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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录/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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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道录卷之五十五

  信

  朋友之信

  《皇王大纪》:舜年二十,孝友闻于人,有友七人焉:雄陶、方回、续牙、伯阳、东不訾、秦不虚,灵甫。当此之时,口不设,言乎不指,麾执玄德,于心而化,驰若神使。苟无信,虽口辩而户说之,不能化一人。

  录曰:七人,皆不可考。若以三坟五典人所不见而言,所不知尚多矣。录之。

  《大学传》曰:与国人交,止于信。

  录曰:文王之国,所与之交者,何人也。有伯夷太公为之表师,有大颠闳夭散宜生南官括为之左右,有疏附先后奔走御侮为之服从。芍根衹不立,则一言一行无非佞侥。苟且责戾罔极之事,而以服事殷,亦虚文矣。故不日朋,而日国人,盖以三分天下,有其二言也。

  《论语》:孔子曰:朋友信之。

  录曰:五常之信,犹五行之土,所赖以践履笃实,成始成终者。苟为不然,则性与天道不过口耳之传。躬行君子未为允蹈之学,而以我为异,以我为隐,以我为有知,畎我为多学,纷纷然矣。惟信也,故无言如天,无挽如地,两端不以为竭,四教不以为烦。语而难显,默而难藏,果而确而已矣。厥后以万世为士,其崇德报功,亦惟在是。然则,岂非圣志之所立乎。

  又论弟子之职,曰: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论君子之学,曰: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

  录曰:弟子之职,未志于学者也。若夫君子之学,则皆大人之事。然一则日馑而信,一则日主忠信,无相别,何也。盖学与时习,悦与朋来,皆夫人性分中事,由初学以至入圣,一也。人惟不察乎此,或于初学之士,问队馑信为务,至大人之事,便以信为末节,友为戏弄,不知治国平天下之要道,不外乎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然则君子岂可不务忠信,以为之本乎。

  曾子曰:与朋友交而不信乎。

  子夏曰: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

  录曰:从古有言信,万事之根柢也。何独倦倦于朋友欤。盖父子天性,兄弟懿亲,君臣义合,夫妇形交,皆有截然之定分,心志不容于不同,言行不容于不顾。至于朋友,东西南北之人,一旦聚首,无骨肉之亲,无天定之分,其中之所底,意之所从,未可必然。苟非信以存乎其间,其势未有如君臣之不可进,夫妇之不可反,父子兄弟之不可离者。衷之不恤,握手何知;言之不顾,拍肩徒若,又不啻如谷风之所怨,鬼域之所讥矣。然而至要至要者,莫如约信而合其宜。苟不合于宜,则固有所谓死党者,有所谓市交者,有所谓尾生白公之行者。三子在于圣门,守约莫如参,笃信莫如商,务本莫如若,信道立矣。有朋之乐,直其如此,学者其可忽诸,其可忽诸。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录曰: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者欲得之于己,吾斯之未能信也。为人者欲见知于人,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也。呜呼,知子羔之贼,则知夫子之说矣。

  告樊须曰:上好信,则民莫不敢用情。夫如是,四方之民褪负其子而至矣,焉用嫁。

  录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圣人未常废情也。无情者,不得其辞,亦未尝任情也。然此岂须之所可及哉。虽然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伊尹躬耕,周公明农,迹也。推其心,则乐尧舜之道,与兼三王之事。是故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已推而纳诸沟中,何尝不用情乎。天无烈风迅雨,海不扬波,已三年矣。意者中国有圣人,何尝不好信乎。吾儒所以配天享地,不与区区四民同者,正惟在此。以是为训,犹有陈良之徒陈相,尽弃其学,而学许行者。

  《左传》:季札使过徐,徐君好札剑,弗敢言,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还至徐,徐君已死,乃解其剑击徐君家树而去。从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与乎。礼曰:不然。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而倍吾心哉。

  录曰:徐君欲剑之意,未露也,札以心而知之。即寿梦立札之意,亦未露也,札亦以心而知之。其系非剑也,将哄明己之信也。是故心不可倍,则国之不可受,断然明矣。

  韩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既成贾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执政弗义,弗敢复也。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杀比地,斩之蓬蒿华翟,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母或自夺,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敝邑昔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敢私布之。韩子辞玉,私觐于子产,且以拜赐。

  录曰:此与国人交,止于信也。可以见古人虽一物之微,一事之小,不肯背信负约。而后世或以为无害也,不旋踵,害亦随之。然则得玉而失诸侯,春秋之时则已然矣。而能如韩子之不吝改过,果何人欤。录之。

