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四部丛刊本)/五笔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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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笔卷五 容斋随笔 五笔卷六
宋 洪迈 撰 景宋刊本配北平图书馆藏宋刊本 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弘治活字本
五笔卷七

容斋五笔卷第六十二则

    鄱阳七谈鄱阳素无图经地志元祐六年馀干进士都

颉始作七谈一篇叙土风人物云张仁有篇徐濯有说顾雍有论王德琏有记而未有形

于诗赋之流者因作七谈其起事则命以建端先生其止语则以毕意子其一章言澹浦

彭蠡山川之险胜番君之灵杰其二章言滨湖蒲鱼之利膏腴七万顷柔桑蚕茧之盛其

三章言林麓木植之饶水草𬞞果之衍鱼鳖禽畜之富其四章言铜冶铸钱陶埴为器其

五章言宫寺游观王遥仙坛吴氏润泉叔伦戴堤其六章言鄱江之水其七章言尧山之

民有陶唐之遗风凡三千馀字自谓八日而成比之太冲十稔平子十年为无慊予偶于

故簏中得之惜其不传于世故表著于此其所引张徐王顾所著今不复存更为可恨也

    经解之名晋唐至今诸儒训释六经否则自立佳名盖

各以百数其书曰得曰解曰章句而已(⿱艹石)国迨汉则其名简雅一曰故故者通其指义

也书有夏侯解故诗有鲁故后氏故韩故也毛诗故训传颜师古谓流俗改故训传为诂

字失真耳小学有杜林苍颉故二曰微谓释其微指如春秋有左氏微铎氏微张氏微虞

卿微传三曰通如洼丹易通论名为洼君通班固白虎通应劭风俗通唐刘知几史通韩

滉春秋通凡此诸书唯白虎通风俗通仅存耳又如郑康成作毛诗笺申明其义他书无

用此字者论语之学但曰齐论鲁论张侯论后来皆不然也

    ⺊筮不敬古者龟为⺊䇲为筮皆兴神物以前民用其

用之至严其奉之至敬其来之至悉其应之至精斋戒乃请问不相袭故史祝所言其验

(⿱艹石)荅周史筮陈敬仲知其八世之后莫之与京将必代齐有国史苏占晋伯SKchar之嫁而及

于为嬴败SKchar惠怀之乱至䆳至𧷤通于神明后世浸以不然今而愈甚至以饮食峱杂之

际呼日者隅坐使之占⺊往往不加冠裳一门四五而责其术之不信岂有是理哉善乎

班孟坚之论曰君子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问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响及至衰世懈于斋

