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随笔 (四部丛刊本)/续笔卷十
容斋随笔 续笔卷十 宋 洪迈 撰 景宋刊本配北平图书馆藏宋刊本 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弘治活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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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济续笔卷第十〈十七则〉
经传烦简
左传蔡声子谓楚子木曰善为国者赏不而刑不滥
赏僣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僣
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其语夲于大禹谟罪疑惟轻
功疑惟重与其杀不宁失不经也𣈆叔向诒郑子产
书曰先王议事以制诲之以忠耸之以行教之以务使
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彊断之以刚犹求圣哲之上
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其语夲于吕刑惟良折
狱哲人惟刑也旨意则同而经传烦简为不侔矣
曹参不荐士
曹参代萧何为汉相国日夜饮酒不事事自云高皇帝
与何定天下法令既明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是则然矣
然以其时考之承暴秦之后高帝创业尚浅日不暇给
岂无一事可关心者哉其初相齐闻胶西盖公善治黄
老言使人厚币请之盖公为言治道贵清净而民自定
参于是避正堂以舎之其治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
齐国安集然入相汉时未尝引盖公为助也齐处士东
郭先生梁石君隐居深山蒯彻为参客或谓彻曰先生
之于曹相国拾遗举过显贤进能二人者丗俗所不及
何不进之于相国乎彻以告参参皆以为上宾彻善齐
人安其生尝干项羽羽不能用其策羽欲封此两人两
人卒不受凡此数贤参皆不之用若非史策失其传则
参不荐士之过多矣
汉初诸将官
汉初诸将所领官多为丞相如韩信𥘉拜大将军后为
左丞相击魏又拜相国击齐周勃以将军迁太尉后以
相国代樊哙击燕樊哙以将军攻韩王信迁为左丞相
以相国击燕郦啇为将军以右丞相击陈豨以丞相击
黥布尹恢以右丞相备守淮阳陈㳙以丞相定齐地然
百官公卿表皆不载盖萧何巳居相位诸人者未尝在
朝廷特使假其名以为重耳后丗使相之官夲诸此也
汉官名
汉官名既古雅故书于史者皆可诵味如朝臣龂龂不
可光禄勲谁可以为御史大夫者御史大夫言可听郎
中令善愧人丞相议不可用太尉不足与计大将军尊
贡诚重大将军有揖客京兆尹可立得大夫乘私车来
邪大官丞日晏不来谢田大夫晓大司农大司马欲用
是忿恨后将军数画军𠕋光禄大夫太中大夫𦒿艾二
人以老病罢驸马都尉安所受此语之类又如所书路
中大夫韩御史大夫叔孙太传郑尚书鲍司𨽾赵将军
张廷尉亦烨然有法后汉书执金吾击郾大司马当击
宛大司马习用步骑等语尚有前史馀味
汉唐辅相
前汉宰相四十五人自萧曹魏丙之外如陈平王陵周
勃灌婴张苍申屠嘉以高帝故臣陶青刘舎许昌薛泽
庄青翟赵周以功臣侯子孙窦婴田蚡公孙贺刘屈𣯛
以宗戚卫绾李蔡以士伍唯王陵申屠嘉及周亚夫王
啇王嘉有刚直之节薛宣翟方进有材具馀皆容身保
位无所建明至于御史大夫名为亚相录录不足数
刘向所谓御史大夫未有如儿宽者盖以馀人可称者
少也若唐宰相三百馀人自房杜姚宋之外如魏证王
珪禇遂良狄仁杰魏元忠韩休张九龄杨绾崔祐甫陆
䞇杜黄裳裴垍李绛李藩裴度崔群韦处厚李德𥙿郑
畋皆为一时名宰考其行事非汉诸人可比也
汉武留意郡守
汉武帝天资高明政自已出故辅相之任不甚择人若
但使之奉行文书而巳其于除用郡守所留意庄助
为会稽太守数年不闻问赐书曰君厌承明之庐怀故
士出为郡吏间者阔焉久不闻问吾丘寿王为东郡都
尉上以寿王为都尉不复置太守诏赐玺书曰子在朕
前之时知略辐凑及至连十馀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
职事并废盗贼从横甚不称在前时何也汲黯拜淮阳
太守不受印绶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阳
