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盦文集 (四部丛刊本)/续集卷四
定盦文集 续集卷四 清 龚自珍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吴氏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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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盦续集 仁和龚自珍璱人籑
卷四
王仲瞿墓表铭
乾隆末左都御史某公与大学士和珅有连然非暗于机者窥
和珅且败不能决然舎去不得已乃托于𫘤傎川楚匪起疏军
事则荐其门生王昙能作掌中雷落万夫胆自珅之诛也新政
肃然比珅者皆诏狱缘坐某公既先以言事𫘤避官保躬林泉
而王君从此不齿于士列掌中雷者神宝君说洞神下乘法所
谓役令之事即以道家书论亦其支流之不足诘者王君少从
大刺麻章佳胡图克图者游习其游戏法时时演之不意卒以
此败君既以此𫉬不白名中朝士大夫颇致毒君礼部试同考
官揣某卷似浙王某必不荐考官揣某卷似浙王某必不中式
大挑虽二等不𫉬上君亦自问巳矣乃益放纵每会谈大声叫
呼如百千鬼神奇禽怪兽挟风雨水火雷电而下上座客逡巡
引去其一二留者伪隐几君犹手足舞不止以故大江之南大
河之北南至闽粤北至山海关𤍠河贩夫驺卒皆知王举人言
王举人或齿相击如谭龙蛇说虎豹矮道人者居京师之李铁
拐斜街或曰年三百有馀岁矣色如孩臂能掉干钧王君走访
之道人无言君不敢坐跽良久再请道人乃言曰京师有奇师
非汝所谓奇也夜有如六等星青霞绕之青霞之下当为奇
士庐盍求之王君知非真笑曰如师言哉已巳春见龚自珍于
门楼胡同西首寓斋是日也大风漠漠多尘沙时自珍年十有
八矣君忽叹息起自语曰师乎师乎殆以我托若人乎遂与自
珍订年交初君以稚年往来诸老軰间狂名犹未起老軰皆
礼之至是老者尽同列者尽绝君无憀甚故频频与少年往
来微道人亦得君也越八年走访龚自珍东海上留海上一月
明年遂则为丁丑岁自珍于是助其葬又为之掇其大要而
志其墓曰君姓王氏名昙又名良士字仲瞿浙之秀水人乾隆
五十九年举人也其为人也中身沈沈芳逸怀思恻悱其为文
也一往三复情繁而声长其为学也溺于史人所不经意累累
心口闲其为文也喜胪史其为人也幽如闭如寒夜屏人语絮
絮如老妪匪但平易近人而已其一切奇怪不可迩之状皆贫
病怨恨不得已诈而遁焉者也卒年五十有八有集如干卷祖
某父某妻金能画与诗先卒子一善才墓在苏州虎邱山南铭
曰
生昙者天也宥昙者
帝也仇昙者海内士识昙者四百岁之道人十八龄之童子昙
来昙来魂芳魄香思幽名长山青而土黄汝于是噫
工部尚书高邮王文简公墓表铭
公讳引之姓王氏江南高邮人祖安国礼部尚书谥文肃祖妣
车氏徐氏考念孙四品卿衔前分守永定河兵备道妣■氏公
乾隆六十年举人嘉庆四年进士由翰林院编修累官礼部尚书
改工部尚书卒于位
赐谥文𥳑生乾隆三十一年卒道光十四年明年十有二月■
日葬于州治之
赐茔公典乡试事四典会试事二龚自珍则其典浙江乡试所
得士公之学及其著书大凡尝不以自珍为不可裁而请之矣
其行谊始末自珍又窥其数大耑矣将葬公第四子寿同则使
自珍表诸墓自珍爰述平日所闻于公者曰吾之学于百家未
暇治独治经吾治经于大道不敢承独好小学夫三代之语言
与今之语言如燕越之相语也吾治小学吾为之舌人焉其大
归曰用小学说经用小学校经而巳矣又闻之公曰吾用小学
校经有所改有所不改周以降书体六七变写官主之写官误
吾则勇改孟蜀以降椠工主之椠工误吾则勇改唐朱明之士
或不知声音文字而改经以不误为误是妄改也吾则勇改其
所改若夫周之没汉之初经师无竹帛异字博矣吾不能择一
以定吾不改叚借之法由来旧矣其本字什八可求什二不可
求必求本字以改叚借字则考文之圣之任也吾不改写官椠
工误矣吾疑之且思而得之矣但群书无佐证吾惧来者之滋
口也吾又不改又闻之公曰吾之学未尝外求师本于吾父之