戒而娄烦卜筮神明不应故筮渎不告易以为忌龟厌不告诗以为刺谓周易之蒙卦曰

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诗小旻之章云我龟既厌不我告犹言⺊问烦数狎嫚于龟龟

灵厌之不告以道也汉世尚尔况在于今未尝顷刻尽敬而一归咎于淫巫瞽史其可乎

    糖霜谱

糖霜之名唐以前无所见自古食蔗者始为蔗浆宋玉招魂所谓胹鳖炰羔有柘浆是也

其后为蔗饧孙亮使黄门就中藏吏取交州献甘蔗𩛿是也后又为石蜜南中八郡志云

笮甘蔗汁曝成饴谓之石蜜本草亦云炼糖和乳为石蜜是也后又为蔗酒唐赤土国用

甘蔗作酒杂以紫瓜根是也唐太宗遣使至摩揭陁国取𤎅糖法即诏杨州上诸蔗榨沈

如其剂色味愈于西域远甚然只是今之沙糖蔗之技尽于此不言作霜然则糖霜非古

也历世诗入摸竒写异亦无一章一句言之唯东坡公过金山寺作诗送遂宁僧圎宝云

涪江与中泠共此一味水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黄鲁直在戎州作颂荅梓州雍熙长

老寄糖霜云远寄蔗霜知有味胜于崔子水晶盐正宗扫地从谁说我舌犹能及鼻尖则

遂宁糖霜见于文字者实始二公甘蔗所在皆植独福唐四明番禺广汉遂宁有糖冰而

遂宁为冠四郡所产甚微而颗碎色浅味薄𦆵比遂之最下者亦皆起于近世唐大历中

有邹和尚者始来小溪之伞山教民黄氏以造霜之法伞山在县北二十里山前后为蔗

田者十之四糖霜戸十之三蔗有四色曰杜蔗曰西蔗曰芀蔗本草所谓荻蔗也曰红蔗

本草昆仑蔗也红蔗止堪生啖芀蔗可作沙糖西蔗可作霜色浅土人不甚贵杜蔗紫嫩

味极厚专用作霜凡蔗最困地力今年为蔗田者明年改锺五榖以息之霜戸器用曰蔗

削曰蔗镰曰蔗凳曰蔗碾曰榨斗曰榨床曰漆瓮各有制度凡霜一瓮中品色亦自不同

堆叠如假山者为上团枝次之瓮鉴次之小颗块次之沙脚为下紫为上深琥珀次之浅

黄又次之浅白为下宣和𥘉王黼创应奉司遂宁常贡外岁别进数千斤是时所产益竒

墙壁或方寸应奉司罢乃不再见当时因之大扰败本业者居半久而未复遂宁王灼作

糖霜谱七篇且载其说予采取之以广闻见    李彦仙守陜

靖康夷虏之祸忠义之士死于守城而得书史传者如汾州之张克戬隆德之张确怀之

霍安国代之史抗建宁寨之杨震震武之朱昭是已唯建炎以来士之得其死者盖不少

兹读王灼所作李彦仙传虽尝具表上进然虑实录正史未曽采用谨识于此彦仙字少

严本名孝忠其先宁州人也后徙于巩幼有大志喜谈兵习骑射所历山川形𫝑必识之

尚气谨然诺非豪侠不交金人南侵郡县募勤王军彦仙散家赀得三千人入援京师虏

围太原李纲为宣抚使彦仙上书切诋有司逮捕急乃易今名弃官亡命顷之复从种师

中师中败死仙走陜州守将李弥大问北事条对详复使扼殽渑间金人再围汴陜西范

致虚緫六路兵进援仙请曰殽渑险隘难于立军前却即众溃矣宜分道并进伺空以岀

且留半军于陜为善后计致虚曰如子言乃逗挠也仙曰兵轻而分正可速逹不从争益

牢致虚怒罢其职既而败绩卒无功建炎元年四月金人屠陜州经制使王𤫙度不能支

引部曲去官吏逃逸仙为石壕尉独如平时归者襁属即徙老穉入士花砦三觜石柱大

通诸山拔武锐者分主之自营三觜谕众曰虏实易与今得地利(⿱艹石)軰坚守足矣少日虏

复据陜分军来攻有徤酋升前阜嫚骂仙单骑冲击挟之以归始料众正部伍虏数万围

三觜仙邀战伏精兵后崦掩杀万计夺马三百虏解去京洛闲多争附者𫝑益雄张未阅

月破虏五十馀壁初虏再入陜官其土人俾招复业者人给符别之仙阴纵麾下往约日

内应二年三月引兵直州南城中火起虏方备南壁而水军自新店夜顺流薄城东北蒙

泉坡龙堂沟以入表里夹攻僵尸相藉遂复陜始河东之人倡义拒虏仙约胡夜义者为

助假以㳂河提举意不满叛趋南原仙诱致杀之夺五千众邵隆邵云本其党欲为复仇

