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易堂集 (四部丛刊本)/卷之十七
| 居易堂集 卷之十七 明 徐枋 撰 王大隆 辑集外诗文 固安刘氏藏原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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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易堂集卷之十七
古体诗
送远诗十一首〈拟𨕖体〉
吴子北行非其志也意甚伤之因赋诗以送
焉自一章至六章 往事也
采采蕙兰花皎皎冰雪姿舍英当空谷正值秋风时
秋风率以厉百草奄披离子独执高节凌风飏芳菲
二〈党祸〉
𫛸鴂先雄鸣兰蕙为不芳世路悲崄巇谗言何高张
骨肉既徂谢豺虎蹲我傍微命值多难坎𡒄多忧伤
愿言抚畴昔幽思结中肠
三〈乙酉〉
良时既不再日月忽已沉杳杳竟长夜悠悠失路人
临风发三叹志意悲未伸人生能几何百岁如𩙪尘
修名恐不立踯躅长悲吟避世同所愿结发栖何津
邂逅寸心违泣涕沾衣襟挥忽以八载园树空凋荣
四〈避难〉
君住浙江头我家五湖水江湖渺吴越悠悠隔千里
湖中𩀱鲤鱼会衔尺素𥿄短书慰别离中夜涕如雨
五〈同居〉
江水何弥弥江枫何郁盘弃家辞旧郷携室来河干
比屋慰相思恰如同株欢饥劬宁足伤薇蕨能同甘
六〈归去〉
张罗弋鸿鹄鸿鹄起高飞终岁伤局促去去从此辞
六翮志千里但悲生别离
七
素舸飏轻风春水横我前驾言将远游关河阻且艰
浩浩迷风尘游子伤心颜故人家五湖不如系征帆
尊酒且慰意霑涕从潺湲夜长愁如岁短烛聊复然
我有同心友携手相周旋淹留忘岁月比翼何翩翩
伤彼𩀱鸿鹄随阳将北迁欢乐已极意哀情多相煎
八
灼灼三春花靡靡连阡陌皎皎游冶儿遥遥上广术
纎绮飏轻裾燕姬挟赵瑟新声随𢌞风哀弦动行客
徘徊失路人闻歌暗垂泣桃李亦无言极目愁𢡖戚
感伤非我春况复念行役不如倾斗酒欢宴娱心臆
人生如风驰寿命非金石少壮当行乐母为伤蹙迫
今日且尽欢连觞数盈百
九
幽愁八载馀欢言浃旬月长歌饮美酒忽复伤离别
中肠惋以摧临觞气哽咽愁多不成寐参辰自横列
徙倚当空庭悲风吹天末
十
轻舟将言迈临波风袅袅行旅已戒途客心慕远道
握手河梁上清尊且倾倒惜别留斯须垂涕盈怀抱
我有游子吟伤怀令人老俛仰发櫂歌轻舟逝遐讨
弥弥江中水萋萋岸傍草矫首望旧京千里路浩浩
十一
日月既代谢京雒多悲风塞马嘶上林赵女驱云中
故旧不可期游子谁为容顾盻聊写忧明德君所崇
愿言早旋归婉恋欣相逢飘蓬岂无根贞心比青松
努力保岁寒共此芳兰丛
别诗六首〈拟选体〉
杨子抑志远游念之靡已诗以送之一章言
离别之苦次章以下语以各固所守也
春风揺柔桑濯濯扬光辉采采盈怀抱顷筐悲路岐
游子辞故乡行行将何之黄鹄一高举千里振羽仪
飞沉从此隔泪下不可挥何以赠远人采桑裁征衣
时节更代谢光景如𩙪驰朱荣忽已凋白露霑罗帏
愿言税客驾凉秋以为期
二
丛兰生空谷凌寒𡡾幽姿严霜不能凋婉恋青松枝
丛兰亦有根青松亦有心馨香盈衢路结交诚相因
努力遵修涂区区宝荣名千载永不移谁为岐路人
三
凤鸟翔千仞戢翼栖遐陬幸有𬸚与𬸦徘徊求其俦
凤德犹未衰𬸚𬸦何远游奋翅鸣北林潜羽悲南洲
寄语远游者燕雀非所谋
四
上山采薇蕨日暮不盈把苦饥良足悲将遗同心者
良友远别离踟蹰送于野我有盈觞酒黄流倾玉斚
送以远游曲中怀期共写清商一何悲四坐和者寡
恐伤游子心揽涕不敢下景光已西驰日月不我假
五
日莫一何速聊为秉烛游漫漫夜未央清尊慰绸缪
恨别不成欢踯躅空庭陬明霞起东偏晨风来平畴
浩浩流水波悠悠逝轻舟
六
游子既已别极目上河梁浮云何奄忽飞鸟来西翔
挥涕霑长缨引领遥相望不惜离别苦但悲岐路长
昔我同心友宁为参与商愿保后凋姿寒冬履严霜
母为久行役俛仰令心伤秋风数归期蟋蟀鸣我床
怀人诗九首
灵岩和尚与余敦人外之契有年矣余尝柬
一友云灵岩为海内所宗仰诸方𦒿宿谓此
唐宋以来诸大善知识中之所少也至其笃
好人物别具至心望之若渇视之如伤余则
以为此唐宋以来诸大善知识中之所绝无
也
灵峰绝天表孤云傍琴台传灯晓长夜法界森昭回
当兹象教晦一出
濛开慈心接群品物色来尘埃
