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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拳术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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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拳术秘诀
作者:尊我斋主人
《少林拳术秘诀》,尊我斋主人撰,民国四年中华书局出版。
《少林拳术秘诀》中的第一至第八章,本名“少林宗法”,原载于清末(宣统三年、1911年)上海天铎报,为广东中山人卢炜昌作品、以伪少林历史宣传反清情绪。当时同是广东新会人之陈铁生(铁斋氏?)任天铎报编辑。唐豪先生认为,由于《少林宗法》第九篇(末篇)卷末有洛阳李鉴堂曰一句。称为合李版本。

第一章 气功阐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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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术之派别,习尚甚繁。而要以气功为始终之则,神功为造诣之精。究其极致所归,终以参贯禅机,超脱于生死恐怖之域,而后大敌当前,枪戟在后,心不为之动摇,气始可以壮往。此所谓“泰山倒吾侧,东海倾吾右,心君本泰然,处之若平素”也。虽然是,岂易言哉!每见沈心求道之士,平日养气之言不离于口,静悟之旨怀之在心,一旦临以稍可诫愕之事,则面目改观,手足失措,神魂摇荡失舍,如是而求能静以御敌,戛乎其难。其高贵者且若是,至于浮动轻躁者,其心气之易摇易乱,几成固有性质。故试举目而望,气功之微妙变化,空谷中几无跫然嗣响之音。此吾道之所以日衰也。

气功之说有二,一养气,一练气。养气而后气不动,气不动而后神清,神清而后操纵进退得其宜。如是始可言命中制敌之方。顾养气之学,乃圣学之紧要关键,非仅邈尔柔术所能范围。不过柔术之功用,多在于取敌制胜之中,故于养气为尤不可缓也。

练气与养气,虽同出于一气之源,觉有虚实动静之分,及有形无形之别。养气之学,以道为归,以集义为宗法;练气之学以运使为效,以呼吸为功,以柔而刚主旨,以刚而柔为极致。及其妙用,则时刚时柔,半刚半柔,遇虚则柔,临实则刚,柔退而刚进,刚左而柔右,此所谓刚柔相济,虚实同进者也。

以上练气之说,中有玄妙,不可思议,若泛观之,几如赘语重叠,无关宏旨,详加诠释,精微乃现。今释之如下:

(一)运使既云练气,则宜勤于运使。运使之法,以马步为先,注又名站桩以身之上下伸缩为次,注如是则腰肾坚强,起落灵捷,将来练习拳法无腰酸腿战之病。以足掌前后踏地,能立于危狭之处而推挽不坠为效果。究其练成功时,虽足二寸在悬崖,而坚立不能动摇也。注足掌前后踏地须练习久始能。平常人之足掌则前后不相应,故一推挽即跌也。以上乃练足之法。盖寻常未经练习之人,气多上浮,故上重而下轻,足胫又虚踏而鲜实力,一经他人推挽,则如无根之木,应手即去。此气不练所致也。故运使入手法门,即以马步为第一要著。俗语云:未习打,先练桩,注又称站桩。亦即此意。苟能于马步熟练纯习,则气贯丹田,强若不倒之翁。而后一切柔术单行手法及宗门拳技,均可日月渐进矣。

初练马步时,如散懒之人,忽骑乘终日,腿足腰肾,极形酸痛,反觉未练以前,其力比练时减退。此名为换力。凡从前之浮力虚气,必须全行改换。但到此不可畏难,宜猛勇以进。如初夜站二小时者,次夜加增数分,总以渐进无间为最要。又站时若觉腿酸难忍,可以稍事休息,其功效总以两腿久站不痛,觉气往丹田,足胫坚强为有得耳。

足既坚强矣,则练手尚焉。注手法详后练手之法,以运使腋力,令其气由肩窝腋下运至指颠,如是而后全身之力得以贯注于手,用力久则手足两心相应。筋骨之血气,遂活泼凝聚,一任练者之施用而无碍也。

(二)呼吸肺为气之府,气乃力之君。故言力者不能离气,此古今一定之理。大凡肺强之人,其力必强;肺弱之人,其力必弱。何则?其呼吸之力微也。北派柔术,数十年前乃有专精呼吸,以增益其气力者,成功之伟,颇可惊异。其初本为寡力之夫,因十年呼吸练习之功,有增其两手之力能举七百斤以上者。南派则练运使之法多,练呼吸之法少。盖以呼吸之功,虽能扩加血气,时或不慎,反以伤身。后以慧猛师挈锡南来,传授呼吸之妙诀,于是南派始有练习之者。未几斯术大行。遂于运使之时,兼习呼吸。而南派柔术,因以一变。兹将慧猛师之口传秘诀记之如下:

呼吸有四忌

(一) 忌初进时太猛初时以呼吸四十九度为定。后乃缓缓增加,但不可一次呼吸至百度以外。

(二) 忌尘烟污杂之地宜于清晨或旷寂幽静之所行。晚间练习,宜在庭户外不可紧闭一室。

(三)忌呼吸时以口出气初呼时不妨稍以口吐出肺胃之恶气,以三度为止。向后之呼吸,须使气从鼻孔出入,方免浊气侵袭肺部之害。又呼吸时宜用力一气到底,而后肺之涨缩得以尽吐旧纳新之用,而气力以生。

(四) 忌呼吸时忽乱思想大凡人身之气血,行于虚而滞于实,如思想散弛,则必凝结障害,久之则成气痞之病。学者不可不慎焉。

以上四忌,须谨慎避之,自无后患。迨至成功时,则周身之筋脉灵活,骨肉坚实,血气之行动,可随呼吸以为贯注。如欲运气于指尖臂膊及胸肋腰肾之间,意之所动,气即赴之,倘与人搏,则手足到处,伤及肤理,不可救疗。气之功神矣哉!

洪惠禅师曰:“呼吸之功,可以使气贯周身。故有鼓气胸肋腹首等处,令人用坚木铁棍猛击而不觉其痛苦者”。由于气之鼓注包罗故也。但有一处为气之所不能到者,即脸部之两颊是也。击它部虽不痛,惟此部却相反耳。

呼吸之功,当时北派最盛。西江河南两派,则以长呼短吸为不传之秘法。河南派则名此为丹田提气术,西江派则名之为提桶子劲。注劲为气力之俗称也究之名虽异而实则无甚差别。其法:直身两足平立,先呼出浊气三口,然后曲腰,以两手直下,而后握固提上,其意以为若携千斤顶,使气贯丹田臂指间,迨腰直时,急将手左右次第向前冲出,而气即随手而出,不可迟缓。惟手冲出时须发声喊放,方免意外之病。自此以后,则手或向上冲,或左右手分提,注仍须曲腰与前同总以气血能贯注流通为要。又向上冲时,觉得气满腋肋之间;左右分提时仍伸指出而握拳归,俨如千万斤在手。则丹田之气,不期贯自贯矣。但提气时须渐渐而进,有恒不断为成功之效果。学者须静心求之,勿视为小道野术可也。

(三)刚柔柔术虽小道,精而言之,亦如佛释有上中下乘之别。三乘维何?即刚柔变化二者而已。其宗派法门,千差万异。虽各有其专家独造之功,而刚柔变化之深浅,即上中下所由判焉。上乘者,运柔而成刚,及其至也,不刚不柔,亦刚亦柔,如猝然临敌,随机而动,变化无方。指似柔也,遇之则刚若金锥;身似呆也,变之则捷若猿兔。敌之遇此,其受伤也,不知其何以伤;其倾跌也,不知其何以倾跌。神龙夭矫,莫测端倪。此技之神者矣。但柔而成刚一段功夫,非朝夕所能奏效。此上乘中技术也。

所谓中乘者何?即别于上乘之谓也。其故因学者初学时,走入旁门,未蒙名师之传授指点,流于强使气力,刚柔无相济互用之效。或用药力或猛力等,强练手掌臂腿之专技,不辞痛楚,朝夕冲捣蛮习,遂至周身一部分之筋肉气血,由活动而变为坚凝死坏,致受他种之病害。其与人搏也,寻常人睹其形状,则或生畏惧之心,而不敢与较,若遇上乘名家,则以柔术克之,虽刚亦何所用?俗谚云:“泰山虽重,其如压不著我何?”此刚多柔少,所以非上乘也。

术以柔为贵。至于专使气力,蛮野粗劣,出手不知师法,动步全无楷则,既昧于呼吸运使之精,复不解刚柔虚实之妙,乃以两臂血气之力,习于一拳半腿之方,遂自命个中专家,此下乘之拳技,不得混以柔术称之。学者所宜明辨也。

中乘之术,不过偏于刚多柔少之弊,然尚有师法派流,变而求之,不难超入于上乘之境界。惟下乘者,无名师益友之指授,日从于插沙注乡鄙之拳师教人用木桶盛沙使紧,每日以手指频频插之,使指尖硬于铁石打椿注即用圆木一段,钉入于地中,每日朝夕用足左右打之,初浅而次第加深,如能打翻入地二三尺之椿,则足所击,遇之必伤折。此拳师教人练习足力之法。当时潮州嘉应肇庆等处,多爱习之。振钉注敲钉于板壁中,每日用手指振之,以能拔出最深之钉为功效。如与人斗,指力到处,皮肤为之破裂。此亦西江派所最爱练习者也。磨掌注磨掌之法,每日将掌边向棹缘几侧等处频频擦磨至皮外老结坚凝时,再以沙石勤搽,并以桐油等物涂之,总以掌缘坚皮高起,刚硬如铁为止。故遇其掌骨斫落,无异金石之器也。之事,究其所到,不过与全未练习之人遇,则颇堪恐怖,如一旦逢柔术名家,鲜有不败者矣。从此观之,斯道以刚柔变化、能达于极品者为上乘;刚多柔少,谨守师法者为中乘,至于一拳一技之微,有刚而无柔,专从事于血气之私者,于斯为下矣。嗟尔后学,可不鉴之诸!

第二章 五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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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既有刚柔之判,而利害亦随刚柔而相生,须识之于始,慎之于初,而后可无伤身意外之患。此刚柔之术所宜择,五要之说所由生焉。

(一) 初练习时要渐进不可猛进

大凡未经练习之人,或已练习而因故辍学太久者,其周身之脉络筋骨,不甚灵活,倘剧尔用力过猛,轻则筋脉有张弛之痛苦,重则脏腘起震裂之大患。数十年来,士大夫皆以练习柔术为规戒,盖因少年爱习此道者,多罹残疾夭折之害。推求其故,实由于不知用力渐进之方,而又好逞血气斗搏之事,且以不遇名人,从事于下乘拳技,其受害大可惊叹。定性禅师谓此为长生之术,今练习者竟与斯相背戾,此所谓采术不良。岂斯道之咎也哉!

(二) 既得方术,要以恒心赴之,勤勉持之,不可中道停辍学

万事皆须有恒,而柔术为尤要。吾见与人谈及此道,爱之者十常七八,惟能始终不懈,达于成功之境者,千百中难得一人。皆因无恒心所致。大可叹息也。此道能朝夜孜孜不辍学,则三年小成,十年大成,获毕生之益,无一朝之患;既保一身,兼可扶危救弱,而长生视息,犹其馀事者也。

(三) 练习时要节戒色欲与狂饮

人身之气血,未锻炼则虚浮而无力,既锻炼则灵活而易动,倘于斯时不知节制慎守,则全副精华,必至若决江河,一溃而不可复收,反不若不练习者之为佳也。然此乃人生之大防,不仅为此道所宜然。少年诸生,皆宜谨守先圣之古训,而终身行之。

(四) 已成功时要静气凝神,涵养谨慎,不可有恃术凌人与好勇斗狠之事。

吾宗之练习此术,乃有深仇隐痛存于其间。念故国河山,已堕披发为奴之劫,恐筋骨废弛,勉奋鸡鸣舞剑之心,东海可移,此恨难消!磨精练骨,留以有待。故吾人夙夜孜孜于此。非一人一家之微。假使天不亡汉,成功终有其时。宜默识此意,不可怀一毫凌凌他人之心。为吾宗之罪也。戒之戒之。

(按) 现在光复大汉已成事实,而强邻环峙,侵夺频仍,其痛乃有十倍于亡明遗族者!愿读者更有注意也。

(五) 外出游行时,要谨遵宗法,皈依十戒。注其戒约详后章传授他人,亦宜以此谏勉之。

吾宗术法,虽创始于达摩禅师,而推阐述变化而臻厥大成者,则以圆性禅师注生于晚明,别创击剑术及十戒约规。为首屈一指。至明末诸老,避难南来,更欲以此为磨砺筋骨之具,斯道乃重放光明。其开始第一手,以左手握拳,右手拊其背,示反背国仇之意。不知者只以为是开手作礼也。地盆则以踏入中宫,亦为不忘中国之意。凡在外如遇敌人,欲搏斗,则先退三步,再进一步半,此为踏入中宫,再举手如第一式,若敌人系同宗派,则停手不交。此为少林最要之宗法。违之则犯大不敬。同人必有以灭除之。十戒之约,始于圆性禅祖,后经痛禅上人稍为增易,明不忘祖国也。

(按)痛禅上人,即明皇族朱德畴剃度后之名也。上人传闻系福王之堂叔,后数年复蓄发往粤西,谋举兵恢复,不成,又复归少林。旋为人侦悉,谋捕之,上人乃遁于台湾,依延平之子,欲有所陈,不听。遂郁郁还至淡水死焉。闻上人柔术最精,当其在梧州时,捕者十馀人,悉被次第抛置街心,上人乃得潜逃出险云。

第三章 技击入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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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术一端,学之不难,求精为难。吾自初涉藩篱,至于今兹,垂二十有九年,走遍南北,所遇名人巨手,以数十计。凡秦晋燕赵齐魏楚蜀之地,其中名手极多,而以山左山右及秦鲁为盛。考其宗派,虽有传授之不同,要之不出南北两宗之衣钵。穷其平日得力之地,与其深造专精之术,各有其长,不可以一端尽。有练一指者,有习一腿者,有专用力于呼吸者,有从事于跳跃以为能事者,争奇斗异,如当春之花,纷华绥烂,不可思议。倘不得高明以指示择别,则如披沙拣金,终无自得之妙。故每与名手遇,则缓其特长,急其寻常致力,与初时入手之方,藉以观察各人派别,以为汇归变化之基。以此数十年来,求友不可谓不勤,询访不可谓不多,合而观之,始知师法虽有异同,而入手之矩获则相差实无甚悬远。兹将次第列记于左方,不仅留当年鸿爪,也使后人按迹而求,不至漫无津涯也。

(一) 地盆南派曰“地盆”,北派曰“马步”,河南派及蜀黔楚等处又曰“站桩”,名异而实同也。

地盆之法,为初入门时所必要。借此练气下行,不独增长足力,且可免血气上浮,致身干上重下轻,稍一动作,即觉喘呼足颤,有不打自跌之患。故地盆宜于初时痛下站立之功。

地盆有三,随学者取便习之。

(甲) 八字地盆足如八字形,两腿蹬下,与骑乘无异。

(乙)一字地盆此式如一字形,只须照八字式,将脚根向前稍移,使两足平排如一字可也。但此较八字式稍难,学者须将八字式练过旬日,再进此也。

(丙) “Ⅱ”字地盆又称“川字地盆”。其法不过校八字式,将两足尖朝内收进,即成此式。但此式须将膝向前作跪式,令后脚根起,而足尖落地,此练习足尖之意也。

地盆有四忌:

(甲)忌两腿蹬下不能平正不平正则不能得力。

(乙)忌站立时腰背弯曲腰曲则气不能下。

(丙)忌一站即起使两腿全不受痛楚,则进功必缓而无成。

(丁)忌肩耸头斜及眼光乱视凡练习时,肩窝欲平,头颈欲正直,眼光欲平正。

练习时两手高插肋间,听气下行,迨至腿力实到酸楚难忍,无妨略事休息。总以站立时刻逐渐增加,以至两腿无痛楚有力为功效也。

(二) 手法手法虽有各家之别,其渊源要不出岳氏之双推。注武穆少年时喜技击,倡导双推手法,后世多宗之。就馀所见而论之,北派尚长手,南派尚短手。长手贵力足,短手能自顾。平时练习,非长手不能达气,对搏时非短手不足以自保。故长短互用,刚柔相济,为此道之正宗。兹将南北派之各家通行手法,讲之如下:

(甲)牵缘手此即双推手之变化。其法:用左右手作回环护拦之势,其两手指端至熟练时,必作连环式。图如下:此手能练圆时,则指臂灵活,一切手法,皆不难迎刃而解。此为初学步时所当经心练习者也。

此手之用法,如敌人以手或木棍击来,则以左右随势缘格,敌手与物遂落空不能中,于是再进逼一步,随机以取敌之要害。

此手又名猿手,盖猿每遇击,必用此种手式,灵捷异常。故即以之为名云。

(乙)缠手此手又名阴牵缘手。与前手稍不同者,前手阴阳互用,此手纯用阴,注即手掌下履之式前手正面势,此作侧势。注或左侧,右侧譬如左手朝前缠,右手则从腋下注乃左手腋下尽力格出。如是循环,或左右练习,自能有功也。

此手又称蛇缠手,盖取与蛇之缠绕树枝相同,以故纯用覆掌阴手出之。

此手用法与牵缘手相异者,牵缘取正面之格拦势,此则取侧面,乘势以挥击敌人之腋窝,且并作回护钩格下部遇敌之用,能熟练之,自有妙境。

演练时,手向内缠,非向外缠。观钩格二字自明。若向外缠,则与相去甚远已甚。学者谨记之。

(丙)长短分龙手北派最喜练此手。吾所见名师钜子,其演练手法,即开始出此。盖方家技士,以此为演习最冠冕。其法:用手左右分排,如左长则右短,右长则左短。故又称排闼手。江湖卖技者,则名此为开门手。

此手之用力,以前肘及掌缘向外翻滚,而两掌心必须相应,且练时足作子午桩。注桩步详后下半马注即身稍向蹬下之意力自肩窝腋里运出。此手用法:亦为分格之用。到熟练时,即格即打,即打即格,无须重行换手,换手即迟缓也。

(丁) 剪手此手阴辟阳合,叉如剪,故名为剪手。

此手之用力,亦以掌缘及两肘为要,但有一最宜注意者,两手叉剪时,身宜稍侧,而胸向内吞,如是与敌遇,方不致被紧逼,而失其宽绰进退之势。

此手之用法:可以格压敌人之手,而取推排敌人之势,在善于妙用耳。昔在川黔时遇一人以剪手名家。因其练习勤苦,两臂如铁,如与人搏,经其两手叉剪,则手骨必折断。亦江湖中之绝技也。

又剪手之取势,身宜稍侧,左剪则左手在前,用右手尽力斫入,以右手叉压至左手之肘弯为止。惟叉合时,右手之指端,只可叉过左手肘弯外一寸馀,否则恐被敌人封逼,致不能变化。此最忌也。注右剪时同又剪叉时,无论左右侧,前后手俱宜稍平,倘前手失于弯曲高起,其弊害亦可虑也。

剪手颇具变化,叉合时两掌向上,名为阳手;一分开则为阴手。其式如骨牌中之长三形,可乘势而点击敌人之咽喉,及目部要害处。先师高泺园先生教馀曰:“剪手最灵快,取敌亦甚得力,能精练则受用无穷。惟有一事,须谨记者,凡无论何手,如系使用掌时,其拇指须紧贴掌缘,微带曲势,切不可放开。此在平常练习时,经心记之,则习惯自然,无拇指分开之弊。前四指亦须紧排平直。”此通行法耳。

(戊)斫挑手又称切手,取如刀斫切物也。此手有双斫单斫之分。单斫则一手挑拨一手斫击敌人之膀肉及脉根耳部或腿部等处;双斫则两手长短齐出,带挑带斫,极为便捷可法。

此手操法,即从剪手稍为变化。虽名为切手,但出手时,总宜侧身排掌,斜向斫出,方能得力。

(己)托手黔派名为天托手。操练时亦宜左右分演,如左手托上,右手则向侧拘拔而下;右托则左手亦如之。故又名为前托而后拘。托用掌心力向上托起,若端长木盘然。拘用腕力指力。

此手用法:可以托开敌人之手臂,乘机以拊击其膀后,使其立身不稳,力无所用。取侧势故也。

(庚)插手此手又称点手。有掌插、指插、骈指插、三指插等等之异。然此非于气功练习精到,不易学步。掌插稍易,一指插为最难。南北各大家,以此著名者,仅寥寥数人而已。此于柔术,乃上乘法,非三五年功夫所能见效。闻之师言:昔游黔中,于铜仁府城遇一胡某,练一指之功,用五十年之力,且破产交游,足迹遍南北,所遇名手极多,故观其出手,一步一趋,皆有师法,为吾人平生所仅见。闻以在黔中作烟贩标手为生活,当此鲜有敌者。有人为道:胡某当标客时,年已七十馀矣。暴徒愤世嫉俗之,约十馀人,各执长柄铁矛,围击于茶肆中,胡某声色不动,铁矛击至,微以指敲之,纷纷堕地,其技亦神矣哉!旋与予订交,颇相得,然衰年龙钟,犹向予问剑术不已。其雄心真近世罕有匹俦者。岂非异人哉!

此手法之名目甚多,其要总不出于此数种之变化。然所最宜注意者,初入门时,不妨广为练习,以坚骨而别门户,操之纯熟,则迅择一正宗手法,专求精到,如士子读书,贵先博而后约,斯道何独不然?吾师尝谓馀曰:手法愈简一,功夫愈精。总以恒心敏力赴之,自能抵神化境也。若只求法术多,千通万晓,而自己无一独到处,则终属下乘,卑卑不足言也。

(二)掌法掌法为北派擅长之技。少林则以骈中食两指为宗法。致般慧禅师起亦创习掌力。惟与北派异者,北派多四指紧排,拇指曲贴掌缘,般慧禅掌则钩四指如鹰爪。北派谓之为柳叶掌,南派则谓之为虎爪掌。要之,形式名称虽不同,而其用力则一也。其一维何?即指向外翻,注力掌心是也。

掌法之平时练习,以岳武穆双推手为宗,总以肩窝吐力,气贯掌心为最当注意之事。又,掌之制敌,以按入胸肋心穴为度,他处不能用。且有双掌齐出及单掌独进之别,在学者神而明之,随时变化可也。

般慧禅师习此二十馀年,因用力之勤,而颇有所悟,兹将其掌诀歌记之如下:

气自丹田吐,全力注掌心,按实始用力,吐气须开声,推宜朝上起,注掌力朝上,敌始易于倾跌紧逼短马蹬,注紧逼而后出掌得力,短马而后可以自顾三字沾按吐,都用小天星。注小天星即掌尺脉上之锐骨铁齐氏曰:掌法先用指,点入敌之咽喉部,再平掌按下,觉掌心正及敌之心窝,而后放全力吐出。但吐出时须开声一喊,令敌人心房猝然一惊,则掌力始恰到好处。然此须精熟者始能为之,更不可轻易用此,以草菅人命也。

(三)指腕肘拐之练法指掌之法,已述如前矣。腕力与手肘拐骨力,均须练习。吾师曾训馀曰:一身均宜练到,始可有用而免他患,若专主于一,虽为求精之道,久之,则血气偏枯于一处,而身乃受其大害,故博而反约,约时仍不可忘博,否则终归于下乘也。

腕与肘骨之练,即用剪手变化。如剪手阴开时,即肘骨用力处,剪手则平掌而出,此则手工钩拨势足矣。仍宜左右前后,横拐纵拐,使腋里之力平分。惟此有二忌焉,学者须留意。

用拐须迅速如风,防敌人之挑斫。故忌迟。

用拐须短马,放拐时变为半长马。以免拐高,易被敌人乘虚理入腋下之患。故用拐忌高。

拐之制人,多在稠人广众中,少则不可轻用,用时更须取侧势,如前后拐,则收宜捷速。否则后防斫击,前防挑理也。记之记之。

(四)横力直力虚力实力之辨别铁齐氏曰:不学之人,虚力多而实力少,有直力而无横力。此为确有阅历之言。横力之练习,以分龙及剪手,习之久则横力生焉。直力则由于吐自腋里为实,否则虚直而已。其根源视气功之深浅为辨,能于吾宗所秘传之龙虎豹蛇鹤五种拳法,精熟有得,则此又其浅者矣。

秋月师曰:练到骨节通灵处,周身龙虎注即血气之称任横行,掌心力从足心印,一指霹雳万人惊。学者宜精心玩此,则于吐气用力,得其三昧也。

第四章 通行裁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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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挑手斫手拦手切手

挑即上挑敌人之手,斫即顺势斫下,拦即将敌人之手与物拦开,注此为横手切即乘机直切而下,注亦格手也此乃川黔湘楚柔术家之通行裁手法。惟初入门者所不可不知。迨至精熟时,则应变无方,行所无事。所谓不期挑而自挑,不必拦而自拦,此中妙境,名家巨手能知之。浅尝者难喻也。犹记三十年前,馀游秦中,在泾源遇一高姓者,以精于猴拳著声关内外。予与之订交六阅月,谈艺颇密。其手腕之灵捷矫健,腰腿之轻柔活泼,洵近世中之健者也。尝语馀曰:吾辈遇敌时,出手当如飘风迅雷,使其闻风而倒,哪有手迹可寻?此吾秦中俗语所谓“打来勿许见,见时不足算”也。则其技之神,亦可于言外见之矣。

其二封手逼手擒手拿手

封手者,即封锁敌人之手,使不能活泼变化。逼即乘势紧逼,进马一步,作吐放之势,使敌立足不住也。擒拿本为一手,即擒按敌之手或要害之处,使敌不克动弹也。故就次第而言,封先而逼后,封乘机而逼取势,擒拿则又属单行手法,与封逼不能牵同。此为初学而言,亦系一种制敌取胜法门。若至于熟练精到时,此等手法,皆可不用,盖以吾辈一举手投足之下,敌失其手足活泼之力,不必吾封而已自封之也。倘遇名家,则此种手法,更不可轻用。大凡技击家之逢敌手,总以先用探手,观其宗派家法,与其得力深浅,而后可以变化应敌,握机进取。倘若江湖俗子,辄欲浪肆封逼之陋术,一旦偶逢强手,不能封人先已自封,且逼之既紧,退步无地,不独取败,亦且见蓂于大方。学者所当谨识也。

据西江派钜子熊剑南先生之秘传遗语,谓擒拿实系两手,且有专家法术,在此道中,乃一独立宗派,其秘诀,在深悉人身气血流行之时刻,举其脉络穴道之部位,若按时按穴而擒拿之,可以随轻重而致其性命之死生。平日练习之手法,约有七十馀种之多,(与抚七弦琴之手法略同)而擒拿则其总称也。

剑南先生又云:擒拿学之难,传之初非易易,在昔先辈,诚厚慈善之家,精此者尚有数人,西江中不过一二人,馀皆湘楚黔蜀诸名手。后以此道传非其人,常有滥用伤人事,以故先辈恐遭天谴,相戒不轻传授。百馀年来,此道遂如广陵散,不复存在遗在人间。绝技失传,致断薪火,殊堪重叹!又闻泺园先生云:数年前,在荆襄遇一道士,颇精此术,惟未见其施用,故不知造诣何如。是此道尚不至绝迹。惟闻见寡狭,觉不敢臆断耳。

第五章 解裁手法之真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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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论八手,不过为入门者略言及之。其实,敌手之可以裁可以解者,定属门外汉,若名手内家,其手法变化无方,瞬息即异,岂有易于解裁乎?对手相逢,力敌矣,则观变化;变化同矣,则观捷速;捷速同矣,则观机巧;杨巧同矣,则观平日得力专工之深浅与造诣之精粗。而优劣胜负判焉。倘系智均力敌,则两雄一举手即知,不致妄相水火也。

或问曰:然则如先生言,解裁手法可以不必学矣。曰:此道有虚实常变之别,明乎此而后可以言解裁。何则?如既名为解裁,必须敌出实手,而后可以解之裁之,虚则不能解与裁也。故可解可裁者,法之常;随机生巧者,法之变。常则有迹可寻,变则神明莫测。倘系外家,出手即露四相,此等敌手,凡入门半年者,即裁之解之,而有馀矣。四相维何?即:

(一) 挥拳高举,辟头而下拳即高举,则腋下必空。其病一;

(二) 或长拳冲入,手臂伸直无馀,且拳之收入又迟缓停滞手直则钝,不伤则折,其病二;

(三) 既无马步桩法,长身直立,如僵立之碑直立则后虚,一动即跌,其病三;

(四) 怒气腾涨,进退甚猛,血气上升,手足无主怒则心昏,自动不知,何能胜人?其病四。

既现四相,可以不言而知为外家,此等出手,挑之斫之,拦之,切之,或随意封逼之,随意任行,毫无碍事,盖以此等人,手既高举直出,全身之空虚甚多,自由解裁,可以左右逢源,此尚为学之未精者言之也。倘系老手名家,则视此如玩弄小儿,又何裁解之足云。盖裁解手法,乃斯道之浅,而非斯道之深者也。至于名家相遇,则出手无隙之可乘,手本虚也,不拒则实;手本实也,按之则虚;观其进也而实退,势若缓也而实捷,声东击西,欲虚反实,矫正神龙之游空,猛如虎兕之出柙,此所谓棋逢对手,争胜负于毫末之微,乘机势于黍米疏密之际,又岂一挑一拨,半封半逼之手法所能解裁见功乎?吾故谓解裁非此道之精者此也。

虽然解裁亦有一定之方法,又不能不为初学者道也。兹示之如下:

(一) 高来则挑托

(二) 平来则拦格

(三) 低来则斫切以上三项,本文自明

(四)势猛则乘其势以猛还之凡来势猛,必上部重而下部轻,先避其势,后乘其虚,取侧势而击之,无不应手而倒,所谓以猛还猛,是在精熟家之妙用耳。

(五) 力强则藉其力而顺制之借力之法,亦与此同,术家所谓“借他千斤顶力,不费四两功”即此意也。

(六) 敌力胜于我,则取侧锋以入敌力强若踏洪门以进,则易于被敌制,而不能进退取机与变化。

(七) 敌力弱于我则踏洪门而进术家通称正入为踏洪门。吾宗则名为上中宫。

(八) 动手欲防敌人足,须注意其肩窝大凡用长腿飞击时,其肩窝必先耸起,此定式也。

(九)有时偶尔不备,被敌从后突忽围抱,可急下半马,先以头向后撞击敌人之面鼻。因抱时彼此之头部,正对准也。倘一击不中,再乘势以足向后提去,以取敌人之下阴部,无不松懈者。倘二击再不中,则吞气一口,鼓力周身,猛起肘拐,以冲击敌人之胸肋腹部等处,则敌虽勇亦难支架不退也。此为初学之解裁手法。若系名家,精听声术者,虽在暗夜中,尚能有以自卫,不易轻为他人制,即被制,亦应变有方,使敌自毙。盖以用手暗中趁不备而围抱人者,乃痴愚者之所为,其解裁非甚难也。