仙因客镌说遂来归乘胜渡河栅中条诸山蒲解至太原皆响动乃分遗隆云等取安邑

虞乡芮城正平解皆下之蒲几拔会援至不克以功迁阁门宣赞舍人就畀陜兼安抚司

公事悉裒所俘酋长护送行在上咨叹赐袍带枪剑许直逹奏事便宜处决时关以东独

陜在益増陴䟽堑蒐军缮铠广屯田训农耕作家素留巩尽取至官曰吾父母妻子同城

存亡矣闻者感恱各有固志十二月金酋乌鲁撤拔围陜仙背城鏖闘七日虏伤甚跳奔

三年娄宿孛堇自绛移屯蒲解谍知之设伏于诸谷鼓躁横突俘馘十八娄宿仅以身免

制置使王庶檄使轻军掎角次虞乡虏以万甲逆石锺谷口终日战斩级二千迁武功大

夫宁州观察使河解同耀制置使时河东土豪密附期王师来为应仙益治军欲请于朝

乞诏陜西诸路各助步骑二万会张浚经略处置川陜弗之许十二月娄宿众十万复围

陜仙夜使人隧地焚其攻具营部嚣乱纵兵乘之虏稍退四年正月益生兵傅垒昼夜进

攻鹅车天桥火车冲车丛进仙随机拒敌又为金汁炮火药所及縻烂无遗而围不解日

凭堞须外援浚为遣军虏先阻雍不得进则令泾原曲端出鄜坊绕虏后端素嫉仙声绩

逾已幸其败诡托不行丁巳城䧟仙挟亲军巷战矢集身如猬左臂中刃不殊战逾力遂

死之并其家遇害先是虏尝许以河南元帅及围合复言如前约当退师仙叱曰吾宁鬼

宋安用汝冨贵为虏惜其才必欲降之城将

破先令军中生致者予万金仙平时弊衣同士卒及是杂群伍中死虏不能察其为人靣

少和色有犯令虽亲属不贷诸将败事或有他过其外屯者辄封棰遣帐下往皆祼就笞

不敢出一词当是时同华长安尽为敌薮陜斗绝一隅初无朝家素定约束中立孤军日

与虏确但诵忠议惑励其众每拜君赐曁取敌金赀悉均之毛铢不入已以是精兵三万

大小二百战皆乐为用军事独裁决至郡政必问法所底阖境称治浚承

制赠彰武军节度使建庙啇州邵云者龙门人城破𬒳执娄宿欲命以千戸长肆詈不屈

乃钉之木架上置解州东门外恶少抚其背𣵀文戏曰可鞘吾佩刀云怒偃架仆之后五

日磔解之至抉眼摘肝詈不绝喉断乃巳初行刑将剸刃云叱之失刀而毙其忠勇盖如

    奸雄疾胜已者

自古奸雄得志包藏祸心窥伺神器其𫝑必嫉士大夫之胜已者故常持宁我负人无人

负我之说(⿱艹石)蔡伯喈之值董卓孔文举祢正平杨德祖之值曹操嵇叔夜阮嗣宗之值司

马昭师温太真之值王处仲谢安石孟嘉之值亘温皆可谓不幸矣伯喈堇堇脱卓手终

以之陨命正平转死于黄祖文举覆宗德祖被戮叔夜罹东市之害嗣宗沉𭰫佯狂至为

劝进表以逃大咎太真以智挫钱鳯而免其(⿱艹石)蹈虎尾唯谢公以高名逹识表里至诚

故温敬之重之不敢萌相窥之意然尚有为性命忍须㬰及晋祚存亡在此一行之虞孟

嘉为人夷旷冲默名冠州里称盛德人仕于温府历征西参军从事中郎长史在朝𬯎然

仗正必不效郗超軰轻与温合然自度终不得善其去故放志酒中如龙山落帽岂为不

自觉哉温至云人不可以无𫝑我乃能驾驭卿老贼于是见其肺肝矣嘉虽得全于酒幸

以考终然财享年五十一盖酒为之累也陶渊明实其外孙伤其道悠运促悲夫

    俗语放钱今人出本钱以规利入俗语谓之放债又名

生放予考之亦有所来汉书谷永传云至为人起责分利受谢颜师古注曰言富贾有钱

假托其名代之为主放与他人以取利息而共分之此放字所起也

    汉书多叙谷永予亡弟景何少时读书甚精勤昼夜不释卷

不幸有心疾以至夭逝尝见梁宏夫诵汉书即云唯谷永一人无处不有宏夫验之于史

乃服其说今五十馀年矣漫摭永诸所论建以渫予在原之思薛宣为少府御史大夫缺

永言宣简在两府諌大夫刘辅繋狱永同中朝臣上书救之光禄大夫郑宽中卒永乞以

师傅恩加其礼谥陈汤下狱永上䟽讼其功鸿嘉河决永言当观水𫝑然后顺天心而图

之成帝好鬼神方术永言皆妄人惑众挟左道以欺罔世主宜距绝此类梁王为有司奏

禽兽行永上䟽諌止勿治淳于长初封下朝臣议永言长当封叚会宗复为西域都护永

