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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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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卷二
本纪第一
作者:沈约 南梁
本纪第二
武帝上

武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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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皇帝讳裕,字德舆,小名寄奴,彭城县绥舆里人,[1]汉高帝弟楚元王交之后也。交生红懿侯富,富生宗正辟彊,辟彊生阳城缪侯德,德生阳城节侯安民,安民生阳城釐侯庆忌,庆忌生阳城肃侯岑,岑生宗正平,平生东武城令某,某生东莱太守景,景生明经洽,洽生博士弘,弘生琅邪都尉悝,悝生魏定襄太守某,某生邪城令亮,亮生晋北平太守膺,膺生相国掾熙,熙生开封令旭孙。旭孙生混,始过江,居晋陵郡丹徒县之京口里,官至武原令。混生东安太守靖,靖生郡功曹翘,是为皇考。高祖以晋哀帝兴宁元年岁次癸亥三月壬寅夜生。及长,身长七尺六寸,风骨奇特。家贫,有大志,不治廉隅。事继母以孝谨称。

初为冠军孙无终司马。安帝隆安三年十一月,妖贼孙恩作乱于会稽,晋朝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东讨。牢之请高祖参府军事。十二月,牢之至吴,而贼缘道屯结,牢之命高祖与数十人觇贼远近。会遇贼至,众数千人,高祖便进与战。所将人多死,而战意方厉,手奋长刀,所杀伤甚众。牢之子敬宣疑高祖淹久,恐为贼所困,乃轻骑寻之。既而众骑并至,贼乃奔退,斩获千馀人,推锋而进,平山阴,恩遁还入海。

四年五月,恩复入会稽,杀卫将军谢琰。十一月,刘牢之复率众东征,恩退走。牢之屯上虞,使高祖戍句章城。句章城既卑小,战士不盈数百人,高祖常被坚执锐,为士卒先,每战辄摧锋陷阵,贼乃退还浃口。于时东伐诸帅,御军无律,士卒暴掠,甚为百姓所苦。唯高祖法令明整,所至莫不亲赖焉。


五年春,孙恩频攻句章,高祖屡摧破之,恩复走入海。三月,恩北出海盐,高祖追而翼之,筑城于海盐故治。贼日来攻城,城内兵力甚弱,高祖乃选敢死之士数百人,咸脱甲胄,执短兵,并鼓噪而出,贼震惧夺气,因其惧而奔之,并弃甲散走,斩其大帅姚盛。虽连战克胜,然众寡不敌,高祖独深虑之。一夜,偃旗匿众,若已遁者。明晨开门,使羸疾数人登城。贼遥问刘裕所在。曰:“夜已走矣。”贼信之,乃率众大上。高祖乘其懈怠,奋击,大破之。恩知城不可下,乃进向沪渎。高祖复弃城追之。海盐令鲍陋遣子嗣之以吴兵一千,请为前驱。高祖曰:“贼兵甚精,吴人不习战,若前驱失利,必败我军。可在后为声援。”不从。是夜,高祖多设伏兵,兼置旗鼓,然一处不过数人。明日,贼率众万馀迎战。前驱既交,诸伏皆出,举旗鸣鼓。贼谓四面有军,乃退。嗣之追奔,为贼所没。高祖且战且退,贼盛,所领死伤且尽。高祖虑不免,至向伏兵处,乃止,令左右脱取死人衣。贼谓当走反停,疑犹有伏。高祖因呼更战,气色甚猛,贼众以为然,乃引军去。高祖徐归,然后散兵稍集。五月,孙恩破沪渎,杀吴国内史袁山松,死者四千人。是月,高祖复破贼于娄县。

六月,恩乘胜浮海,奄至丹徒,战士十馀万。刘牢之犹屯山阴,京邑震动。高祖倍道兼行,与贼俱至。于时众力既寡,加以步远疲劳,而丹徒守军莫有斗志。恩率众数万,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担而立。高祖率所领奔击,大破之,投𪩘赴水死者甚众。恩以彭排音败自载,[2]仅得还船。虽被摧破,犹恃其众力,径向京师。楼船高大,值风不得进,旬日乃至白石。寻知刘牢之已还,朝廷有备,遂走向郁洲。八月,以高祖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领水军追讨至郁洲,[3]复大破恩。恩南走。十一月,高祖追恩于沪渎,及海盐,又破之。三战并大获,俘馘以万数。恩自是饥馑疾疫,死者太半,自浃口奔临海。


元兴元年正月,骠骑将军司马元显西伐荆州刺史桓玄,玄亦率荆楚大众,下讨元显。元显遣镇北将军刘牢之拒之,高祖参其军事。次溧洲。玄至,高祖请击之,不许,将遣子敬宣诣玄请和。高祖与牢之甥东海何无忌并固谏,不从。[4]遂遣敬宣诣玄。玄克京邑,杀元显,以牢之为会稽内史。惧而告高祖曰:“便夺我兵,祸其至矣。今当北就高雅于广陵举事,卿能从我去乎?”答曰:“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三军人情,都已去矣,广陵岂可得至邪!裕当反服还京口耳。”牢之叛走自缢死。何无忌谓高祖曰:“我将何之?”高祖曰:“镇北去必不免,卿可随我还京口。桓玄必能守节北面,我当与卿事之;不然,与卿图之。今方是玄矫情任算之日,必将用我辈也。”桓玄从兄修以抚军镇丹徒,以高祖为中兵参军,军、郡如故。