野人荷深鉴千载同襟怀视之犹如伤茫然令我哀
仰首睇翠微几时陟崔巍但闻塔铃语恻恻从风来
远人远游之人也死生契阔数年不一面尝
梦见之而不能一言若存若亡邈如隔世亦
竟不能举其名字矣遂以远人称之可悲也
已
呜呼鲁仲连屈强不帝秦区区蹈东海大义终能伸
胡然天帝醉金苻被强嬴眇焉匹夫节而与天帝争
十年遍天涯四海谁情亲一心贵有托岂敢轻死生
故人在𤱶亩揽涕为屏营念子不成寐落月空盈庭
愿言入我梦梦见遥吞声
月老名南潜灵岩嗣即苕上旧名士董若雨
也乱后隐浔溪既皈灵岩即嗣法与余最善
向年冒雨访余于万峰
苕霅多隐沦沉冥老湖浦吾子继风流登楼掩蓬户
只此避世翁已足高千古忽复归灵岩弃家霑法乳
出世复无伦居然龙象伍一鸣契真如法音震天鼓
与余敦素交气味芳兰杜褰裳枉相存芒鞋
寒雨
何为兹数年不得亲玉麈
髯叟南明方夏氏也为人长者重然诺乱后
与余定交周旋缓急时刻不爽尝索余画册
为余代偿斤金焉
甪里有髯叟幽栖称隐君生平在然诺缓急尝殷勤
千金重心期一言比兰薰余年逾弱冠宾从常如云
结交多老苍不如髯超群俯仰十六年所志高秋雯
索余一豪素价抵𩀱南金斯人未易期薄俗徒纷纭
致一名用纯吾师朱夫子长子也年十二与
余同学有至性能文章以学行世其家乱后
隐居与余尤善云
东望玉山岑寥寥隔天宇孤穹绝尘坌冥栖一处子
隐居不违亲循陔掇芳芷盛年甘辞荣轩冕为深耻
永称避世人不愧黄与绮回首总角时读书共窗几
斗艺何纷纭争胜相尔汝有时学临池墨汁翻素𥿄
俄然已老苍白发垂两耳蒲柳自早衰况复伤生死
吾子幸壮甚相见每色喜一心徒区区千秋托俦侣
抚事𤍠中肠叹息吾衰矣
闻公名■■居甪墓里之广慧庵素与余善
简静自居诸方重之辟精舎数椽竹树轩窗
悠然尘外
禅林有高士简淡怀清风僻居城北村一钵犹屡空
萧然竹树下窗几无尘容近来法门侣往往斗诤工
惟公守冲愫卓尔宁雷同山中有故人高卧芙蓉峰
缅想契人外结交比青松凉秋试经过䇿杖欢相从
瑞五姓
氏名云芝崑之世望族也志起绝
学文章得史汉家法早及先人之门二十馀
年近始与定交遂称水乳
吾生当丧乱大道为𩙪尘子绍绝学慨焉思经纶
微辞决云雾努力披荆榛所以处浊世非独称隐沦
知君二十年近得谐嘤鸣惠然入我室一见欢生平
俯仰贵有托浩荡千古情尝恐岁月晚零落随群英
愿言从吾友观化怀澄清
明远名炤杨曰补先生长子也性少可能诗
与余交最早亦最久凡闻余所在必襆被而
至
遥遥城北郭中有草玄亭无心作解嘲憔悴形神并
闭门在穷巷俯仰非世情𥚹性寡所谐枯坐甘穷经
余为平生欢屡亦遭君嗔及余当忧虞慰问尝殷勤
尝思具醇醪以破我独醒一醉豁百忧旷然契君心
斯事虽未遂知君良独深年来会面难岁序空峥嵘
临风发长啸飒飒来秋声
玄坦名宏度世医王氏也为人静远与余交
契十五年矣楚中尹右王云不以贵贱易心
不以盛衰改节玄坦有焉
阊门尘坌区依然栖静者经户寂若无何殊处林野
素心重交游高寄何潇洒门巷旧乌衣山林皈白社
壶中成隐居神契不可假采药斸灵苗赠我尝盈把
余交真淡如耐久世所寡今日重思君歌诗继风雅
五君子哀诗
病困无聊缅怀师友生者尚可得见而死者
长已矣然余自结发从海内大君子游后先
凋谢不可指屈而独哀五君子者皆以乱后
与余有金石契者也陈给谏为余父执而降
分定交叶先生为吾师而以文章推挹过当
杨隐君交余纪群间而后遂如兄弟此皆吾
之所极不能忘姜吏部胶
过同气郑处士
笃行不让古人终身久要略无间然悼死愧
生俯仰馀痛聊追往昔情见乎辞
故给谏陈公子龙〈字卧子松江人〉
陈公不世才顾盻空神州渤泻胸怀峰泖佳气浮
枋也年十二遂得从公游公处盛明时慷慨怀百忧
指画若无人奋焉思前筹谁知十馀年公言良尽酬
先臣毕志死公心大复𬽦泣血提一旅𢌞天扫旄头
风悲
神泣鼓咽旌斾愁一战荡烟水变形荒江陬
〈军败公即为头陀遁水滨〉余怀发肤恋窜匿越阻修忽然与公遇气哽
泪不流苍惶问死生恸哭苍天悠余复婴网罗公为
卜筮谋既得再相见握手频咿嗄酹酒偕再拜激奖
同前修惟公吾父执降分为朋俦下公一悬榻上公
百尺楼公虽伏草间报韩心未休再举复再踬公心
何所求张俭不得脱孔融俄见收公时死无憾一瞬
为千秋𢡖黯峰泖侧遗骨成荒丘寂寞薤露歌恐遗
田横羞
故文学叶先生襄〈字圣野〉
先生神骏姿稚齿志轩豁千里鸣长风雄心排紫闼
掞藻花欲生处囊颕自脱词场主齐盟意气高嶻嶭
旦夕期致身廊庙润鸿业岂期困数奇抱玉遭屡刖