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重卧而治之观此三者则知郡
国之事无细大未尝不深知之为长吏者常若亲临其
上又安有不尽力者乎惜其为征伐奢侈所移使民间
不见德泽为可恨耳
苦荬菜
吴归命侯天纪三年八月有目菜生工人黄耇家有
买菜生工人吴平家高四尺厚三分如枇杷形上广尺八
寸下茎广五寸两边生叶绿色东观案图名目作芝草
买菜作平虑草以耇为侍芝郎平为平虑郎皆银印青绶
唐五行志中宗景龙二年岐州郿县民王上宾家有苦贾
菜高三尺馀上广尺馀厚二分者以为草妖予案买菜
即苦荬今俗呼为苦䔍者是也天纪景龙之事甚相类
归命次年亡国中宗后二年遇害虽事非此致亦可谓
妖矣乎虑草不知何状杨雄甘泉赋并闾注如淳曰并
闾其叶随时政政平则平政不平则倾也颜师古曰如
氏所自是平虑耳然则亦异草也目见尔雅郭璞
云今江东有目草茎似葛叶贠而毛如耳珰也赤色
丛生广志曰目似梅南人以饮酒南方草木状曰
目树大者如木子小者如鸭子七月八月熟色黄味酸
以煮之滋味柔嘉交趾诸郡有之交州记曰高大如
木瓜而小倾邪不周正夲草曰目一名东方𪧐一名
连虫陆名羊蹄
唐诸生束修
唐六典国子生𥘉入置束帛一篚酒一壶修一案为束
修之礼太学四门律学书学筭学皆如国子之法其习
经有暇者命习𨽾书并国语文字林三苍尔雅每旬
前一日则试其所习业乃知唐丗士人多工书盖在六
馆时以为常习其文字林苍雅诸书亦欲责以结字
合于古义不特铨选之时方取楷法遒美者也束修之
礼乃于此见之开元礼载皇子束条束帛一篚五匹酒
一壶二斗修一案三脡皇子服学生之服至学门外陈
三物于西南少进曰某方受业于先生敢请见执篚者
以篚授皇子皇子跪奠篚再拜博士荅再拜皇子还避
遂进跪取篚博士受币皇子拜讫乃出其仪如此州县
学生亦然
范德孺帖
范德孺有一帖云纯粹忝冒固多是家兄北归遂解
倒悬之念庆快安幸此外何求四月末雇舟离均借人
至邓夲待家兄之来今家兄虽得归颍昌而尚未闻来
耗巳累遣人禀问所行路及相见之期人尚未还未知
果能如约否盖恐太原接人非久到此法留半月则湏
北去也予以其时考之元符三年四月德孺除知太原
是月二十一日忠宣公自邓州分司复故秩许归颍昌
府则此帖当在五月间忠宣犹未离永州也德孺自均
州守擢帅河东至于雇舟借人以行又云接人法留半
月过此则须北去虽欲待其兄亦不可得今丗为长吏
虽居蕞尔小垒而欲送还兵士唯意所须若接人之来
视其私计办否为迟速耳未尝顾法令以自儆策使申
固要束稍整摄之置士大夫于无过之地亦所以善风
俗也
民不畏死
老子曰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人常畏死则
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读者至此多以为老氏好
杀夫老氏岂好杀者哉旨意盖以戒时君丗主视民为
至愚至贱轻尽其命若刈草菅使之知民情状人人能
与我为敌国懔乎常有朽索驭六马之惧故继之曰常
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代大匠斵夫代大匠斵
希有不伤其手矣下篇又曰人之轻死以其生生之厚
是以轻死且人情莫不欲寿虽衰贫至骨濒于饿隶其
与受僇而死有间矣乌有不畏者哉自古以来时运俶
扰至于空天下而为盗贼及夷考其故乱之始生民未
尝有不靖之心也秦汉隋唐之末土崩鱼烂比屋可诛
然凶𭧂如王仙芝黄巢不过侥觊一官而巳使君相御
之得其道岂复有滔天之患哉龚遂之清渤海冯异之
定关中高仁厚之平蜀盗王先成之王宗侃民情可
见丗之君子能深味老氏之训思过半矣
天下有奇士
天下未尝无魁奇智略之士当乱离之际虽一旅之聚
数城之地必有策策知名者出其间史传所书尚可考
也郑烛之武弦高从容立计以存其国后丗至不可胜
纪在唐多姑摭其小小者数人载于此武德𥘉北海
贼帅綦公顺攻郡城为郡兵所败后得刘兰成以为谋
主才用数十百人出奇再奋北海即降海州臧君相帅
众五万来争兰成以敢死士二十人夜袭之扫空其众
徐圎㓪据海岱或之曰有刘丗彻者才略不丗出名
高东夏若迎而奉之天下指挥可定圎㓪使迎之丗彻
至巳有众数千圎㓪使徇谯𣏌东人素闻其名所向皆
下裘甫乱浙东朝廷遣王式往讨其党刘暀劝甫引兵
取越凭城郭据府库循浙江筑垒以拒之得间则长驱
进取浙西过大江掠杨州还修石头城而守之宣歙江
西必有响应者别以万人循海而南袭取福建则国家
贡赋之地尽入于我矣甫不能用高骈之将毕师铎攻
骈乞师于宣州秦彦彦兵至遂下杨州师铎遣使趣彦
过江将奉以为主或之曰仆射顺众心为一方去害
冝复奉高公而佐之揔其兵权谁敢不服且秦司空为
