字堂集赠言
孙渊如诗文集 问字堂集赠言 清 孙星衍 撰 清 配王采薇 撰附录 景上海涵芬楼藏原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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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问字堂集赠言
钱大昕
去岁两奉手教慰问殷勤如亲謦欬足下在西曹公务繁剧而
撰述如是其勤此等性情当于古人中求之矣承示新刊文集
皆实事求是足以传信后学其中太阴考一篇与鄙见稍有未
合太阴即岁阴古人用以纪岁即名之曰太岁似无不可而与
岁星相应之太岁则迥乎有别郑氏谓岁星右行于天太岁左
行于地十二岁而小周谓如岁星在丑则太岁在子在子则太
岁在丑在亥则太岁在寅在戌则太岁在卯推之十二辰皆然
也而天官书以摄提格岁岁阴左行在寅岁星右转居丑夫岁
星居丑太岁必在子矣而称摄提格岂非以岁阴纪年之证乎
足下不信太岁与太阴为二盖主广雅之说然汉志载太初改
元诏云后得阏逢摄提格之岁又云太岁在子则当时实以太
阴纪年而又别有太岁也然自太初以后以太阴纪年者仅见
于天官书甲子篇而刘歆三统术亦无推太阴术即翼奉封事
亦似以太阴当太岁则自太初改宪而阏逢十名摄提格十二
名移于太岁相承已久然不可谓古无分别也足下谓淮南纪
岁星出月在史汉前两月以为淮南之误仆谓淮南本以太阴
纪岁与史记同太阴在寅则太岁在子岁星舍斗牵牛与太初
似异而实非异也其云太阴在四仲则岁星行三宿在四钩则
岁星行二宿亦主太阴言之而晋灼误以为太岁则与太初不
符若知岁阴太岁之有辨则相说以解矣淮南云咸池为大岁
与小岁对今本作太岁恐是转写之讹汉碑岁在戊午名曰咸
池者咸池右行四正子午卯酉皆咸池所在也天官书以咸池
五潢五车为一星咸池居中五车为匡卫故转运亦如斗建后
人分为数名而淮南史记之文难通矣弟目力益衰而炳烛之
志尚笃所欲言甚多匆匆不及𫌨缕更希有以教之弟大昕拜
白季仇大兄先生足下乙卯二月十三日
复书见集中
江 声
宋文学还南接奉两次手函并问字堂集三卷尧典质疑一册
问字堂集阅过一通释人及拟置辟雝议二篇为最河雒先天
次之其他论天文者尚容再阅细审至如原性篇弟不能知其
是亦不欲议其非盖性理之学纯是蹈空无从捉摸宋人所喜
谈弟所厌闻也地理古迹亦所不谙无能置喙诸书之叙缕述
原委精详博衍具见素学但夸多𨷖靡观者不能一目了然此
亦行文之一病也及阅质疑喜甚盖拙刻散布者多矣其得之
者以字不通俗而不能阅者有之其仅仅涉猎者亦有之其能
潜心阅竟与夫爱之而反复数四者亦皆有之未有如足下精
研讨论寻求闲𨻶以相驳难者盖所贵乎朋友者贵其能箴规
训诲匡所不逮也所乐乎朋友者乐其砭我之失况我以善也
意见时有不合固无取乎尽合不合则辩论生辩论生则谊理
明是此书之幸也声何幸而得此于足下乎但拙刻已成不能
追改惟冀足下刻此质疑以弟所辩者分条散附其间亦足勒
成一书以垂后顾今惟尧典一篇尔以后悉求教正陆续见寄
弟再辩焉弟乐闻已过决不护短想足下必不吝教也质疑原
稿缴上弟之所辩附焉又拙文五篇亦附焉前呈过二篇今又
呈此拙文尽于此矣馀言不尽祗候近安江声顿首渊如大兄
