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十二
嵩山文集 卷十二 宋 晁说之 撰 张元济 撰校勘记 景旧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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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卷第十二
嵩山景迃生晁说之字以道一字伯以
别著下
中庸传
天命之谓性者何性者中之所寓也莫知其
所自而推言也 率性之谓道者何性得所率
则为君子不得其所率则为小人曰诚曰明曰
孝曰忠曰恕曰和皆率性之具也是六者皆中
之所以为中者也 修道之谓教者何圣人所
以经纶天下之大经也君子所以择乎中庸也
小人所以反乎中庸者也 道也者不可须臾
离也可离非道也者何出乎性而教之所本也
君子以是诚之务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
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者何中也诚也 莫见
乎隐莫顕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者何中也明
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者何情之未性
之全纯中之所以名中者也肫肫如也渊渊如
也浩浩如也 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者何中之
一物于是乎有二名也颠沛之际毫发之多或
不中节焉亦不足为和也有子言和必有待乎
节之非和之正也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
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者何是一物不得二名也
楩楠豫章之大本而不达道则亦恶也 致中
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者何教之行也明道先
生常善乎致之言也常善乎位之言也 仲尼
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
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者何
中之所以为常道也君子而时中则无时而不
中也小人而无忌惮须臾变改莫之能中也以
是知先儒说用中为常道是也近世说中说庸
非所知也王肃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胡先生
温公明道先生皆云肰也问者曰庸得非变邪
所以济中者也曰是不识中者也君子之中随
所而丽焉不动而变尚何所假也邪子莫执
中无权者是子𦱤之中非君子之中也刘侍读
曰中庸者中用也盖亦误也言中斯用之也先
儒曰用中为常道是也刘说前见于皇氏熊氏
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者何教
之不行也有中庸之君斯有中庸之民也 子
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
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
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子曰道其不
行矣夫者何不诚不明则不中也 子曰舜其
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
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者何舜之
所以为舜者中庸也明诚两尽而道教行也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
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
月守也者何不明不诚则不中也择也者依也
斯人自谓之知者非知之明也君子不以为知
也昔夫子言仁知详矣曽子子思虑后世或泛
肰失其旨乃以仁为诚知为明其实一也 子
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
而弗失之矣者何回所以为回者中庸也诚明
两尽而道教行也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
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者何惟
诚明以之也诚自成而道自道也非功名利害
外以怵之也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
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
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而不厌北方之强
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
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
道至不变强哉矫者何强疑其非中也盖惟中
为能强也者诚也曽子论孝曰仁者人此者也
义者宐此者也强者强此者也强既有南北之
异则责子路之所安以勉乎中也夫所谓君子
者既和既中而诚明之守安于治乱之世勤而
勉之也国有道君子或昜仕而改其度不变塞
也强也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
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
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君子之道费而隐者何不诚不明君子之所不
为也君子之遁世亦中庸之依而安焉又复依
乎圣人之中庸则其隐者吾道之佹也非故以