训先是兵备公校定晚周诸子太史公书一时言小学者宗之
公所著书 卷谓之经义述闻述闻者乃述所闻于兵备公
也通说四十馀事又说经之大者在述闻之末又闻之公曰吾
箸书不憙放其辞自珍受而读之每一事就本事说之栗然止
不溢一言如公言公之色孺子色与人言未尝有所高论㕦谭
年近七十为礼部尚书兵备公犹在比下忧服阕再补工部尚
书而公旋卒矣公终身皆其为子之年门下士私相谓曰以王
公名位齿发而辞色如子弟所学殊与所养殊与其诸人论归
之师海内归之福也与公以事亲为读书以读书为事亲门内
之士勉勉颛颛人知之立
朝循典常俟
乾断无所表暴天下颇无由测公嘉庆十八年巨逆林清以七
十七人入 禁门既殄定有议加筑 圆明园宫墙高厚者有
议增 圆明园兵额者公皆不谓然具折上
睿皇帝大动容召对良久乃罢
上谕军机大臣王引之言人所不敢言其事卒见施行与否海
内弗知其奏牍何辞海内迄今弗知也由此例之公之风旨其
视徒表暴于道路者何如哉公配沈继配范子四夀昌彦和夀
朋寿同范出孙七铭曰
璞之瑟瑟外有文也镠之沈沈中有坚也君子肖之以事其亲
也於乎欲事亲者考斯欲事君者考斯斯人而不敢承孰为大
道
武显将军福建海坛镇总兵官丁公神道碑铭
乾隆中
国家修大刑于闽岛之外福康安公海兰察公先后成大功以
去于祀典凡百戎臣或有赏及后裔名附史官之牒其有官
不过隅镇名不挂勲籍身历百战于狂涛巨鲸间几为忌者挤
致之以无名之而危以功名终则有通州丁公按状丁氏岀
自齐太公之孙丁公世霸营邱末胄播迁入
本朝家于江南之通州曾祖某祖应举江南狼山营守备父国
升苏松镇游击皆封如公官妣张生妣陈皆封夫人公父官松
江遂家焉公讳朝雄字伯宜以松籍起家由右科历数官屡迁
至福建副将四十八年岛贼黄在庄叛公佐黄仕简讨平之列
军功一等闽事之荄也公诇知林爽文有谋必屯兵东港以与
凤山为犄角势及凤山警公方赴引 见北上半途驰还白总
督常青贼不足虑请假某兵剿东港且断其粮道即凤山溃矣
因进指画缓急状常青不听惟专意凤山檄公偕总兵郝壮猷
趋鹿子港擒贼目杨朝派克凤山非公意也人以为公功贼果
大炽益蔓延檄公守鲲身又檄公守郡城公于鲲身则招土番
千人敌贼万众矢石俱尽而贼目潘猛㧑乌龙旗不下公命守
备邱嵤拔之猛走鲲身平公于郡城则战少守多未至先破贼
中途路始通遂遍阅城楼屯栅池隍不治者整之时总兵柴大
纪守诸罗公守郡城三阅月皆食豆饼发触冠数寸贼不得逞
诸将恃以成战功于外之数者亦非公意也人又以为公功至
是而讨东港之
命下矣常青非公无可使而以八百人与公请益则曰战不利
则守舟中舟不可守退而益兵公曰为国命也大人即不发
一兵某亦往拂衣上马行至东港贼众且数万先时海中有淤
浅虽潮至舟不通贼以是不设备伪军师吴豹伪将军洪贺纵
饮酒天大雷雨水暴长丈所公坐艅艎指挥缚群酋遂登其礟
台贼大惊急近战公曰我幸踞礟台天也遂发大礟诸火器继
之尘蔽天贼尸抛满崖澨𫉬伪将军李老合逐北三十馀里
乃倚山为营夜半忽有数百人大噪过溪公戒众勿岀少选又
有数百人扑大营公益不动天明尽掩之军中不知其谁何
迹其尸皆赤发而裸盖番人乘间为声援者公踞地势故无恐
林爽文遣其党来援公筑垒围之贼𬯎围出公料其必奔茄藤
先令守备郑其仁以步卒三百伏于路而亲自中道追之贼遇
伏卒败馀贼遁将渡溪公挤而溺之遂𫉬豹贺东港平时乾隆
五十一年某月也计大小七十三战八百人扶伤痍以完智勇
无岀公右而常青蔽不以上
闻第令公摄海坛镇总兵官福康安公至始奏即真公仍留台
湾防御比林爽文就擒始𦲷任海坛固雄镇环海大盗时岀侦
问斥候稍疏即大为民害公督率舟师为游兵迎捕盗林𩯽舵
林明灼者海之酋魁也公得𩯽舵于浙江洋而明灼适以戕参
将张殿魁事
闻
高宗纯皇帝震怒严责总督伍拉纳伍惧以责公公请身任一
日晨出飓霿四塞公喜谓诸将曰今日得报张公矣遂令众船
齐进果遇明灼于大麦洋俟其近力踞上游纵大礟连毙贼头
目明灼知不免跃入海叶把总钩得之功状始上
闻有
旨召见未行而总督又调公台湾镇总兵官渡台后复还公于
海坛摄水师提督五十八年以捕会匪功奉
旨加四级五十九年循例入
觐途次病甚乞两江总督苏灵阿代奏乞骸骨
上方向用公
特旨令回籍调理俟病痊即行奏请
陛见冬十有二月某日甫入上海县境卒于舟中年六十有七