足下
张祥云
迩日多暇熟读问字堂集广大精微钩深致远辟千古之伟论
采百家之菁华创为独得之秘则石破天惊推其致误之由如
推心置腹务折衷于一是无剿说而雷同真可以信今传后才
人学人俱拜下风矣弟私心悦服百读不厌有未能领悟者数
端敢竭愚诚陈于左右按原性篇微言大义追踪昌黎原道之
作惟习即情一语窃以为未盖习从外染情自内发不可相
混又欲与贪利亦善语亦未安夫就性之善推到情之善又就
情之善推到欲之善方足破浮屠断欲去爱之说自是快论但
欲字有二义我欲仁与已欲立之欲字犹之欲为君尽君道之
欲字只作虚字解之不得与人之大欲并观欲原在情之中未
尝不善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又曰无欲其所不欲夫不欲
者既非善则所欲者善矣特当寡之以养心即所谓欲胜则能
乱性也至欲之外又添出贪利二字则欲竟是私欲不得为善
贪利尤不得为善所云公刘太王之好以为贪利亦善之证究
与上下文气隔断且未明即已欲立达贪利也之句亦觉未
稳太阴考月太岁旬中太岁考援据明无可置议相宅书吾
两人素所研摩者今读叙文详说阳宅三要之正义指驳飞宫
三元之邪说真有先得我心之同然者不觉步趋若失弟尝欲
彚集各家阳宅书分类排纂去邪说而存真诠当俟书成时就
正焉释人必不可缺可补尔雅之遗拟置辟雍条分缕晰酌古
准今通儒硕议也先天卦位辨河图洛书考以素问干凿度诸
书正宋儒之讹而详推其致误根由可以羽翼经传然邵康节
皇极经世推元会运世皇帝王霸之升降似未可尽以为非三
教论有功圣学为辟佛者第一义究其传述之本推其缘饰附
会之端使佞佛者无从置喙东仁西义一段议论不刊应与
諌佛骨表并传惟最下则宋人语录及后世应举之文一语最
下二字改为又其次较为浑厚词取达意千载后自有公论也
斗建辨日缠考可谓善言天者天官书考补序如扪参历井
烛照而数计此事自关夙慧堪证前因天文家童而习之白首
然今能抉千古之疑案因斗建而辨岁差之非说颇近理至
剖析尧典月令中星不同处经学通贯古今足破群疑我未之
前闻也然欲离岁差以注历恐未易言弟尝考明至万历以后
日月交蚀全不准时利玛窦之法已至中国而未行于是李廷
机诸人纷纷条议修历而迄无所就至
本朝用利玛窦之法乃得以交蚀之法行其术星度日躔与旧
历全异外省人多有非之者闻康熙年闲算日月交蚀不准闽
有造溪口历者尝召其人至都与京中天文家对算溪口之法
为准溪口以恒气注历以定气注日月交食即唐一行所传中
法也今各省尚多用其书五星家尤用之京中书肆有卖豁口
历内载星宿者何不购来细究仰观必有合于中法之妙理而
数法除算交蚀外星宿多异名量天尺与中法差至五六度又
所定量天尺星度自顺治以来已三易而各异五星家靡所适
从弟颇疑之而未能深窥奥妙俟回京细陈参互考证庶得指
教之益也神农本草经及诸子序考据详洽足征雅才好博毕
原毕陌考昭陵陪葬名位考正讹订谬之功尤钜帝尧皋陶稽
古论以稽古为法天并及于反古为变古崇论宏义圣人不能
易也弟学浅才䟽所业辄弃去悠悠无短长然慕读书好古之
士恒不能一遇见足下天才不觉长言之不足并将刍荛之见
献于大雅之前尚祈详细指示是否有当勿置之不议也顺候
文禧不僃年愚弟张祥云顿首上渊如大兄同年足下七月廿
七日滦阳冲
朱 珪