先生志益奋顾盻气莫夺忽然经丧乱杜门被短褐
图书剧纵横菁华供采掇冥搜阅百代贯穿文辞窟
三皇汲典坟六朝绘云月骚人侈雕虫词翰有健鹘
正如大蒐狩渔𦊙山泽竭又如凌沧洲处处结津筏
发挥成大文汪洋肆闳逹云汉秋天高波澜涨阔
忆昔执经初枋年未束发周旋函丈间抚时思奋发
挥忽十馀年乾坤正荡潏汨罗与土室先生痛存殁
操觚血泪垂千秋托碑碣推奖冠独行行墨起芳烈
〈先生为先文靖公作传谓余隐居避世为时独行第一〉谓余立德言不朽成二绝〈先生见余通鉴纪事类聚〉
〈廿一史文彚建元同文录等书寓书于余云人生三不朽足下已有其二立德立言从此而兼并矣〉怵惕奉斯语尝恐
身陨越一言铭终身俯仰中肠𤍠苍天酷斯人中年
病消渇遗书委风尘岁月同芜没杨雄垂太玄侯芭
守师说缅怀愧古人临风尝涕雪再读北哀篇哀鸿
叫天未〈甲申后先生著北哀赋〉
故隐君杨叟补〈字曰补〉
昔有大布衣词场聊顿辔诗卷留人间磅礴蔚真气
翰染青山色笔寄沧洲趣忆登黄金台易水吊古渡
怀古有深情悲风激辞赋才名满京华嘉会同修褉
观海之罘巅乘潮浙江澨胸襟荡淜湃奇气溢清制
乾坤忽翻覆苍茫哀北顾帝京好风景仅托豪与素
幽咽玉泉浑𢡖淡天山锐〈甲申后隐君有帝京十景图及诗咏〉乱后知心期
忘年金石契浩歌痛生存杯酒时酹地鸡鸣风雨交
形影同顾步踈髯常拂耳清风洒然至天骨瘦嶙峋
提携恣游憩谓余画学成俯仰空百世岂独拜老生
突兀存佳句〈隐君亟赏余画赠诗云当使前贤畏岂独拜老生〉余画今日上斯人已
云逝兴酣画入神往往横涕泗斯人不可追风雅终
憔悴
故吏部姜君垓〈字如须莱阳人〉
吾友神皇裔海岱聿挺生风骚缅哀怨感激空生平
忆昔年弱冠贤书贡王廷先公分礼闱清鉴持文衡
珪璋自特逹遇合洵有神射䇿汉阙下一出凌群英
终军正年妙卫玠复神清彩衣绾紫绶翩翩驰帝京
妙年奋直节慷慨输忠贞击奸穹碑碎粉署清轩楹
〈如须官行人署中题名碑有逆案阮大铖姓名如须特疏请碎其碑重勒石俞旨铲去大铖名〉揽辔周四方江山助
精灵咳唾珠玉落诗歌金石声为国除大憝折槛有
难兄若翁仗大义阖门殉孤城忠孝聚一门泣血动
圣明将母避世难日夕从南征回首望日观苍茫隔
蓬瀛禹穴讨幽意苏台怀古情间关辞绂冕契阔甘
柴荆与余为昆弟意气浩纵横俯仰死生间长恸中
肠倾有时良䜩会酒酣涕泪零涕泪咽笑语四坐怀
酸辛余既终避世君亦长辞荣采薇与种瓜十年同
伶俜胡然鵩鸟入龙蛇岁峥嵘贾生哭泣死千秋徒
令名忠魂返帝郷仿佛从霓旌中宵望天宇烱烱増
华星
故处士郑君之洪〈字青山〉
吾闻孔北海特立郑公郷郑公实布衣非以官阀彰
明德在一身闾里生辉光昔者有吾友千古寄令望
孝友齐曾闵追𤥨逾珪璋余当总角时君年二十强
十年自兄事差池敢雁行余少负奇志今古等秕糠
图书一卤莽颠倒随衣裳见君形神肃惭愧𤍠我肠
钦君万石风恭谨世所坊平居似捧盈视人犹如伤
养亲华趺洁循陔撷兰芳壮年犹孺慕衾枕身温凉
学成谢名利高寄攻岐黄素书河上至丹经肘后良
一出名天下市隐同韩康幽栖如谷口不复知沧桑
郁郁屹小山岩姿带修篁〈郑氏门前垒石为山俗号为假山郑〉吾读古圣经
仁者斯寿昌斯言何不酬造物终茫茫萧萧花村路
悲风吹白杨回首吊终古碌碌空彭殇〈青山葬处名花园村〉
题画芝赠方南明
采采青云芝依然绮皓心结根幽崖侧擢颕高山岑
灿灿耀丹紫粹质逾黄金惟同兰若芳不羡桃李阴
卓哉远尘境用得葆天真所以高世士𡨋栖甘陆沉
披图聊相赠庶几暎清襟
题落木庵赠徐元叹
筑室依名山园畦开数亩杂时花药鲜历岁松筠久
栖迟成名胜声闻及林薮数椽落木庵丘壑擅吾有
高树荫琴书清涧凉窗牖珍羽窥山厨锦鳞跃石溜
禽鱼自忘机乐此幽栖叟扣扉来高人留客剪春韭
苍苔
痕深列坐花茵厚披
话羲皇俄顷斯不朽
矗矗莲花峰历历扪星斗高隐十五年下视红尘走
世事任悠悠临风一挥手
箬庐诗赠赵封初
采箬置道头吾闻朱百年行人取箬去随值留青钱
赵君今隐者隐居灵岩前卖药不计值但使沉疴痊
心慕采箬人卖药聊复然幽栖隔世尘萧萧屋数椽
客去掩柴门悠然复垂帘堆床多图书花药盈阶鲜
邈矣幽人居高寄形神全名之曰箬庐清风其庶焉
赠五牧劭和尚省墓诗
我钦王伟元泪枯冡上柏哀哀悲蓼莪闻者心痛恻
我钦裴子野时时省墓侧因风洒血泪草枯縁哭泣
呜呼世风衰斯人邈难匹亲在不知养况复归窀穸
近又遭乱离丘坟委荆棘去去不复顾墓穿狐兔窟
垒然似无主或化为阡陌呜呼世皆然滔滔吾谁责