怜其老复远出手书戒之建昭雨雪燕多死永请皇后就宫令众妾人人更进建始星孛

营室永言为后宫怀任之象彗星加之将绝继嗣者永始日良永以易占对言酒亡节

之所致次年又食永言民愁怨之所致星陨如雨永言王者失道下将叛去故星叛天而

陨以见其象楼护传言谷子云之笔札叙传述其论许班事许皇后传云上采永所言以

荅书其载于史者详复如此本传云永善言灾异前后所上四十馀事盖谓是云

    玉堂殿阁汉谷永对成帝问曰抑损椒房玉堂之盛宠

颜师古注椒房皇后所居玉堂嬖幸之舍也按汉书李㝷传久污玉堂之署注玉堂殿在

未央宫翼奉䟽曰孝文帝时未央宫又无高门武台麒麟鳯皇白虎玉堂金华之殿三辅

黄图曰未央宫有殿阁三十二椒房玉堂在其中汉宫阁记云未央宫有玉堂宣室阁又

引汉书建章宫南有玉堂璧门三层台高三十丈玉堂内殿十二门阶阶皆玉为之又有

玉堂神明堂二十六殿然今汉书郊祀志但云建章宫南有玉堂璧门而无它语晋灼注

杨雄解謿上玉堂之句曰黄图有大玉堂小玉堂殿而今黄图无此文

国朝太宗淳化中赐翰林玉堂之署四字其后以最下一字犯庙讳故元符中只云玉堂

绍兴未学士周麟之又乞高宗御书玉堂二字揭于直庐麟之跋语自

有所疑巳而议者皆谓玉堂乃殿名不得以为臣下直舍当如承明故事请曰玉堂之庐

可也今翰林但扁摛文堂三字示不敢居然则其为禁内宫殿明白有殿有阁有台谷永

以配椒房言之意当日亦尝为燕游之地师古直以为嬖幸之舎与前注自相舛异大误

    汉武帝喜杀人者

汉武帝天资刚严闻臣下有杀人者不唯不加之罪更喜而褒称之李广以故将军屏居

蓝田夜出至亭为霸陵醉尉所辱居无何拜右北平太守请尉与俱至军而斩之上书自

陈谢罪上报曰将军者国之爪牙也怒形则千里竦威振则万物伏夫报忿除害朕之所

图于将军也(⿱艹石)廼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指哉胡建守军正丞时监军御史穿北军

垒垣以为贾区建欲诛之当选士马日御史与护军诸校列坐堂皇上建趋至拜谒因令

走卒曵御史下斩之遂上奏曰案军法正亡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二千石以下行法焉

丞于用法疑臣谨以斩谓丞属军正斩御史于法有疑也制曰三王或誓于军中欲民先

成其虑也或誓于军门之外欲民先意以待事也或将交刃而誓致民志也建又何疑焉

建繇是显名观此二诏岂不开妄杀之路乎    知人之难

霍光事武帝但为奉车都尉出则奉车入侍左古虽以小心谨饰亲信𥘉未尝少见于事

也一旦位诸百寮之上使之受遗当国金日䃅以胡父不降没入官养马上因游宴见马

于造次顷刻闲异其为人即日亲近其后遂为光副两人皆能称上所委然一日用四人

(⿱艹石)上官桀桑弘羊亦同时辅政几于欲害霍光苟非昭帝之明社稷危矣则其知人之哲

得失相半为未能尽此虽帝尧之圣而以为难也

    馆职迁除建炎南渡稍置馆职绍兴初始定制除监

丞外以著作郎佐郎秘书郎二贠校书正字通十二贠为额仿唐瀛州十八学士之数其

迁出它司非𭅺官即御史唯林之竒以疾王十朋以论事皆徙越府大宗正丞自乾道以

后有旨须曽任知县始得除台察曽任郡守始得为郎三馆之士固无有历此者于是朝

廷欲越次擢用者乃以为将作军器少监进为监既班在郎上则无所不可为欲径𬯀

清要者则由著廷秘郎而拜左右二史不然不过兼权省郎年岁闲求一郡而去而御史

之除皆归六院矣尔后颇靳其选俟再迁寺监丞簿然后命之向时郡守召用虽自军垒

亦除郎今资浅圣轻者但得丞及司直或又再命始入省云






容斋五笔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