  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如何。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失使道,吾闻而药之也。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

  录曰:韩愈氏尝作颂日:在周之兴,宪老乞言,及其已衰,谤者使监,维是子产,执政之式,维其不遇,化止一国。盖以惜之乎既往也。又曰:诚率是道,相天下君,交畅旁达,施及无垠,於乎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盖又惜之乎方来也。然以君子之自处观之,邦有道,危言危行者,郑人之游于乡校也。邦无道,危行言逊者,周王之德于卫巫也。故以侨之时而论执政则可,以厉之时而议监谤则不可。不思其可不可而独计其毁不毁。则亦徒然而已。此又不可不知。

  海乌曰:爰居止于鲁东门之外。二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展禽日;越哉,臧孙之为政也。夫祀,国之大节也,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抒大患则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凡缔郊宗祖报五者,国之典祀也。加之以社稷山川,皆有功烈于民。及天之三辰,民所瞻仰;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九州名山大川,所以出财用也。今海乌至,已不知而不问,又无功而祀之,以为国典,难以为仁且智矣。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广川之乌兽,怛知而避其灾也。是岁也,海多大风冬栗。文仲闻柳下季之言曰:信吾过也。季子言,不可不法也。使书以为三荚。

  录曰:柳下惠,和者也,何其言之凿凿,不为雷同耶。夫海乌不知,其失者小,不知而不问,其失者大。蚓堂堂执政,国之瞻望,民之从违系焉,将铃至于遂非,文过终于不闻,有之矣。可畎见古之从政者,虚襟乐善,心平气和,无一毫穿凿自用之私。或以为非仁。且知而不知,能受尽言,知过叉改,其为智也夫,其为信也夫。

  程婴、公孙杵臼者,赵朔客也。下宫之难,杵臼谓程婴胡不死。婴曰:朔之妻有遗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吾徐死耳。无何,免而生男,屠岸贾闻而索之。朔妻置儿拷中,祝曰:赵宗灭乎,若琥。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儿,竟无声。已脱,婴谓杵臼曰:今一索丕得,后且复之,奈何。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婴曰:立孤难。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强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二人谋取他婴儿,负以文褓,匿山中,饴以告,发师攻之。杵臼曰:小人哉,程婴。既不能死,与我谋匿孤,今又卖之。抱而呼,请活之,不许,并杀杵臼,诸将以为喜。然真孤儿乃在,婴与俱匿。后十五年,景公病,卜之日.二大业之后,不遂者为。崇公问韩厥,厥知赵孤存,乃曰:大业之后绝,杞者其赵氏乎。且以实告。乃召见之。诸将入问疾,景公因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儿。厥日:昔者之难,屠岸贾为之。微君之病,群臣固将请立赵后。今君有命,群臣愿之。于是召赵武,褊拜诸将,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氏田邑。于是婴乃辞武曰:昔我不死,以立赵氏后。今子既立,我将下报赵孟与公孙杵臼。武号泣固请日!.愿苦筋骨,以报于至死。而子忍弃我乎。婴曰:不可。彼以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下报之,以我事为不成也。遂自杀。

  录曰:愚观程婴、杵臼之立信,不愈于里克苟息之事君乎。夫信匪徒不愧其言之难,而能始终允济之尚。申生未毙之前,苟息尊为大臣,里克亲为太傅,非若二子为之客也。使二臣者罢勉同心,图惟其所难,分任其所易,躬奉太子以出,如婴之存孤,可也。申生之不亡,里克不为之所,此克之大罪也。身亲待命于朝,如臼之自诬,亦可也。既不能,然以奚齐卓子者,更出迭入为变易之计。此正婴之所谓难者,其几在于一索,有不俟于再弑,亦明矣。呜呼,呱呱者一孤也,堂堂者君子也。信其难,则断者复续;信其易,则生者复死。观于四子可见矣。若乃下报之说,大抵春秋之士,不足深论。

  晋囚叔向,乐王驸见叔向曰:吾为子请。叔向弗应,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向日:必祁大夫。室老闻之曰:乐王纷言于君,无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许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日必由之,何也。叔向曰:乐王驸,从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举不弃彻,内举不失亲,其独遗我。于是祁奚老矣。闻之,乘驿而见宣子日:《诗》云:惠我无彊,子孙保之。《书》云:圣有谟勋,征定保。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延而禹兴,管蔡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而弃社稷。宣子说,与之乘,以言诸公而免之,不见叔向而归。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录曰:愚观叔向之事,而叹如登之难,如崩之易也。夫十世宥之者,劝贤之道也;子孙保之者,垂统之事也。以羊舌氏之族,一叔向文之而不足,一叔虎败之而有馀,可畏不可恃明矣。虽以祁奚之言,暂这一身之辱,而伯石复损其宗,安在其十世宥乎。是以君子兢兢业业,已虽有善,亦不足恃,而况淫恼之裔,宠利之宗乎。今观二子之衅,皆起于中青之言。史虽不明其波及,苟欲善其宗者,合淫慝无人以鉴于殷也。