劭师出世人至孝性所植还归礼亲墓澘然泪霑臆
登降扶松楸徘徊理兆域事事皆审详永以妥亲魄
吾恐荐绅流睹师或踧踖我吟以赠师五内痛崩迫
揽涕瞻阳山惨惨浮暮色〈先公墓在阳山〉
长儿孟然三十贻以画幅书此朂之
岭畔有青松菁葱正华滋托根在崇冈自与青云期
年岁方及壮郁郁千春姿上有烟霄容下无桃李蹊
大器自晚成何为嗟后知努力霜雪中共此岁寒时
题孤楫�江图〈并序〉
孤楫�江图者俟斋居士为其甥吴𮑮省亲
金陵而作也濩字商志为吴子佩远仲子倜
傥有奇志至性过人年虽少而高视一切若
不屑意当远公之远游也适有弋人之慕事
岌岌殆濩以身当之万死不顾一生而后得
遂其亲高翔千仞之志于是远公足迹遍天
下名山大川游揽凭吊十四年不复归濩又
以庭闱隔绝讯问莫通毎向其舅氏流连吿
语呜咽涕泗以不能一觐亲颜若至痛之在
身而思释也已庚之岁审知远公寓迹金陵
因决䇿北渡以展其觐省之私焉时远公之
寓迹甚奇即之若至阻而𮑮进不避难退不
䂓利孜孜焉惟觐省之是求于是其舅氏俟
斋慨然曰是可纪也因为作图而复系以诗
孤楫凌江涛行行�杨子五月风涛壮稽天渺无涘
涛崩蛟龙惊风疾雷霆驶𮑮也行不𢌞直抵长干里
长干维旧京亲闱实寄此我心恋庭闱宁为游观美
不翫秦淮月不渡桃叶水朝望白云回暮宿泪如雨
亲闱虽在望水深山㠖㠖阻如隔天关谁谓道如砥
吾心在一见靡他志自矢精诚试叩之俄尔奉音指
遂得觐亲颜不啻捧檄喜展转十四年每自伤离仳
今朝侍𰯌下犹如梦觉耳舞彩聊承欢采兰犹有俟
吾心既云遂抃跃讵能已喜剧转悲酸有泪浥清泚
周旋仅浃日宁独万金抵归养计有期增䖍介丕祉
送远诗三十韵〈并序〉
癸丑岁秋八月吴子自吴门游中州载繇秦
入楚过山中作别流连话言足慰𢍆阔而临
岐之顷殊难为怀因赋诗三十韵效古人之
赠言虽不复以黯然惜别形之文墨而珍重
之意情见乎辞惟吴子知我心也
我家砚山下衡门清涧滨日夕足幽赏涧水何𥻘𥻘
终岁长闭户幽栖诚畏人客至户不启𮞉然绝世尘
独有吴仲来欢迎意气真论述怀往昔歌𡘜縁情亲
晨炊解君装夕饮漉我巾一尊欣共酌聨床亦均茵
久矣叹吾衰魂梦甘沉沦绝意当世事东海称遗民
吴仲天下士志愿苦未伸鲲鹏小九州吾道贵经纶
移山志不改塡海力逾神驾言将远游揽胜无逡巡
发轫宛与洛再游楚与秦长啸宇宙间俯仰千古陈
峩峩熊耳山岂复空嶙峋秩秩舂陵道岂复愁邅迍
卜年符周历愿言观岐𡺳历览民情见宣王雅颂新
入楚听谣谚三户宁无因闻鸡奋一旦起蛰雄千春
乾坤豁𩀱照沐浴开天津咄哉我吴仲千秋寄一身
周原横𧲣虎古道多荆榛驭马勿泛驾驱车母摧轮
天心既可期奉身逾自珍吾观古至人钓渭还耕莘
遵晦已得时雄图会良辰以此绕朝䇿愿书颛孙绅
寿宗子瞻明六十初度得五百字
余家全盛日人文重山斗声华被海内天下率奔走
争侍虎皮坐共叹龙门陡华堂开文社盛事诚希有
宗党及英贤楩楠与琼玖等第甲乙严月旦岂云苟
追溯莅初盟岁纪当癸酉时余年十二君年始十九
角艺意气雄文坛压侪偶社中吾二人高第时称首
传诵遍群彦余文才出手娄江二张公金沙两周叟
及吾郡钜儒称余不啻口以次遂及君才名相先后
差池八九年胶序蜚声久壬午余获隽君志益抖擞
穷年时矻矻绩学气弥厚先公赏君文谓必当速售
何期遘沧桑夙昔成虚
先公赴汨罗绝笔系君肘
感君受顾托遗言斯不朽余既长避世君亦甘林薮
决去经生籍隐居以养母抱瓮时灌园茶笋滋数亩
山栖远世氛岁寒坚素守偕隐仰母贤同趣有莱妇
二弟教养兼三荆懽同茂余时造君庐来偏因孝友
淹留动旬日倾倒及缾缶兴至何淋漓题诗满户牖
探幽耽奥穴眺远快高阜山色一望賖泉声数里吼
游剧杖屦罢归亟柴荆扣俄复具盘餐烹葵复翦韭
醉饮兼晨昏村醪杂醇酎萧辰感摇落丽日伤花柳
与君话畴昔涕泪落杯酒早敦竹林契针芥良有取
余家多坎坷多君实左右周旋我忧患为我洗尘垢
羡君处时晦坦道履无咎怀宝终不试连城惜未剖
历历四十年俯仰一何趣盛衰自一时白云倏苍狗
昔为终贾俦今为沮溺耦处为籍与咸出为广与受
少壮之所期不知能践否君今称六十逸群故如旧
君年添海筹余辞愧虀臼当兹初度辰长歌聊为寿
题朱砚
粲彼白玉田丹砂发华英眇矣醴泉水仙源自澄清
研几日无穷耕凿以长生藉兹绛雪贵聊佐玄霜明
吾心托寸丹
滴千春荣
送别支山和尚
避世二十年得交方外士龙象诚如林直谅无过子
泾渭必无淆玉石晰精理清浊恐太分精确不相比
有心清如冰皭然绝泥滓有道直如弦与世或龃龉