意向之也郑氏曰道不费则仕费者佹也违也
缁衣有曰口费而烦费或为哱或为悖 夫妇
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
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
人亦有所不能焉者何唯明之知唯诚之行也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
万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者何中也诚也
语夫天下莫能事之大则其大者诚也语夫天
下莫能分之小则其小者诚也盖虽大而中也
其小亦中也人谁有憾于予哉 诗云鸢飞戾
天鱼跃在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
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者何中也明也 子
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
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
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
不远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者何忠恕之
为中也均率是性而为道莫之或远也远于人
则可须臾离也以其不远人而忠恕之名立也
为人父而忠恕则已与一家去道不远也为人
君而忠恕则已与天下国家去道不远也忠恕
以人治人犹已肫肫其中也 君子之道四丘
未能一也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
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
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者何中也诚也教之所
以为教也 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
敢不勉有馀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
慥慥尔者何中也诚也道之所以为道也 君
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
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
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者何中也诚明
之徴也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已
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尢人故君
子居昜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者何中也诚
明之自治也于是察乎上下达于天地无不安
也曽子曰已虽不能亦不以援人盖援之为援
者如此也曽子又曰孝子之事亲也居昜以俟
命不与险行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
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
迩譬如登高必自卑者何中也诚也�诗曰妻
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宐尔室
家乐尔妻孥子曰父母其顺矣乎者何中为天
下之大本于是乎在也夫既得于父母则室家
宐之也�子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视之而
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
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
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
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者何中也明诚无不
达也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徳为圣人尊为天
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徳
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者何
无闻焉尔也疑简编缪于此也 故天之生物
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者何
天之用中因物而诚至焉也 诗曰嘉乐君子
宪宪令徳宐民宐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
申之故大徳者必受命者何疑当次必得其寿
之下简编之缪也无闻焉尔也 子曰无忧者
其唯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
子述之者何无闻焉尔也疑简编缪于此也
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
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
宗庙飨之子孙保之者何无闻焉尔也疑简编
缪于此也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
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
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
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