见示天官书考补序一首想见迩来心得欲追驺衍扬雄而
上之顾鄙人于此道如也窃谓足下以学问聪明钩稽载籍
独探精深发千古不传之秘是则善矣然竟欲以用之实事则
今阴阳术数家绝无原本而试之或验乃通儒仰观旁证而吉
凶未必皆符即如史记天官书所云五星之庙与今五星家全
不合当谁适从耶谚云山川而能语鄙人亦谓苦天不能言耳
生量移剧地弥切冰兢何时樽酒论心一抒积抱𫆀有梦兰之
兆否念念乘使槎之便泐此奉复藉布积忱顺问佳安诸惟朗
照不宣通家生朱珪顿首
阮元
接读问字堂集精博之至此集将来积累既多实
本朝不可废大家也以元鄙见兄所作骈丽文并当刊入勿使
后人谓贾许无文章庾徐无实学也所有相商之处分列于后
乞采择之原性篇言性本天道阴阳五行此实周汉以来之
论而非太极图之阴阳五行也引证一切精之极足持韩孟
之平宋人最鄙气质之性若无气质血气则是非人矣此性
何所附丽汉人言性与五常皆分合五藏极似宜加阐明之
河洛考龙马龟即易书之文极毛惠诸公所未及知也以九
宫为算法尤言至此宋人言河洛同说梦无复能置喙胡
朏明有河图洛书原舛篇曾见之否帝尧稽古论此最精核足
破向来纽结之语太阴太岁元总未能细留心俟考䘨古书当
必有合也辟雍尊著是矣似尚未溯其本原元有辟雍文一卷
又封禅文一卷辟雍与封禅皆是汉以来人愈讼愈讹元之鄙
见此当是洪荒以前之大典礼最古不可废者窃以上古未有
衣冠惟用物遮膝前后有衣冠之制不肯废古制仍留此以为
韨与冕并重此即明堂辟雍之例也上古未有宫室圣人制为
栋宇以避风雨帝王有之民闲未必即有故其制如今之蒙古
包帐房而又周以外水如今邨居之必有沟绕宅也古人无多
宫室故祭天祭祖军礼学礼布月令行政朝诸侯望星象皆在
乎是故明堂太庙太学灵台灵沼皆同一地就事殊名三代后
制度大僃王居在城内有前朝后市左祖右社之分又有太学
等皆在城内而别建明堂于郊外以存古制如衣冠之有韨也
郑康成解为太学太庙等各异处而不知城外原有明堂泰山
下亦有之蔡伯喈知明堂太庙等同处而不知此不过城外别
建之处其实祭祀等事仍在城中此虽凭虚臆断然博综群书
究其实之如此也此明堂之说也封禅者亦最古之礼自汉唐
宋以来皆为腐儒说坏元以为封者即南郊祭天也禅者即北
郊祭地也泰山者古中国之中也主此事者天子也刻石纪号
者如今之修史也何以言之古帝王七十二代荒远无文其闲
如蚩尤共工等亦皆创霸大约其威力功德能服诸侯者即为
天子正天子之号必至泰山下诸侯皆来朝同祭天地后定天
位然后刻石于泰巓以纪其号如夏商周之类其必须刻石者
古结绳而治非如后世有漆书竹册可以藏之柱下也故必须
刻石始可知此管夷吾之所由记忆者〈由此观之石刻古于漆书无论墨迹矣〉其
必在泰山何古中国地小以今之齐国为天下之中故尔雅曰
齐中也文曰中有岱岳与其五谷鱼盐生焉列子曰不知斯〈离也〉
齐〈中也〉国几千万里皆其证也夏商周以来礼文大修诸侯有朝
聘之仪天地有郊泽之祀太史有国事之书无须祭泰山刻石
矣故六经不言封禅秦汉慕古建明堂行封禅礼不得谓之非
礼亦不得谓之无德〈古封禅力足服天下者行之七十二代非尽德也〉惟是求仙采药
致坏封禅二字名目耳光武尚可唐元宗宋真宗等仍是汉武
故智以致宋元以来目光如豆之儒启口即詈封禅是岂知司
马子长司马相如之学者哉此亦凭虚臆断然十年来反复思