公轻财爱士官闽时有广东举人曾中𡗓欠谷数千石有司以
军需不给将置之法公奇其才代偿之后曾为义民长以战功
赏巴图鲁仕至理番同知公配陈封夫人后公卒公有丈夫子
二人廷珊国学生攀龙武生苏松镇左营守备孙四锺杰武生
浙江千总锺琪国学生以嘉庆二十一年十月初二日奉公曁
陈太夫人合葬于松江细林山祖茔之侧越九年神道之文未
具锺杰等以公捍大患而世莫闻愿文章之士发其则与载
于官书者异日出入必互见故来乞书于碑铭曰告下车者曰
是百战百胜者丁将军之墓再吿下车者曰是百战百克而无
炳炳于时者三告下车者曰是将军之孙锺杰锺琪泣述功烈
有尽于其心是为史之别子龚氏之言用卒告阐烈之君子今
年实道光五年
明按察司佥事金君石阙铭
嘉庆二十一年八月甲辰朔越一日之巳文林郞钱唐金应麟
始使石工某为明按察司佥事造此石阙用钱若干缗役工七
十有■君姓金氏讳应奎字曰封风钱唐人也明嘉靖二十三
年进士官吏部文选司主事禀性刚毅不媚柄臣浮湛十年始
循常迁改河南道御史出为山东按察佥事河决东郡宣防有
功再迁四川按察使中贵冯保私僮百指为暴乡里以人疾首
君杖遣之声闻于朝小人道长义不胜邪遂坐劾君君受劾
归不问世事恬愉冲夷沦隐以没年■十有■实明隆庆八年
葬钱唐之仁夀原越二百载高岸就坁樵苏是侵一坯眇焉应
麟䀌然心伤爰紏其族既封既树立此高阙峩峩翼翼以旌遗
闻以播于后昆铭曰于惟金君明允塞渊江介之升于朝右
官亦不遂曰德之刚乃吏于东天险勿翕是君宣防东人讴矣
西人求矣岩岩厥疆有䝙有豻气使大僚以役封狼君暴创之
吏咋而觳遂褫公章西人啼呼朝亦弗𬤊以老公于乡重曰瞻
仁夀之佳原宅江湖而兆正考耉德于乡剥元石而失姓惟
世泽之必锺感文孙之哀敬揽刻辞而无爽隘兮总英灵于家
乘君配邢子■君弟■陜西西安府同知西安之九世孙应麟
嘉庆十五年举人以文学声于时同郡后学龚自珍为文刻石
赠太子太师兵部尚书两广总督谥敏肃𣵠州卢公神道碑铭
〈代阮中堂〉
道光十五年秋九月兵部尚书两广总督一等轻车都尉𣵠州
卢公卒于位既闻
皇帝震悼赠太子太师易名敏肃恤如礼明年夏公子戸部员
外郞端黼以公丧至自广州某月日葬于州之赐阡如礼体仁
阁大学士阮元作而叹曰若卢公可谓劳臣也已公通籍
𧇖皇帝朝
今皇帝御极一纪有馀寰海内外若西若东若北若南小大之
事苟异日宜书者公罔不在公所在事西东北南
上罔不委任
上任之矣公罔不得众力得于上又得于众功罔不成功成矣
厥后罔不善
上以实任公以实应微独
上信公若京朝官若外吏若僚佐若游士宾客若伍若民莫不
曰
今皇帝御极一纪有馀小大之事未有历试历效始卒偁恩礼
如卢大人者也卒之日讣至之日远近失色呜呼可谓劳臣也
巳曾祖振裔祖某考士夔妣氏某本生考某妣氏某公讳坤字
静之卒年六十有四配氏某先公卒阮元乃铭公之神道铭曰
𣵠郡之卢熠自东汉时惟范阳代有伟者允文允武大炽于唐
汴宋以降卢少替夷俟公而五岁濒弃神妪活之凭䜟告祥
卒如神言辙满天下名德浩滂起家文辞观政于曹翠翎英英
岀治南服又历试旃以知宣房
龙飞自天浃旬三迁电发云骧初抚关中师彼周雅乃积乃仓
乃兴水田以实雍州西陲用兵西陲用兵将相云会公职转饟
转饟如何十万西师勋命一方犎牛三万役夫又万执算庚庚
算定檄飞自送大军夜岀炖煌
帝甄西功公不搏贼公乃纲纲既甄既藏休公于晋羽毛回翔
西事再讧公请复西
帝还其畺
帝命作督于江汉浒江汉汤汤沱潜为田龙鱼失居乃怒而张
夺此波黎予彼龙鱼以奠荆襄有觋有负峒阻碉不赋而禳
公曰火攻扈扈虎虎绯旗赤常
帝曰趣之炎灵速之既犁既康使者汗矣
帝问南矣公偃在床迤逦而南移节迁旗岭海洋洋狝所蔓
小冲大排弭首如牂乃问盐铁盐官告赢铁官告良岭云白矣
海氛墨矣岭𣝔夜狂吁嗟岭海大窦大痔海人来商不曰驱之
揖而妪之追咎有明瑰丽淫葩巧工所都诱我篚筐遂瘠南东
丧金万万食妖大行经海之南有越南国翳古越裳维海之西
有英吉利隆鼻高眶环伺㠗门以窥禺服什伍其樯鼍鸣地中
长鲸和之擘波浪浪澎湃百年自互市始大原我详公姑仍之
又姑持之亦持亦创仍之如何以㠗居夷勿汝磔攘持之如何
自诛食妖以肃津梁创之如何楼船礟台虎门中央窥公之心
信公之意公实茹蔵罢关绝市粤乃大治异日其飏天不俟公
不苏东南公也暴亡凡公所莅