孙恩自奔败之后,徒旅渐散,惧生见获,乃于临海投水死。馀众推恩妹夫卢循为主。桓玄欲且缉宁东土,以循为永嘉太守。循虽受命,而寇暴不已。五月,玄复遣高祖东征。时循自临海入东阳。二年正月,玄复遣高祖破循于东阳。循奔永嘉,复追破之,斩其大帅张士道,追讨至于晋安,循浮海南走。六月,加高祖彭城内史。

桓玄为楚王,将谋篡盗。玄从兄卫将军谦屏人问高祖曰:“楚王勋德隆重,四海归怀。朝廷之情,咸谓宜有揖让,卿意以为何如?”高祖既志欲图玄,乃逊辞答曰:“楚王,宣武之子,勋德盖世。晋室微弱,民望久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谦喜曰:“卿谓可尔,便当是真可尔。”十二月,桓玄篡帝位,迁天子于寻阳。桓修入朝,高祖从至京邑。玄见高祖,谓司徒王谧曰:“昨见刘裕,风骨不恒,盖人杰也。”每游集,辄引接殷勤,赠赐甚厚。高祖愈恶之。或说玄曰:“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不为人下,宜蚤为其所。”玄曰:“我方欲平荡中原,非刘裕莫可付以大事。关、陇平定,然后当别议之耳。”玄乃下诏曰:“刘裕以寡制众,屡摧妖锋。汎海穷追,十殄其八。诸将力战,多被重创。自元帅以下至于将士,并宜论赏,以叙勋烈。”

先是高祖东征卢循,何无忌随至山阴,劝于会稽举义。高祖以为玄未据极位,且会稽遥远,事济为难,俟其篡逆事著,徐于京口图之,不忧不克。至是桓修还京,高祖托以金创疾动,不堪步从,乃与无忌同船共还,建兴复之计。于是与弟道规、沛郡刘毅、平昌孟昶、任城魏咏之、高平檀凭之、琅邪诸葛长民、太原王元德、陇西辛扈兴、东莞童厚之,并同义谋。时桓修弟弘为征虏将军、青州刺史,镇广陵。道规为弘中兵参军,昶为州主簿。乃令毅潜往就昶,聚徒于江北,谋起兵杀弘。长民为豫州刺史刁逵左军府参军,谋据历阳相应。元德、厚之谋于京邑聚众攻玄,并克期齐发。


三年二月己丑朔,乙卯,高祖托以游猎,与无忌等收集义徒,凡同谋何无忌、魏咏之、咏之弟欣之、顺之、檀凭之、凭之从子韶、韶弟祗、隆、道济、[5]道济从兄范之、高祖弟道怜、刘毅、毅从弟藩、孟昶、昶族弟怀玉、河内向弥、管义之、陈留周安穆、临淮刘蔚、从弟珪之、东莞臧熹、[6]从弟宝符、从子穆生、童茂宗、陈郡周道民、渔阳田演、谯国范清等二十七人;愿从者百馀人。丙辰,诘旦,城开,无忌服传诏服,称诏居前。义众驰入,齐声大呼,吏士惊散,莫敢动,即斩修以徇。高祖哭甚恸,厚加殡敛。孟昶劝弘其日出猎。未明开门,出猎人,昶、道规、毅等率壮士五六十人因开门直入。弘方啖粥,即斩之,因收众济江。

义军初克京城,修司马刁弘率文武佐吏来赴。高祖登城谓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舆反正于寻阳,我等并被密诏,诛除逆党,同会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于大航矣。诸君非大晋之臣乎,今来欲何为?”弘等信之,收众而退。毅既至,高祖命诛弘。

毅兄迈先在京师,事未发数日,高祖遣同谋周安穆报之,使为内应。迈外虽酬许,内甚震惧。安穆见其惶骇,虑事必泄,乃驰归。时玄以迈为竟陵太守,迈不知所为,便下船欲之郡。是夜,玄与迈书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见刘裕何所道?”迈谓玄已知其谋,晨起白之。玄惊惧,封迈为重安侯;既而嫌迈不执安穆,使得逃去,[7]乃杀之。诛元德、扈兴、厚之等。召桓谦、卞范之等谋拒高祖。谦等曰:“亟遣兵击之。”玄曰:“不然。彼兵速锐,计出万死。若行遣水军,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败矣。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无所措手,锐气已挫,既至,忽见大军,必惊惧骇愕。我案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计之上也。”谦等固请,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拒义军。

玄自闻军起,忧惧无复为计。或曰:“刘裕等众力甚弱,岂办之有成,陛下何虑之甚。”玄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摴蒲一掷百万;何无忌,刘牢之甥,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众推高祖为盟主,移檄京邑,曰:

夫治乱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我大晋,阳九屡构,隆安以来,难结皇室,忠臣碎于虎口,贞良弊于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难,凶力繁兴,逾年之间,遂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沦,七庙毁坠。夏后之罹浞、豷,有汉之遭莽、卓,方之于玄,未足为喻。自玄纂逆,于今历年,亢旱弥时,民无生气。加以士庶疲于转输,文武困于造筑,父子乖离,室家分散,岂唯大东有杼轴之悲,摽梅有倾筐之塈而已哉。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谁不扼腕。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启处者也。是故夕寐宵兴,援奖忠烈,潜构崎岖,险过履虎。辅国将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镇北主簿孟昶、兖州主簿魏咏之、宁远将军刘道规、龙骧将军刘藩、振威将军檀凭之等,忠烈断金,精贯白日,荷戈奋袂,志在毕命。益州刺史毛璩,万里齐契,扫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宫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率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民,收集义士,已据历阳。征虏参军庾赜之等,潜相连结,以为内应。同力协规,所在蜂起,即日斩伪徐州刺史安城王修、青州刺史弘首。义众既集,文武争先,咸谓不有一统,则事无以辑。裕辞不获已,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之力,剪馘逋逆,荡清京辇。
公侯诸君,或世树忠贞,或身荷爵宠,而并俛眉猾竖,自效莫由,顾瞻周道,宁不吊乎!今日之举,良其会也。裕以虚薄,才非古人,势接于已践之机,受任于既颓之运。丹诚未宣,感慨愤跃,望霄汉以永怀,眄山川以增厉。授檄之日,神驰贼廷。

以孟昶为长史,总摄后事;檀凭之为司马。百姓愿从者千馀人。

三月戊午朔,遇吴甫之于江乘。甫之,玄骁将也,其兵甚锐。高祖躬执长刀,大呼以冲之,众皆披靡,即斩甫之。进至罗落桥,皇甫敷率数千人逆战。宁远将军檀凭之与高祖各御一队,凭之战败见杀,其众退散。高祖进战弥厉,前后奋击,应时摧破,即斩敷首。初高祖与何无忌等共建大谋,有善相者相高祖及无忌等并当大贵,其应甚近,惟云凭之无相。高祖与无忌密相谓曰:“吾等既为同舟,理无偏异。吾徒咸皆富贵,则檀不应独殊。”深不解相者之言。至是而凭之战死,高祖知其事必捷。

玄闻敷等并没,愈惧。使桓谦屯东陵口,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己未旦,义军食毕,弃其馀粮,进至覆舟山东,使丐士张旗帜于山上,以为疑兵。玄又遣武骑将军庾祎之,[8]配以精卒利器,助谦等。高祖躬先士卒以奔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时东北风急,因命纵火,烟爓张天,鼓噪之音震京邑。谦等诸军,一时土崩。玄始虽遣军置阵,而走意已决,别使领军将军殷仲文具舟于石头,仍将子侄浮江南走。

庚申,高祖镇石头城,立留台官,[9]焚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造晋新主,立于太庙。遣诸将帅追玄,尚书王嘏率百官奉迎乘舆。[10]司徒王谧与众议推高祖领扬州,固辞。乃以谧为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于是推高祖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领军将军、徐州刺史。[11]

先是朝廷承晋氏乱政,百司纵弛,桓玄虽欲厘整,而众莫从之。高祖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二三日间,风俗顿改。且桓玄虽以雄豪见推,而一朝便有极位,晋氏四方牧守及在朝大臣,尽心伏事,臣主之分定矣。高祖位微于朝,众无一旅,奋臂草莱之中,倡大义以复皇祚。由是王谧等诸人时失民望,[12]莫不愧而惮焉。

诸葛长民失期不得发,刁逵执送之,未至而玄败。

玄经寻阳,江州刺史郭昶之备乘舆法物资之。玄收略得二千馀人,挟天子走江陵。冠军将军刘毅、辅国将军何无忌、振武将军刘道规率诸军追讨。

尚书左仆射王愉、愉子荆州刺史绥等,江左冠族。绥少有重名,以高祖起自布衣,甚相凌忽。绥,桓氏甥,亦有自疑之志。高祖悉诛之。

四月,奉武陵王遵为大将军,承制。大赦天下,唯桓玄一祖后不在赦例。

初高祖家贫,尝负刁逵社钱三万,经时无以还。逵执录甚严,王谧造逵见之,密以钱代还,由是得释。高祖名微位薄,盛流皆不与相知,唯谧交焉。桓玄将篡,谧手解安帝玺绂,为玄佐命功臣。及义旗建,众并谓谧宜诛,唯高祖保持之。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绂所在,谧益惧。及王愉父子诛,谧从弟谌谓谧曰:“王驹无罪,而义旗诛之,此是剪除胜己,以绝民望。兄既桓氏党附,名位如此,欲求免得乎?”驹,愉小字也。谧惧,奔于曲阿。高祖笺白大将军,深相保谧,迎还复位。光禄勋卞承之、[13]左卫将军褚粲、游击将军司马秀役使官人,为御史中丞王祯之所纠察,谢笺言辞怨愤。承之造司宜藏。高祖与大将军笺,白“粲等备位大臣,所怀必尽。执宪不允,自应据理陈诉,而横兴怨忿,归咎有司。宜加裁当,以清风轨”。并免官。