之似非无据乞大雅虚怀教酌之〈尧典舜巡四岳即封禅之礼禹会涂山如之〉山左
金石捜罗尚有出者泰山曲阜泲宁一带可谓得其大端惟东
昌曹州武定诸府尚须采访新得西晋任城太守孙夫人碑〈在新〉
〈甫山下〉中有魏文帝事又北齐韦子深等佛经字大如槃千有馀
名〈在邹县〉北魏郑道昭五言诗〈在大基山新得者若天柱山铭及云峯山等其出已久矣〉赵明
诚泰山题名师旷墓汉画等甚多又得卫公孙吕戈汉镜梁太
平元年镜古泉化汉大将军窦武铜印〈仍有数十印皆可〉如贫儿少富
矣六朝文俟冬闲编录时当尽录出奉上如魏贾使君碑之类
尚有存者若北齐造像记不过数十字可要否前札言修郑康
成祠请京中同志书名出泉想已入览再郑氏奉祀生何以中
断托礼部人一查示下为要秋帆先生如果来东此事更妙矣
匆此并请即安不具渊如仁兄年老前辈足下侍弟阮元顿首
上
王朝梧
朝梧读书三十年一麾而出举辞章考据之业尽庋高阁去年
大兄扈从析津得晤于穹房行帐间略道问学似觉神智有益
然不免淫思三日子贡骨立别后簿书迷目兼奔走上游尝欲
作问字之书而神眴志塞不𫉬长叙今年三月荷手书来瀛并
先示大集三卷秘之高架亦未暇细读忆未识阁下时有南人
携示毕制军节署所刊墨子道藏淮南及所撰关中金石诸书
知出鸿笔订定以为西河亭林外有先生也迩日案头少闲朱
墨差摒展阅大集不觉发我蒙瞆虽所窥一斑而张芝碑底之
坐非一日所能竟阅集中有原性篇昔人谓孟子不读易故不
知性有阴阳先生综性情阴阳而折衷诸子此开宗苐一首大
文似不肯自居于考订之学者此疑孟诘孟刺孟诸篇可不作
也五行一家自六季以来丛神日苑玉门金匮之书皆由伪作
故支离影合愈出愈乖若不推古初经传则何所证据朝梧尝
疑岁星太岁左右周旋之说星经史历各载不同观大集以群
书表列廓然心爽至咸池大时辟近世通书之谬苍龙岁阴据
汉时现有之碑此其淹贯征收明代方杨为之退舍
国朝梅总宪奏删通书神曜而于协纪书中博引义例究其本
原尚惜其未援经纬史书以为不僃又读尊著相宅序朝梧平
时常有一辟谓自宋以来所秘者曾杨廖赖然曾杨廖氏各有
传书而赖布衣者仅传其浙中宅墓数处及催官伪书近日考
之知为厉伯韶也江右人读厉为赖不知其名而以布衣呼之
人之姓名犹然不传其宅墓之法又可据𫆀今人以宅经灶卦
宝为秘传而大鸿者又以惑辨惑朝梧尝读子史书中有宅不
东益宅不西益之语此作东彼作西义何居乎又尊著河洛者
叙溯原于太乙九宫岐黄素问而邵子先天之说推本于图南
信䜟袒虞翻而黜尧夫真干古之倬识不依人雷同也朝梧又
读昭陵数十碑其谱系官阶事实核之刘宋二史知唐书尽不
足信则州志邑书出于庸隶之手者无足言矣尊著昭陵名位
考乃亲历醴泉宜其核实也近代天文之学自梅宣城出而海
内无敢议其非者盖信其著书之多不究其征书之陋先生
据书传博论其舛已足伟矣馀如释人一篇根柢叔重众家之
义实足补灵枢首篇之所不僃也续刊想渐次积多刷本时乞
多付几卷以求资益又闻阁下考绩
记名外用伫望司臬大省观察要道发文章为经济下风幸甚
至赵氏水经注刻本朝梧未得见不知长安坊中有售者否朝
梧所藏抄本存诸京中此时若要取之不易阁下要抄只能俟
朝梧有便入京时亲自检出再发抄录呈上非居奇也鉴之便
期赐玉附𠊱尊安并璧㧑称统惟澄照不尽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