(十)凡与人搏,切不可用手沾实敌人之手与物。盖不实则虚,虚则容易变化。此初学步者不可不知之术,若于吾宗拳术精习有得,则阴阳虚实,神变无穷,此等解裁法,真卑不足道也。

以上十法,均通行之解裁术,惟有两大端,须精心求之者。(一)为求名家钜子之确有宗法者,悉心而学之,先练其常,后精其变,气力交修,手足双练,不安小就,苦求大成,则纯技专术自能强身济世。此等解裁,一点即通矣。(二)须自己有所悟入,始能受用。人之手足,同具于天,此往彼来,举动无甚悬殊,习之既久,始能随机生巧,在学者勿骛驰虚泛,皈依精到。凡一切有形之手术,皆成筌蹄之末技耳。

澄远禅师为吾宗技法之神手,能于百步之内,令敌倾跌,莫能起立,人以为神功所致。师自言自语:此由平日精修纯练得来,及到功夫圆满,则神乎?非神乎?自己亦莫测其妙。盖以三十年练一印掌,初悬薄板于壁,朝夕午频频运掌心印击之,久则去板,置有声之物,(如鼓锣等物是也)于夹壁中,习之如前,久则掌力印处,物为之应而有声。如是由近而远,十年则寻丈内外,人亦觉痛苦,则气功神矣。迨至勤修再二十年,虽百步内外,人亦立足不住,似不谓之神而不得,然其实则平日精修积累而来。吾释神通广大,无量无边,区区末技,又何神之足云!特患世人不勤苦精恒以求之耳!吾实不敢以神功欺后人,效江湖游技之徒所为也。兹将禅师偈言记之如下:

功夫深处莫可言,可言之术皆筌蹄,能于生死参解脱,佛法广大正无边。

第六章 身法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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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既于地盆注即马步手法,掌法,解裁手法等,知其用力之道,练习之方,则于此术已获十之五六,似不可不进而求诸身法。盖身法为斯道之中权关键,须于手足之动作,灵通一气,进退有方,趋避得机,起落注即长马短马之谓如式,变化迟速,不失其矫健敏快之法,如是而后法术完备,应用得力。吾宗之身法等,详述于龙虎豹蛇鹤各拳式中,学者精练而深求之,自当有得,故不赘及。兹将南北各派通行者,记之如下方,亦博学多识之意云尔。

其一进退法

身之进退,其机其势,千差万别,争于黍米秒忽之间。有一步进,有纵跃寻丈之进。其退也如之。又有左进右进,与左退右退之别,或阳退而阴进,虚进而实退,或以进为退,以退为进,以及猛进猛退之方。长马进与短马进之法。种种法规,不可以一端尽。要在学者,取机乘势,自由进退可也。

吾宗之寻常进法,必用短马,紧取侧势。盖以不进不能逼,不能逼则两臂之力,难于击中要害,且易于躲让,使力不能十分充足,此为最有关系者也。退则多因不克得手,故退一步再乘机进也。今将寻常进退法歌诀,志如下注此乃川黔中同道友人之传语也,亦为后学所当注意之事:

进步捷如风,失机退宜快,乘势侧锋入,身稍向前迈注身之上段微向前扑掌实即须吐,发声使惊怪,变化如蛟龙,迟速分胜败。

又身未退而胸向里折则为吞注如敌以拳或掌或物器等平胸刺击而来,倘其物短则身稍折而敌之物即落空,再乘机拦格或取侧势以进,此为吞身法,用之甚多,须精练之以单掌或双掌推击则为吐,取其力从腋里肩窝吐出故也。

铁齐曰:人当正面而立,如敌以拳与器平胸陡至,则右足稍退一步,即成侧势,再用左手格避,而右足前进一步,即取击势,惟一退步时,手既起而身变作半马。此亦身法之一端,在速快耳。

又曰:前所谓右足前进一步即取击势者,乃泥守规则之语,究之进右足,实不如进左足之为迅速。且较进右足尤为得势云云。铁齐为少林派之钜子,前清康熙时,隐居潮州,以授徒自给,其及门受业者,以数百计,少林家法,赖以不坠,每于寻常一进退之微,皆必求其精到无弊而后已。由是观之,斯道又岂粗心人所能登堂入室者乎。

其二左右趋避法

进退乃取势之方,趋避为乘机之地。兵法所谓避虚击实,声东击西等语,无一不与此道息息相通。不过彼为群与群斗,此为个人与个人斗而已。无论如何技精力足,总不能不有所趋避,因有所避而后有所趋,此为一定之理,趋左则避右,声东则击西,随敌之动以为方,观敌之机以为用,明于术而不拘于术,击其要而不见其迹,此真所谓变化无方,心手两忘,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者也。兹将趋避歌诀如下:

趋避须眼快,左右见机行,趋从避中取,实自虚中生,山重身难压注方语所谓泰山虽重,其如压不著我何?即避让之意也隙开进莫停,势猛君休虑,四两拨千斤。

至平日练习之法,以精熟吾宗拳技,则马稳而身灵,到时自能左右逢源也。

身法总以转侧灵巧进退闵辟注左右避让是也稳静起落注马步起落是也得势为名家衣钵。至于变化莫测,出人所不能防,不能制者,是乃在乎苦心独造之士,不可以常法绳之也。

第七章 拳法之史与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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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依寻常世俗之通称,故名之为拳法。其实各名家巨手,少有用拳者,况以吾宗少林为南派之开山祖乎!试观吾少林所练之手式,百七十馀手​​,用拳者不得十分之一,即用拳矣,亦不过握如虎爪,从未有五指齐握之平拳也。盖以平拳而出,乃见笑于方家之事,即以实用而言,平拳之制胜,力分而不能中要害,又何济于实用乎?兹将吾宗之拳法叙之如下:

其一五拳之发源

少林手技,以五拳为上乘至精至神之术,非于此道有所悟入,或工夫欠缺,气力未纯者,皆不轻易传授。顾非吝惜隐秘,因此中三昧,不易通晓,即朝夕从事于斯,若不悟其用精用力之微,亦不过袭其皮毛,终无是处。此柔术学之所以非易也。

五拳之法,人多以传自梁时之达摩禅师,其实达摩师由北南来时,居于此寺,见徒从日众,类皆精神萎靡,筋肉衰。,每一说法入座,则徒众即有昏钝不振者,于是达摩师乃训示徒众曰:佛法虽外乎躯壳,然不了解此性,终不能先令灵魂与躯壳相离,是欲见性,必先强身,盖躯壳强而后灵魂易悟也,果皆如诸生之志靡神昏,一入蒲团,睡魔即侵,则明性之功,俟诸何日?吾今为诸生先立一强身术,每日晨光熹微,同起而习之,必当日进而有功也。于是乃为徒众示一练习法,其前后左右共不过十八手而已。今详述如下:先排步直立,呼浊吸清,挣腰鼓肘注此乃足肘凝神听气,正体努目,此为入手之内功。

朝天直举解曰:即以手朝上伸举,气贯三焦,左上则右下,两掌须平,掌心相印,名为朝天踏地,此为二手。

排山运掌解曰:上式演毕,即将足排开,注一尺馀距离用柳叶掌向前推排,左右前后,次第推运,仍须力贯掌心,气发丹田,有猛虎推山之势,此为三手。

按此与岳武穆之双推手法,甚觉相类,不过,岳系双掌齐出,此系单掌,前推后应,微略异耳。

黑虎伸腰解曰:前式毕,收足正立,再开短马,两手仍作掌式,左右分推,由短马变为高马,注先低后高必须以腰用力,两掌齐出,且伸满时两掌心与后足心更须相印,如是左右前后,起落伸推,久则腰膝坚强,收功甚速。此为四手。

雁翼舒展解曰:伸推毕,收马排足,略事休息,于是再吸气一口,下贯丹田,用手紧贴腿部,运腋力由下渐起,以平肩为度,如舒雁翼,且两手起落时,足根随起,落则随落,腰须硬实,足尖得力,两手起时,隐觉气贯胸开,肱涨指热,方为得益。此为一手。

揖肘钩胸解揖:此手先排正两足,再以右足或左足踏进一步,以阳掌平排揖下,至膝为止,注先曲掌而至膝则变为平掌收转时以掌渐次作钩曲势,紧贴至胸,腰稍向后翻,使气注丹田,力鼓两肘拐,但揖下时,身须低伏,后足根不可离地,此练习气功之手。河南西江两派,及川黔湘楚等处之拳技家,多依此练习,亦少林宗法之衣钵也。此为一手。

挽弓开膈解曰:此与世俗所传之八段锦中“左右开弓如射雕”正复相类。其不同者,在此系短马,而彼系正立,其效遂相去甚远。如练习时,可依骑乘射球之式,腰须后翻,一字地盆,即为合法。此为一手。

金豹露爪解曰:上均掌式,此乃变为豹拳式也。豹拳式指之前中二指作钩勒形,大节与掌背平齐,拇指亦作曲形紧贴掌边练时如左手拦护,则用右手作豹爪拳,尽力冲出,两手循环练习,必须开声吐气,注吐出之时,必须与拳力相应两足仍作半马,用力与前无异注即腋力是也此为一手。

腿力跌荡解曰:前皆用手,此乃用足, 其法有四:

足尖直踢此踢脚须稍低,高则无力而有病。

横腿扫击此出横腿,其势如扫,身须取侧,收腿宜速而稳。

长腿高举此腿法颇不可轻率施用。因此举起甚高,身法之虚空,在在堪虞,若遇名家,易为人制,须练习精到,出落如风,始可免意外也。演时左右前后习之,必须力贯足尖为要。

钩腿盘旋此法脚尖由外向内钩盘,练时两足如画大圆圈,身法仍以半马为宜。

以上亦四法,合之前成十八法,又名十八罗汉手。此达摩师之开宗手也,在当时不过为强精壮骨之用,至达摩师圆寂后,徒众星散,几绝衣钵。数百年后,乃有觉远上人,以严州某名公子,因事而剃度于此,性豪迈,素娴技击及剑术,得此而变化增益之,共为七十二手。即上段五式之各前十五手,(三手重)是也。化散式而为整式,且参互错综复杂于其间,以尽其法之体与用,亦吾宗之马鸣龙树也。自是之后,人颇精于练习,少林之名遂渐著。俗士名人,亦有远道来学者,上人知此术不足以称绝技,乃谢绝生徒,改俗装,挟资游西北川楚滇蜀各地,欲求精于此者而师焉。上人云:“至兰州注陕之兰州,遇一叟年六十馀矣,以小贩为生活。上人寓旅舍,一日见该叟自肆中购油酱归,道过闹市人丛中,偶不慎,其物污某暴客衣,客大怒,即出其巨臂作掌颊势,三击皆不中,叟谢罪益恭。暴客愈怒,再举其腿踢之,叟乃大呼曰:‘污衣吾知罪,然非一击可了,若不念吾年老,必死于贵客拳腿之下,望恕之恕之!’且急避于市旁墙阴下,手作揖式谢罪。暴客怒仍未已,踏步赶踢之。斯时市人皆自为该叟危,而馀尤抱不平,以为此细事,且彼白发叟,何能经此客一击,不死则残废无用耳。正欲急出手解救。不料该叟见暴客不可理喻,欺人百步,乃静立墙阴俟之,该客先赶至,首起一脚,叟侧身让,击力太猛,墙土纷纷裂坠。暴客再踢,叟再让,至三踢,则该叟身微侧下,以左手轻挑,右手骈两指在暴客之足背处敲击一下,视暴客已跌地不能动,且唇青面白,若痛不可忍者。旋经人解散扶去。于是市人同惊老叟有拳术,而馀为尤异之。因尾老者行,至市后尽处,有小屋数间,老者归而叹息,颇露不安之状。馀乃不嫌唐突,叩门访之,相见通姓名。始知叟李姓,先本中州人,数十年前,迁于兰州,子一人习木工,并言俄公顷该暴徒之无礼,言下叹息,若有深忧。馀曰:'以叟之绝技,一暴徒不足虑也。'叟摇首曰:'此人乃江湖恶痞,吾不幸而遇,此刻虽无事,终必不能休息,使馀年在少壮,馀亦不畏,今力衰,又寄居客旅,与君无异,恐朝夕遭暗算也。'馀乃乘机进曰:'叟能从吾作汗漫游乎?'叟曰:'偶尔相逢,何能以此累人?馀尚有子,形影莫离,合之足下为三人,长途殊不易也。'馀乃实告以馀之此行,系访求此道高明之士,并少林之宗派。叟闻馀言,叹息答曰:'馀实浅学。君既不弃,馀可为君绍介一人,即馀之老友白玉峰是也(白氏山西太原人),此乃近世技击家之泰斗,大河南北,莫与伦比。馀乃小巫之见大巫耳!刻居洛阳,以授徒自给,君可访之,倘渠首肯相就,少林当树一绝技!'馀乃强叟行,其子亦相随,至洛阳见白氏。躯干不大,而精锐之气逼人,年五十馀,壮健非常。叟为绍介,同居洛之同福寺。朝夕求教,倾心请益。”

叟与白氏感上人之诚,遂同归少林,未几白氏竟自剃度。因白氏妻早丧,无子,仅伶仃一人故也。叟旋亦皈依禅林,改号澄慧。惟叟在寺尚十馀年,未曾剃度云。

少林自得白氏与李叟,技术一变,融合旧时宗法,而创增为百七十馀手​​,内外交练,遂成少林派中之神妙绝技。皆觉远上人一人之功也。注闻此系金元时事。

白氏之技,气功最精,且长剑术。家初裕,以酷嗜此道,凡过客以一技半长进者,无不养之。久则家为中落。氏更倾产携资游四方,技日进,至无以存活,乃授徒自给。自归少林,益勤修猛进,取旧法而融会贯通之,并增加为百七十馀手​​。分名之为龙虎豹蛇鹤五式。而斯道乃集大成。此白氏之功,为不可灭也。

李叟少年时,闻以擒拿著名,后商贩于兰,不肯以技显,平生喜练大小洪拳注大小洪拳创自北派,凡陕洛川楚等处多宗法之。其拳式手法颇花妙虚演可玩,惟于实功不甚得力,而江湖卖技者流尤喜学之。故身法甚灵捷,以掌法骈指为专门绝技,并精棍击。后少林有棍击一术,即为叟所传,其棍共只七法:(一)点(二)拔(三)扫(四)撬(五)压(六)坐(七)退跃其法甚精,惜近世竟少传人,殊可慨矣!