桓玄兄子歆,[14]聚众向历阳,高祖命辅国将军诸葛长民击走之。无忌、道规破玄大将郭铨等于桑落洲,[15]众军进据寻阳。加高祖都督江州诸军事。玄既还荆郢,大聚兵众,召水军造楼船、器械,率众二万,挟天子发江陵,浮江东下,与冠军将军刘毅等相遇于峥嵘洲,众军下击,大破之。[16]玄弃众,复挟天子还复江陵。玄党殷仲文奉晋二皇后还京师。玄至江陵,因西走。南郡太守王腾之、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天子入南郡府。初征虏将军、益州刺史毛璩,遣从孙祐之与参军费恬送弟丧下,有众二百。璩弟子修之时为玄屯骑校尉,[17]诱玄以入蜀。至枚回洲,恬与祐之迎射之。益州督护冯迁斩玄首,传京师。又斩玄子昇于江陵市。

初玄败于峥嵘洲,义军以为大事已定,追蹑不速。玄死几一旬,众军犹不至。玄从子振逃于华容之涌中,[18]招聚逆党数千人,晨袭江陵城,居民竞出赴之。腾之、康产皆被杀。桓谦先匿于沮川,亦聚众以应。振为玄举哀,立丧廷。谦率众官奉玺绶于安帝。无忌、道规既至江陵,与桓振战于灵溪。玄党冯该又设伏于杨林,义军奔败,退还寻阳。

兖州刺史辛禺怀贰。会北青州刺史刘该反,禺求征该,次淮阴,又反。禺长史羊穆之斩禺,传首京师。十月,高祖领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

刘毅诸军复进至夏口。毅攻鲁城,道规攻偃月垒,皆拔之。十二月,诸军进平巴陵。


义熙元年正月,毅等至江津,破桓谦、桓振,江陵平,天子反正。三月,天子至自江陵。诏曰:

古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列贯三辰,神人代序,谅理本于造昧,而运周于万叶。故盈否时袭,四灵通其变,王道或昧,贞贤拯其危,天命所以永固,人心所以攸穆。虽夏、周中倾,赖靡、申之绩,莽、伦载窃,实二代是维。或乘资藉号,或业隆异世,犹诗书以之休咏,记策用为美谈。未有因心抚民,而诚发理应,援神器于已沦,若在今之盛者也。
朕以寡昧,遭家不造,越自遘闵,属当屯极。逆臣桓玄,乘衅纵慝,穷凶恣虐,滔天猾夏。遂诬罔人神,肆其篡乱。祖宗之基既湮,七庙之飨胥殄,若坠渊谷,未足斯譬。
皇度有晋,天纵英哲,使持节、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江九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徐青二州刺史,忠诚天亮,神武命世,用能贞明协契,义夫响臻。故顺声一唱,二溟卷波,英风振路,宸居清翳。暨冠军将军毅、辅国将军无忌、振武将军道规,舟旗遄迈,而元凶传首,回戈叠挥,则荆、汉雾廓。俾宣、元之祚,永固于嵩、岱,倾基重造,再集于朕躬。宗庙歆七百之祜,皇基融载新之命。念功惟德,永言铭怀。固已道冠开辟,独绝终古,书契以来,未之前闻矣。虽则功高靡尚,理至难文,而崇庸命德,哲王攸先者,将以弘道制治,深关盛衰。故伊、望膺殊命之锡,桓、文飨备物之礼,况宏征不世,顾邈百代者,宜极名器之隆,以光大国之盛。而镇军谦虚自衷,诚旨屡显,朕重逆仲父,乃所以愈彰德美也。镇军可进位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使持节、徐、青二州刺史如故。显祚大邦,启兹疆宇。

高祖固让。加录尚书事,又不受,屡请归藩。天子不许,遣百僚敦劝,又亲幸公第。高祖惶惧诣阙陈请,天子不能夺。是月,旋镇丹徒。天子重遣大使敦劝,又不受。乃改授都督荆、司、梁、益、宁、雍、凉七州,并前十六州诸军事,本官如故。于是受命解青州,加领兖州刺史。

卢循浮海破广州,获刺史吴隐之。即以循为广州刺史,以其同党徐道覆为始兴相。


二年三月,督交、广二州。十月,高祖上言曰:“昔天祸皇室,巨狡纵篡,臣等义惟旧隶,豫蒙国恩,仰契信顺之符,俯厉人臣之愤,虽社稷之灵,抑亦事由众济。其翼奖忠懃之佐,文武毕力之士,敷执在己之谦,用亏国体之大。辄申摄众军先上,[19]同谋起义,始平京口、广陵二城,臣及抚军将军毅等二百七十二人,并后赴义出都缘道大战,所馀一千五百六十六人,又辅国将军长民、故给事中王元德等十人,合一千八百四十八人,乞正封赏。其西征众军,须论集续上。”于是尚书奏封唱义谋主镇军将军裕豫章郡公,食邑万户,赐绢三万匹。其馀封赏各有差。镇军府佐吏,降故太傅谢安府一等。

十一月,天子重申前令,加高祖侍中,进号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固让。诏遣百僚敦劝。