圣清所覆禹迹芒芒我书公劳什不六七塞满九阊后有式者
天禄辟邪鬐鬛飞扬
刑部主事番禺黄君妻周墓碣铭
岭南有女子焉哭其母又哭其父又哭其兄又哭其殇遂先所
天卒女有女弟二相爱以哭其女兄相继卒竺矣乎一门之内
啬于年丰于思郁于性薄于祜天锺之天皆疢之有如是乎所
天既贵告其友仁和龚自珍云吾妇卒之日吾方北游莫视𠲒
兹窆有日愿书其表隧之石自珍乃次之曰山阴周德瑞客岭
南占番禺籍生聚荣聚荣生女子子适同县黄玉阶中道光丙
申进士官刑部主事赠妻安人晋宜人以不及刑部君之贵食
贫茹艰婉惠愻顺自姑章及三族无间言生嘉庆乙丑也卒道
光癸巳也春秋二十有九宜铭铭曰
人生两间哀乐固无极也贤智过情不肖不及也矧后媪之积
痗兮非女子之善戚仙吾不可期佛吾不可思为鬼果如为人
之聚首兮又惝恍而弗敢知女子之征亦寥廓也匪骨匪肉翔
所谷也黄子无聊之言则曰夜台乐也
徐泰母碣
侯官林氏女为上海徐兆洙妻期而寡遗腹子曰泰泰从林受
孝经既长好文章笃于朋友龚自珍友之吿自珍曰吾母平生
再刲股一疗吾外王母疾再疗吾王母疾皆愈亲族无知者寡
十四岁而卒卒岁馀吾祖母病瞀家人恐病者忽自语愈矣
适四娘𡗓吾侧饮吾茶果愈侍病者皆泣四娘者吾父于诸同
产季也道光十九年
诏旌上海县徐兆洙妻林氏泰立石墓侧使自珍铭铭曰
生以肉疗母以魂翼母宜有德有文之子炽尔后
孔宪母碣
阙里孔宪其气儒者手状乞铭其母之阡按状孙氏浙产归
孔昭■生三子宪仲也逮事威姑先所天卒春秋三十能刻
缪篆施金石组𬘓之事丝竹笔牍之蓻靡不通眇焉铭曰
璇珠辉辉气质温必有圆折锺厥源吾郡葩华莫若孙车来阙
里高闬门东鲁丧矣西湖媛此有式者鲁后昆
朱殇女碣
朱山人游东海望姜女祠海中孤坟云水环壅天色垂缥俯之
幽然心动而识焉役反其女殇家人葬之东门某村翼日自
往哭之地多野潦旷浪无垠目穷魄动触其前境神思无形乃
成谶兆告其友龚自珍言如此乞书于碣道光元年冬也
潘阿细碣
女阿细黔潘氏嫁琅琊夫甚贵事夫良颇识字夫远戌岀居庸
居庸关莾万重行仓皇不可挈托弱小友朋职我妇何割屋宅
细有十金何贷之籴米盐久不偿惭以怵细甚侠无德色
望夫台细裵𧙪凉风厉夫不来细悲吟泪霪霪子先肂辰以奄
莫�之莫禭之报鈫德铭之居庸关天之西夫不归冡萋萋
槥无漆愧德树之枣心甚赤
京师悦生堂刻石〈代宋经历〉
或问曰三代之极盛养民之法备矣其民犹有饥寒莫告者乎
应之曰有三代之贵游士大夫有施舍振货以为德以为名者
乎应之曰有何以知之曰古之农有大宗有小宗必有羡也羡
为闲民闲民俟转移执事以生者也执事不及之则饥寒矣其
在周礼有六行六行始于孝而终于恤四行为亲亲之事二行
为仁民之事以正三代贵游士大夫之行其在礼运篇曰鳏寡
孤独废绝有养也养之之法古无专官无条目无专官无条目
是费不出于公上也费不岀于公上设大夫义又引嫌以避
民之归巳则鳏寡将谁养然则富贵有禄入之家必佐主上以
养民不始于宋之罕氏齐之陈氏也明矣难之曰闲民赡于其
大宗非其宗也卿大夫弗预闻应之曰古之有姓氏有谱系者
必公大夫之族尽黄炎之裔姬姜子姒嬴芉之人也若夫草
莾市井之人丛丛而虱虱不岀于黄炎其先未尝有得姓受氏
之荣也收族之大宗各收其族何以处草莾市井之无告者故
知必不然矣我
圣清之休养民同符乎三代民固悦其生然而饥寒之民未尝
一日绝于天地之间天为之非人为之也是故京师有悦生堂
以佐
圣天子养民创之者谁河南吴侍郞烜也董成者谁钱唐陈参
议鸿戚检讨人镜也出赀者谁碑阴所立诸公是也有其赀必
有其地有其地必有其出入会计有其出入会计必有章程子
目风雨寒暑也孰亲之扃钥也孰启闭之木石砖瓦孰庀之舆
儓侵漏也孰问之必有司事司事者谁都察院经历汾阳宋铭
尧始末皆在焉尔宋铭尧记道光戊戌五月
凤山知县常州汤公父子画像记
乾隆五十一年台湾民林爽文叛凤山知县武进汤大绅死之
大绅子荀业实从大绅创荀业左右翼父常州人谋曰父
忠子孝宜建忠孝祠以祀
纯皇帝谕祭之文在丽牲之石海内士大夫为歌诗甚多甚信
甚备荀业有子曰贻汾以荫授云骑尉官浙江副将军既致仕
居江𡩋府城北之纱帽巷仁和龚自珍访之拜凤山君像儒者
也又拜太学生赠振威将军崇祀忠孝祠赠公像益悛悛有子
弟之容曰与竹居诗者仅半卷赠公所为也其言冲平夷易副