按李氏之棍,系单头式。练习时,棍头斜竖,两手擒棍之末端,相距尺馀,以棍左右向上划绕,棍尖作圆圈式,以手之虎口注即拇指上缝中是也用力,此式熟,再开马随棍之转侧而身法出焉。倘能于拳式中熟练,则易于致力,否则颇难入门也。

其二五拳之精意

少林技术,自白氏来而宗法一变,初本为强身之练习,继乃成技击之绝学,推其渊源,白氏实集其大成。白氏曰:人之一身,精力气骨神五者,必须交修互练,始可臻上乘神化之境,否则江湖之野技,其不足留法传世也必矣。以是创此五式,内外并修,而技乃神。今述其秘传之拳法精意如下:

龙拳练神解曰:练时周身无须用力,暗听气注丹田,遍体活泼,两臂沉静,五心相印注即手心足心与中心是也,如神龙游空,夭矫不测。

虎拳练骨解曰:练时须鼓实全身之气,臂坚腰实,腋力光沛,一气整贯,始终不懈,起落有势,努目强项,有怒虎出林,两爪排山之势。

豹拳练力解曰:豹之威,不如虎,而力实较虎为巨。盖以豹喜跳跃,腰肾不若虎之弱也。练时必须短马起落,全身鼓力,两拳紧握,五指如钩铜屈铁,故豹式多握拳,又名金豹拳。

蛇拳练气解曰:气之吞吐抑扬,以沈静柔实为主,如蛇之气,节节通灵,其未著物也,若甚无力者,一与物遇,则气之收敛,胜于勇夫,有经验者自能知也。练气柔身而出,臂活腰灵,铈两指而推按起落,若蛇之有两舌,且游荡曲折,有行乎不得不行,止乎不得不止之意,所谓“百练之钢,成绕指之柔”即为此写照也。

鹤拳练精解曰:此拳以缓急适中为得宜,盖以鹤之精在足,鹤之神在静,学者法此,故练习时,须凝精铸神,舒臂通气,所谓神闲志暇,心手相忘,独立华表,壁悬千仞。学者瞑心孤往,久练精熟时,自能于言外得之。非仓猝所能领悟也。

能于此五拳习之既精,则身坚壮,手灵足稳,眼锐胆实,倘与人搏,出其一指半足之功,便可压倒群流。如至乎神化之境,则其效果更有不可言者矣。在学者苦心孤诣求之,幸勿视为小道,而弃之于半途也。弃则与不学等耳!

其三附述

(甲)用力暗诀远上人曰:力以柔而刚,气以运而实。力从气出,气隐力显,无气则力从何来?俗家之力,其实也猛,而其实也,多浮而鲜沉;名手之力,其实也若在有意无意之间,而其抵隙沾实而后,全力一吐,沉重若山,可以气透肤理。此其其:由于俗家之力刚,名手之力柔;刚则虚浮,柔则沉实。习之既久,自能知晓。盖以一掌或一拳之打出,手一著力,则气有三停:一停于肩穴,二停于拐肘,三停于掌根。如是而求力能贯透指颠或掌心难矣。至于柔运之力,则与此不同,一举手则全身之力奔赴于气之所运,所谓意到气随,速于声响,精确之功,学者可以悟矣。

(乙)地盆与桩步之别吾弟睛皋问馀曰:少林谓之地盆,他家则名之曰站桩,其用如何?有无异同?请稍为言明。使学者有所矜式,而得用力之方。馀曰:此事最易辨别,惜人不加察耳。地盆者,短马也,桩步者,半马也。地盆为练习时之用。桩步为临敌时之用。故地盆有一字、八字、||字之别,桩步则有子午、丁字、字注又名长三式之分。子午之式,如长三形,而后足稍平,注与丁之后足同丁字式则用之者少,以其略有不便也。以吾所见,子午桩法,不惟南北无异,即陕洛川楚等处,亦不能外也。顾以足之立地形势,只有此数,不能特创新奇耳。

(丙)眼法与听力柔术以眼为第一要著,故眼力钝视之人,万不能练习,以应敌易于受制也。谚语云:此道无它谬巧,在眼尖手快胆稳步坚实五者而已。此虽为浅近之语,然于此五者真能无所欠缺,则应敌亦切实受用不小。初学步者,宜先于此五者加之意也。

各家眼法,有参差不齐之处。关中派谓与敌遇,宜先用眼光注其肩窝,洛派则谓先以眼视敌之胸膛,北派则谓敌之手尖或器物之端,须先凝注,川黔湘楚等技家,则谓须以己之眼光注射敌之眼光,此等之法,俱各有精妙自得之处,不能妄评其优劣。总以融会诸家之长,而以锐利为最要。故少林之法,高出于各家之上而不同者,在平素之内功耳。内功维何?即解脱生死,心定神清.眼力到处,威如猛狮,锐若鹰猿,其妙境不可思议.至于注射之点,以敌之眼光为锄,手尖物尖,不注自注,习之精熟,自能解悟,浅者不易知也。

听法乃防敌之扼背,或暗狙袭击,能听则仓猝有以避让,不致梦梦受敌也。要之听法仍以禅功深者为易,禅定之人,听及毫末,达摩师面壁九年,听阶下之蚁语,声若牛鸣,到此境界,区区之听功,渺尔微尘,不足道矣!

第八章 技击术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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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技有一技之特别名称,及其遗传习惯之词语。苟不详为解释,茫昧从事,顾名而不知其义,此亦见笑于方家者也。至其名称之异同,有为少林之专称者,有为各家所通称者,雅俗各别,名词互异,兹取其寻常通行者,略记如下,其过于俚俗,如江湖卖技者之信口呼称者,不取焉。注按江湖卖技者流称拳向上冲为朝天一炷香,两手上下摆列称为狮子大开口,骈二指而出则称为双龙出洞。如是等等,真难更仆数。惟其太俗,故不取焉。

(一)地盆注少林之名称,列于首方,至各派之称,附之于下,后即仿此通称马步,又称骑马桩,有八字马,川字马,一字马之别。

(二)呼吸少林又称练息法北派称提气,湘黔称提桶劲。

(三)指法少林一指称金刚指,通称金针指,两指称金剪指,三指称三阴指,又称鼎足指,四指齐出称金铲指。

(四)掌法五指紧排,称柳叶掌,又称般禅掌,出掌时指尖向下注即翻掌称托叶掌,五指曲钩,称虎爪掌,又称金豹掌。

(五) 阳手注即手掌朝上之式阴手即手背朝上之工式

(六)牵缘手注又称阴阳回环手剪手注又称金叉手通称双阳踏手。

(七)马不动而身稍折为吞法,手从后外推为吐法。

(八)右手三指平握,食指大节锐出,称灌拳,外出四指平握,中指突出,称点拳。

(九)与人搏斗,正中直进,称踩洪门,左右取势称侧锋,又称踩边门。

(十)右足直立,左足曲而高起,两手作鹤嘴式,平膀合抱注相距五六寸努目直视,称英雄独立。

(十一) 左手前照作拦势,右手排掌向后一扫,称乌龙摆尾。

(十二) 前足曲而手足直,步法大开,身朝前扑,两手作虎爪掌前推,称黑虎推山。

(十三) 足照上式,两掌作欲推势,称白虎望路手。

(十四) 矮马右脚伸长头向前望,两手朝后照抑,称白虎反沙手,又名寻豹儿手。

(十五) 演拳时踏东南西北及东南东北等方,为踩八卦。

(十六) 半马注即身稍蹬下两足分开如长三式称子午桩。

(十七) 击肩窝之合缝凹处称灌穴。

(十八) 用双掌斫敌人之膀肉称双刀斩鼠法,击尺脉后之脉根称斩龙手。

(十九) 击敌人之腰肾穴,称为踢灯,注肾为命门之火,故名踢灯,以用足力故也。

(二十) 击两太阳穴称金钱穴。

(二十一) 动手即先用足踏敌人之足尖,称倒树法。

(二十二) 以掌刷敌人之眼目称铁帚手。

(二十三) 闪至敌后,拍击或斫击敌之脑后穴称换枕手。

(二十四) 击敌之尾脊穴称曰沉海手,击肾阴称曰托阴手。

(二十五) 灌击敌人之耳根称曰照风手。

(二十六) 踏丹田气海穴称曰踩八卦。

(二十七) 胸膛直入称曰大撞碑手。

(二十八) 击人中称破瓜手。

(二十九) 插咽喉称独蛇寻穴手。

(三十) 灌腋窝称曰贯膛手,击肋下空处称挝边手。

以上不过略就寻常称谓,稍为释之,其馀一切微近俚俗者,则从缺焉。或有问于馀曰:其中之名称,有近于似者,固亦确有至理存焉。至于踏丹田气海称踩八卦,未免名不副实,此何意也?答曰:以名实而论,其中不副者甚多,不仅此一端为然耳。但以个中人多用此称谓,几成习惯,所谓积习既久,未能免俗者此也。是编乃数十年前之旧抄本,其间鲁豕鱼亥,讷误甚多。兹为改订而略加润色,亦以留当年之雪泥纪念焉尔

第九章 禅宗之极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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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沈潜静修之士,于一技一才之徽,必猛勇精进,力求登其峰而造其极,绝不肯自划于半 途,而以一知半解,见轻于名人钜子,矧柔术之学,大则强筋壮气,健神凝和,有长生视息之 益,小则亦可防身护体,济弱扶倾,获一己安宁之福,又安得以小道末技视之乎?自达摩禅 师契锡南来,创此良规,三六垂教,共同皈依,宋元以还,名师辈出,继任增高,融旧铸 新,出神入化,遂成绝学,南北尽传衣钵,薄海仰为宗师,斯道之盛,亦可谓风靡一时,声流 万里者也。降及晚明,天不祚汉,宝鼎播迁,铜驼荆棘,故宫禾黍,天漠贵胄,飘零岭海, 借 逃禅为恢复之地,以寺刹作避难之场,于是有栖身少林,剃度皈依者,斯时也,燕晋虽沦为 异域,滇黔犹保其残山,琼崖之帝星未坠,台澎之正朔犹存,故遗老皇宗,虽身在尘埃, 而志慨河山,振精励神,磨筋炼骨,取少林之绝技,朝夕勤修,沉心孤往,求神通于宗法形 迹之外,悟解脱于恐怖挂碍之中,了却生死关头,而后大雄大辟大无畏,证入涅盘世界,始 能无法无我无众生。此禅宗之学所以为斯道之正眼法藏也。 吾释十三宗,何以独有取乎禅?盖以禅宗尚静悟,责解脱,以入定为功夫,以参证为法门。能 于此有所悟入,而后性静心空,脱离一切挂碍,无挂碍斯无恐怖矣。无恐怖则神清,神清则 气足,气足则应变有方,随机生巧,如是而后,明于法而不拘于法,沉其心而不动其气, 斯道至此,始可告大成矣。 或有问于予曰:人生一大关头,生死是也,人生一条大道,证悟是也,禅宗乃求佛之宝筏, 见性之慈航,明心证果,佛法正自无边,又安得以技击之末术,范围此广大之宗法乎?况佛法 乃度世济之道,以慈悲为本,以教众生为功,技击之术,其用意全与此相背戾,今以此道 开方便之法门,示柔术之极轨,未免堕众生于泥犁,胎孽果于祀世耳。 馀曰:凡事只可从本 位著想,始有凄泊之地,若以释家慈悲救人之旨为绳墨,而谓技击一术,专以强力凌人, 制 人死命之具,则不惟技击不可学,且为释氏之罪人矣。 夫人自现身尘世以来,其最堪宝贵 持 护者有二:一灵魂,一躯壳。 此二者乃出世入世之一大因原,不可畸为轻重者也。 故灵魂 乃 躯壳之根,躯壳本灵魂之府,无躯壳何有灵魂?见灵魂终愄躯壳,虽色身寂灭,昙花泡影。 然 倘于未曾证果涅盘,明心见性之先,而即有物化光销之劫。 试问以何因原而可超悟解脱于 尘 海之中,而不生不灭于万世乎?会元录曰:在大千世界之内,先求一个不坏之身。 是躯壳 有 关系于灵魂,其密切重要如此。 今不究其根原,反目为伤人害世之术,是以凡夫而测慧业, 蚊子而谈邱山,其与技击本来之意,相差不已远乎? 进一说以为解释,则其理更易明了。 如人能怀慈悯度世之心,临事自能爱物,人能有静悟解 脱之观,处变方免纷乱。 顾禅宗之于技击,只见其有益之可言,而未见其损也。 况际斯尘埃 欲海之世,人之溺沉醉梦于孽渊而不返者,已不知几亿兆京坡,倘能藉不二之法门,由一指而 入正觉,则一人超度,而实胜于一日造八千塔也。 能知此意者,而后识技击与禅宗之精 微,否则肉眼凡夫,又何足以语此?是吾之所以求空山之足音,而竟渺渺无闻也。 上乘之技击术,总以有几分禅机方能活泼镇静,所谓超乎袁中,得其像外也。 松筠上人曰: 吾尘游人间世,垂三十有馀年,所至之名都巨邑,以数十计,可谓广矣,英侠技勇之士,超学 绝类之夫,自谓交游几遍天下矣。 求其拱一技之长,以雄傲纵横于世者,已指不胜屈矣, 然 能以解脱超悟,抉吾佛之奥窍,而皈依正觉者,真不音凤毛邻角也。 由是观之,亦自有因 缘存乎其间,不可多观者也。

第十章 南北派之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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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之区分,究以北地为胜,其中有关乎天时地理者,非人力所能为也。盖以燕赵齐秦之郊, 多豪侠奇绝之士,且北地苦寒,生于其间者,筋骨实较南方为强,而饮料食物之中,米麦又 大有悬殊,吾尝周历幽燕长城诸地,广漠平原,一望无垠,每至秋冬之交,而南人之初至其 境者,已有瑟缩萧索之意,止至北风怒号,寒隐裂骨,南人之不能撑支,更无论矣。北人 则 习惯成性,毫无畏缩,虽层冰盈丈,雪花如拳,而鞍马纵横,鞭影自豪。此北方人之筋 骨, 较诸南人为强健者,乃天演界中之生成的优势,不可讳也。益以北地最重镖客,人之以此谋 生活者,不可胜数,因其地绿林豪客,所在多有,其中盗首贼魁,亦常有挟奇技异能者,不 可以寻常视之,商贾之出于其途,欲保持其财物者,势不能不顾聘镖客,此等镖客,必须操 极精之技术,而后可以保他人之财物,与自己之生命,此中精微,洵所谓真实本领,而丝毫 不可假借,故凡欲以充当镖客为生计者,平日秘密之练习,先求其普通,而后精其专门, 总须择性之所近,力之所能及者,朝夕以求之,必臻乎至精极热之境,始可出而应镖客之选。 此盖由于一生之生活关系,乃以技击一道,为第二之生命,是以操术之精,有非南人所可几 及者,正以此也。

南方技击之术,就寻常论之,似不及北地之多而且精,然有时挺然杰出,其操术之神,造诣之 深,玄妙变化之奇,有非北人所能望其肩背者,此亦有故也。 北人筋骨之强,练习之深,得天然上之造就,自不必论矣。然北人虽以筋骨胜,而南人有时 造诣所臻,直驾北人而上之,盖南人以灵动神化胜者。其操术之精,有非人拟议所能及。自 道咸以来,南方以技击之术,腾声于大江南北者,有三人焉。今述之如下:

其一 李镜源之技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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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镜源,又号长须李,湖北省之夏口人,父业木商,故家富于资。 少年入垫,于课馀之暇, 即好弄学棒,垫师每见而禁止之。 李嗜之深,不能已,时年已廿馀矣。 旋随母赴沔阳省舅氏, 途中遇陕人高某,言谈甚洽,高乃陕之技击最著者,相见恨晚。 高在河本业烟商,旋由李邀 至其家,朝夕传投之,未逾年而技大进,李总以操术未臻其极为憾,高遂告以陕之三原某寺 僧,为斯道圣手,惟不肯轻于按人,若诚恳以求之,或可传其衣钵。 李闻之,乃末装往访, 至其寺将匝月,跪地三日,僧始为之讲授。 今将其师法次第,记述如下: 僧曰:佛门只有慈悲度世,未闻练习伤人之技术者,世俗动以技击卫身为口头禅,其实朝夕动 跃间,总不能离却袭击他人之念,此念一起,即是意孽,意孳生而魔障丛集,是乃与佛氏悲 智交修之旨,大相违背,自达摩师之练身法门传播以来,世俗动以禅地为拳脚之场,俨若空 门中必须于入定馀暇,用其力于此,不知此乃大谬之见。 顾达摩师当日之创此宗法者,亦一 时权宜之计,究不离乎灵魂躯壳,交相修养,始克涅盘证果,悟彻真如,并非我佛门中定有 此一段初学锻炼身手之功。 今子远道而来,专其心于此,其诚吾已知之,但惜不务三宝之 。 依,只为身手之是重。 我闻之偏书,楚项力敌万夫,终属血气,仲尼朝闻夕死,是何意志? 子既入宝山而问磁砖,我且藉幻影而指迷津。 我闻如是,子其谛听。