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
之丧无贵贱一也者何周公之所为周公者中
庸也诚明两尽而道教行也 子曰武王周公
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
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设其裳衣荐其
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
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
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
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如事生事亡如事存
孝之至也者何武王周公之所以为武王周公
者中庸也诚明两尽而道教行也 郊社之礼
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
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者
何无闻焉尔也疑简编脱缪于此也尝有见于
仲尼燕居也文字又有误者社无与于上帝也
陆淳尝辨此详也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
布在方䇿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
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
亲亲为大义者宐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
之等礼所生也者何中庸之政也人道之勉乎
政犹地道之勉乎树艺稼穑也中庸之政感人
心而迹自化蒲卢之比也仁义者诚明之异名
也仁义合而礼生焉礼也者广骛驰骋于仁义
之中者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
矣者何郑氏云脱误重在此也胡先生亦云肰
也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
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
知天者何诚明始于身本于亲著于人极于天
也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
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
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
之者一也者何一于中也达道之五行于达徳
之三达徳之三行于中之一也达道者修道之
教也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
及其知之一也者何一于中也 或安而行之
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者
何一于中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
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
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
天下国家矣者何达徳之渐也诚之者也 凡
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
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
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
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体群臣则士
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
柔远人则四方㱕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明盛
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䜛远色贱货而贵
徳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
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
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
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
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継绝世举废国治乱持
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者何
中庸之教也问者曰如之何尊贤则不惑敬大
臣则不眩曰谗色货能惑我而不惑则尊贤之
功也有百官之富任使各尽其材大臣凛肰在
上天下名实不则敬大臣之功也不犹不
惑也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
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
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者何
诚也诚则事前而豫不诚则事至而无所图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
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