将军诏自珍曰昔之日狂涛怒鲸间家𤈦巢陨荡乎何所遗画
像以不似而先弃诗以不自惬而先弃凡今所存皆以弃而存
於乎至人之于忠孝名节炳天地而襮史册者大氏遭遇时势
卒然而成之必非先有规模于其胸肊者洎其然也庸距有迹
平亦若是而巳矣距凤山事五十有五年仁和后学龚自珍再
拜记
金侍御妻诔
金侍御妻曰韩宜于姑而之夕姑于三千里外梦之如诀
者初夫妇上书母母报问侍御取继娶有献于姑不报或问之
曰思故人也侍御迁一阶驰书贺母亦不报曰吾伤故人不及
见侍御具状乞文鸟名姑恶谁当雪之䔩名慈姑又谁植之遇
人不齐民生万千孰天其恩孰疢其年生之际亦孔不昧魂
逾湖江以诀缚爱有泣在膺有聚在房舍图其新我箴不忘
最录南唐五百字
南唐保大四年韩熙载奉敕集王羲之献之书𢰅并书一卷凡
为句百二十有四为字四百九十有六以较梁周散骑千文无
复字江南宫中藏王氏笔迹数十轴取材易给故也韩书纡徐
颇似之其言如谣如谶如颂如讽如繇如廀虽琐屑有足憙者
梁千文学僮皆习之此作恐遂无诇者乙未三月付写定懿铄
祖考苍昊配崇荡氛埽寇讨莠除凶旌旗藏怒祝禬牖衷蒐苗
狝狩三鼜十攻饮至妥侑延连瞽蒙泰元后媪槱燎熏穹琼琚
瑶珮纪烈采风狄鞮滇僰閟燧消烽馆豳㴑涧壤确冰冲韭稻
葵菽艰沃劬丰兕觥介夀旨畜御穷𢯱山掘穴轸癏抱痌茯苓
枸𣏌昌歜鹿茸朱砂锺乳参术芷芎征材数药博晰牢笼竺佛
诞降僧刹栋隆宏誓脱度浩劫乍逢楗槌䨓吼梵呗潮雄琉璃
现界菡蓞呈峰拯苏焚溺警喝逖聋闺闱禀哲笄翟祁僮鹤鸾
嵌餙𫛛鹊镮铜涟纹濯影铅粉浣红镜籨屑桂阆鹢搴蓉啼妆
敛妒冶㝱怜忪頺鬟䁥枕搦管汗彤娉婷綷縩娅姹玲珑葳蕤
芳泽雪艳娇融梅蜷竹亚窈窕䆳秾愁眉睐靥姞迈姬襛春台
霁敞行阁鬐虹禨祥褫祉禔应厐鸿巫芭选队干戟伥童傩禳
疫𤸒祈𢌿蝗螽咸秩郊祗鬯圭胪旅磔攘婆娑𦙝蚃脯湑巳袚
辛祈禖弓雩舞祃祷尤蜡饯猫虎札瘥天昏砭邪愈蛊漕粟
牵船征商榷监𦈏泉贷逋关津弛𦊙幼押櫜鞬耄肄豆俎馈铃
寝弢飏笏笥黼谶律众录匮册袭弆一夔膺寄六籍司祜𢑴斚
鼎卣珩璜琮瑀䪥篆蝌籒刓摹拓补玫瑰伴函珊瑚装柱癖尚
浸淫馣馤肺腑簺揜斗智冯陵丑虏谋秘算殚财赢勇贾鬼阅
呼吸电激吐茹乾元坤丧翩反夺汝隼击鴥逝鼯技危许皈䡮
牟尼蹈辙邹鲁殱殄谤讟勰辑肱膂挥波洒澜赠申慰甫鸳鸯
戢梁凫鹥媐渚陔𨚑惩佚苌固馔谱原隰骃骐𬞟蘩筐筥麟趾
袅蹄牣库溢陼眷锡曼羡耉耋纯嘏
记王隐君
于外王父段先生废簏中见一诗不能忘于西湖僧经箱中见
书心经蠧且半如遇簏中诗也益不能忘春日出螺师门与轿
夫戚猫语猫指荒塜外曰此中有人家段翁来杭州必岀城访
共处归不向人言段不能步我舁往独我与吴轿夫知之循冢
得木桥遇九十许人短褐曝日中问路焉告聋予心动揖而徐
言先生真隐者答曰我无印章盖隐者与印章声相近日晡矣
猫促之怅然归明年冬何布衣来谈古刻言吾有宋拓李斯郞
邪石吾得心疾医不救城外一翁至言能活之两剂而愈曰为
此拓本来也八室径携去他日见马太常述布衣言大常俛而
思卬而掀髯曰是矣是矣吾甥锁成尝失步入一人家从灶后
�戸岀忽有院宇满地皆松化石循读书声速入室四壁古锦
囊囊中贮金石文字案有谢朓集借之不可曰写一本赠汝越
月往视其书类虞世南曰蓄书生乎曰无之指墙下锄地者是
为我书岀门遇梅一株方作华𥨸负松化石一由归若两人所
遇其皆是与予不识锁君太常布衣皆不言其姓吴轿夫言髣
髴姓王也西湖僧之徒取心经来言是王老者写参互求之姓
王何疑焉惜不得锄地能书者姓桥外大小两树依倚立一杏
一乌桕
吴之癯
癯不知何辈流其籍吴中大略生乾隆时卒嘉庆时读其言百
忧之所窟众香之所宅其行无有畔涯其平生甚口其言尽口
过也过其里之子弟曰若为子弟而清湻之质亡矣过其父老
曰负所见闻之都市益过其父老曰上古饲狗之盆万年犹不
以荐器之其州之大聚曰州将溃或问之曰贫者诈升斗乎富
者膳飞走乎事令长不父母乎皆曰不然则州何为溃曰父老
矣子弟不得为他日父老问何为曰无积不以读大聚之条
约则哦礼经之文曰土敝故草木不长水烦故鱼鳖不大之京
师过其郞曹曰古也刚愎今也柔而愎过王公大人之清正而
俭者曰神不旺不如昔之言行多瑕疵者尝怒人而弗绝也曰
容之甚于绝之过愿者诵巧言之五章当此时天下闻此癯言
如此矣顾癯少年受人片誉越五十年遇其曾孙于市脱百金
之裘赠之亲为驾载之归舍