(一)

欲学技击,先学不动心人之一身,其主宰全在乎一心,心者君也,手足者, 臣民也,君有乾纲独断之明,而后臣民效指挥如意之势,即偏家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 者也。 夫技击之练习,无事之时,本极从容,仓猝应变,则气息上浮,手忙脚乱,如是则虽 平日技击工深,终觉不能收效于俄公顷。 此技击所以归功于不动心。 能到此地步,技击始有超 神入化之境,否则终属野狐禅,纵能具有好身手,究非正法眼藏也。

(二)

欲学技击,先学数息此本道家修养之术,而佛门初步时,亦有此法,盖以世俗 多卤莽犷悍之夫,平日稍一动作,则气往上浮,呼吸如抽,如是则其头脑昏睛,不惟耳目失 观听之能,而手足亦必无所措,溯其受病之由,实因气息租率所致,故技击专家,必须使气 贯丹田,虽腾跃跳纵,犹能平其心气,而后可以临危应变,操必胜之机。可见气息一功, 至关肯要,不可以寻常视之也。 数息之功,即不动心之道。盖心与气本属一体,古语所谓“气静则神悟,神恬则气足”。 技 击臻此境界,而后可称绝技,否则仍不过野道旁门,终难入于名家钜子之林也。至数息之 法, 又名调息,道家又称听息,盖以气息由于呼吸,呼吸由于肺部,而鼻为出入之门。凡技击 学 步之始,先须使气脉沉静,直达气海注又名丹田,腹下是也,而用力之法,先宣讲身体 站立。足之前后跟踏地,挺腰开胸,两手插腰,听气之出入,抛却万念,默记其度数,或由一 数至五,或由一数至十,不可记数太多,以免心神昏乱。此数息之法也。至听息,则其功较 数息为深,每于朝夕演习时,从容运使,不可著力,出一掌也,当平肩直腰,若气自肩腋而 来,直贯于掌缘五指之尖,静心听之,臂湾指掌间,似有膨胀伸张之意,此外运腰挺足, 亦 复如是,坐立行动,总会气息沈静为主,久之习养功深,无论如何跳跃,气亦不为之喘促。此 技击家所谓下实则上轻,即练气不浮之功效也。但有一事须注意者,气以顺为要,而不可 过 于逆制。初学步时,偶于用力猛烈,则气必喘息,切不可忍制以求争胜于人前,否则肺部 暗受其损害,必致不可救药。吾见少年人每有此弊,故为之警戒耳。

(三)

欲学技击,必先破生死关头 夫死生一关,为众生之大关键,亦即佛氏之度世证 果无上法门也。又岂仅区区技击一术,所当视为先务乎?今将为子作片义之喝棒,揭出斯旨, 不可以玩弄光景之言视之,以重吾之罪。盖技击之为道,虽属卫身强体之术,而终含有几分克 敌制胜之意,质而言之,即谓之杀人之术,亦无不可,如是则生死之一念,愈不可不先破 也。昔有壮士某,为河北之技击大家,凡燕秦楚越语地,无不知其名者,以其操术之神,实有 过人之处,据其自言自语,亦谓自束发时即肆力于此,性命以之者垂三十馀年,平常以为举世 无有能敌之者,后以强横逞力太过,被击于兰州之一游方僧,断其两足。今尚流落豫浴间。 人有问之者,不敢复言技击术。询其胜负之道,以筋力论,闻此僧差某壮士远甚。当其竞 斗 时,一则气息暴狠,欲得而甘心,一则稳坐蒲团,一尘不动,静以待之,乘虚而入,如操 左 券。此由于生死关头,早已勘破,故临敌制胜,毫无畏怯。可见禅机之为功,又岂肉眼凡夫 所能梦见者哉!

由是观之,则破生死关头之于技击一术,实为必要之道。 然此事又岂率尔空谈所能见功者乎? 佛门之毕生修养,乃以此为究竟证悟,然而缁衣万千,求其于此中勘破尘根,悟彻轮回,而 不随落于游光幻影者,已属百难靓一,况君等凡夫,处此欲海茫茫之中,求能超拔乎生死之 域,恐某某乎其难矣! 子既求技击之臻于绝顶,必须于此道有所得,而后可以神明于法之中,超其像于尘磕之外。 予 虽知其难,而又不能不以此难为期许者,非故高其说以阻人勇进之心,究予之所望,人自哇 哇堕地,而此一大关头,即为吾人归根结果所当知者,又岂仅技击一端,须于此中著力已 耶?倘与我佛因缘,由一指而入正觉,斯则予之厚望也夫! 以上乃三原寺僧传授李某之言,此所谓传授不传法者。 虽然宴宴三端,谈何容易?李自得此 旨,归而求之,如坠五里雾中,后乃结庐于离山中,发笔读书,并于朝夕肄习技击术,久之于 儒书有所顿悟,乃再诵释典,悉心求禅蜕之学,如是者又十年,遂参悟生死之机,而其技 术之神妙精,亦为古今冠。 后著有《尘技禅机》一书。 专阐述发此旨,惜其子某不善继述, 使此籍湮没不传,良可叹息。 前荆襄某寺僧,犹有能言其技之神、术之精者,但以年湮代远,文献无征,遂使此术如广陵散之遗落人间,洵可慨也。

其二 滕黑子之技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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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本湘之麻阳人,生而有异力。 人以其肤黑,故呼为黑子。 少年以操舟为业。 耽嗜拳击术。 每于朝夕暇时,演习不倦,而技乃日进。 惜其技多得之于乡中学师,专尚筋力,而无神奇。 登亦不自知也。 后以舟泊岳阳城下,有老叟某附舟往汉,滕以叟老而有贫状,不取资,且供 给饮食甚周至。 叟颇感之。 滕舟有客四、五人,内二客乃油商,挟资财甚多。 舟至嘉鱼,猝遇盗,约二三十人,持械蜂拥登舟,滕恃其勇,独立船头与谘搏,盗众内有数人,似亦娴技击, 身手颇健,滕有不支之势,适叟在旁,以箭相助,盗游披靡道去,滕以此得免。 乃知叟为奇士,遂师事之,叟乃尽传其术,滕于是复悉心研究,技更精。 未几,叟去,滕强留之,不可,乃弃舟于妻弟某,而独随叟游。 叟:“子待予之诚挚,予感激甚深,但愧予技浅,不能益君子。 既嗜此如性命,予为君介绍一友,当有所裨助,惟此友现隐于商,往来荆襄间,年只二次。 君于秋末时,持予函往访之,必可相见。 但友乃少林术专家,粤赣间无不知之者,其操术之神,非予所能望肩背,独性情甚异常人,子宣谨事之,倘遇其怒贵时,不可稍存芥蒂, 久之当自欢洽也。 “滕志之,于九月中访于汉阳某旅次,出叟函相示,略为周旋,滕日必往 候,持礼颇谨。 友姓曹,字玉廷,陕之汉升人,父官给事中,没于京。 曹遂浪游南北,凡有以 技击著称者,虽穷乡僻邑,必挟资访之,后在津沽间,遇智圆上人,乃师事之,尽传其术, 师 本少林钜子,练习呼吸神掌,垂四十年不辍学,能于距离百步外,运掌力击之,应手而倒。 常 游皖浴间,人均以神掌称之。 且娴纵跃术至精,凡宗垣高逾寻丈者,耸身而上,声迹俱无。 故上人之技,实于少林别开生面,惟曹性孤介,于人不稍假声色,独与臾甚相得。 盖以与亦 关中奇士,少年以文学著称。 后经患难,遂无复仕进志,弃家浪游,不求人知也。 曾得函, 又见滕性纯厚,举动有任侠气象,乃收之门下,悉心教授,不稍隐匿。 滕自是遂弃其少年所学,专攻少林法。 且滕素能跳跃,今得曹术,技乃猛勇精进,能作壁上行。 而掌力神功,亦较前大相悬殊。 曹见其可教,更以流星弹之法提之,滕因此竟于技击一术,集南北派之大成。

今将滕自述其平日之师法变迁,及其换术游于江汉时所经历之境况,记载于下:凡有心习技 击者,不可不三复而留意焉。

滕氏曰:予于少年时,虽好习学棒,不过得之于乡里父老,予初不知其劣,犹朝夕学之不少 倦,亦性爱此道,不知其然而然也。但以勤习既久,觉手腕亦颇有力,惟动作时不能免气息 喘促之苦。盖因当时只知以手腕用力,每出一掌,必扎腰鼓气,使尽平生之力打出,并顿足 拍胸,放声呼喊。一种乡鄙气息,令人不可响迩。但如是练习,久之亦觉两臂增长筋力。惟 此种筋力,成长虽速,而消退亦极易。予于彼时,亦不知其消长之故,后经曾师点示解授, 并为予言运气使力之方,始知予前者所用功夫,俱是虚力客气。所谓入门已误,竟同江湖卖 技者流之使学演棒,纵使得五花八门,终属外家,不能入名人之眼也。

曹师曰:人身之气力消长,不可求速效。盖以力本生于气,气乃生于血,血强而后气强,气 强而后力壮,力壮而后筋骨刚健充实,此一定不可易之道。夫力有实力与虚力之分,又有沉 力与浮力之别,凡未曾练习者,无论气力如何强大,终属浮虚一路,且多偏胜而难匀齐。究 其一身论,上体必重,下体必轻,右手多灵便,左手多呆滞,而两足踏地,必前后不平,一 身转变,必迟笨而难活泼。此由于不学之故耳。夫力之于身也,贵乎沈实厚重,活泼虚实灵, 注此虚字与前虚字大有不同,学者当分别观之而后可以运使周转,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 应,击尾则首应也。不学之人,直力甚强,而模力甚弱,发一举也,其力到臂肘而止,不能 贯达于指掌,更不能直透于指尖,可见同一力也。亦岂易言哉!

予未与曹师相见之前,两臂之力,能独手举三百解之物,不以为怯。自以为筋力强大,世鲜 有敌之者。及与师遇,师命予尽力搏斗,以验功夫之程度深浅。予至此遂出其平生所常练习 者,以为较试,不谓一举手,师以力轻制之,而予已不能动转。始知平日所用功夫,只可与 外家遇,以蛮力相争,或可操胜算,一逢名手钜子,终非其敌,从前未免枉用其力耳。自是 遂弃其所学,专习师法,此为予求学技术之第二时期也。

自从新学习后,师命予先立桩步,挺腰坐马,听气下行,沉心寂虑,两目直视,不准放松, 又不许著力,每日朝夕两次,五鼓起身,即站习马步,每次必站立百字,注即站时默做一 至百之度数倦则稍憩再站,度数则由百以增至百五十或二百。惟初时颇不易,稍立即觉两 腿酸麻,脚胫无力,不料从师法未及旬日,足即肿胀麻木,几于疲软不克动弹,而从前之刚强气力,减退几尽。而腰更无力。予于此虽不敢言苦,然觉茫然莫解其故。叩之于师,师为 我讲解:调初学之始,必须换力,习之旬月,俟旧力悉去,新力渐生,此种力量,始能经久 不变,始能日起有功,如是而后可谓之为实力沉力,如尔从前之力,非不大而强也,然终是无 用之力,试观乡鄙力田之夫,亦常有两臂能举数百斤者,迨至年齿渐长,而力亦渐退,此其 故,由于未经练习,所有筋力,俱浮而不沉,虚而事实,一与技击家相搏,则其气力不知消 归何处,可见气力在于练与不练之分,而练习之道,又在乎得法与不得法,不可忽略轻视 也。予自师按后,朝夕勤苦演习,未尝少辍学。初时则力退而筋疲力尽,及经过旬月后,自觉新力生焉。师之术,以呼吸为主,以渐进为功,以神功为究竟,入手之初,先气功,次练足,次练腰,次练手,次练肘拐,次练目,又次练耳,又次则手足耳目交练,而以腾身纵跃为成功之极则。 至使用器物,各以其性之所近,如棍,如剑,如长矛,如流弹,如袖箭,如飞刃,认定一物, 日 夕从事,必须至精极熟以至于神而后已。故师之授技,须先考察其人的性情志气品格,经三 个月之久,始定其收留与否,盖以师择人最严,虽其人之性情良,志气坚,品格高洁,苟无 恒久耐苦之心,专一不纷之概,师必不收受矣。师尝曰:凡习一技术,如无必成之志,不 如 不练习之为愈也。恒心者,成功之道也:专一者,修养之诀也。苟一作而一辍学,或浅尝而 辄止,见刀而爱剑,博习而庞集,虽有神秘之术,亦终无益而已矣。 滕氏所传练足练手等法,已见前章,无庸赘述。惟练耳一法,,造一木架,中悬竹杆,如秋 千然,杆头扎一布片。演习时,使竹杆飞动,身背立于竹杆不能到处,以一二寸为度,听竹 杆飞动时,其风翕翕然,从耳后经过,凝神静听,身不可动,习之既久,则以后有人与物由侧 背击来,闻其风即可躲闪而避让之。此亦少林法也。至于练目,亦与此同,不过转背面为 正面耳。然此两种练法,总须时常演习,非旦夕间可能奏功也。

至腾身纵跃术,习之殊不易,若在少年时,专心学之,三年功夫,可以飞腾二丈以上,再久 练不辍学,更能逐渐增高。 此术在道成间,北方健儿能之者不少,近则滇黔豪客最喜习此技。 如吾所见滇黔人士之以此技著称者,已有十馀人之多,亦风尚使之然也。 其法:先于地掘 一圆径之穴,深度则初时以五寸内外为限,宽则以能容双足为度,演练时,立足于其中,直腰 硬腿,向上作跳跃式,每次只可跳跃三五十回,以后则逐日增加,他即稍息,不可过劳。凡 初习时,虽跳跃此五寸深之穴,非半年功夫,难于跃出,因直腰硬足,不易用力故也。至 能 跳高四五寸后,则逐渐将穴掘深一二寸,如是增加,约至尺馀,则曲腰作势,可以飞腾逾 丈矣。然此非二三年苦功夫不可,勿宜求速效也。如至跃能逾丈后,再须以铅锡铸造圆瓦形之 物,紧扎于腿胫间,每张铅片初则五斤,十斤,以次递加,量其力之所及,与功夫之深浅。倘 能于左右腿扎紧铅片二三十斤,直立其腰可跳高一尺馀之土穴者,则解去铅片,便能飞腾 数 丈矣。但此总须恒心耐苦以习之,无有不如愿以偿者。滕氏练习此术,自谓朝夕从事,将 二十馀年,凡船枪高至三五丈者,纵身而跃,即登其颊。今将滕氏之逸事,略记述于下,而 滕氏之奇技侠肠可以窥见一斑矣。

当道成年间,湘人之业木商者称极盛时代,其木料以运至武汉销售者为多。每岁木排之抵汉 者,约数千张注聚集木料数百根,用竹绳扎紧为一张,故名木排,每排需十数人驾驶之。惟以 彼时汉镇泊舟码头,俱为川鄂人以强力占尽,湘人几无插足地,故木排抵汉时,只能湾泊于 鹦鹉洲上流一带,而下流则不准湘人越雷池一步,偶有误泊者,则必遭川鄂人聚众欧击。湘 人不敢与较也。滕氏素以驾木排为业,因挟技击奇术,平日义声频著,故舟人俱崇奉之。彼 时适抵汉,因江水暴涨,木排断缆,流至鹦鹉洲下,川鄂人遂将木排扣留,更聚众欲斗。滕 氏乃约舟子中之健者十馀人,,并慷慨相告曰:吾湘因无泊舟码头,日受川鄂人之欺侮践, 至于忍无可忍,然彼等所恃者,人众而心齐,故敢肆其横强。吾湘则人虽多,竟以身旅 客 地,而心怯不敢与较,致日任川鄂人之殴责而无了时,未免为湘人羞。今吾拼此生命,一 雪 此耻。诸君且随我来,勿庸畏怯,彼等人纵多,只须我一人足矣。舟众闻滕言,皆奋发欲 与 川鄂人一决。滕即率此十馀人,至鹦鹉洲上游,命将木排夺回,川鄂人见滕人少,遂群起 持 木棍攒殴。滕即腾身而起,要时间,川鄂人之被抛入江者数十人,馀均鼠窜以去。迨次日川 鄂人呼群而至,人约千馀,滕更空拳出而相搏,当之者无不抛掷数丈外,且奋斗时,人只见 滕氏如恐鹘横空,往来搏击,捷若闪电。此役也,川鄂人之被击及抛入江心以死者约百馀 人,并经控告,官吏以川鄂人以众击寡,先有不合,遂判湘人得直。自是滕氏之名大著,而 鹦鹉洲乃归湘人独有焉。注此事曾载杨杏农先生之江汉琐言中.