忽逢天人师俾得饭法乳投竿引巨鳌触邪赖神廌
孔门有仲由恶言不入耳自许此身心报师良有以
毁誉总不闻仰恃师知已师自善调御扰龙随顾指
美玉为珪璋良材耀祀梓西来传心印密室旋嘱累
受衣若悬丝自古尝尔尔辞师远行迈去去渉江涘
空山箬笠行长江布帆驶我今且送君欲言不能已
邀君过草堂临饭还停七寸心重伦常立言有纲纪
著书满箧衍一一为披示吾交满天下知心亦有几
死者不复生远者去万里孑立宇宙间俯仰涕如雨
何意复逢君心期有如此深言晷影移斜阳已在树
挽子不能留子去还徙倚临岐复再拜珍重无馀语
所怀各区区古道期共砥千载有修涂努力从此始
题画芝
神姿挺九茎嘉名蔚三秀绮皓托幽贞佺期永年寿
仙都有玄圃维此神芝薮吾今将老焉晨夕啜琼玖
又
幽兰称国香维芝与为友千秋相颉颃兹交诚耐久
荃蕙或为茅芝独固所守不荣复不凋又复谁与偶
又
藐姑射仙人颜色如处女丹芝如珊瑚服食良已饫
久之生芬芳更复能轻举所以长年者亦推黄与绮
又
吾闻宋遗民画兰不著土况复芝无根自然绝泥滓
幽姿甘陆沉芳气遍寰宇允矣古人言香草比君子
又
石介不可渝芝芳不可歇卓尔抱贞姿幽栖在岩穴
托意豪素间墨渖香风发君子永令名千秋垂不绝
题画木瓜
写生以笔简而意到者为难所以墨兰墨竹
最称画𫟍至瓜果之属而不施丹青不加钩
拈蔟而求其形神都似尤未易言近代惟
白石翁最擅其妙余少时曾见白石翁一戏
笔一西瓜一冰盘承之其瓜仅过半而绿沉
之色如初出水见者惊绝然犹设色若仅以
水墨渲染尤称能手也因系以一咏
披图见楙寔载咏思风人离离同黄台而不以蔓生
馀甘能𨚫病微酢以解酲并蒂非其俦五色非其荣
写生有能手烟墨传神情
题画杂咏
茅亭踞江皋乔松俯其上遥望山翠寒近听松风响
波光渺无涯烟云自来往披坐此中忘言足幽赏
其二
峭壁摩青天层崕蔽白日山根杂蒲苇沧波同出没
矌然荡心胸聊慰钓鳌客击楫当中流悠哉共遥集
其三
澄波绕衡门茅屋堪栖隐竹林隔世尘泉鸣山愈静
闲云满庭户远色来诸岭俯仰贵有托晨昏拊清景
其四
山色满空濛渔村隔烟水疏柳垂古岸网集澄潭里
吾欲托渔樵山崕与水涘披图激清啸会心良有以
春夏杂感〈癸亥〉
咄哉东陵徒径入西山室白拈无一遗青毡亦被厄
虽然仍细事何足罣胸臆所怪鼠与鸮变态滋百出
鸮鸣䑕更啸拏攫争白日见者为发𥪡不复顾弹射
区区各满腹方始就宁戢一饱复几何我为深叹息
把臂欢入林平时谬推诩见得不复思便尔耶输比
颠倒恣欺谩倏忽变嗔喜盗泉共斟酌涓滴思染指
彼谓掩饰工扬
颜无泚肺肝众如见旁观尽裂眦
不如胠箧者何尝步踽踽
寿杨震百五十
杨子人中凤苞采世所稀回翔上丹穴千岁一来仪
冠仁复
义错落生光辉时俗憎奇服栖栖竟何为
惟予与君交两世敦孔李沧桑身幸全相期共终始
予同木石居君还托城市旧雨忆过从笑语杂涕泗
知君避世心爱向深林游山前开讲舍坟史供冥搜
有子业未成岁月徒悠悠受经秉师说庶几绍前修
别来复几时风雨阅寒暑君今年五十宾朋觞逓举
操辞进为寿共诩松乔侣草堂秋月光愿驾云车度
赠西山橘香同和尚时五十初度
高卧万仞峰绝尘五湖水妙年寄物外飞锡得所止
荏苒逾艾龄正复一弹指木奴侍巾瓶宝掌论年齿
高风自千秋西山有一士
简瑞五
玉峰百里近如阻梁父艰侧身劳东望遥遥不可攀
云岩极巉峭乃在城𬮱间吾友餐霞人于兹长闭关
搘颐对林岫濯足涧潺湲山翠扑窗几山云亦来还
拊景怡心神高视遗尘寰吐纳松乔寿洪崖笑拍肩
养疴复何为更闻体羸孱吾闻古至人愿同众所患
维摩故示病说法縁无悭无为久不出徒阻平生欢
忆君昔同游晨夕相周旋𨕖胜亟幽讨探奇亦屡迁
仙掌峰头月蟠螭石里泉花朝酒政肃齿粲春葩鲜
每忆同志乐匪独同游盘微言多起予危行母逾闲
蔚然兰蕙姿讵肯没榛菅共此千古心揽涕尝澘澘
忧喜如一身解推君有焉𫄨𫄨服无斁简扎频回环
何为一乖隔挥忽逾六年贻诗以促君来游践君言
有酒思君饮诗成待君删弹琴泣楚囚采薇悲殷顽
江河沦白日岁月凋朱颜俯仰叹身世宁知宇宙宽
愿言从子食桃上绥山一览小九垓长啸生羽翰
邓尉山多桂家舅吴明初先生山居之右尤盛
月中桂树千尺强缤纷落子吴山傍月中仙子名吴
刚谪居此山开草堂仙人种桂桂无数千树万树交
芬芳黄花绿叶烂如绮微风入树枝低昻秋来香气
弥百里连蜷偃蹇穷山冈我来饮酒桂树下仙人指
云物祥仰天鼓缶声呜呜矫首京雒悲苍茫两都
王气早消歇微垣帝座韬星芒边声朔气弥宇宙安