龚自珍曰予不识癯识其弟子数数偁慕其师予曰从子之师
之道逐道也客于门窬逐于巷市客于巷市逐于州都客于州
都逐于朝凡七见逐而终不怨其师
书果勇侯入觐
本朝既百八十有六载汉人籍而身膺世爵者公则有黄芳度
岳锺琪侯则有张勇施琅伯则有文臣张廷玉武臣孙思克王
进宝赵良栋皆有功德皆以爵终于其位而今太子太傅固原
提督杨君芳封为二等果勇侯位在二十六等之第六等赫然
与靖逆靖海齐名增汉人重凡宿卫之臣满洲辄除 干清门
侍卫其有异材重以贵戚乃擢 御前侍卫汉籍辄除大门上
侍卫日不过阈领侍卫内大臣辖之如外弁之见将帅其有材
勇擢为 干清门而班之崇极矣今杨侯特授国什哈辖汉国
什哈辖内臣惊为未闻汉人袭父爵者岀为弁士入为侍卫父
祖功最高入拜散秩大臣而荫庇之荣极矣侯有子曰承注自
以生员起家 赐文举人他日当补文臣内可致九外可致
督抚汉人袭爵者施琅孙士毅皆
诏入旗籍汉军都统治之而杨侯官籍以贵州行伍达于兵部
不改承注以贵州举人达于礼部不改父子回翔立外廷奉外
事昔周中兴威重大臣无如尹吉甫吉甫归镐客有张仲今大
臣数杨侯杨侯朝客有徐松张琦魏源源也雅材龚自珍友之
噫嘻美谭并世之士跻追周雅后或继也前�闻也侯之入觐
何自自喀什噶尔也其年道光九年其月四月廿八日乙丑自
珍既与侯相揖于西淀军机处房明日书是以姼侯
书番禺许君
粤之东维
帝南服而天下之雄也其山怪其土阻其水大壑其物产英诡
其人沈雄多大略其大政三曰榷盐曰舟师曰互市三者恒有
联事相倚也番禺许君家受盐董全粤盐能靖民之悍然与士
争利者既起家顾不屑自封殖曰粤天下雄也纾
朝廷南顾而下为里𢷌忧其海氛乎吾当身任之治海之道有
二日得卒曰得船乡勇之老于海者视官兵其生熟相万也私
船之法式视战船之造于官者其狙钝相万也尚书百文敏公
方锐茹群言君进指画缓急状文敏曰具如君言则退而自具
舟神机鬼式百十其舸疾于飓风曰红单船龙首鱼身燕尾首
尾自卫曰燕尾船又立募潮少年万人为乡军军于珠里而
自将之日散千金自为守其年败贼于大洋明年盗魁自缚献
百数文敏爵轻车都尉粤遂平实嘉庆十五年某月也粤大祲
君忾然曰夫互市之耗中国久矣独徕洋米可以偿所失今法
洋米至则税以拒之又空反以窘之米益少客益多主客皆饥
是与外夷市勇于招徕淫巧而怯于筹食也宜蠲其税之入而
许其货之出夷商大悦则反害而为利大吏佥曰如君言由是
粤虽恶岁米平许君之册也厥后浙江饥大吏召台湾米由
海入浙境免其钞约略祖君册云子曰祥光仕为戸部郞以讅
龚自珍于京师自珍南向偁曰君有功于大计者三非惟照矅
其乡固世魁杰宜乘安车应
清问使公卿识奇士又知君之不可招也如祥言书一通以
姹升五岭而望者焉
书叶机
鄞人叶机者可谓异材者也嘉庆六年举行辛酉科乡试机以
廪贡生治试具凡竹篮泥炉油纸之属悉备忽得巡抚檄曰贡
生某毋与试机大诧初蔡牵朱𣸣两盗为海巨痈所至劫掠戸
口以百数岁必再三至海滨诸将怵息俟其去或扬帆施枪礟
空中送之寇反追衄不以闻故为患且十年巡抚者仪征阮公
也素闻机名知沿海人信官不如信机又知海寇畏乡勇胜畏
官兵又知乡勇非机不能将八月寇定海将犯鄞机得檄号于
众曰我一贫贡生吮墨执三寸管将试于有司售则试京师不
售归耳今中丞过听檄我将乡里与海宼战毋乃咍乎虽然不
可巳愿诸君助我众曰盍请银于文官不可盍假礟于武官不
可事亟矣何以助君叶君则揎臂大呼且誓曰用官库中一枚
钱借官营中一秤火药而成功者非男子也飞书募健足至行
省假所知豪士万金假县中豪士万金遂浓墨署一纸曰少年
失乡曲欢致冻饿者有拳力绝人者渔于海者父子兄弟有曾
戕于宼者与无此数端而愿从我者皆昼诺夜半赍纸者反城
中村中画诺者几三千人天明簿旗帜若干火器若干粮若干
机曰乌用众以九舟出馀听命是日也潮大至神风发于海上
一枪之发抵巨礟一橹之势抵艅艎杀贼四百馀人九月又败
之于岸十月又逐之于海中明年正月又逐之于岛浙半壁平
出军时樯中有红心蓝边旗机之旗也自署曰代山其村名也
朱𣸣舰中或争轧诅神必曰遇代山旗阮公闻于朝奉
旨以知县用今为江南知县为龚自珍道其事
书金伶
金伶德辉以字行逸其名矣吴人乾隆中吴中叶先生以善为
声老海内海内多新声叶刌而律之纳于吭大凡江左歌者有