滕氏又言:弹丸术为曹师之绝技,能于俄公顷间发丸三四十枚,疾若飘风闪电,相距百步 外, 无不应手而倒。且中鼻中眼,丝丝入扣,百无一虚发者。而发丸之力甚强,若中胸腹,虽 著 衣数层,犹能陷入骨内。此操术之神,非敢阿其所好。在当时南北巨镇,无不知师名者也。 至练习之法,初则择一空旷地,于三五十步之距离,立一宽尺馀之木板,朝夕以小石块飞击 之,每次以一二百度为宜,久则逐渐增加,惟发弹之用力,以腕时平横力施放,不可扬手耸 肩。盖以扬手高举,则力不能平。弹去必斜,此所以贵用腕时力,又名虎口力,即所谓暗力 是也。初时必不能及远命中,练之既久,功效自见。然尤责左右手并习,更为便捷。曹师尝谓余曰:“发弹丸之术,并无奇诀异法,只在乎练习精熟,使肘腕得力,积以岁月,熟则生 巧,巧则生神,左右逢源,无不随心所欲。且此技效用最大而便,能御敌多人,不为所侵害, 故巾帼中亦有精习此术,而救济一时者。可见此事只在乎恒心专一,未有不能者也。

滕氏又曰:吾乃武人,识字不多,故于曹师之微言妙谛,情难尽记,然予之恒心,坚苦耐劳 心,猛勇精进心,实较他人为胜,自得师按后,垂三十馀年,犹不敢少倦,曾记师言,谓予所 得者,多属外功,后师见馀在可教之列,于闲居暇日,辄为予讲解内功。予亦渐有所领悟。惟 其语多佛门精义要旨,当时曾求书录一纸,以备时常研习。此内功之津梁也。后滕氏传授 门徒,于外功毕业时,亦择其人而以此纸提之。故记载于此,可以窥见一般也。

(一) 解脱功夫 夫解脱云者,乃佛氏明心见性之真诠释,岂尘 世 凡夫,一时所能领悟,以技击小术,而遗语及此,未免陈义过高。 况此技之宗旨,虽以达摩祖师为衣钵之祖,然此只可为佛门中人告,而世俗之耽精斯术者,终不免堕入尘障中,而以克敌制胜为究竟之目的,如是而语以解脱,直无异夏虫而语以冰,并蛙而语以海,似觉有自相刺谬之讥。 虽然,此术之深造,有外工内工之别,既得其外,不能不研究于内,否则终不克 臻于神妙之域。 吾今以昔得于师者为子一讲授之,不宜以寻常视之也。 何以谓之解脱?即人生于世,易为五根六尘所缠缚,若不求解脱,则无论操何业,习何术, 气质用事,必不免于好勇斗狠,以债事而殃其身者,此解脱之术,实为此等人之当头喝棒也。夫世人气质未有不备者,况当少年血气方刚之时,争胜逞强时所难免。而又益以技击之术, 更足长其骄矜跋扈,一遇不平及横逆等事,鲜有不飚然而起,剑及履及者。故此技击之工, 须与身心解脱之法以并进,不可视不缓图也。 佛门十三宗,以禅宗为解脱法之最。 盖以禅宗尚超悟,而解脱者,即超悟之不二法门也。 吾人既堕生斯世,就极大之主旨,实不能不皈依正觉。 解脱世间一切苦恼喜怒忧乐,而顿悟人生之本源,始无负此一身。 又安可假佛氏无上宗法,以为微技末术之济?是无异于既入宝山,而徒手空返,假道慈航,而沦沉苦海,未免为佛氏之罪人也。 予之以斯言相传,其借此而证悟皈依者,已有数人,可见华严净土,各有因缘,常有目不识 之无,一言了解,便入正觉,世所谓抛却屠刀,立地成佛之语,非欺我也。 今子于技击之 术,其外功已觉造诣甚深,惟此精神上之作用,不能不假途佛法,以求臻猛狮活虎之境,而 圆满其功行。 然吾之所属望于世者,究不止此,子其勉乎哉!

夫技击术之所以必须乎解脱者,以此术操之愈神,其害世愈烈,大似非解脱一切之烦恼与气质之备,则道德乖舛,品格斯卑,此解脱法之所以为技术所必要也。然解脱究非空谈所可了, 其研求之道,即佛氏开宗明义之所谓忍辱戒妄是也。何谓之忍辱戒妄?曰:技击之所责,其 自修须专一沉静,其对人须温厚和平,苟不守此旨,一任性之所动,则久之必遭天罚。此 解 脱法所以为斯术之玉律金科也。至如何而后能解脱,自不能不以忍辱为要,以祛妄为归。盖以俗世人情变幻,立身于社会中,不平之事,举目即是,若无忍辱之道,处之殊非易易,佛氏具慈悲度世之愿力,故与众生相周旋,即欺之凌之践之斥之唾而污之轻而骂之,其辱虽至于极点,佛氏则以为众生可悯侧,不惟不与较,而反以此为轻减已身之生前夙孽。此佛氏之量,所以与天地同体,人能以此立心,则世间万事万物,只觉其可怜可叹,可歌可泣,有何 纷争角逐之足言?此所谓目空万象,悲智双修,此忍辱一言,无论怒也恶也,憎恨也,烦恼 也,暨人间一切逆心忤耳,困心横虑等事,俱可以此为炎炎丛中之清凉妙剂,如是解脱,则 一生之受用无穷,此所谓孽海茫茫,获宝筏而彼岸可登也。 戒妄乃禅门之当头喝棒,故内典五戒,首在不打诬语,然此于解脱,究有何关系?非悟彻三昧者,几同隔靴搔痒,莫明其根原所在。 究其实,则技之不精,德之不进,烦恼之所以来,皆自妄念之一端而起,苟能于此妄念而克除净尽,则于解脱自有不可思议之妙。 今为推阐内功,而以佛法作造诣之鞭影,知之者则言下立解,若有慧根。 不知者则以为假释宗之妙谛, 藉以神其术,此吾党所宣兢兢业业求实践之功,勿蹈浮光掠影之讥,斯为善矣。

(二) 曰静悟与无恐怖心自汉唐以来,读书高尚之士,多好击剑术,而徒手技击之法,研究者实少,自未时岳武穆传双推手后,于是习之者渐盛。然皆乡 鄙粗莽之夫,及绿林强梁之汉,以此为雄长乡里及飘流江湖之护符。而阀阅缨之子,每视此为末术小径,不屑肄习,故史册之间,少有传闻。迫元明以降,此风稍盛,燕齐关洛间, 时有以此技称者,然终属强悍尚力者,求其从容偏雅,能为此道之泰斗明星,而数百年来, 实未有其人。及至满清入关,华夏沦为异域,忠烈遗民,与夫宗社故老,常有规复河山之志,又惧为满族所得,故有难度为僧,不忘故国,有遁迹深山,暂易姓名者,各有敌忾同仇之心,遂怀枕戈卧薪之志,乃发扬蹈励,锻造筋骨,此技击之术,遂有闻人。又知夫血气之勇之不足于有为也,乃参证禅机,冀臻上乘,于是始有内外交修之旨,身心两习之功,其技乃别开一生面,而非复向日之景象也。 以技击徽术,而参证于禅悟之机,其造诣之神,不言可知。盖以外功之练习,乃肉体筋骨所 有事,而内功之修养,实性命精神所皈依,离而二之,则为江湖末技,合而一之,则为神功 极致。惟劣根凡夫,能语于此者,究难得其选。何也?即禅机之在静悟是也。人生惟生死为 一大关头,此关不破,则种种障碍,随之而起。常有技击之功已臻绝顶者,一遇猝然变端 于 生死呼吸之会,则心胆俱落,手足失措者有之。何以故?即生死关不破故。虽然,生死之为道大矣!不参证又何以彻悟?不静默又何以参证?欲勘破生死关头,总须从静中悟出端倪,

此中功夫,谈何容易?然不如是实不足悬崖撤手,断此尘心。先师尝谓曰:人到生死俄公顷 间,而能万念尽空,了无一亳牵挂,此所谓无挂碍斯无恐怖,则生死之念绝。此禅门所谓“了 解 人间生死念,便觉当前火自凉也”。

其三 胡氏之技击术师法派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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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某,忘其名,黔之黎平人。父业商,家频饶资财,仅生胡一人,钟爱之甚至。胡少年即嗜 技击术,凡乡里之以学勇著称者,无不留之于家,款待极盛。嗣见来者技俱平常,不足厌所 欲,乃挟资游川滇湘鄂间,亦无所得,快快返里。仍日夕从事于此,不少倦。未几有游方僧踵 门造访。胡出与言,见僧体小而貌陋,虽款待留僧,而不甚重视。僧知之,亦不求去,又不 与胡谈技术。居月馀,胡不能耐,乃叩僧所长,欲与僧一较优劣。因胡已习此道十馀年,于 邻近拳师所授者,练习甚精,且富膂力,四境无有能及之者。此次见僧贸然来,又日高卧而 不献技,以为江湖卖技者流,思以一较逐而去之。僧笑谓之曰:“君本健者,吾知之甚久, 如欲相较,可于夜深人静时,吾与君两人在僻处略一拈手,便可得也。”胡俟至夜,与僧至 门前稻场中,嘱家人尽避去。僧立场中谓胡曰:“君勿视吾渺小,倘有何长技,可尽力施来。” 胡平日最精于长短腿击,并柳叶掌推印术,至是遂出其极猛之力,欲以一腿倒僧。不谓左 腿 飞起时,只觉闪烁间,而身已倒于场之东偏,较先立处已相距三丈遥矣。且倒势过猛,胡 卧 地不能起,僧乃急往扶持,且谢罪焉。胡并无怒意,知僧有异术,遂师事之。僧曰:“君 所习者,其功夫不可谓不勤,然有力而无气,有腿法而无桩法,有手法而无身法,有击法而 无眼法。此囿于乡里,无名师益友互相研习之故。予不远数千里,踵门相就者,感君义风侠 骨, 将有助于君,幸勿遐弃也。”自是胡师事维谨,僧亦尽所长而提。僧本溪人,随父宦浙中, 父殁,遂被其仆卖于闽某宦家为奴。年渐长,逃匿少林,遂递度为僧,释名一贯。为觉远上 人高足弟子。初时与众僧同习技术,因体魄弱小,膂力颜劣,侪辈多轻视之,一贯乃于夜深 人静时,独自练习,并于呼吸法研究最勤。未半年而功进,力亦加强。同辈惊服。后觉远游 桂林,遇马士龙于阳朔授徒,名震遐迩。士龙与觉远本同学契友,遂留觉远驻锡于净云寺。斯 时门徒中相从者,约五六人,而一贯技最精,又朝夕勤苦自修,专练一指之力,且习久生 神,能于隔板壁数层,以食指插技,试贴身验之,颇觉力透肤疼,倘插接过力,而皮肤显青紫 痕,久之则筋骨亦为之牵痛,此神功绝术,由于专心致志以练习之,始克臻此。后士龙知 一 贯得少林秘术,而又具大愿力大智勇,洵可继衣钵者,遂亦以神拿术及内家气功、玉川剑 术,尽秘授之。由是一贯以少林派而兼习内家,遂为此术钜子。数年觉远上人与马师先后逝 世,一贯乃游黔中,因闻胡某有访求名师之举,知必精心于此道者,欲见其人,以为传授绝 学 计。今睹胡师事谨,而人亦朴厚纯良,求术甚专,乃悉心为之讲解指示。并为之剖析近世 南北派之师法变迁及江湖所谓内外家之同异精粗。凡一贯师所知而精者,无不倾心以教。胡 亦视师若父,供给不敢稍懈。凡师所传授之术,更视为玉律金科,性命以之。至是胡之技击 术乃大进。后来又同一贯师换资遍游北方,燕晋秦齐诸名都大邑,无不游历殆。至一地,必 访询其中之精于此道者。故至今南北名区,凡有深知少林宗法之士,均钦仰胡氏不置。顾 胡 氏家本素丰,因好结交,未数年遂中落,后返里,以黔中绿林最多,凡他地之往黔运售烟 土 者,常遭劫夺。胡遂出为镖客,以保护商旅。凡绿林之巨魁酋首,闻胡在其中,即不敢劫 取 锱铷。胡因是每岁所入颇丰,家亦渐裕。惟当时远近闻胡名,皆欲执贽为弟子,一习其术。 而胡择之最严。时川中某盐商子,换资巨万,登门求受业。胡见其人有骄暴气,峻拒不纳。 胡于呼吸术颇得其中三昧,故年八十馀,而鹤发清姿,无龙钟之态。其门徒中之能传其术者, 以杨独眼马北雄两人为最,后杨则在湘黔之交,如五薄辰元一带,设场投徒,一时少年英 莺 之士,归之如骛。马则游川蜀,以飞腿著称于荆费益渝间。至今成都等地,犹有传其衣钵者。 兹将胡之技击术练习次第,记述于下,为后学告焉。

入手练习之法,先站立马步,习气功。每日于凌晨黎明时,于空旷清幽之地,向东方日出处, 先尽力将胸中秽气吐出,再用力吸纳新空气。初则吸收以七度十四度,渐次增加至四十九度 或八十一度为限。吸后即徜徉游憩一二刻,则习坐马桩。顾坐马桩者,即乘马式也。习时初 则默数字数,由一至四九,如腿酸足疲时,渐停息片刻,再如前站习,久则腿力渐强,酸楚 少减,至精熟则站立一二时,亦不觉其苦也。惟站立必须直腰挺胸,睁目平视,以左右手插 腰肋间,听气下行,使直贯丹田气海耳。