得片地非膻乡惟有此中堪避世居然乡国同莲
山花开落自年岁北窗跂脚犹羲皇此诚月窟别世
界香气郁烈腥风藏西堰有水通银河挽之一洗金
痍伤更将此树种九垓坐使香气被八荒攀援桂枝
聊淹留身如奔月排天阊徐卿长歌歌未罢凉风瑟
瑟鸣寒螀复驱烟墨似仙人仙人抵掌笑欲狂拭眼
当令驴背堕且援北斗酌桂浆我亦愿充修月户月
中树下尝翺翔吁嗟桂树与仙人庶几馨香之德相
颉颃吁嗟乎庶几馨香之德相颉颃
食蟹歌
五湖秋晚风漠漠荒落家家催早获客来剥啄开蓬
门日暮秋声杂欢谑明朝携手入枫林霜叶青红照
幽薄秋原彳亍多悲凉南邻沽酒消寂寞湖滨渔父
捕蟹来顿使满堂増笑噱风味能令一坐倾鲈鱼削
色莼羮薄隐居亦喜无监州且得衘杯恣大嚼童时
早读尔雅熟莫愁委顿身作恶野人口腹宁多求何
独于斯忍煎膊君不见郦生历下且趣烹吕布白门
遭急
吁嗟物理将无同古今尤物谁相容
凤凰行
非梧桐不栖何尝上林巢一枝非竹寔不食何尝妄
啄人间粒吁嗟乎一凤兮一凰冠仁义罗文章赤
霄碧落九千仞龙门嶰谷𩀱翺翔鸡鹜争饮啄鸿雁
谋稻粱凤凰矫颈望朝阳
云驾汉凌扶桑西山翠
蕨霜摧折南山紫芝杂荆棘瓜田灭裂青门下栗里
萧条白社侧凤凰去之不一顾宁争一餐一宿婴羁
绁浩然摩长空摇翮万里风下视遍九州碌碌吾安
从云雾杳冥符彩焕风霆杂㳫威仪工威仪工世莫
容鸩媒当路鸨傔诼鹰眼睚眦鴂舌雄凤兮凤兮朝
饮南夕东壁翠旗羽盖光明灭琼蕤瑶草纷藉籍
坐叹冥鸿罹矰弋伫看潜龙清渤众雏笑绝死䑕
腥比翼啼霑杜鹃血君不见虞帝垂裳凤来仪周室
受命西鸣岐有时舜文来御㝢凤凰飞鸣当在兹呜
呼凤凰飞鸣当在兹鹓鸾𬸚𬸦相追随
长歌寿黄莱民六十
吾闻夏黄公浩然遁商山吾闻老莱子栖遁周秦闲
采芝疗饥避浊世长年久视疑神仙今有遗民黄莱
氏村坞柴门少尘事白发长如鹤羽垂红颜渥若朱
霞举吾疑黄翁吐纳新翁言何事劳神髓烂然天真
自大年大椿景富庄生篇翁居名山寿而隐岸然高
踞名山巅余亦移家与比屋飞扬跋扈遗时俗长吟
应断数茎须斗酒时闻濯𩀱足黄公黄公亦太奇耽
吟
醉何淋漓有时瞠目惊四座唾嗤四坐屠酤儿
四坐低头不敢语黄翁掉臂归来矣罄室惟容月入
怀浩歌但觉清风驶君不见少微光联老人星春来
初度翁揆辰野人从今酌大斗十年一举为翁寿
采芝歌
晔晔紫芝生南山南山高高不可攀惟有当年园绮
翁终朝采掇滋红颜吾闻子房辞汉禄愿从赤松学
辟谷何如南山采芝者不婴世网成高躅空山深谷
聊容与驷马高盖非吾欲鸿冥冥兮凤千仞俯视一
世皆鸡鹜采芝采芝可乐饥千古宁让西山薇昊天
嗟嗟不可问唐虞世远吾安归
七十二潭歌赠同年陈言夏再订入山〈时太公八十寿〉
余家住七十二峰峰峰尽是青芙蓉君家住七十二
潭潭水一似醴泉甘酌水起舞为亲寿流霞迭进增
馀酣朅来潭上开寿域隐居养亲重乡国忽传德聚
动星文少微一星聨南极南极炤耀人寰区太丘家
声绝代无元龙意气吞湖海仲举声名冠俊厨鱼菽
犹看从汉腊博奕也复臻皇涂作史尝毁夏侯草传
经独说丘明书传经作史潭水上濯缨洗耳潭如掌
春风花柳共低迷秋雨烟波飒萧爽吟啸无烦渔父
悲浮沉宁博钓徒赏日长水曲且垂纶风静波心一
荡桨荇带鱼惊曳水衣波纹鸥动摇书幌幽栖风物
惬胸襟俯仰古今成浩荡七十二潭连娄江江连
渤浮方丈玉楼银阙缥缈间碧落丹台永相望休夸
陈训已得仙还携徐市同长往吁嗟真人杳难期散
发沧浪未有时瓜田蔬圃且高隐闭门𨚫扫潭之𣾨
沧浪一歌渔艇疾芰荷十里莲舟迟扁舟且赴峰头
约回首梅花罨东阁𩀱丸跳踯不暂停又闻丛桂芳
幽薄流水悠悠人去来空山寂寂花开落此来且复
倾酒卮典衣沽酒欢追随景山痛饮迷中圣孟公爱
酒同鸱夷投辖应忘君是客悬榻欲下余何辞愿学
平原十日饮勿学过江三日醒西堰即是高阳池接
䍦倒著判酩酊攀援桂枝聊淹留小山自昔能招隐
丛桂山幽花冥冥花气不随秋露零八月秋高五湖
白五湖波静群峰青
题石田墨梅
嫩寒清晓行篱落偃蹇南枝香喷薄吟魂索句赋冰
霜月魄当窗写花萼花萼写出冰霜姿华光𥙷之称
最奇一时逸兴擅千古墨花笔蘂何淋漓后起不闻
推作手俗工脂粉花神丑谁写峻嶒骨相真柔枝弱
𠏉亦何有今朝重见启南翁笔底繇来见化工远水
尺缣渺万里高堂巨障开千峰倦馀一叩
底蕴犹
然缀工鱼虫况复写生及阿堵幸不折来伤岁暮
铁𠏉宁因白雪低冰肌不受红尘污𭩚枒出罗浮
春零落愁吟广平赋启南高隐盛明时江左惟传大
布衣问字有人长闭户看山镇日独搘颐北窗啸傲