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
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
身矣者何道必资乎诚诚必资乎明也 诚者
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者何兼天人之道
而中庸著也舜诚矣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
扬善则诚之也颜回诚矣得一善则拳拳服膺
而弗失之者诚之也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
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者何天之道也中道而未
从容则贤人也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
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
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
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
人十能之已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
必强者何人之道也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
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者何诚明各有所
致而相为用也四时诚矣较肰著见则自诚而
明之性也犹天命之性也日月明矣其出入有
信则明而诚之教也犹修道之教也未有诚而
不明者也未有明而不诚者也彼偏焉者非诚
明之正也武王周公以孝称则举其自诚明者
也舜以知称则举其自明诚者也非有圣贤之
差也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
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
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
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者何率性以诚也人
物之性与天地之化育皆吾性之诚也天地之
性不可见而见之于化育也肰此非次第而言
之也犹曰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
之性则能赞天地之化育而与天地参也其所
言之若是者何视其相因者殷勤之也非心知
其意者莫之能喻也物性之麤非后于人之性
而得之者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
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
诚为能化者何无闻焉尔也胡先生亦所不讲
也是自诚而明者谓之次焉何也郑氏乃谓自
明诚者何也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
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
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
至诚如神者何无闻焉尔也胡先生温公姚子
张皆疑之也明道先生曰诚者神也盖从明道
先生之说则何必如之云也 诚者自成也而
道自道也者何诚与道一体而二名也其所以
率性则一也皆无待于外者也 诚者物之终
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者何温公曰
凡物自始至终诚实有之乃能为物若其不诚
则皆无之也 诚者非自成巳而已也所以成
物也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
道也故时措之宐也者何物者已之物也已与
物非有二也皆其诚之物也成已斯成物也唯
所措而宐也圣人之道所以异乎杨墨者也成
已知也乃谓之曰仁也成物仁也乃谓之曰知
也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
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
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
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
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
则其生物不测者何诚明之极配天地而一之
也诚斯一也一则诚也此盖当云征则博厚博
厚则高明高明则悠远考下文而不诬也夫言
天地之体则高明博厚而足矣人之体乎天地
之高明博厚则必待悠久以为之中也盖非悠
久之中则其高明将隳博厚将蹶也博厚高明
譬诸形体也悠久譬诸精神也曽子曰君子尊
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闻则广大矣高明广
大不在于他在加之至而已矣夫曽子所谓至
者子思所谓悠久是也曰悠远曰悠久其实同
也夫不见不动无为者中也既章既变既成则
亦中也此不二之道也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
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
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
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
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