站立既久,自觉气能下贯而不上浮,则进习手运法。习时则于站立马步中,将插腰之手左右 上 伸,平肩一字伸,双手前伸下伸,开弓式左右伸,如是由七度以至四九度,与前无异。倘 有 疲倦,立即停止,为习此技击术之无上妙诀,不可不谨记。盖以筋力之增长,总宣由渐进 而 不可由猛进,猛进则不独于身有损,且难于神化;渐进则次第呈功,盈科以达,筋舒血畅。既 无意外之损害,迨至精熟,其力有不可思议之神通。此非过来人不能知也。惟最宜注意者, 即 恒久不辍学,专一不杂。此为万事成功之根源。而技击术尤为必要也。

手与足既觉气充力壮,然后再进习身法,掌法,眼法,趋避法,进退法,纵跃法,腿法,借 力法,变化法,打击要道法。此等法,前章已言之,兹不赞及也。

胡氏平生之得力处,则在双推手。胡氏深明一贯禅师之秘诀,于朝夕练习此手。与他人异者, 即演习时必须子午桩,且矮马开步,使运腰力,起坐伸缩,左右回旋,与两手指掌相印合。如 是则周身之筋骨活泼,且力自气海以达于肩腋,而吐放于指尖掌心间,治练习既久,一身 无不得力处。如与敌遇,任击何地,而手足腰腿肩拐注即时扬是也皆可相应。此所谓生 龙活虎,矫健不凡者也。胡氏于双推手外,又变而为阴阳牵缘手,长短分龙手,左右夹马手, 种种变化。虽觉不同,而其主要,皆由双推手转变而来。后胡氏从一贯禅师游,知手法虽多, 其得力总在专而精,手法愈单简愈切实有用,只须深知用力之方,与练习之精,及至临场遇 敌时,始可操制胜之权。倘平时不于专一上用力,是本实先薄,纵使于各种手法,演得五花八 门,狼惊蛇跃,仍不过如江湖卖技者之弄巧作态,终属下乘技术,不足经高手之一警。此 胡氏深造自得之语,真可为此道之金针宝筏也。

胡氏自经一贯禅师点解指提后,乃尽弃其平日之习枪弄棒等术,专肄习于气功神化之学,初尚 骛博矜力,迫内功三昧,渐渐彻悟,乃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日夕所孜孜不倦者,于气功 外竞专肄力于一指,久之遂臻神化之境。为少林别开生面。胡氏为人,平生有过人者,即有 恒与专一,自一贯禅师圆寂后,遂变师法,三四十年中,运其精力于一指,后游川秦,所遇 名家钜子,皆为胡一指所压服。至今川中与湘黔交壤各地,每谈及胡之技术,犹有津津乐 道之者。因其一指之神通,有不可思议之妙,其技术精微,洵令人不可及也。

其练习一指之法,仍不过用双推手,牵缘手等式,惟变掌法为指法,用力之处,与演双推手等 无异,总须使一身之力,由丹田达肩窝,再由肩窝,而吐运于食指之尖,据胡氏言,谓当初 习此二三年,虽觉一指稍为有力,然仍无何等功效,但不肯中途辍学,遂不问其成功与否, 只 知朝夜使运,专心作将去,及至十年经过,渐觉一指如铁,周身之力,皆贯注之,偶与人 搏,试以一指御之,当者则披靡。因是知一指之效,其力胜于拳掌万万。古语所谓“一指之 力,可以搏千斤”者,真无愧也。胡氏自十年后,更精进不已,始则用双推手而变掌声为 指, 继则不用双推等法,每日用左右两食指尖,伸直而按于墙上,足自后退,身向前扑,如是则 两指受力,初时以身扑攒二三十度,指力似觉不能支,因身重而指力微也。迨经过三十馀 年,日习而不辍学,则更进一法,用两指尖著地,直身蹲伏,以首向前攒扑,如虎之伸腰式, 如是则两手之受力甚重。惟因练习既久,两指若钢锥插地,毫无屈曲痛苦之状,虽以身蹲伏, 连扑攒数十次,尚不觉其困,至此境界,其神通真不可思议议矣! 胡氏之指法,即北派之铁牛耕地式也。氏于一指功夫,其猛勇精进,已令人可惊叹,然氏 犹 不以为足,更于一指插地演习外,且犹殚精竭神于印指。盖印指者,即一贯禅师之秘术, 不 肯轻于按人者也。氏自得师传后,先本惊师为神授,谅非人力所能及,迨至自己之指力功效 略见后,始知天下技术,无不可习而精者,遂以此为专门绝技,日草草而不倦也。

第十一章 少林之戒约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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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之戒约,当分两时代。在达摩数传以后,不独少林中盛行此术,即远近之丛林禅院,亦无不 以此为师法,自是人众品杂,纯谨者犹能遵行轨范,不肖之徒,竟有忘其本来面目,失佛门创立 此术之遗旨,此慈悲救世之场,竟变为弄学习棒之地。故觉远上人怒焉忧之,乃重立戒约, 以垂示来兹,故出少林之门者,守之维谨,无敢或违,兹记载如下: (一) 习此技术者,以强健体魄为要旨,宣朝夕从事,不可随意作辍学。 (二) 宜深体佛门悲悯之怀,纵于技术精娴,只可备以自卫,切戒逞血气之私,好勇斗狠之 举,犯者与违反清规同罪。 (三) 平日对待师长,宣敬谨将事,勿得违抗及傲慢之行为。 (四) 对待侪辈,须和顺温良,诚信勿欺,不得恃强凌弱,任兴妄为。 (五) 于契锡游行之时,如与俗家相遇,宜以忍辱救世为主旨,不可轻显技术。 (六) 凡属少林师法,不可逞愤相交。但偶尔遭遇,未知来历,须抚以左手作掌,上与眉齐,如同派,须以右掌照式答之。则彼此相知,当互为援助,以示同道之谊。 (七) 饮酒食肉,为佛门之大戒,宣谨遵守,不可违犯。盖以酒能夺志,肉可昏神也。 (八) 女色男风,犯之必遭天罚,亦为佛门之所难容,凡吾禅宗弟子,宣垂为炯戒勿忽。 (九) 凡俗家子弟,不可轻以技术相授,以免贻害于世,违佛氏之本旨。如深知其人, 性情纯良,而又无强悍暴狠之行习者,始可一传衣钵。但饮酒淫欲之戒,须使其人誓为谨守, 勿得以一时之兴会而德信其毕生。此吾宗之第一要义。幸勿轻忽视也。 (十)戒恃强争胜之心,及贪得自考之习。世之以此丧其身,而兼流毒于人者,不知凡 几,盖以技击术之于人,其关系至为紧要,或炫技于一时,或务得于富室。因之生意外之波 澜,为禅门之败类,贻羞当世,取祸俄公顷。是岂先师创立此术之意也乎?凡在后学,宣切记 之。 以上戒约,因当时遁迹空门者,流品甚杂,且自达摩师以来,世远代迁,忘其本旨,竟有于 广寺巨刹之中,盛招门徒,传习技术。于是递相授受,风动一时,而纷争搏斗之事,遂时有 所闻。若不严立戒约,则劣习流传,将为世人所诟病。自此戒约信立后,而细衣之徒,始渐 趋于慎重,可见一技之徽,其创始者,本为一时权宜之计,不料后世之逐末忘本,流弊乃至 无穷。此觉远上人所以津津垂戒者,其功德真无量也。 少林技术之传,以明室鼎革后,至前清顺康数十年中,为练习最精时代。顾斯时有明代天氛 责青之裔,与故老遗民,忠烈侠义之士,愤宗社之丘墟,痛种族之沦丧,恢复无计,偷生草 葬,至无可如何之时,相与遁入空门,借禅关清修之地,以匿迹韬光,隐待时机之至,又恐 此身委靡,习于疏懒,遂殚精奋力于技击之练习,欲以卧薪尝胆之志,而为灭胡兴汉之谋, 于是朝干夕凛,惟日孜孜而不已,且更互相研习,精益求精,而少林宗法技术,至是乃臻于绝 顶之域,而为前此数百年所未有,又以少林技术创始之宗旨,不过在体魄之强健,其关系仅 属于一身,后此则须推一身以及于祖国,淬励志骨,勿使髀肉有复生之叹,庶几枕戈待旦, 而 后禹域获重兴之望,故少林之技术,至是乃一变其宗旨,非复此前之故态。 而从前之戒约, 有意义狭小,不复足以范围之势,乃于是重行增订戒约数条,较之当日仅对于个人立言者, 大有区别,此为少林宗法之第二时期。 今记载于此,勿忽视也。

(一) 肄习少林技击术者,必须以恢复中国为志意,朝夕勤修,无或稍懈。 (二) 每日晨兴,必须至明祖前行礼叩祷,而后练习技术,至晚归寝时,亦如之,不得间断。 (三) 少林技术之马步,如演习时,以退后三步,再上前三步,名为踏中宫,以示不忘中国之意。 (四)

凡属少林宗派,直至诚亲爱,如兄弟手足之互相救助,互相砥砺。违此者即以反教论罚之。 (五) 凡少林派之演习学械时,宣先举手作礼。惟与他家异者,他家则左掌右拳, 拱手齐眉。吾宗则两手作虎爪式,以手背相靠,平与胸齐,用示反背胡族,心在中国。 (六) 如在游行时,遇有必相较量者,先举手作如上式之礼,倘是同派,必相和 好,若系外家,既不知此,则相机而动,量其技术之深浅,以作身躯之防护,非到万不得已 时,不可轻击其要害。 (七) 传授门徒,宜慎重选择。如确系朴厚忠义之士,始可以技术相传,惟自己 平生之得力专门手法,非相习久而相知深者,不可轻于相接,至吾宗之主旨,更宣择人而语, 切勿忽视。 (八) 恢复河山之志,为吾宗之第一大目的。倘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如不知此者,谓之少林外家。 (九) 济危扶倾,忍辱度世,吾宗既皈依佛门,自当仍以慈悲为主,不可有逞强凌弱之举。 (十) 尊师重道,敬长友爱,除贪祛妄,戒淫忌狠,有于此不谨为遵守者,当与众共罚之。

以上乃少林第二时代之戒约,实含有国家主义,及种族主义,较之曩昔,大有不同。故二 百年来,少林派之门徒,无不守之如玉律金科,至今则此志已达。读此戒约者,可仰窥先正 之宏愿也。

第十二章 明季少林之变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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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康干之间,少林技术漫衍于南北,为数百年所未有。 不知者以为宗风所搧,流传斯盛。 然一考其致此之由,实含有无穷之悲观。 故宫禾黍,铜驼荆棘,鸡鸣戒且,人怀敌忾同仇之 心:击楫中流,士有披发为戎之惧,当其时,明室已屋,河山改色,神州陆沉,英雄堕泪。 深 山穷谷之中,不乏伤心故国之士,匿影禅关,时殷运赞,假少林之技术,鼓通臣之血气, 挥 拳运掌,砺精砥神,变本加厉,绝技斯擅,溯寻派别,景仰无穷也。 少之初创此法也,本无所谓技击术, 不过与卫生之体育无异,顾以达摩师当日立法之意旨,实因伽蓝清静之地,趺跏久坐,易成疲顿,乃因时立制, 以求神补于一时,执意其始也简,其后遂日增月盛,竟非初念所能及也。 夫吾国技击之术,原不始于六朝时代, 周秦之间,即有以此著称者,不过其时 仅以剑术为重,而于拳足技击等法,传承甚寡。 迫汉晋隋唐以来,此术乃日趋于盛,试读太史 公游侠与汉书方伎等传,其时豪壮之士,以剑术名者,亦间有著闻。 如巴郡任文公,命其 家人日举百斤,环舍趋走,以练习手足之力。 至唐时大历中,有昆仑奴磨勒者,能携极重铁椎而跃逾崇垣十数重,后某巨像以甲士五十人,围击于一院落中,更能以短匕首左右策应, 警若惊鸿,疾同鹰隼,虽攒矢如雨,均莫能中,公顷刻间,竟飞出极高垣墙以去。 是唐时已有 如斯身手之人,可见技击一术,至隋唐中盖臻极盛,而未元以降,更代有传人,而达摩师之寥 寥数手,虽师承递增,日渐趋于精微,实不得谓为此术之开山祖也。 然不过在当时之技术 显者,仅世间俗子庸夫,而方外之士,尚未闻以技击称也。

内家之技术,极盛于隋唐,至未元而稍衰,及明乃一大振。 试观历代史籍,其中方伎一门, 多医卜星象测候推步道甲风角谑纬孤虚等事,而技击一门,鲜见著录。 然足资人考证者,除 二三私家文集外,仅稗官野史略有记载。 然亦不过存十一于千百,求能穷源究委,深明派别 者,真如麟角凤毛,不可多得。 如明史方伎传,只言葛干孙,体貌魁梧,精于击刺,且娴 医 药。 至吕元膺则记其知运气之法。 张全一,名君宝,号三丰者,明史只记其貌质而伟,龟形鹤背,大耳圆目,须髯如戟,寒暑惟一衲一蓑。 所啖升斗辄尽。 能日行千里,又日与其徒游 武当山,创草庐而居之。 明太祖闻其名,于洪武十四年,遣使觅食而不得。 此等记载,缺略 太甚。 盖以三丰,绰号张邋遢,为明时技击术之泰斗,先居于宝鸡之金台观,后学道于鹿邑之太清宫,于少林师法,练习最精,后遍游于川蜀荆襄河汉间,其技更进。 能融贯少林宗法,而著力于气功神化之学。 晚年更发明七十二穴点技术,为北派中之神功钜子。 盖张本辽阳懿州人,至今燕赵齐鲁间,虽数百年来,犹有奉其法若神明者,而明史仅言其授徒居武当山,既不言其所操何业何术,则张以何授徒,又以何术而为太祖所知,与遣使寻觅之故,皆不明载。洵方伎传中之一大缺点也。并有李东山者,与张同时,亦以技术显,为南派中之钜子,且精风角奇门六壬推步之学,明史未有传。可见当时士大夫于此多不甚重视。此吾国技术之所以日就式徽也。 自明室鼎革以后,通臣遗老,既以伽蓝佛地为隐身之所,静极生动,自不能不于此精心研究, 以为锻炼身心之计。以是而外家之技术,乃放一光明。此亦由于天时人事之相逼,非偶然也。惟其中主旨,较当时实有天渊之殊。即自强与搏人是也。盖以少林初时,不过谨守师法,足供健身自卫之用,至岁月既久,传布日广,贤者犹不失佛门慈悲本意,而桀骋不驯者,乃至恃术凌人,为世诟病。及明室故老,薙度其间,遂极力挽救,倡导宗风,又再重申戒约,谨择门徒,使奇技勇杰之夫,而识道德品格之重。于是少林之积习,郁然不变,此不可不谓 非 日进于善者也。惟自张氏全一,以俗子内家而传外家之衣钵,而又创明点穴之法,于是细 衣 之徒,亦相率宗之,其他更无论矣。故少林家法,至张氏而一变。但张氏穴之术,先本得之于道家冯一元,实只三十六手,其中有软麻穴九,昏眩穴九,轻穴与重穴各九,合之为三十六点手。然其点按而致死者,仅有九穴。即脑后注名脑穴、气门、耳根穴、气俞穴注即脑 后脊骨第三节、当门穴注又称血穴,即当胸正心口也、命门穴注即腰脊骨由下数上第 七节也、肺海穴注即头颈后脊骨第七节也,与上命门穴谓之“上七下七,一点命毕” 是也、气海穴注即小腹两旁是也、脐门穴即肚脐是也共为九穴。惟此中手法,有两指点, 一指点,斫点,拍点,掌印点,膝盖撞点,手拐点等法,名有其用,非经亲抚,不易于著力。又 有血度流行时刻表,乃点技术之极要者,惟此须择人而接,否则恐不免有恃术误施之害耳。然张氏之点技术,虽为少林别开生面,究非佛门立法之本旨。可见天下事,凡创一术立一法,其终极每有始念所未及知者,此作俑者之宣慎也。