弄柔翰素卷仿佛生南枝吁嗟乎剡溪藤写孤山匹
冰为心兮铁为骨岁寒惟共青松色自写吴儿同木
石使我抚卷增叹息
题王勤中花蝶图
王蛱蝶黄筌花纷纷紫翠相交加风枝雨叶寻常
出灵动蠉飞揣摹得欲将南𫟍斗芳菲𨚫恐东风恣
狼藉朅来展卷春光浮化工烂熳何时收花枝低亚
舒还敛蝶影蹁跹去复留纎姿弱态同妖女泣露愁
风娇欲语乍开红晕欲蒸霞未褪粉衣初试舞柈中
掌上逞腰身月下风前更有神不向楚宫伴行雨𨚫
来汉𫟍夸倾城明窗日影浑飞动醉看欲折甆瓶供
南浦春兰带雨斜东篱秋菊凝霜重故抛彩褏炫新
妆顿使霓裳翻数弄翩翩亦自魏收惊栩栩甘同庄
叟梦坐令见者生咨嗟写生咄咄真堪夸寒丛数
增萧瑟丽景随意开韶华自诩传神凭阿堵夺将造
化来豪素烟墨能令真宰愁丹青会使封姨妒天壤
之间有王郎含豪吐墨流芬芳信手怡神工蔟兴
来览物穷微茫君不见张僧繇画龙不睛睛破
壁生风霆君不见曹不兴落墨误为苍蝇见者弹
指疑闻声今之王郎花鸟草虫无乃是只恐凌风径
飞去我欲锦标玉轴縻系之此身长向万花谷里住
王郎王郎独擅千载奇摩诘前身应画师
病中放歌〈丙辰岁秋〉
年逾五十已衰绝短发盈头白如雪病中𭣄镜更自
惊吾髯仅存一茎两茎黑读书学道志不回世间万
事皆心灰自是吴儿同木石超然浊世无纎埃生平
心期未止此宁须故步重徘徊登山必登万山最高
峰奋身直上空九垓䈥力虽衰不为阻神凝志一何
壮哉心神太苦病复至皇天病我非无意梦中有警
知天心推枕长歌气弥厉丈夫立志死不休肯复涂
穷少颠坠人生险阻已尽尝肓风怪雨独徜徉精金
自然过百炼高松必定经千霜吁嗟乎吾抱幽忧之
病三十年平居曲折相周旋𨺗然作剧必有益此番
一病宁徒然
怀旧篇长句一千四百字
平居怀旧意惝恍五十年间似反掌𦒿旧于今无一
存音容历历犹堪想余年十四歌采芹蜚声早擅青
云上郑庄有客大父行张楷造门皆父党经学渊源
从申公圻父尊严亟弘奖安车枉过吴趋里品题一
及人矜仰〈申公谓文定也先祖赠翰林云涧府君讳铨少受经于文定公以经学名家文定著书经讲章一部独列先祖姓名盛行于世〉
〈大司马申公用懋与先祖为通家兄弟余十四岁人学先文靖公率余往谒大司马极加奖诩随至吴趋报谒谓先公曰此子非常人也〉次年十
五始观场金陵文战争秋爽三试秋闱年廿一名场
得隽驰尘鞅渭滨垂钓获钜鳌天水甲族称人豪吏
绩时推天下最一朝扫迹栖蓬蒿〈壬午余为房师姜弱荪先生所得士时知宁国县讳荃林〉
〈江右望族以卓异例补房山甲申之变即终隐不出〉忽然丧乱倾家国痛𡘜天崩复地
坼先公殉国汨罗游止水无从居土室人师独羡紫
阳尊婴城亦继彭咸则当年贻诗勗忠孝临风读罢
还悲泣〈先师昆山朱以发先生讳集璜崇祯乙亥贡士乙酉夏昆山城守城陷赴水死壬午秋赠余诗夙昔承家学忠孝天所纪载先生观复堂〉
〈集中〉
齿即多长者游况今避世荒江陬曾下常悬仲
举榻曾卧百尺元龙楼云间给谏最相爱忘年降分
为朋俦胡然兵解骑箕尾欲归天上驱旄头〈云间陈给谏卧子先生子〉
〈龙乙酉秋同避难芦区忧患中尤相得后举事不遂死之〉横渠虎皮昔抠侍关西鳣堂从讲
求〈张翰林天如先生溥杨解元维斗先生廷枢〉并叨国士无𩀱誉共拟曩贤第一
流逝水娄江不可返遗音皋里空千秋缟素一时同
会葬舟车千里争相投湖𣸣崕广往一𡘜风悲雨泣
馀荒丘〈余受知于两先生最早亦最深称诩若一不啻口出翰林卒于崇祯辛已岁解元隐湖滨山坞中丁亥岁被执不屈死〉桐庵
夫子真寿岂桃坞先生自魁磊往来二老诚风流须
睂皓白衣冠伟问年八十相后先岁寒朋情终不改
轻身岁岁必经过终始周旋三十载襆被携尊每极
欢围棋睹墅频争采草堂题署墨犹新至今仿佛闻
謦欬〈先师郑孝廉士敬先生讳敷教别号桐庵李侍御灌谿先生模居桃花坞每岁两先生必同舟过𪧐草堂饮酒话旧之馀则二老对奕也〉明
农通隐周年华颂言初度敷天葩激赏因言为御侮
松楸勿翦交情賖〈少司农申公绍芳乱后自称明农以六十寿征余诗卒卯春先公墓木几厄豪夺赖司农力御之得以无〉
〈恙〉时推黄阁能传笏共道青门好种瓜〈司农为文定公孙号青门〉草堂
宾从尝屣履素交频来矜旧雨周𡊮交我纪群间〈周仪部玉〉
〈凫先生之玙𡊮贡士公白先生徴〉杨万求于翰墨里〈杨曰补隐君𥙷彭城万年少孝 廉夀祺〉嶷如断
山千载人卧雪高风百世士山头薇蕨每同甘慷慨
分忧生死谊乱后心期称最深伯仁邵公真莫比〈仪部周急〉
〈𡊮先生捍患俱人之所难〉樊泾遗言心惄如隰西绝笔吾师矣古人交