节度使庐州寿州其肯为之下乎切恐功名成败未可
知也不若亟止秦司空勿使过江彼若粗识安危必未
敢轻进就使他日责我以约犹不失为高氏忠臣也
师铎不以为然明日以告郑汉章汉章曰此智士也求
之弗𫉬王建镇成都攻杨晟于彭州久不下民皆窜匿
山谷诸寨日出抄掠之王先成往其将王宗侃曰民
入山谷以俟招安今乃从而掠之与盗贼无异旦出淘
虏薄暮乃返曾无守备之意万一城中有智者为之画
䇿使乘虚奔突先伏精兵于门内望淘虏者稍远出弓
弩手炮各百人攻寨之一面又于三面各出耀兵诸寨
咸自备御无暇相救如此能无败乎宗𠈉矍然先成为
条列七事为状以白王建建即施行之榜至三日山中
之民竞出如归市浸还故业观此五者则其他姓名不
传与草木俱腐者盖不可胜计矣
易卦四德
易元亨利贞谓之四德唯乾坤为能尽之若屯随二卦
但大亨贞临无妄革三卦皆大亨以正而巳有亨利贞
者十一蒙同人离咸兊恒遁萃涣小过既济也元亨利
者一蛊也利贞者八大畜大壮明夷家人中孚蹇损渐
也亨贞者三需困旅也元亨者三大有升鼎也亨利者
五贲复大过巽噬嗑也亨者九小畜履泰谦节坎震丰
未济也利者五讼豫解益夬也贞者四师比否頥也唯
八卦皆无之观剥𣈆睽姤归妹并艮也若以卦象索之
如剥睽姤犹可强为之辞它则不复容拟议矣
孙坚起兵
董卓盗国柄天下共兴义兵讨之惟孙坚以长沙太守
先至为卓所惮独为有功故裴松之谓其最有忠烈之
称然长沙为荆州属部受督于刺史王叡叡先与坚共
击零桂贼以坚武官言颇轻之及叡举兵欲讨卓坚乃
承案行使者诈檄杀之以偿曩忿南阳太守张咨邻郡
二千石也以军资不具之故又收斩之是以区区一郡
将乘一时兵威辄害方伯邻守岂得为勤王乎刘表在
荆州乃心王室𡊮术志于逆乱坚乃奉其命而攻之自
速其死皆可议也
孙权封兄䇿
孙权即帝位追尊兄䇿为长沙王封其子为吴侯案孙
氏奄有江汉皆䇿之功权特承之耳而报之之礼不相
冝称故陈寿评云割据江东䇿之基兆也而权尊崇未
至子止侯爵于义俭矣而孙盛乃云权远思盈虚之数
正本定名防微于未兆可谓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
其迃谬如此汉室中兴出于伯升光武感其功业之
不终建武二年首封其二子为王而帝子之封乃在一
年之后司马昭继兄师秉魏政以次子攸为师后常云
天下者景王之天下欲以大业归攸以孙权视之不可
同日论也
逾年改元
自汉武帝建元纪年之后嗣君绍统必逾年乃改元虽
安帝继殇帝亦终延平而为永𥘉威帝继质帝亦终本
𥘉而为建和唐宣宗以叔继侄亦终会昌六年而改大
中独本朝
太祖以开宝九年十月二十日上仙
太宗嗣位是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改为太平兴国元年
去新岁𦆵八日耳意当时星辰历象考⺊兆祥必有其
而国史传记皆失传切计岭蜀之远制书到时巳是
二年之春是时宰相薛居正沈伦卢多逊失于不考引
故实致行之弗审使人君即位而无元年为不可也
若唐顺宗以正元二十一年正月嗣位至八月辛丑改
元永正盖巳称太上皇嫌于独无纪年故亟更之耳刘
禅孙亮石宏符生李璟未逾年而改此不足责𣈆惠帝
改武帝太熙为永熙而以为欲长奉先皇之制亦非也
唐中宗仍武后神龙梁末帝追承太祖乾化孟昶仍父
知祥明德汉刘知远追用𣈆天福隐帝仍父乾祐周丗
宗仍太祖显德皆非礼之正无足议者唐哀帝仍昭宗
天祐盖畏朱温而不敢云
贼臣迁都
自汉以来贼臣窃国命将欲移鼎必先迁都以自便董
卓以山东兵起谋徙都长安驱民数百万口更相蹈藉
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无复鸡犬高欢自洛阳
迁魏于邺四十万户狼狈就道朱全忠自长安迁唐于
洛驱徙士民毁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舎长安自是丘墟
卓不旋踵而死曹操迎天子都许卒覆刘氏魏唐之祚
竟为高朱所倾凶盗设心积虑由来一揆也
舆地道里误
古今舆地图志所记某州至某州若干里多有差误偶
阅元祐九域志姑以吾郷饶州证之饶西至洪州三百
八十里而志云西至州界一百七十里自界首至洪五
百六十八里于洪州书至饶又衍二十里是为七百六
十里也饶至信州三百七十里而志云东南至本州界
二百九十里自界首至信州三百五十里是为六百四
十里也饶至池州四百八十里而志云北至州界一百
九十里自界首至池州三百八十里是为五百七十里
也唐贾耽皇华四达记所纪中都至外国为详备其
书䖍州西南一百十里至潭口驿又百里至南康县然
今䖍至潭口𦆵四十里又五十里即至南康比之所载
不及半也以所经行处验之知其它不然者多矣
容斋续笔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