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
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诗云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
乎不顕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
也纯亦不已者何天地圣人之悠久一也博厚
高明之所资以为中者也 大哉圣人之道洋
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
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茍不至徳至道
不凝焉者何圣人之高明博厚悠久一之于中
也中者至徳是也发育万物峻极于天高明也
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博厚也待其人而后行悠
久也至道高明博厚也至徳悠久也至道至徳
犹达道达徳也明道先生谓此一以贯之也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
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者何
率性修道于是乎极也思尊徳性而必道问学
问学斯徳性也思致广大而必尽精微精微斯
广大也思极高明而必道中庸中庸斯高明也
思温故而必知新知新斯温故也思敦厚而必
崇礼崇礼斯敦厚也徳性犹悠久也广大犹博
厚也胡先生二程先生及横渠先生说皆同近
世瞽学谓既极高明而反道中庸末乎中庸也
分而为二事莫知诚之一致也 是故居上不
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
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斯之谓与
者何中也明之所安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
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
及其身者也者何不明之患也 非天子不议
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
伦虽有其位茍无其徳不敢作礼乐焉虽有
其徳茍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者何思教之
行也今天下车同轨贵贱无等也书同文是非
杂出也行同伦君子小人并列也礼乐之中庸
莫之有作也胡先生说云尔也�子曰吾说夏
礼杞不足征也吾说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
今用之吾从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
者何思教之行也或说或学或不足徴或有存
或用之远近之势肰也中也天下万变有是三
重而寡过为要也寡过则中也�上焉者虽善
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
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者何唯中则有徴而且
尊也上焉者过之也荡而无徴下焉者不及也
屑而不尊虽善而民不信从之也 故君子之
道本诸身徴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
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
不惑质诸兔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
而不惑知人也者何中而征也 是故君子动
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
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
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
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者何中而尊也 仲
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譬如
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譬如四时之错行
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
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
大也者何仲尼之所以为仲尼者中庸也诚明
两尽而道教行也观天地于仲尼则足矣 唯
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
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
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博渊
泉而时出之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
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
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
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
莫不尊亲故曰配天者何圣人明诚之中而道
教行也时出之则或博如天而中也或渊泉
如渊而亦中也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
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者何修
道之教于是乎在也 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