自张氏点技术盛行后,南北技击钜子,无不视此为枕中之秘宝,未几有王一瓢者,为淮北大 侠,尤精此术,于张三丰之三十六手中,更推阐述而为一百零八手。与人身之百零八穴相印 合, 并于点按手外,创立擒拿术,其手法共二十五度,总括其要,为五字诀,一曰印,二曰 擒, 三曰侧,四曰紧,五曰切。印则以掌心力印之,擒则以五指擒之,侧则用掌缘侧而取之,紧则按准其要害,而加力以紧之,切如医家之切脉式,按其部位而切其也。此种手法,非纸上空谈所能领会。故技术之责亲炙演提耳。王氏之徒,以浙东淮北为多,明末清初间,风动一 时,此少林技术,由外家而参合内家之征。自道咸以来,内外两家,融会贯通,已无复内外 之区分矣。

少林之学式,以五拳为最著,一曰龙拳,二曰虎拳,三曰豹拳,四曰鹤拳,五曰蛇拳。此五学 者,各有其妙用,龙拳练精,蛇拳练气,虎拳练力,豹拳练骨,鹤拳练神,精而习之,不惟 有龙行虎奔之效,注此龙虎两字,即道家黄白烧丹术所谓龙者,即太液之津:虎者,即流 行之气也。 《内八段锦》而且获却病延年之益。综五举之手法,共一百七十三手,依少林 技击术工夫之次第,须于一切普通运气使力,及各种马步手法等,俱习之娴熟,而后始可练 习五拳术,至五拳之次第,以虎豹为先,蛇次之,鹤又次之,龙拳则最后。盖以龙拳之使 运,全用气工为主,周身天矫,如游龙之行空,所谓骨节通灵,身心手足均一气贯串,上 下 相印。然此非数年工夫,不易到此境界。据少林师法钜子所传授,谓少林自明季以后,已由释宗而与道术相参贯,即如五拳之气功,其中已十分之九系道家修养功夫,可谓释道合并之征矣。

考五拳创始之旨趣,系取法乎汉之华佗氏。不过略变通而已。顾华氏之术,名为五禽之戏, 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狼,五曰鸟。而五拳师承其意,只将其鹿猿熊三者,改为龙豹蛇,而鸟之一术,仍袭其意,不过变鸟之虚称而为鹤之实指。可见五拳之渊源,固有所本, 不得谓为少林之特别开创也。观达摩师之言曰:灵魂欲其静而悟,躯壳则欲其健而通,非静 则无以证悟成佛,非健则无以行血而走气,故体须勤劳得中,使筋畅神怡,后灵魂无拘殆瘁弱 之苦。华佗氏之言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耳。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 不 得生。譬如户枢,终不朽也。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经鸦顾,注 庄子曰:吐故 纳 新,熊经鸟申,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也。引挽要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倘体有不 快,起作一禽之戏,则怡然汗出,身体轻便而思食。广陵吴普从之学,年九十馀,耳目聪明, 齿牙完坚。可见两师之意,均为健强身体起见,故其言若合符节。迫流传既久,渐失其真, 而内外家又互相杂糅参合,乃竟以是为搏人之技,降及元明时代,内家之术盛行,而南北两派 中,又名家辈出,且各树一格,以争雄长,虽术则因此日进精微,而不肖之徒,遂挟此以为 好勇决斗之具。故前清成同间,凡娴此术者,无不广收门徒,到处标榜。不只南北两派中 之 纷争最烈,即同一师法,亦违弃其同派不争之旨,相与角学靠手注凡有技术者之相竞斗, 谓 之靠手,以求胜于一时。自是衣冠缄绅之士,遂视技击为一种卑鄙鄙俗之术,各相戒勉, 无 意研求,故自道咸以降,此术遂等于广陵散,几绝迹于人间。窃尝考求少林之历史,起点 于 达摩,变迁于金元,至明末清初,乃为极盛时代。自此以降,数十年来,虽传衍日多,其 间不无奇才异能之士,贯通内外,铬铸僧俗,作斯道之干城,传方外之绝学。但以谬种流传,

考少林之技术,虽自朱明鼎革以后,得故老遗烈,为之发挥光大,始克成一种完全无缺之术。然其日就式微,有一蹶而莫能振者,亦由于此。 盖以少林为明室故者通逃之渊戴,至满清康干间,已渐为人所闻知,试观少林寺之两次焚毁,僧徒死者数百人,注斯时国内有两少林,一 在中州,一在闽中于此可窥测满清皇室之致憾少林者,已有戳及方外之意。 故少林自经 兹 浩劫,而徒众遂散走于四方,各以其术为教授,其技击师法,因是一变。 其在大江南北者, 以皖浙为盛。 技击之法,多宗张全一,专致力于神功呼吸之学。 凡擎枪使棒等事,不甚练习。 此少林之上乘法门也。 其在岭南一派者,则以一贯禅师为宗,而崇尚腿击与超举之法,因粤人好以筋力跳跃为能事,于运使神化之微,颇不易于领悟,以是少林技击术,一至粤中,已如江至浔阳,九派斯分。 此由于风土俗尚之不同。 故所传亦因而互异也。 然以皖浙与百粤, 试为比较,虽同出一宗,而各有其所尚。 究其造诣之精粗而论,则皖浙派得其柔,粤中得其刚,如佛门之五祖六祖者然。 五祖尚潜修,六祖则尚灵悟,而一实一虚,南北派乃各有师法之异,与此如出一辙也。 综之技击为术,并无刚柔之分,其入手之初,使刚者化而为柔,柔者化而为刚,及其至也,则何刚何柔?亦柔亦刚,所谓神明变化,不可方物,不可思议者也。 粤中之少林术,传之于蔡九仪。 蔡为一贯高足,返粤后,杜门家居,并不以技术显,人亦无有知之者。 盖蔡本粤之高要人,崇祯时以武科起家,为洪经略承畴之军令承宣官。 后以洪降满,道匿于少林寺中,受技于一贯禅师,最长于超举术,且精腿击法,与人搏,能腰身飞跃于丈寻以外,疾如鹰隼,令人不易防备。 后年老,欲传其术,遂择子侄辈及戚友中之佳子弟, 朝夕投之。 其门徒中,以麦姓与莫姓两人为录,麦莫均顺德人,不知其名,蔡氏之术,麦莫两人,各得其一长,而不能完全兼擅。 此少林技术之所以支分派别,难于究诘也。 少林五拳,蔡练习极精,至七十馀岁时,犹日夕演练不稍辍学。麦氏性醇厚,而体魄甚灵活,故蔡以五季之秘诀援之。自是麦之拳法,遂为两粤冠。莫则身材短小而精悍,独得蔡之腿击与超跃术。 后蔡殁数十年,麦莫两氏,各专心致志于师法,几有青出于蓝之势。惟两家虽师承于蔡,久 之乃各自出其心裁,以达专精独造之域。后麦则移家肇庆,莫则往来于三水番禺之地,声誉 日腾,徒众亦广,而麦莫两家,遂为粤东技击术之泰斗。至今百馀年来,谈学术者,犹啧啧 称麦莫两家不置。亦可想见其盛也。

皖浙派之技术,以郑邑与温衢等处盛。 后有张松溪其人,操术尤精。 先本少林派,嗣以游行津赣间,与西江派钜子熊氏遇。熊老无子,病逆旅中,张为之供给侍奉维谨。熊感之,尽传然其技。张之术,乃大进。盖熊本内家钜子,少年业商于川陕间,至汉中,与一道士同行,甚 相得,乃执贽为弟子,道士善导引吐纳术,能鼓气使全身如铁,虽以极重之石锤撞击之,毫 不为苦。又精于印掌,人立丈寻外,可以掌心力击翻之。其技之神,真是不可思议。张得其秘, 遂称无敌焉。据故所传闻,得其术者三四人,一为叶吉美,一为王皋,一为季化南。吉美后 授徒于南乡,弟子甚多。入其室者,为单思南,李威九,笪象川诸人。一时递相授受,风动 遐迩。至今谈技击术者,无不以松溪为得正法眼藏。惟松溪少年时,曾为某僧所困辱,某僧 乃少林派中人,故松溪终身不谈少林术。其门徒亦仰承师意,恨少林如仇雠。此为少林派之 反对者,亦附志于此,以明派别焉。 少林之棍法,本传于李氏,后与内家相参合,乃有折衷派起,信为单双并用,如遇敌时,拨 护则用双,点击则用单。此种棍法,表面而论之,似觉亦有可采取。不知此乃俗手下乘功夫。真 不值名家钜子之一啸也。夫棍之使运术,与剑击术甚相类,总在平时练之最精熟,有游龙 天 矫草蛇舒卷之妙,而后可以得心应手,御敌制胜。若论其法,总以单头为无上法门。单双 并 用,直是门外汉语。盖以棍之用力,全在虎口,注即拇指与食指间是也及食中等指之压 力,而两手持棍之离合器力注又名梭力,最为紧要,其次则在身法与步法之左右进退起落各 法,又其次则在眼法。倘于此等紧要关键,不能操之精熟,则区区一棍之傲,亦殊难于挟持 也。至棍之神运各术,南北派中,亦各有专家,而双头棍法,则卑卑不足道。凡于少林五拳 有功夫者,则棍法自在其中矣。

第十三章 神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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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氏谓人之神通广大,至于无量无边,不可想像,不可思议。斯言也,以寻常世俗之见观之, 几不解神通为何物,广大又为何。盖以尘世众生,本多恶劣性根,而又日醉生梦死于泥涂 孽海之中,即人生固有之机能,尚为五根六尘所泪没,而不克发挥光大,完其本真,更何足 无上神通,苟充其力之所至,则乾坤我立,万物我造,举一切横流虚空,竖尽来劫之色色空 万尘劫,皆由我所创造而成,非虚语也。此神功之说所由防也。

夫不登泰山,不知山之高也;不观大海,不知水之深也;不读神功之说者,不知技术之精微 也。虽然,一技一术之激,有浅深焉,有诚伪焉。山有泰岱,水有河海,物有麟凤,人有孔 释,不至其境,如与裸俗谈文绣之美,聋者评丝竹韶武之音,虽言之津津,听之藐藐,其势使 然也。原夫学勇之为术,寻常而视之,普通而习之,亦不过手也,足也,耳目也,气与力 也,胆勇与猛悍也。充其量,则御侮制胜,有兼人之力,十人或数十人之敌而已,又有何奇技 异巧之足言耶?至于禅机妙谛,其广大精微,乃上彻天而下彻地之无上法门,奚可与区区之 拳技并为一谈乎?惟是此道小之则为入世之金刚,大之则为出世之宝筏,所谓百家九流, 殊 途同归者,正此也。矧夫禅蜕者,佛说六波罗密门之一门,乃千佛所胎息,三乘所劬劳,八教 所 管钥。入之也有门,践之也有途。譬彼登山,足无籍则何以为之阶?手无扪则何以为之援? 而 且道之也有师,扶持之也有相,悟入华严,则三界皆有归依,透此灵台,则万象悉成尘土, 大 雄大辟,无恐无争,如狮子王,震惊百兽;如严天尊,奔走万灵。得此因缘,证果正觉, 以 佛为师,以佛知见为归,以参悟为功,以禅蜕为行,初则虽徘徊于僻径巉岩之中,久之则自 入于道岸通明处,“得到法严知识净,风雷眼底来时路”。观此可以知神功之究竟也。

或有问于予曰:以技击之微术,而子高谈禅理,未免故神其说,以考诞而炫竞?曰:世间九 流百派,皆各有其登峰造极之致,惜世人志意薄弱,不能发猛勇精进之心,艰苦卓绝心, 每于身心性命之学,尚弃缀于半途,未克达超神入化左右逢源之境,何况此技击末术?平普常 以小道视之,其能一知半解,已觉为铁中特特肤中弘gain,如是而欲求其能深造自得,真如麟 角空清,旷世罕睹。 此神功之说,故只能于方外及山谷遐陬处求之,或可有万一之望耳! 昔 智隐禅师常语人曰:达摩师九年面壁,听阶前蚁斗,声如雷吼,是性根静澈,始足见耳根能 力之充分发展。 于此可以悟禅机矣。 由是观之,人身之五官百骸,各有其至神不可思议之能 力,如目透重壁,鼻嗅天香,耳闻蚁斗,口吐碧火,舌缔莲花,声魔茌冥,手破崖壁,足踏 波面,气结丹霞,凡此种种,均非谈虚说幻,炫异竟奇,苟能悟彻玄机,自有此神通广大。 惟 俗子凡夫实不足语于此也,故技击一术,自古及今,千百年中,试观诸私乘野史所记载, 及 故老之传闻,与一身所经历,见其能以神勇绝技,留声誉于人世间者,均以方外禅衲为多, 次 则黄冠道引之流,间有传闻。 此外如俗世庸夫,实千百中无一二,可卓卓令人称述者。 即 有 之,亦半系薪传佛门之衣钵,始克少有成就。 否则,如求其能肆惦记,空所依傍,自成 一 家,而具技击上之绝大神通者,真旷世而难靓也。 观此则技击术与禅门之关系,亦可慢然 悟矣!

或有问于觉远禅师曰:技击虽小道,而不可以小就,倘欲超乎神化之域,果何道之是从乎? 师曰:佛门有十三宗,而以见性成佛为归,技击之师法虽多,而以神功上乘为极,此所谓江河 万流,朝宗于海,岗峦丛起,源终于岳者也。然吾释有不二法门,技术亦有为学次第,而 一 言以蔽之,曰专而已矣,恒而已矣。能专与恒,则天下无不可成之事,而况区区技术之徽 哉!试读管子之书,其中有“思之思之,鬼神通之”两言,即技击神功之金针宝筏,不可以 寻常视之也。顾人之于学问技术也,其始则患在不专,不专则杂而不一,其终则患在不能持 久,不持久则无恒,无恒则懈心乘之矣。夫人至于寡恒而多纷,孔子所谓“不可以作巫医”, 而况于技击术乎?由是观之,专一与有恒,为凡百事业之根源,管子所谓“思之思之,鬼神 通之”者,即专一恒久之意也。夫人于心性中之事业,其要悉在于思,倘一思而不得,则再 思三思以至无尽思,任是何艰难阻滞之事,自有帝座通灵,鬼神来告。其玄妙真非局外人拟 议所能知。而技击之为术亦然,如得名师益友所传授,则得诀归来,骊珠在手,志心以求之, 恒力以赴之,不以一知片技为能,不以小成中乘为快,一年不成,则期以二年,二年不 成, 则期以三年,十年,以至于毕生,日日如斯,月月如斯,年年如斯,即十年二十年亦无不如 斯。古语云,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精神一到,何事不成?故积其平生之心思血气,不惟鬼 神潜通于呼吸,而乾坤亦隐开其管钥,及至心与神会,力由天按,其神通广大,真有非平时 梦想所能到者。始足见人有参赞化育,并天地而为三才之妙也。昔一贯禅师教弟子曰:世 界 未有心不在是技而是技能登峰造极者,世界亦未有心心在是技,而是技不能登峰造极者。 试 观像之丸扁之轮,其技虽小,可喻大。而技击一术,又何独不然?凡吾同志之士,幸勿妄 自菲薄。斯则吾之所厚望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