  叔向适郑,翮蔑恶欲观之,从收器者,而往立于堂下,一言而善。叔向闻之曰:必翮明也。下执其手,以上曰:昔贾大夫恶,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获之,其妻始笑而言。贾大夫曰:才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飏,子若无言,吾几失子矣。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遂如故知。

  录曰:思观古人之好善,真若不及,而叹今人之自弃而不务也。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事上帝。貌之不足侍也,尚矣,且然明之。欲见叔向,何为也哉。为其多闻也,为其贤也。而竟以善观见称,知人见取。想其下堂之顷,执手之间,其乐为何如哉。周诗曰:既见君子,锡我百朋。所获何啻一雉耶。有妻如是,亦足乐矣。

  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伍举娶于王子年,子年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及宋,向戍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问: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皆卿材也。如犯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子木曰:夫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用楚材实多。今又有甚于使椒举娶于申公。申公亡,谓举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领南望曰:庶几赦余,亦弗图也。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句。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禄爵而复之,声子使椒呜逆之。

  录曰:声子之论楚才,与李斯之练逐客,词意正相同也。夫我有村,我当怜之;我之不怜,他人攘之,其往事可惧也。惩往事,所以戒将来乎。尽能复,今日之伍举;而平不能爱,他日之伍奢。一旦子晋出奔阖闻课楚,吴人所用之村,即归生所讽之旨,晋复转而移之于他矣。始知班荆道故,虽友义之不废,而惜村爱物,尤为国之当先。庶几非面交心否之徒,而实鉴听谗近色之祸矣。

  伍员与申包胥友。其亡也,谓包胥曰:我必复楚国。包胥曰:勉之,子能复之,我必能兴之。及昭王在随,申包胥如秦乞师,曰:昊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上国。虐始于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无厌,若邻于君,疆场之患也。逮吴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灵抚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辞焉。曰:寡人闻命矣。子始就馆,将图而告。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获所仗,下臣何敢即安。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一及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

  录曰:愚观昔人之立志,一何锐也;今人之操心,一何惫也。夫一亡一兴,若彼其不伴也。尔亡之,我心兴之,曷如不亡乎。时之不可人意,事之不得如已,彼此筹之熟矣。自今观之,无忌之谐,不可回矣;伍奢之死,不可药矣。举族丧亡,懿亲为戮,孝子慈孙之心何其迫切哉。使包胥而处之,同此心也,则同此复也。及乎郢已入矣,仇已反矣,楚之宗社不可改也。王之草莽不可常也,忠臣义士之心,又何其笃至哉。使子胥而处之,同此心也,则同此兴也。此其信誓之照昭,建立之表表,存诸中者已先定矣。乃若含胡雷同,因人成事,此绿碌庸人之所为,而谓子胥申包为之欤。

  《史记》:苏武、李陵俱为侍中朝相,又善。陵后降匈奴,武被拘留不屈,徒北海,凛食不继,至握野鼠食之,卧起操持,节旎尽落。单于与之约曰:纸羊迺得归。陵感此约誓,乃置酒谓曰:人生如朝露,何自苦如此。谢曰:武父子无功德,位列将帅封侯,常愿肝脑涂地。今得自效,诚甘乐之,请勿复言。遂相与乐饮。数日又曰:自分已死,王必欲降,请毕今日之欢,效死于前。陵其诚信,喟然叹曰:嗟乎,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沾襟,与武失去,作诗曰:弩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武答曰: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录曰:愚观李陵苏武,其始不相远也,其终一为名臣,一为降虏。为名臣,图形麟台;为降虏,甘心草莽。然则今之乐,孰愈后之乐乎。故节操者,天地之大闲,富贵者,人生之朝露尔。虽然陵自取也,马迁之传,盅不块于心欤。迁之薄忠义,有由然矣。呜呼。纸可乳也!腐不可生也。不迁之痛,而武之说陵,益不足与言者矣。