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茍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
者其孰能知之者何中之所以为中如此也非
明诚则𦱤能致也其初则叹息之也 诗曰衣
锦尚䌹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肰而日
章小人之道的肰而日亡者何中也明莫知其
所以明也 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
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徳矣
者何中也诚明莫知其所以诚明也 诗云潜
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
者何中也明也恶胡先生曰过恶温公曰憎恶
茍内省不疚虽𧩂议沸腾刑祸交至亦非其所
恶也 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者何中也诚也
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
时靡有争者何中也诚也 是故君子不赏而
民劝不怒而民威于𫓧钺诗曰不显惟徳百辟
其刑之者何中也诚也 是故君子笃恭而天
下平者何中也诚也 诗云予怀明徳不大声
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者何中也明诚
也 诗曰徳𬨎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
无臭至矣者何中也诚明也
嵩山晁说之曰近世学者以中庸为二事其说
是书皆穿窬而贰之于是本诸先生长者之论
作传是书本四十七篇小戴取以记之犹大戴
取诸夏小正曽子之类也顾惟収拾煨烬之末
简编不伦文字混淆回舛错哉汉艺文志礼家
有中庸说二篇今莫知其为何书也
朱识者二十二孔二义
识三十九胡先生讲
识七十五景迃
政和五年乙未七月二十二日己丑直罗县驿
中自校毕其成在此月五日鄜州官舍山堂
又记
明道先生四 先儒二 近世二
王肃 胡先生七 温公四
刘侍读 皇氏 熊氏
郑氏三 陆淳 姚子张
二程先生 横渠先生
三传说
左氏于经而合者夐出二传及百氏之上惜夫
观者未之悉觏也盖其于经言约而意含其序
事则文侈而辞丽侈固足以胜约而焕䴡又昜
以掩夫含畜是使好文彩者知有传而不知有
经幸而偶耽经之士则甘心于公榖之下不复
省澄源于洪流也彼杜氏左传则良勤矣至于
屈经以申传顾岂不知人将议已也不能言
于左氏无传之经或传初未尝有所及之意乃
参援二传而强纳之虽斥贾服之弊其几何而
不为贾服也邪且夫子当时所据旧史众矣夏
商之礼固能言之其在周室何有逮左氏之时
旧史渐陵迟矣杜氏乃以左氏之耳目夺夫子
之笔削又何诬哉
公羊高授春秋于子夏传其子平平传其子地
地传子敢敢传子寿寿当汉景帝时与其弟子
齐人胡母子都始著于竹帛董仲舒实传焉春
秋公羊家扵是乎大行于汉公卿大儒悉宗之
虽曰父子口以授受而密矣不能无所遗误舛
逆亦人情之所不免也如昭三十一年冬黒
以滥来奔曰文何以无邾娄何休曰据读曰邾
娄说者曰公羊子口读则邾娄黒是口读与
䇿书不无同异也既曰一家之传而特书子公
羊子者孰谓谓高欤且又载鲁子高子之辞何
邪而又复有子沈子者子女子者子北宫子者
高之所子欤抑平地敢寿之所子欤此五子者
既多异同于子公羊子不知何以不本诸子夏
之初邪彼阙疑不决之故若有待于来者信高
也何以不决于子夏乎以故一章之间玉石错
出而精深昭远之功少其酿謿亿措之害不胜
其多也可不惜乎夫其所谓精深昭远者特绝
乎后儒笔墨之迹意气思索之所及茍不自乎
子夏而谁欤今学者劣以耳目闻见而忽之又
岂不重可惜乎呜呼公羊家既失之舛杂矣而
何休者又特负于公羊之学徒勤而功亦不除
过矣五始三科九音七等六铺二类七缺之设
何其纷纷邪其最为害者有三曰王鲁曰黜周
曰新周故宋无他焉图纬䜟记之所蛊幻而甘
身于巫鬼禨祥而不自寤也既曰据百二十国
宝书而又谓三世异辞何邪文宣成襄为升平
之时昭定哀为太平之时休自谓本诸胡母生
条例而胡母生果亲事公羊寿者宁如是乎前
乎休而贾逵服䖍之徒亦如是乎呜呼汉氏之
末而学者之灾也
榖梁晩出于汉因得监省左氏公羊之违畔而
正之然或失贼而不讨也且或与之同恶焉重
可惜哉至其精深远大者真得子夏之所传欤
范寗又因诸儒而博辩之申榖梁之志也其于
是非亦少公矣非若杜征南一切申传汲汲然
不敢异同也盖榖梁失之随而寗或失之不随
呜呼学之难也如此哉左氏之失专而纵公羊
之失杂而拘榖梁司典刑而不纵崇信义而不
拘有意乎蹈道而知变通矣不免失之随也奈
何寗所论三传之失殆斥其辞而云然予则专
本诸经矣亡友六合崔伯直则曰左氏失之浅
公羊失之险榖梁失之迂
读魏书
北齐右仆射魏收魏书纪传志百三十卷嘉祐
中诏刊校南北七朝正史而宋齐梁陈书曽子
固序目录上之魏书之成最晩子固已出馆矣
其为序目者曰臣攽臣恕臣焘臣祖禹盖范醇
甫所作云昔之为史者尚何恨焉
读北齐书
唐中书舎人李百药北齐书纪传五十卷成其
父徳林所作也嘉祐诏刊定南北正史其成皆
序目录上之此书独无序目盖其成时熙宁之
初其先校书学士皆出外补矣夫事之难乎为
辞者虽圣人犹难之孔子春秋有变例特书者
二百四十二年间才一书而不再见顾岂以在
昔一槩之律而待耳目之外非常之事哉北齐
之为国黜君立君昜于反掌已而攘其君位而
尸之出于戏笑之间悖徳逆理盖自肇造邦家
而来未有也其传五帝狂暴昏淫穷凶极厉流
毒远迩则自桀纣而来无道之君未之有也大
要是幸免之尔朱荣侯景而无纪纲之冉闵冯
䟦可谓盗贼之国也其为史官者𣣔论礼乐政
刑于其间讵弗难乎唯是天资忠愤之士以瓌
玮不世之才而笃意有得于春秋之学者笔力
雄健闳深足以胜其任也徳林齐亡奔周又预
杨公佐命亡周造隋百药﨑岖受命群盗之手
幸不死耳虽皆矜才华而非其所宜任哉其论
顕祖能委任杨愔而主昏于上政清于下亦已
诬矣愔首劝禅代之事远惭于荀彧方文襄被
弑之时狼狈逃免近愧于陈元康彼高徳政譛
杀杜弼固不待贬而愔复譛徳政戮焉其为人
盖可略而不可责者矣帝一日杀诸元七百馀
人投漳水中长城三台之役内外骚然其戕虐
有不可胜道者谓之政清可乎且帝以刀画愔
腹赖崔季舒托俳优之言而得脱置愔棺中载
以轜车几下丁者数四其身栗栗将不自保矣
尚何清彼政事乎此二事徳林父子皆没而不
书不知何邪虽温公亦以王昏政清之论为然
则欲成北齐之良史者信乎难矣温公又因旧
史之论以孝昭为有齐之令主何耶孝昭不恤
其母之言废君而弑之毎以殿庭为刑戮之所
