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淮西碑 (段文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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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碑 平淮西碑
作者:段文昌 
本作品收录于《全唐文/卷0617

夫五兵之设,本以助文德而成教化,故圣人不专任之。其有桀骜暴邪,干纪作孽,道德不服,则兵以威之;文诰不谕,则兵以静之,在禁暴除害而已。自黄帝尧舜,不能无诛;至汤武受命,武功浸盛。其本之以仁义,行之以吊伐,惟帝与王,率由兹道。於戏!创业之君,劳而后定;守文之主,安而忘战。故三代之衰,功在五伯,未有中叶之后,再安生灵,前古所无,归于圣代。我唐运之兴也,高祖、太宗以仁义之兵,除暴隋之乱,戎功祖武,百代丕承。元宗尝亦内翦奸邪,外清夷狄。所以继文之代,协帝之明,既而祸起于微,乱生于理,由是髋髀之众。结固于两河,斤斧不用,绵历于五纪。肃宗、代宗,亲翦大憝。且务生育。德宗、顺宗,观于天象,察于人事,以理运未至,沴气犹凝,运启升平。以俟后圣。

惟我后握枢出震,端扆向明,考上元之心,思祖宗之意,扫涤区宇,光启帝图。不以万乘为尊,四海为富,遵大禹栉风之志,有光武乙夜之勤。以为景擒七国而汉民安,成翦三监而周化洽,焉有患难未去,而德教可兴!日者李琳恃近狄之固,刘辟凭坤维之险,李锜保长江之冲,从史资太行之阻,四凶相挺,继为乱常。三数年间,尽膏𫓧锧。太尉茂昭以中山之地,尽室来朝;司空宏正以全魏之邦,举宗向阙。义风所激,莫不归心。况彭城从折简之召,横海展执珪之觐,向之谈虞虢之存亡,议辅车之形势,莫不刳心断臂,继踵为忠。既而麟见于巴賨之间,河清于鄘卫之际,固本根之贶,昭圣祚之符。廓清寰海,兆于此矣。而长淮右地,连山四起,控扼吴楚,密迩轘辕,有上帝濯龙之池,同冀方多马之国,戈鋋雪照,驵骏云屯。二姓三凶,凭阻作孽。岁在甲午,吴少诚积祸而毙,馀殃聚于逆嗣,氛祲淮𣸣。我后方吊人省冤,垦灾除秽,犹命使者持节,往申宠赙,以昭柔服之义,示含宏之仁。元济劫众拒境,滔天肆逆,剽叶县,烧舞阳,侵襄城、伊洛之间,骚然震恐。乃询廷议,咸愿假以墨绖,授以兵符。天子渊默以思,霆驰以断,独发宸虑,不询众谋。汉宣从屯田之议,晋武决平吴之计。至圣不惑,群疑自消。于是会凫藻之师,得鹰扬之帅。以忠武军帅李光颜。往者平朔边,静庸蜀。双矛电激,孤剑飙驰,亦犹冯异之总军锋,子颜之将突骑,才气雄武,可扫搀枪。总魏博河阳郃阳凡三军,自临颖而前。以河阳军帅乌重允,当从史内訹邪谋,外阻兵势,精诚奋发,密应王师,故得虏魏豹于军中,缚吕布于麾下,识虑中正,可革枭音。益以汝海之地,总朔方义成陕虢剑南西川凤翔延州宁庆凡七军,由襄阳而进。宣武帅韩宏,请以子公武领精卒一万二千,时集洄曲,栾书作帅,针为戎右,充国讨虏。卬统支军,是能从帅之命,成父之志。又以寿春守李文通,夙精戎韬,累习军旅,明于守备,可保金汤,总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徐泗凡五军,扼固始之险。以鄂岳都团练使李道古,以先曹王皋有任城之武,昔征凶渠,尝取安陆,授以戎柄,嗣其家声,乘五关之隘。以唐邓随帅李,温敏能断,静深有谋。昔赵孟慕成季之勋,复能霸晋,亚夫绍绛侯之武,亦克擒吴。想其英徽,必有以似。山南东道荆南凡两军,自文成而东。乃命御史中丞裴度,布挟纩之恩,奉如丝之命,以谕群帅。以抚舆师,且以古之会兵,必谋元帅,令归于一,势不欲分。命宣武军帅韩宏为诸道行营都统,假陆逊之钺,拜韩信之坛,指踪画奇正之机,发号申严凝之令,然后有司马之法,成节制之师。而寒暑再罹,贼巢未下。又命内掌枢密之臣梁守谦,肃将天威,尽护诸将,悬白日于千里,推赤心于万人。由是甘宁奋升城之勇,君文励击郾之志,焚上蔡以翦其翼,拔郾城以扼其吭。以轩后攻蚩尤之乱,殷宗伐鬼方之罪,周公诛淮夷之叛,虽以圣讨逆,皆三年后定。百辟之议,且谓久劳。将决其机,以安海内,复命丞相裴度,拥淮蔡之节,抚将帅之臣,分邓禹之麾旆,盛窦宪之幕府,四牡业业,于藩于宣。先是光颜、重允、公武,戎旅同心,垒垣齐列,常蛇之势,首尾相从。胡骑之雄,纷纭纵击,逐馀孽如鸟雀,猎残寇似狐狸。干矛如林,行次于洄曲,丞相之来也。群帅之志气逾励,统制之号令益明,势如雷霆,功在漏刻。贼乃悉其精骑,以备洄曲之师。唐随帅李,新总伤痍之军,稍励奔北之气,城孤援绝,地逼势危,而能养貔虎之威,未尝矍视,屈鸷鸟之势,不使露形。是以收文城栅而降吴秀琳,下兴桥而擒李祐。祐果敢多略,众以留之,或谓蓄患,不利吾军,诚明在躬,秉信不挠,爰命释缚,授之亲兵。祐感慨之心,出于九死。纵横之计,果效六奇。粤十月既望,阴凝雪飞,天地尽闭。乃遣其将史旻、仇良辅留镇文城,备其侵轶,命李祐领突骑三千以为乡导,自领中权三千,与监军使李诚义继进,又遣其将田进诚领马步三千以殿其后。郊云晦冥,寒可堕指,一夕卷旆,凌晨破关,铺敦淮𣸣,仍执丑虏。虽魏军得田畴为导,潜出卢龙,邓艾得田章先登,长驱绵竹,用奇制胜,与古为俦。