三年二月,高祖还京师,将诣廷尉,天子先诏狱官不得受,诣阙陈让,乃见听。旋于丹徒。

闰月,府将骆冰谋作乱,将被执,单骑走,追斩之。诛冰父永嘉太守球。球本东阳郡史,孙恩之乱,起义于长山,故见擢用。初桓玄之败,以桓冲忠贞,署其孙胤。至是冰谋以胤为主,与东阳太守殷仲文潜相连结。乃诛仲文及仲文二弟。凡桓玄馀党,至是皆诛夷。

天子遣兼太常葛籍授公策曰:“有扈滔天,夷羿乘衅,乱节干纪,实桡皇极。贼臣桓玄,怙宠肆逆,乃摧倾华、霍,倒拔嵩、岱,五岳既夷,六地易所。公命世英纵,藏器待时,因心资敬,誓雪国耻,慨愤陵夷,诚发宵寐。既而岁月屡迁,神器已远,忠孝幽寄,实贯三灵。尔乃介石胜机,宣契毕举,诉苍天以为正,挥义旅而一驱。奔锋数百,势烈激电,百万不能抗限,制路日直植城。[20]遂使冲鲸溃流,暴鳞江汉,庙胜远加,重氛载涤,二仪廓清,三光反照,事遂永代,功高开辟,理微称谓,义感朕心。若夫道为身济,犹縻厥爵,况乃诚德俱深,勋冠天人者乎。是用建兹邦国,永祚山河,言念载怀,匪云足报。往钦哉!俾屏余一人,长弼皇晋,流风垂祚,晖烈无穷。其降承嘉策,对敭朕命。”

十二月,司徒、录尚书、扬州刺史王谧薨。


四年正月,征公入辅,授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徐兖二州刺史如故。表解兖州。先是遣冠军刘敬宣伐蜀贼谯纵,无功而返。九月,以敬宣挫退,逊位,不许。乃降为中军将军,开府如故。

初伪燕王鲜卑慕容德僭号于青州,德死,兄子超袭位,前后屡为边患。


五年二月,大掠淮北,执阳平太守刘千载、济南太守赵元,驱略千馀家。三月,公抗表北讨,以丹阳尹孟昶监中军留府事。四月,舟师发京都,溯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军进琅邪。所过皆筑城留守。鲜卑梁父、莒城二戍并奔走。

慕容超闻王师将至,其大将公孙五楼说超:“宜断据大岘,刈除粟苗,坚壁清野以待之。彼侨军无资,求战不得,旬月之间,折棰以笞之耳。”超不从,曰:“彼远来疲劳,势不能久,但当引令过岘,我以铁骑践之,不忧不破也。岂有预芟苗稼,先自䠞弱邪。”初公将行,议者以为贼闻大军远出,必不敢战,若不断大岘,当坚守广固,刈粟清野,以绝三军之资,非唯难以有功,将不能自反。公曰:“我揣之熟矣。鲜卑贪,[21]不及远计,进利克获,退惜粟苗。谓我孤军远入,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我一得入岘,则人无退心,驱必死之众,向怀贰之虏,何忧不克。彼不能清野固守,为诸君保之。”公既入岘,举手指天曰:“吾事济矣!”

六月,慕容超遣五楼及广宁王贺赖卢先据临朐城。既闻大军至,留羸老守广固,乃悉出。临朐有巨蔑水,去城四十里。超告五楼曰:“急往据之,晋军得水,则难击也。”五楼驰进。龙骧将军孟龙符领骑居前,奔往争之,五楼乃退。

众军步进,有车四千两,分车为两翼,方轨徐行,车悉张幔,御者执矟。又以轻骑为游军。军令严肃,行伍齐整。未及临朐数里,贼铁骑万馀,前后交至。公命兖州刺史刘藩、弟并州刺史道怜、谘议参军刘敬宣、陶延寿、参军刘怀玉、慎仲道、索邈等,齐力击之。日向昃,公遣谘议参军檀韶直趋临朐。诏率建威将军向弥、参军胡藩驰往,即日陷城,斩其牙旗,悉虏超辎重。超闻临朐已拔,引众走,公亲鼓之,贼乃大奔。超遁还广固。获超马、伪辇、玉玺、豹尾等,送于京师。斩其大将段晖等十馀人,其馀斩获千计。

明日,大军进广固,即屠大城,超退保小城。于是设长围守之,围高三丈,外穿三重堑。停江、淮转输,馆谷于齐土。抚纳降附,华戎欢悦,援才授爵,因而任之。七月,诏加公北青、冀二州刺史。超大将垣遵、遵弟苗并率众归顺。公方治攻具,城上人曰:“汝不得张纲,何能为也。”纲者,超伪尚书郎,其人有巧思。会超遣纲称藩于姚兴,乞师请救。兴伪许之,而实惮公,不敢遣。纲从长安还,泰山太守申宣执送之。及升纲于楼车,[22]以示城内,城内莫不失色。于是使纲大治攻具。超求救不获,纲反见虏,转忧惧。乃请称藩,求割大岘为界,献马千疋。不听,围之转急。河北居民荷戈负粮至者,日以千数。