二一曰清曲一曰剧曲清曲为雅䜩剧为狎游至严不相犯叶
之艺能知雅乐俗乐之关键分别铢忽而通于本自称宋后一
人而巳叶之吾友洞庭钮非石传其秘为第一弟子德辉故
剧弟子也隶某部部最无名顾解书以书质钮而不以歌一夕
歌钮刌而律之纳于吭则大不服钮曰毋曰吾不知剧若吾所
知殆非汝所知也即欲论剧则歌某声当中腰支某尺寸手容
当中某寸足容当中某步金始骇就求其术钮曰若不为剧寒饿
必我从三年艺成矣曰诺江左言歌自叶先生之必曰钮生
而德煇以伶工厕其间奋志孤进不三年名几与钮亢乾隆甲
辰
上六旬江南尚衣鹾使争聘名班班之某色人艺绝矣而某色
人颇绌或某某色皆艺矣而师鼓员琶瑟员不具或皆具而
有声无容不合
驾且至颇窘客荐金德煇德煇上䇿曰小人请以重金号召各
部而总进退其所短长合苏杭扬三郡数百部必得一部矣鹾
使喜以属金金部署定其目录琶瑟员曰苏州某笛师曰昆山
某鼓员曰江都某各色曰杭州某曰江都某而德煇自署则曰
正旦色吴县某队既成比乐作
天颜大喜内府传
温旨灯火中下珍馐醖玉器宫囊不绝又有
旨询班名鹾使奏江南本无此班此集腋成裘也
驾既行部不复析而宠其名曰集成班后更曰集秀班德煇既
以偁
旨重江左遂傲睨不业钮生屏人戒之曰汝名成矣艺未也当
授汝哀秘之声明日来授以某曲每度一字德煇以为神曲终
满座烛尽灭德辉𥨸谱其声而不能肖其年秋大商延客召集秀
乾隆时贵僚贤公子喜结欢名布衣当佳晨冶夕笙箫四座被
服靓燿姚冶跌逿时则必有一人敝衣冠面目不可憙而清丑入
图画者视之如古铜古玉娑娑然懽奇杂厕于其间以为常其
人未必天下奇士也要之能上识贵人长者大官走声誉下能
𤫽名僧羽士名倡怪优劔侠奇巧善工之伦以故非非石不能
致德煇而德煇试技之日主人以德煇所自荐也非石为上座
既就夕主客哗惟恐金之不先奏声既引吭则触感其往夕所
得于钮者试之忽肖脱吭而哀坐客茫然不省始犹俗者省雅
者喜稍稍引去俄而德煇如醉如寱如倦如倚如瞀声细而
谲如天空之晴丝绵惨暗一字作数十拆愈孤引不自巳忽
放吭作云际老鹳叫声曲遂破而座客散巳尽矣明日钮视之
而病钮悔曰技之上者不可习也吾误子子幸韬之而习其中
德煇亦悔徐扶起烧其谱故其谱竟不传而德煇𫉬以富且美
誉终德煇卒时年约八十馀无子有弟子曰𩀱鸾非高弟也能
约略传其声贫甚走南东至北子嘉庆已卯冬非石在子座上
字谓之曰𩀱鸾早岀世十年走公矣龚自珍曰非石今傫然
在酒间为予道苏扬此类事甚夥金德煇事自甲辰起大约迄
癸丑甲寅间噫江东才墨之薮楼池船檝之观灯酒之娱春晨
秋夕之游美人公子怜才好色姚冶跌逷之乐当我生之初颇
有存焉者矣
松江两京官
御史某与侍郎某相㥫也御史公得大学士和珅阴事欲劾之
谋于侍郞侍郞曰大善比日
上不怿事不成徒沾名诚恤国体者迟十日可乎御史诺缓
急待子而行
上幸木兰𤍠河留京王大臣晨入有急报自
行在至发之和珅答侍郎书大略云和珅顿首谢种种有变置
矣月馀报至亦和珅与侍郞书辞甚啴谓君绐我侍郞惭急诣
御史曰可矣御史方饮酒劾竟上是月以弊典罢官亦无祸浙
后进曰御史頺放人也安虑天下有阱巳者哉欲明不欺成其
狱虽易地以计乌可巳乌可巳顾负忼之意侦主喜愠乃一
发声留隟俟处置以败信道可不笃耶设少年悍者击之中矣
纵难送曹生
天下笵金抟垸削楮揉革造木几必有伍至于士也求三代之
语言文章而欲知其法适野无党入城无相津无导朝无诏弗
为之其无督责也矣为之且左右顾视踆踆而独往其愀然悲
也夫其颓然退飞也夫智者闻之则曰此豪杰也胡以言之古
未曾有笵金者亦无抟垸者亦无削楮揉革造木几者其始有
之其天下豪杰也或古有其法中绝数千岁忽然有之其天下
豪杰也今夫士适野无党入城无相津无导朝无诏而读三代
之语言文章而求其法弗为之其无督责也矣而为之其志力
之横以孤也有以异于曩之纵以孤者乎虽然夫上也闻之憙
憙奈何曰吾之志力可以有金而淬之笵金者弗吾逮也吾且
大贤吾有垸而方员之有楮而缋之有革而髹之有木几而雕
镂削治之愈密愈华愈贤吾又大贤智者闻之则大声暴诃之
曰止夫横者孤矣纵孤实难纵者益孤夫汝从而续之不难其
止於乎龚子未得为智者徒也然固习闻智者之言也里人曹
生籒士也其所学其所处难与易之间适类乎是闵其孤识其
豪杰不愿其为天下笵金抟垸削楮揉革造木几者姗笑作纵