四纪逋诛,一朝荡定。摅宗庙之宿愤,致黎庶之大安,周汉以还,莫斯为盛。帝命策勋,进宏为侍中,光颜、重允并为司空,为左仆射,帅山南东道,公武加散骑常侍,节制鄜坊丹延,道古进御史大夫,文通加散骑常侍,王师获金爵之赏,环境蒙优复之恩,掩骼埋胔,除瑕宥罪,跻群生于寿域,还比户于可封。东西南北,无思不服。丞相旋请来朝,后加金紫光禄大夫,封晋国公。乃眷淮𣸣,烝人生殖,俾择循吏,抚其疾伤。以宣慰副使刑部侍郎马总领淮蔡之任,天子议功云台,追美将帅,俾刻金石,以扬休勋。而百辟佥谋,群帅克让,推义士之志,敢贪天功,征贤臣之言,实在君德。于是搢绅之士,暨侯服之臣,上献鸿名,式昭徽册,然后光辉千古,声名百蛮。诏命掌文之臣文昌勒铭淮浦,庶乎阅周雅者,美宣王之中兴,观剑铭者,戒蜀川之恃险。铭曰:

天有肃杀,万物以成。雷风为令,霜霰为刑。
君有武节,四海以宁。陈之原野,阻以甲兵。
在昔圣主,格宁邦国。武以禁暴,刑以助德。
牧除害马,农去蟊贼。苟非戎功,孰静群慝。
明明我后,神算精微。九重独运,千里不违。
宵衣旰食,再安中寓。始翦朔漠,旋枭蜀虏。
丹徒𫓩濞,白门缚布。服兹四罪,岂劳一旅。
淮夷怙乱,四十馀年。长蛇未翦,寰宇骚然。
逮于孽童,逆志滔天。怀柔匪及,告谕罔悛。
帝念生人,乃申薄伐。飞将鹰扬,前锋电发。
斋坛命信,灵旗指越。我武惟扬,袄氛未灭。
集于洄曲,决战摧凶。豹略临晋,维留遝中。
桓桓襄帅,奇谋成功。浮罂暗渡,束马潜攻。
合以长围,绝其飞走。布德灭妖,升城获丑。
商不易肆,农安其亩。洄曲残兵,投戈束手。
帝嘉群帅,赏不逾时。画社启封,珪组陆离。
洎于蛮貊,服我英威。刻之金石,作戒淮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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