不过能琐屑细务尔盖亦无足道者是书百乐
贞观初被诏纂成今题曰隋太子通事舎人李
伯药撰亦非是
读周书
唐国子祭酒令狐徳棻周书纪传五十卷其赞
论二十九篇则岑文本所作熙宁初王平甫序
目录上之昔魏裂而为东西变而为齐周齐唯
故壤周实新造其强弱之势异矣区区新造之
弱周举非齐之敌而齐战则多北君臣卒为周
之俘囚者何也周之谋臣猛将凡厥人材盛矣
其经国纬民之术尝措意而建立之其所继者
正也夫其为国所継者正则其为史官者其义
直其意壮其文雄健卓落矣方太祖艰难覉旅
之际有众一旅而于谨之徒观天下之大势慷
慨陈辞劝其迎天子都关中魏帝仅存朝夕之
洛阳危若缀旒东逼于河北虎狼之众西未知
关中之安危王思政柳庆宇文�和之徒明见
逆顺决䇿不疑而劝魏帝西狩方是之时群情
去就纷纷向背之际赵刚张䡄薛憕之徒既自
知所择又纳忠于众而使得所事或﨑岖冒锋
镝出万一生之计去鄊庐不顾妻子来归我
者有如卢辩裴宽裴侠裴果崔猷杨纂令狐整
高宾之徒或结宗党保介城社以忠诚相誓忘
其众寡安危之势同心向顺号为举义之众者
有如郑伟崔真穆司马裔韩雄陈忻魏玄之徒
或挺然守郡邑不敢自利终为我臣以其土地
效顺者有如薛善敬祥敬珍刘 之徒或介于
二国之间义之所守不饵于彼之高官重宝以
一城为一敌国者有如郭贤李长寿子延孙韦
法保之徒远及巴夷白虎蛮之类亦知为我小
固而同诸近辅大抵人尚节槩多殉忠职之
士虽其国将亡而尉迟回宇文胄王谦辈有馀
忠存焉惜乎世之人徒知苏绰有王佐之才云
矣夫其为史官者不亦肆矣乎彼为齐史者难
为功则以齐之不正故也予每多徳棻当武徳
之初首建议修梁陈齐周隋等正史顾其文有
负其志惜哉
读宋书
梁吏部尚书沈约宋书纪志传一百卷嘉祐末
诏馆阁校雠始列学官尚多残脱骈舛或杂以
李延寿南史约以文名齐梁间其自许不浅而
诗赋诚有足多者至于史则非其诗赋比也夫
史之优劣以人智识笔力之不同也智识之高
下才力之强弱固不可毫发强如其必严于信
则有志者所当共也何为纷纷喜自诬耶使董
狐倚相以今之文章作纪传未必优扵司马迁
班固而论者必推高于二子盖以二子者信而
有法迁固之所病也约以其曽祖穆夫同孙恩
之叛徔祖田子杀王镇恶成关中之乱祸父璞
失身于元凶乃作自序一篇谓穆夫以其父警
学道于杜子恭子恭死学于孙恩穆夫因为孙
恩馀杭令王镇恶欲尽杀诸南人以𢾗千送义
真南还因据关中叛田子与傅弘之矫高祖令
诛之颜峻与璞交璞不酬其意峻谗璞与世祖
坐晩迎世祖罹世难其巧自回隐矫诬如此尚
欲人之信其是非去取乎
读齐书
梁吏部尚书萧子显齐书纪志传五十九卷校
雠如宋书世之忠臣义士不幸而生扵昏乱之
时困穷憔悴或至于不得其死又复不幸史官
庸弱无状不能大书以申其志于后世彼奸残
险贼幸而生于昏乱之时富贵寿考子孙如志
且复幸夫史官庸弱无状若为之隐讳然不使
后世闻其过恶呜呼君子之屈小人之申乃如
此耶子显书禇渊之子蕡让封于弟蓁曰世以
为蕡恨渊失节于宋室故不复仕书裴昭明徔
祖弟𫖮曰太祖受禅上表诽谤挂冠去伏诛曽
不本末发挥以申二子之志其真不幸耶蕡字
蔚先蓁字茂绪则蕡之为蕡也审矣今学官书
以蕡作蕡使其志芜没不申矣而又使其名亦
失其传无乃重不幸欤然资治通鉴亦以蕡作
贲何耶
读梁书
唐散骑常侍姚思廉梁书纪传五十六卷承父
察之遗稿而作也校雠如宋书予尝叹自开辟
有君臣来未有比肩近臣一旦北面称翊赞佐
命以本朝输人者实自齐禇渊始渊之弟炤恨
渊不早渊子蕡辞不肯袭爵良有以也范云
沈约江淹任昉皆齐之贵显近臣幸国家昏乱
与高祖㓕齐造梁其何情耶当时不知非后世
亦无非之者无乃已自安于渊之故事邪察称
云约参预缔〈太上御名〉赞成帝业淹为先觉昉有旧
恩果何谓邪四子皆蔼肰名一世才学去人远
甚又何苦而为此也邪方百寮署名送东昏首
时王志独愤叹不署名张𠑽偃蹇不来会江蒨
在江州拒高祖之师不受命颜见远既睹高祖
即位不食发愤以卒察曽不一言与之何邪徒
称𠑽之典选廉平蒨以风格显云又若王亮者
予尢悲之高祖师至新林内外百寮皆道迎其
未能㧞者亦间道送诚款亮独不遣高祖虽容
之不罪而任昉乐蔼軰必欲因事杀之范缜一
言称亮废弃则执以为附下讪上恶直丑正徙
缜广州玺书责亮谄事江祏恊附梅虫儿遂执
昏政天下横溃不其太诬邪盖亮既仕乱君之
朝其迹亦昜污矣察罪亮自取废弃非不幸后
世无一人与亮者岂不重可太息哉思廉传称
江祏多所追㧞亮居选部每持异议深反袥复
曰亮选用拘资次而已其言反复不伦则亮之
诬明矣察称谢朏忠于宋在齐建武永平时为
踈蒋之流是也其谓高祖龙兴朏角巾入仕首
陟台司极出处之致则悖也察称袁昴臣志不
移于独夫丧徳之时是也其谓昴抗䟽高祖无
𧇊忠节终为梁室台鼎则亦悖也朏既退矣昴
既知所守矣乃无名以出既出而无补于时君
子耻之不道也彼东昏之丑祸倡于王珍国而
张稷和之张齐手加刃焉尚足以立传与士君
子齿邪非春秋㓕阳货而盗之之旨也察称珍
国蹈仁乂稷因权制变齐之政绩有何异邪太
清之乱有自来矣而察以张缵为乱阶缵不过
不能推诚于河东湘东藩辅之间耳朱异延寇
败国贺琛开城纳景其罪一也察乃责异而贷
琛何邪萧介谏纳侯景传岐愿不与高澄和羊
侃谋据石头袭夀使景进不得前退失巢窟陈
昕出奇谋说范桃棒几得景㓕之桞仲礼弟敬
礼毅肰欲取景于会上亦败于垂成察皆未尝
进之何邪韦粲裴之高軰推仲礼为 首举义
师讨景思廉乃立敬礼传而不立仲礼传何邪
如以仲礼台城没后尝见景则敬礼同仲礼见
之矣是意自有所在未可以一举足责人于凶
焰屠裂之际也𧬄举亦尝谏纳景矣思廉曽无
一言以传耶姚氏父子于史其大者既失如此
复何他责哉南丰曽舎人谓思廉推其父意又
颇采诸儒谢吴等所记成此书予以刘氏史通
曽氏史镜诸书考之思廉之作因诸察察因诸
谢吴许亨辈江陵焚荡许之书亡逸矣思廉何
得而因之舎人前辈大儒必自有所见
读陈书
唐散骑常侍姚思廉陈书纪传三十六卷校雠
如宋书与梁书俱卒其父察之业也察仕梁陈
终于隋太子内舎人思廉于陈不为察传可也
既详为之传矣又累数十言于赞极士君子之
美知之者知其出扵父子之私非公天下之言
也夫史也者天下之公也安容父子之情也哉
思廉蔽慝如此宜其不能善善恶恶著明邪正
之典刑其于侯安都传言衡阳献王昌之初入
也致书于世祖其辞甚不逊世祖不怿乃召安
都从容而言曰太子将至须别求一藩吾其老
焉安都对曰自古岂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
诏因请自迎昌昌济汉而薨以功进爵清远郡
公邑四千户自是威名甚重群臣无出其右是
安都之杀昌也审矣而于世祖本纪衡阳献王
昌传皆无异辞以见焉若昌自致不幸者可不
谓之不能善善恶恶著明邪正之典刑即使思
廉于本纪书曰天嘉元年三月甲子高祖之子
衡阳王昌来㱕自周甲子侯安都逆昌于汉甲
子济汉昌卒于昌传直序其事曰侯安都于中
流坏船以溺昌薨庶几乎不失春秋之旨也
文集卷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