  《后汉书》:山阳范式巨卿少游太学,与汝南张邵元伯为友,并告归乡里。式谓元伯曰:后二年当还,将过拜尊亲,见孺子焉。乃共克期日。及期将至,元伯具以白母,请设馊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别,千里结言,何相信之审邪。对曰:巨卿信士,必不乖违。母曰:若然,当为尔酝酒。至其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饮,尽欢而别。后仕郡为功曹,元伯忽遘疾而卒,式梦见元伯曰:巨卿吾以某日死,当以某日葬。子未我忘,岂能相及哉。式恨然觉寤,驰往赴之,未及到,而丧已发引,既至圹将皂,而柩不肯进,其母抚之曰:元伯岂有望邪。遂停柩,移时,乃见素车白马号哭而来,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既至,叩丧言曰:行矣,元伯。死生路异,永从此辞。因执绋而引柩,于是乃前。

  录曰:元伯殁之所感,其巨卿存之所期乎。夫存殁有二道,诚神无异理。是故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诚也;体物而不可遗,神也。惟诚故神,惟神故应。巫祝亦然。几鬼之效灵,神之克应,皆吾一气之精英,一身之原卫振摄运动乎其间,彼感此应,不期然而然耳。向使巨卿千里之约,一旦有违,则元伯冥冥之中,必相睽异。范母鹅忝之设,戾乎其子,则临究抚棺之言,绝乎其望矣。传曰:无征不信。中孚曰:初九虞吉。其金乡汝南之谓乎。

  朱晖父岑,少与光武俱学长安,有旧。及为帝,求问,岑已卒,乃召晖拜为郎,迁临淮太守。晖好节槃,拔用厉行,士吏民畏爱,为之歌曰:彊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民怀其惠。同县张堪素有名称,尝于太学,见晖甚重之,接以友道,绝晖擘曰:欲以妻子相托。晖以堪先达,举手未敢对,自后不复相见。堪卒,晖闻其妻子贫甚,乃自往候视,厚赈赡之。晖少子颉怪而问曰:大人不与堪友,平生未曾相闻,窃怪之。晖曰:堪尝有知己之言,吾以信于心也。又同郡陈揖早卒,有遗腹子友,晖因交善一晨之。甫司徒桓虞为南阳太守,召晖子骈为吏,晖辞骈而荐友,虞叹息召之。其信义若此。

  录曰:自光武严光奋乎其上,而山阳汝南兴于其下,岑与晖亦闻风而起者也。过此,则绝交之论作矣。君子可观世变哉。

  蔡邕作《正交论》,以广朱穆之志。其略曰:正人无淫朋,其义敦以正,其誓信以固。逮夫周德始一很,谷风弃予之怨作,其所由来,政之缺也。自此以降,弥以陵迟,或阙其始终,或彊其比周,疾浅薄而隽贰者有之,恶朋党而绝交者有之。是以君子慎人所以交,己审己所以交人。故原其所以来,则知其所以去;见其所以始,则睹其所以终。后贞士者贫贱,不待夫富贵,富贵不骄乎贫贱,故可贵也。盖朋友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离;善则久要不忘平生之言,恶则忠告而善道之。故君子不为可弃之行,不患人之违己也,信有可归之德,不病人之远己也。不幸或然,则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远其怨矣。昔子夏性宽,故夫子告以拒人,子张性褊,故训之以容众。至于仲尼之正教,则汎爱众而亲仁。穀梁子曰:心志不通,名誉不闻,友之罪也。今将患其流而塞其源,固未若择其正而黜其邪,信其善而并其恶也。

  录曰:朱公叔绝交之论,以矫时之偷薄,不得已而有言也。蔡伯偕叹卓之言,以感人之遇己得已,而亦言之乎。然则黜邪并照之义,将忘之耶。故又曰:刺薄者博而洽,断交者贞而孤。孤有羔羊之节,与其不获,已走将从夫孤。斯言益以信然。