难
臣里
臣与臣里相诟也臣里自采其语言其言曰夫畀之而荣丧之
而辱升之九天而喜沈之九𣶒而愠吾圈行卑贱而以权予上
亦貌委蛇而已矣吾中岂有是哉臣窥之食不忘瞽宗之牲坐
不忘栗主之祝口饴而手勤不忘殊衣冠者之颂说已坐是得
心疾臣诟之曰请征子之客籍夫子之客籍有一世之名者有
三世之名矣有三世之名者有十世之名矣夫喜而不春怒而
不夏愁苦而不秋晦盲儇轻少而苟壮而脆老而犷黄帝之所
谓痹民也者尽子之客也汝师保此名也矣三世耳相续三世
目相续三世心知相续社鬼护之其爽十世水不溺火不烧雷
霆不求其爽百世麟凤狗不并续不知动类大也芝术灌木不
并续不知植类众也珠玉黄钟虎子威窬不并夀不知古器之
赜痹民之言不与圣智之言并夀不知古名姓之博且吾闻周
以前上�结绳年多事少隶令栞令之箸录不百家矣史佚仲
尼司马迁刘向之威灵竟弗庇之矣古之宲语言之鬼其哭于
𣶒诉于天凭神于写官栔令崇谁氏之孙哉臣里乃诟臣曰汝
之言孤汝不祥人也臣应之曰百世为纵一世为横臣孤于纵
不孤于横臣媚于去马来驴臣目盱睢臣不媚蠹鱼且吾闻之
宲身莫如定信道莫如笃观古今莫如通笃以定通臣且受大
福乃又诟臣曰汝之术善绐者也汝儿绐言绐岀处绐浮湛而
不任其劳彼司福之主其卒为汝绐于是臣无以应臣姑起其
疾畀焉勿荣丧焉勿辱升之九天勿喜沈之九𣶒勿愠汝之术
博矣何但取以待富贵之权藉者哉
庐之推
今有一人缞绖一人弦歌一人和之以如丧者之侧无恤无忌
发于其心而无伪虽无伪丧者𡩋无恨此人耶又有一人缞绖
一人助之号一人教之丧礼不尽发于其心而伪虽伪丧者𡩋
无感此人耶士之父母志其未成之志竟其所有事之事疾
病寒暖饥饿必以告我孺子也人绐我必以告吾心中之亲未
尝一夕者也天下之人曰不闻吾亲之声矣不见吾亲之容
矣始人来唁或助之号或教之丧礼或称述德而慕思或闻
而震骇比其祥比其墓曾不能以一瞚而言者弗震骇曰是
久矣天之行莫速于是固然巳矣宜然巳矣人之变莫蹙于是
是故人吾亲也而哀人久吾亲之也而益哀夫何为其哀
也哀莫推也庐之礼必睦其邻富贵也多财以分之必偁者
之赐贱贫也薪之筋力同之必偁吾亲之力岁时日月上饮
食多树之杂华墓庐一动举悉本其故于者不使三月无闻
吾亲之名则一方之民群然奉吾亲之冡棺椁如方之小神如
方之小神则言说于是心志于是耳目于是矣士偁述亲之赐
则必与邻之幼稚子言之父老神吾亲者则幼稚续且重先
入之言如是则必没吾躬及吾子孙矣是故士之父母春亦
其春夏亦其夏秋冬亦其秋冬士之德盛者能知圣人圣人者
合万国之欢心以祀其先王大命必于庙其始升歌曰济济多
士秉文之德而卒偁无斁于人以如将万年焉由此其推也
捕蜮第一
龚自珍既庐墓堲居于彼郊野魂飞飞以朝征魄凄凄而夕处
百虫谋之曰予可攻侮厥族有大有小布满人宇予告诉无所
发书占之曰可以术捕禁制百虫非网非𦊙予尝韪夫猎者之
弹亦起于古之行孝者魑魅山林则职畏禹予禁制汝虫皆法
则上古叩山川邱坟而天神来下山川之祇问曰今者有蜮蜮
一名射工是性善忌人衣裳略有文采者辄忌不忌缞绖能含
沙射人影人不能见必反书之名字而后噬之捕之如何法用
蔽景艸七茎自障蔽则蜮不见人景又用方诸取月中水洗眼
著纯墨衣则人反见蜮可趋入蜮群趋入域群则蜮瞀乃祝
曰射工射工汝反吾名以害吾躬吾名甚正汝不得反攻射工
射工速入吾胃中如是四遍蜮烹其肝大吉述捕蜮第一
捕熊罴鸱鸮豺狼弟二
邱坟之祇问曰今者有熊罴鸱鸮豺狼是性善愎必噬有恩者
及仁柔者捕之如何法用败絮牛皮伪为人形手执饲具以示
人恩中实以炽铁咆哮来吞絮韦吞巳炽铁火起麋灼其心肝
祝曰豺狼豺狼予恩汝不祥亦勿战汝以刚色柔内刚诛汝肝
肠汝卒咆哮以亡如是四遍则其穜类皆殄绝吉述捕熊罴鸱
鸮豺狼弟二
捕狗蝇蚂蚁蚤蜰蚊虻弟三
沮洳垤之祇问曰今有狗蝇蚂蚁蚤蜰蚊虻是皆无性聚散皆
适然也而朋噆人使人愦耗治之如何法不得殄灭但用冰一
柈置高屋上则蝇去又炼猛火自烧田则乱草不生乱草不生
则无所依无所依则一切虫去祝曰蚊虻蚊虻汝非欲来而朋
来汝非欲往而朋往吾悲汝无肺肠速去吾终不汝殄伤如是
四遍则不复至述捕狗蝇蚂蚁蚤蜰蚊虻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