录事参军刘穆之,有经略才具,公以为谋主,动止必谘焉。时姚兴遣使告公云:“慕容见与邻好,又以穷告急,今当遣铁骑十万,迳据洛阳。晋军若不退者,便当遣铁骑长驱而进。”公呼兴使答曰:“语汝姚兴,我定燕之后,息甲三年,当平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穆之闻有羌使,驰入,而公发遣已去。以兴所言并答,具语穆之。穆之尤公曰:“常日事无大小,必赐与谋之。此宜善详之,云何卒尔便答。公所答兴言,未能威敌,正足怒彼耳。若燕未可拔,羌救奄至,不审何以待之?”公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遣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此是其见我伐燕,内已怀惧,自张之辞耳。”

九月,进公太尉、中书监,固让。

伪徐州刺史段宏先奔索虏,十月,自河北归顺。[23]

张纲治攻具成,设诸奇巧,飞楼木幔之属,莫不毕备。城上火石弓矢,无所用之。


六年二月丁亥,屠广固。超逾城走,征虏贼曹乔胥获之,杀其王公以下,[24]纳口万馀,马二千疋,送超京师,斩于建康市。

公之北伐也,徐道覆仍有窥窬之志,劝卢循乘虚而出,循不从。道覆乃至番禺说循曰:“本住岭外,岂以理极于此,正以刘公难与为敌故也。今方顿兵坚城之下,[25]未有旋日。以此思归死士,掩袭何、刘之徒,如反掌耳。不乘此机而保一日之安,若平齐之后,小息甲养众,不过一二年间,必玺书征君。若刘公自率众至豫章,遣锐师过岭,虽复将军神武,恐必不能当也。今日之机,万不可失。既克都邑,倾其根本,刘公虽还,无能为也。”循从之,乃率众过岭。是月,寇南康、庐陵、豫章,诸郡守皆委任奔走。于时平齐问未至,即驰使征公。公之初克齐也,欲停镇下邳,清荡河、洛,既而被征使至,即日班师。

镇南将军何无忌与徐道覆战于豫章,败绩,无忌被害。内外震骇。朝廷欲奉乘舆北走就公,寻知贼定未至,人情小安。公至下邳,以船运辎重,自率精锐步归。至山阳,闻无忌被害,则虑京邑失守,乃卷甲兼行,与数十人至淮上,问行旅以朝廷消息。人曰:“贼尚未至,刘公若还,便无所忧也。”公大喜,单船过江,迳至京口,众乃大安。四月癸未,公至京师,解严息甲。

抚军将军刘毅抗表南征,公与毅书曰:“吾往习击妖贼,晓其变态,新获奸利,其锋不可轻。宜须装严毕,与弟同举。”又遣毅从弟藩往止之。毅不从,舟师二万,发自姑孰。循之初下也,使道覆向寻阳,自寇湘中诸郡。荆州刺史道规遣军至长沙,为循所败。迳至巴陵,将向江陵。道覆闻毅上,驰使报循曰:“毅兵众甚盛,成败事系之于此,宜并力摧之。若此克捷,天下无复事矣。根本既定,不忧上面不平也。”循即日发巴陵,与道覆连旗而下。别有八艚舰九枚,起四层,高十二丈。公以南藩覆没,表送章绶,诏不听。五月,刘毅败绩于桑落洲,弃船步走,馀众不得去者,皆为贼所擒。

初循至寻阳,闻公已还,不信也。既破毅,乃审凯入之问,并相视失色。循欲退还寻阳,进平江陵,据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谓宜乘胜径进,固争之。疑议多日,乃见从。

毅败问至,内外汹扰。于时北师始还,多创痍疾病。京师战士,不盈数千。贼既破江、豫二镇,战士十馀万,舟车百里不绝。奔败还者,并声其雄盛。孟昶、诸葛长民惧寇渐逼,欲拥天子过江,公不听,昶固请不止。公曰:“今重镇外倾,强寇内逼,人情危骇,莫有固志。若一旦迁动,便自瓦解土崩,江北亦岂可得至!设令得至,不过延日月耳。今兵士虽少,自足以一战。若其克济,则臣主同休;苟厄运必至,我当以死卫社稷,横尸庙门,遂其由来以身许国之志,不能远窜于草间求活也。我计决矣,卿勿复言!”昶恐其不济,乃为表曰:“臣裕北讨,众并不同,唯臣赞裕行计,致使强贼乘间,社稷危逼,臣之罪也。今谨引分以谢天下。”封表毕,乃仰药而死。

于是大开赏募,投身赴义者,一同登京城之科。发居民治石头城,建牙戒严。时议者谓宜分兵守诸津要。公以为:“贼众我寡,若分兵屯,则人测虚实。且一处失利,则沮三军之心。今聚众石头,随宜应赴,既令贼无以测多少,又于众力不分。若徒旅转集,徐更论之耳。”移屯石头,乃栅淮断查浦。既而群贼大至,公策之曰:“贼若于新亭直进,其锋不可当,宜且回避,胜负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西岸,此成擒耳。”