  《魏书》:辽束公翟黑子有宠于太武,奉使并州,受布千疋。事觉,谋于著作郎高允日.主上问我,当以实告,为当讳之。允曰:公帷幔宠臣,有罪首实,庶或见原,不可重为欺罔也。中书侍郎崔鉴公孙质曰:若首实,罪不可测。不如讳之。黑子怨允曰:君奈何诱人就死地。入见帝不以实对,帝怒杀之。帝使允授太子经,乃崔浩以史事被收,允将与同罪,太子谓允曰:入见至尊,吾自导卿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语。太子见帝言:允小心慎密,且微贱,制由崔浩,请赦其死。帝召允问曰:国书,皆浩所为乎。对口:臣与浩,其为之。太子惧曰:天威严重,允小臣迷乱失次。耳臣局问,皆云浩所为。帝问允:信如东官所言乎。对曰:臣罪当减族,不敢虚妄。殿下以臣侍讲日久,一及臣,欲丐其生耳,实不问臣,臣亦无此言。帝顾谓太子曰:直哉,此人临死不易辞信也,为臣不欺君贞也。遂赦之。他日太子让允曰:吾欲为卿脱死,而卿不从,何也。允曰:臣与崔浩实同史事,死生荣辱,义无独诛。诚荷殿下再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所愿也。大子动容称叹,允退谓人日.我不奉束宫指导者,恐负翟黑子故也。

  录曰:高伯恭之不负翟黑子,信也,而不知信以近义为尚,因以可依为宗。翟之黩货辜恩,背义辱命,戮之首也,罪之魁也。是故首实死,不首亦死,何乃不能括囊,而问寸于崔鉴公孙质耶。浩之私欲,汶公爱憎蔽直,人之祸也,天之刑也。是故刊布死,不刊亦死,又胡不能见几,而衹异于闵湛鄱捌耶。盖允雅信佛道,而不得孔子为之依归,未免所信,或非其正。设有不幸,景穆之请不行,太武之暴不息,吾见其珍瘁而已。故宗钦曰:允也,其圣。余曰:允也,其愚。

  《唐书》:吴兢、张说同领史职,相盖监修《则天实录》,兢直书魏元忠为相面奏.二先帝以来,蒙被恩渥。今承乏宰相,不能尽忠,使小人在侧,臣之罪也。太后不悦。诸张探怒之,乃谱元忠云后老矣,不若狭太子为久长。太后怒,下之狱,将廷辨之。昌宗密引凤阁舍人张说赂以美官,使证元忠说许之。明日诏太子相王及宰臣参对,往复不决。昌宗曰:张闻元忠言,召。说将入,宋璟谓曰:名义至重,鬼神难欺,不可党邪陷正,以求苟免。若获罪流窜,其荣多矣。若事有不测,璟当叩阁力争,与子同死。弩力为之,万代瞻仰,在此举也左史刘知几曰:无污青史,为子孙累。遂入,太后问之,说未对,昌宗从旁迫趣,说曰:陛下视之在廷,犹如是,况在外乎。臣实不闻有是言,但昌宗逼臣,使诬证之尔。他日更引对如前,元忠遂得免死。至是时史见之,说阴祈改窜数字,兢终不许,曰:若循公请,则此史不为直笔,何以取信于后。

  录曰:愚观古人立信,至以数字相晚,尚坚意不从,蚓非礼之请托乎。是故君子之处世,必期无愧于心。无愧于心,而后无求于人。说既生负宋璟之惭死,兼姚崇之累具,仰有所愧,俯有所作多矣。纵能析一兢之阴改,其能逃万世之阳责乎。呜呼。由前而言,则为势;由后而言,则为利。势与利,其能确然不惑者鲜矣,岂独一说乎哉。

  李华笃信元德秀、萧颖士、刘迅之为人,作《三贤论》曰:德秀志当以道纪天下,迅当以六经谐人心,颖士当以中古易今世。德秀欲齐愚智,迅感一物不得其正,颖士呼吸折节而获重禄,不易一刻之安。使德秀据师保之位,瞻形容乃见其仁。迅被卿佐服,居宾友,谋治乱根。源,参乎元精,乃见其妙。颖士若百炼之刚,使当废兴去就一生一死问,乃见其节。德秀以王者作乐崇德,天人之极致,而辞章不称,是无乐也。于是作破阵乐辞,以订商周。迅世史官,述《礼》、《易》、《书》、《诗》、《春秋》为古五说,条贯源流,备古今之变。颖士罪子长不编年,而为列传,后世因之非典训也。然各有病,元病酒,刘病赏物,萧病贬恶太亟,将能太重,若取其节,皆可为人师也。世谓笃论。

  录曰:愚观古人尚友之道,至人各为品。后世则靡曼而已。夫以朋友之道,上弥参赞,中理经纶,下兼迷作,非区区艺能词章之问而已。以紫芝之独行,直欲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揖其气象,三代以前之人物也。茂挺之劲节,夷狄犹欲师之,蚓中国乎。捷卿之家学,皇王之道尽矣,况后世乎。华之笃信,良有以也。

  弘道录卷之五十五

  #1‘根’ 原作‘恨’,据文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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