情十二年千里同心书一𥿄〈隐君乱后居樊泾自乙酉至丁酉与余契谊无闲谓余画独得古人正脉〉
〈临终遗言以其家所藏画归余孝廉精绘事亦亟称余画尺书见寄赠我画幅乞为作隰西草堂图及归彭城遽卒〉季江视我同
雷陈仲海因之亦孔祢同被恒矜孝友偏联床常妒
埙箎美流连风景悼兴亡寄托离骚同怨诽两贤前
后赴修文敬亭竺坞垂青史〈莱阳姜如须行人垓与余为通家兄弟交最善如农给諌埰因亦莫逆给〉
〈谏以当年谪戍宣城葬敬亭山行人遗言以延陵为法即葬吴门墓在竺坞〉䥝鏊山人时命驾淋漓歌
𡘜人争讶百六徴书絮未休十千沽酒罚无赦高士
例须怜曲糵衔杯每欲穷晨夜时人尽道次公狂坐
客时遭祢衡骂〈昆山归玄恭处士庄性放逹饮酒自号䥝鏊钜山人每过草堂为酒令徴古事人物之极隐僻者应迟即罚〉
〈酒酒尽玄恭辄出中钱沽之尝夜半扣酒家门沽来罚如数乃已〉避地当时亦屡迁数椽茅屋
天池边买山空囊苦羞涩卜邻喜得逢名贤徐摛年
老爱泉石落木庵中启禅窟竺坞天池称比邻徴诗
问字相络绎〈诗人徐元叹波隐居天池筑室名落木庵余移家竺坞与相邻元叹老而好学时时书方寸𥿄令童子持来有所徴〉
〈考余立答之或有言在某卷某叶者元叹尝夸之同人余则时以诗政元叹元叹亦喜为论说〉澄江尚书莲社贤开
封太守髠华颠〈澄江大司农张公有誉开府薛郡伯宷毘陵人〉尚友每寻高士传登
仙独上孝廉船居士现身栖宝地头陀说法皈金仙
大圆镜中续无垢堆山米汁真逃禅〈郡伯乱后翦髣为头陀居玄墓真如坞僧舎自〉
〈谓吾名宷今不冠当去宀又剪发当去丿仅存米字玄墓有米堆山因名米号堆山天真烂然饮酒终日不醉与余最善余尝载酒饮之过其宿处室中惟有〉
〈高士传一卷司农自号大圆居士常居灵岩往来玄墓余尝玄墓看梅司农亦在将返灵岩时同人舟颇多司农独附余舟笑曰吾自上孝廉船也〉争
言万法还归一逗我禅心耽寂灭天界遥闻大导师
邓山更有弥天释〈天界觉浪和尚盛禅师邓尉剖石和尚璧禅师〉一笠披云出石头
一叶浮杯来震泽再宿湖庄惠话言十年湖畔逾阡
陌〈浪杖人素未识面乙亥春从金陵至吴门特过金墅访余安其随行诸师于莲华寺独信宿余居易堂中及别余将送往解维余隐居金墅十五年从未〉
〈过市中因纡道至寺〉紫云仙人不可求黄面瞿昙今再出慈心为
结人外契时时清盻成莫逆山中丘壑启津梁烟云
供养披昕夕〈剖师与余最契尝留余参紫云仙人公案闭方丈门云直须悟𨚫才放出其真切如此诸方谓剖师为古佛余画邓尉十〉
〈景册以赠师〉天上灵岩一退翁蔚然忠孝开宗风弥空慈云
覆世界亘古正气蟠心胸欲令大地出火宅欲令长
夜闻晨钟顾我尤深知已感一言一笑心无穷挥戈
炼石有精意𨾏履𩀱树垂芳踪〈灵岩继起和尚储禅师晚号退翁山头殿屋金书天上灵岩四〉
〈字其遇余尤异〉嶫嶫黄山气无上徽音无忝明师匠昔在朝端
现凤麟后归法苑称龙象过余土室何殷勤自谓当
仁诚不让〈黄山檗庵和尚名正志灵岩嗣故给谏熊公开元也建言廷杖乱后出家前住华山尝与灵岩先后过草堂〉论交
欲得意气真交满天下无多人延州后人称国器咄
哉琨逖斯其伦时推俊及才弱冠身投湖海常垂纶
矢心欲醒天帝醉出没生死忘酸辛胡天沉酣不慗
遗使我涕泪徒霑巾〈吴子佩远名祖锡〉更有布衣一村叟捐金
解厄称吾友回首当时夸八厨东京名士亦何有姓
字依稀三影间歌吟惆怅四愁后天道无知剧可怜
孤坟片碣期不朽〈布衣张英甫名隽尝为余完官逋一日而捐七十馀金余为作传英甫无后将勒石树其墓〉亲
朋凋谢岁月驰怀人拊景宁能追当时垂髫今白首
俯仰歘忽成吾衰岁寒后凋意自勉硕果不食心相
期中原遗民竟谁在独立宇宙能委蛇偶然苟全幸
无恙敢云独抱凌霜姿嗟我生平多轗轲更伤骨肉
多崎岖遂令衰迟益老丑不觉憔悴增隳颓龙钟鲐
背同耄耋霜髭雪𩯭何䯱䰄阳和亦凛冰霜𢡖丰岁
长茹草木滋无酒自怜真独醒闭门不厌
长饥〈余居空山〉
〈又复禁足〉每笑井边无半李谁肯墙头过一卮前年悼亡五
十九天胡厄我丧吾偶居恒伥伥若无之闺中又失
一良友枵然一室称老鳏今年已是六十三低徊形
影自相吊无端老泪尝
静中八九数往事宁能
一二开欢颜回首沦亡悼知已馀生倔强自世间生
平友朋为性命那知造物偏吾悭情深一往不能已
缅怀邈若悲河山黄公酒垆山阳笛人生有情泪霑
臆诸公往矣那复得草堂寂寂无颜色
居易堂集卷十七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