道覆欲自新亭、白石焚舟而上。循多疑少决,每欲以万全为虑,谓道覆曰:“大军未至,孟昶便望风自裁,大势言之,自当计日溃乱。今决胜负于一朝,既非必定之道,且杀伤士卒,不如按兵待之。”公于时登石头城以望循军,初见引向新亭,公顾左右失色。既而回泊蔡洲。道覆犹欲上,循禁之。自是众军转集,修治越城,筑查浦、药园、廷尉三垒,皆守以实众。冠军将军刘敬宣屯北郊,辅国将军孟怀玉屯丹阳郡西,建武将军王仲德屯越城,广武将军刘怀默屯建阳门外。[26]使宁朔将军索邈领鲜卑具装虎班突骑千馀匹,皆被练五色,自淮北至于新亭。贼并聚观,咸畏惮之;然犹冀京邑及三吴有应之者。遣十馀舰来拔石头栅,公命神弩射之,发辄摧陷,循乃止不复攻栅。设伏兵于南岸,使羸老悉乘舟舰向白石。公忧其从白石步上,乃率刘毅、诸葛长民北出拒之,留参军徐赤特戍南岸,命坚守勿动。公既去,贼焚查浦步上,赤特军战败,死没有百馀人。赤特弃馀众,单舸济淮。贼遂率数万屯丹阳郡。公率诸军驰归。众忧贼过,咸谓公当径还拒战。公先分军还石头,众莫之晓。解甲息士,洗浴饮食之,乃出列陈于南塘。以赤特违处分,斩之。命参军褚叔度、朱龄石率劲勇千馀人过淮。[27]群贼数千,皆长刀矛鋋,精甲曜日,奋跃争进。龄石所领多鲜卑,善步矟,并结陈以待之。贼短兵弗能抗,死伤者数百人,乃退走。会日莫,众亦归。

刘毅之败,豫州主簿袁兴国反叛,据历阳以应贼。琅邪内史魏顺之遣将谢宝讨斩之。兴国司马袭宝,顺之不救而退,公怒斩之。顺之,咏之之弟也。于是功臣震慑,莫敢不用命。

六月,更授公太尉、中书监,加黄钺。受黄钺,馀固辞。以司马庾悦为建威将军、江州刺史,自东阳出豫章。

七月庚申,群贼自蔡洲南走,还屯寻阳。遣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锺、河间太守蒯恩追之。公还东府,大治水军,皆大舰重楼,高者十馀丈。卢循遣其大将荀林寇江陵,[28]桓谦先于江陵奔羌,又自羌入蜀,伪主谯纵以为荆州刺史。谦及谯道福率军二万,出寇江陵,适与林会,相去百馀里。荆州刺史道规斩谦于枝江,破林于江津,追至竹町斩之。

初循之走也,公知其必寇江陵,登遣淮陵内史索邈领马军步道援荆州。又遣建威将军孙季高率众三千,自海道袭番禺。江州刺史庾悦至五亩峤,贼遣千馀人据断峤道,悦前驱鄱阳太守虞丘进攻破之。公治兵大办。十月,率兖州刺史刘藩、宁朔将军檀韶等舟师南伐。以后将军刘毅监太尉留守府,后事皆委焉。

是月,徐道覆率众三万寇江陵。荆州刺史道规又大破之,斩首万馀级,道覆走还盆口。初公之遣索邈也,邈在道为贼所断,道覆败后方达。自循东下,江陵断绝京邑之问,传者皆云已没。及邈至,方知循走。

循初自蔡洲南走,留其亲党范崇民五千人,高舰百馀,戍南陵。王仲德等闻大军且至,乃进攻之。十一月,大破崇民军,焚其舟舰,收其散卒。

循广州守兵,不以海道为防。是月,建威将军孙季高乘海奄至,而城池峻整,兵犹数千。季高焚贼舟舰,悉力而上,四面攻之,即日屠其城。循父以轻舟奔始兴。季高抚其旧民,戮其亲党,勒兵谨守。初公之遣季高也,众咸以海道艰远,必至为难;且分撤见力,二三非要。公不从。敕季高曰:“大军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虏。卿今时当至广州,倾其巢窟,令贼奔走之日,无所归投。”季高受命而行,如期克捷。

循方治兵旅舟舰,设诸攻备。公欲御以长算,乃屯军雷池。贼扬声不攻雷池,当乘流迳下。公知其欲战,且虑贼战败,或于京江入海,遣王仲德以水舰二百于吉阳下断之。十二月,循、道覆率众数万,方舰而下,前后相抗,莫见舳舻之际。公悉出轻利斗舰,躬提幡鼓,命众军齐力击之。又上步骑于西岸。右军参军庾乐生乘舰不进,斩而徇之。于是众军并踊腾争先。军中多万钧神弩,所至莫不摧陷。公中流蹙之,因风水之势,贼舰悉泊西岸。岸上军先备火具,[29]乃投火焚之,烟爓张天,贼众大败,追奔至夜乃归。循等还寻阳。初分遣步军,莫不疑怪,及烧贼舰,众乃悦服。召王仲德,请还为前驱。留辅国将军孟怀玉守雷池。循闻大军上,欲走向豫章,乃悉力栅断左里。大军至左里,将战,公所执麾竿折,折幡沈水,众并怪惧。公欢笑曰:“往年覆舟之战,幡竿亦折,今者复然,贼必破矣。”即攻栅而进。遁兵虽殊死战,弗能禁。诸军乘胜奔之,循单舸走。所杀及投水死,凡万馀人。纳其降附,宥其逼略。遣刘藩、孟怀玉轻军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数千人,迳还广州。道覆还保始兴。公旋自左里。天子遣侍中、黄门劳师于行所。

校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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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彭城县绥舆里人 各本并夺去“舆”字。御览一二八引徐爰宋书作“彭城绥舆里人”。符瑞志中附会祥瑞,云:元嘉二十一年,“甘露降彭城绥舆里”。南史亦有“舆”字。今据补。
  2. 恩以彭排自载 “彭排”各本并作“鼓排”。御览三五七引晋安帝纪作“彭排”,今据改。王镇恶传亦有“见军人担彭排战具”语,释名:“彭排,彭,旁也。在旁排敌御攻也。”
  3. 领水军追讨至郁洲 “讨”各本作“罚”,据元龟一八四改。通鉴亦作“讨孙恩于郁洲”。
  4. 高祖与牢之甥东海何无忌并固谏不从 “谏”各本并作“请”,据南史改。
  5. 凭之从子韶韶弟祗隆道济 各本不叠“韶”字,又“道济”上有“与叔”二字。孙虨宋书考论云:“祗、隆、道济并韶弟,依文义当叠‘韶’字。”今据孙说补。张熷读史举正云:“韶、祗、道济并兄弟,此云‘与叔’,误。”今据张说删。
  6. 东莞臧熹 “熹”各本并作“喜”,据臧质传改。
  7. 既而嫌迈不执安穆使得逃去 “嫌”各本并作“廉”,据通鉴晋安帝元兴三年改。
  8. 玄又遣武骑将军庾祎之 晋书桓玄传作“武卫将军庾颐之”。
  9. 立留台官 三朝本、毛本作“立留台官”。北监本、殿本、局本作“立留台总百官”。通鉴作“立留台百官”。按时晋安帝尚在寻阳,故建康称留台。据下文众欲推刘裕领扬州,裕固辞,则此时刘裕必无总百官之事。以此知作“总百官”者,误。
  10. 尚书王嘏率百官奉迎乘舆 “王嘏”各本并作“王假”,据南史及通鉴改。晋书王导传:“嗣孙嘏,历领军、尚书。”
  11. 领军将军徐州刺史 御览一二八引徐爰宋书、魏书岛夷刘裕传、建康实录并作“镇军将军”。孙虨宋书考论云:“领军与都督刺史异职,晋书及宋本纪同卷后进位侍中诏皆作‘镇军将军’,则都督刺史加号也。当从之。然高祖时盖兼领军,南史书领军在徐州刺史下。”
  12. 由是王谧等诸人时失民望 “时失民望”,北监本、殿本作“时众民望”。三朝本、毛本、局本作“时失民望”。李慈铭宋书札记云:“当作时失人望”。今从三朝本、毛本、局本。
  13. 光禄勋卞承之 “卞承之”各本并作“丁承之”。据晋书桓玄传改。按通鉴晋安帝义熙三年杀殷仲文时,并诛卞承之,盖即其人。
  14. 桓玄兄子歆 “兄子歆”各本并作“儿子韶”。据通鉴晋安帝元兴三年改。
  15. 道规破玄大将郭铨等于桑落洲 “郭铨”各本作“郑钤”,旧本临川王道规传(新本已改正)及御览一二八引徐爰宋书作“郭钤”,本书刘怀肃传及晋书桓玄传、通鉴作“郭铨”。按作“郭铨”是,今改正。
  16. 众军下击大破之 “众军”各本并作“众惊”,据元龟一八四改。
  17. 璩弟子修之时为玄屯骑校尉 “修之”各本并讹“循之”,据南史及通鉴改。
  18. 玄从子振逃于华容之涌中 “涌中”各本作“浦中”,据南史及晋书桓彝传曾孙振附传改。按杜预左传庄十八年注:“涌水在南郡华容县。”水经江水注:“江水又东,涌水注之。水自夏水南通于江,谓之涌口。”
  19. 辄申摄众军先上 “申”字三朝本空白,各本作“辄摄众军”,不空白。今据元龟一八四补。
  20. 制路日直植城 句有讹。
  21. 鲜卑贪 南史作“鲜卑性贪”。通鉴作“鲜卑贪婪”。
  22. 乃升纲于楼车 “楼车”各本并作“楼上”,据通鉴改。
  23. 十月自河北归顺 各本并无“自”字。通鉴晋义熙五年作“段宏自魏奔于裕”。孙虨宋书考论云:“河北上当有自字”。按孙说是,今补。
  24. 杀其王公以下 “王公”各本作“亡命”,据南史、元龟一八四、通鉴晋安帝义熙六年改。
  25. 今方顿兵坚城之下 “顿”各本并作“领”,据建康实录、通鉴晋安帝义熙六年改。
  26. 广武将军刘怀默屯建阳门外 “刘怀默”各本并作“刘默”,据晋书安帝纪、建康实录补。怀默见刘怀慎传。
  27. 命参军褚叔度朱龄石率劲勇千馀人过淮 “褚叔度”各本并讹“诸葛叔度”。据通典兵典改。又见本书褚叔度传,时为中军谘议参军。
  28. 卢循遣其大将荀林寇江陵 临川王道规传作“荀林”。晋书姚兴载记及通鉴作“苟林”。今本书一律作“荀林”。
  29. 岸上军先备火具 各本并夺“岸”字,据南史、通典兵典、通鉴晋安帝义熙六年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