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百三十
故寔二
[编辑]朱子大全一○甲寅。选文臣金近淳,李存秀,金煕洛。
[编辑]答蔡季通书曰。参同之说。子细推寻。见得一息之间。便有晦朔弦望。臣近淳窃惟参同契。是道家修炼之书。夫子于感兴诗。论其悖理违道之实。然于晩年。与蔡季通往复亹亹。此固后生末学之所未敢及。而窃想当是时。伪学之禁。火急而网密。净安别席。独讲是契者。岂夫子微意欤。
大抵邵子之学。得之希夷。希夷之学。得之参同契。则有非燕齐海上之徒所可笼罩者。以乾坤为身。以坎离为炉。自子时至巳时。为屯卦六爻。自午至亥。为蒙卦六爻。满一朔为六十四卦。盖有至理存焉。庆元丁巳。蔡西山编置道州。朱子共宿寒泉。证定是书。通夕不寐。非有微意而然。盖遗外世累而超然脱然于梦觉关头也。麻衣有易而斥以戴生所作。关子有易而谓以阮逸所编。则以朱子千古只眼。岂于参同一书。不知为外道而注释之乎。
答汪尚书书曰。某于释氏。盖尝师其人尊其道。臣近淳窃惟斥异端之道。当如淫声乱色之不可以或近。而一或近之。则已不觉骎骎入其中矣。自非如夫子之立心为学。先有所主宰。则安能深入其中。与之上下。而终至于洁身全道。无污也哉。抑臣因是而又有所仰质者矣。论语攻乎异端斯害也章句。终有所不能信得及者。此异端固非如老佛悖经之甚者。而既云异端。则其异于吾道可知。何可专治乎。略治已不可。专治又何论乎。
杨朱之徒。在夫子之时。不敢肆行。而异端之称。始于此者。非指杨朱之弊至于无父无君者而言也。故朱先生于论语集注。大书程氏之说。盖所以发明夫子之微旨也。
与陈侍郞书曰。善论事者。必深明夫本末之所在而先正其本。臣近淳谨按帝王之学。尤当用力于克己明善之功。而为其臣者。亦当以陈善闭邪为本。是以辅相之职。必在乎格君心之非。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德。则亦莫之能也。顾今在廷臣僚。未知谁能尽其大人之职。而殿下朝乾夕惕。自治不已之工。则未可以少忽也。伏乞留念焉。
不谏亦入。予固愿学。尔又以自治勉予。欲望其初无可格之非者。可谓知所本。
与陈侍郞书曰。独断之言进。而主意骄于上。臣近淳谨按为人君之道。地处常患其莫尊而不患其或卑。阳刚常患其太亢而不患其或屈者。诚以雷霆之威。不震而人慑。天地之分。不严而人畏。大易泰否。其旨深矣。人君苟不体验于斯。则唐德宗之独断。不能用陆贽之忠君。宋神宗之独断。不免为安石之误国。可不惧哉。
岂不曰谋贵广而断欲独乎。如尔言者。执其两端。用其中。大舜亦可嫌于独断。而两造两是之乎。
与陈侍郞书曰。国是之说行。而公论郁于下。臣近淳谨按国是。所谓公论也。然当时所谓国是者。即小人私是之是。非君子大公之论也。盖彼小人者。未尝自以为不是。必傅会经训。文致奸言。别唤出可东可西疑真疑假之事。名之曰此义理也。倚托人主之威。诳惑一世之人。伏愿圣上深察淑慝之辨。明示好恶之政。俾是非大定焉。
天下自有真是非。所谓国是国是。未必个个是真个国是。
答韩尚书书曰。士大夫出处辞受。非独其身之事而已。其所处之得失。乃关风俗之盛衰。臣近淳谨按人主能敬大臣体群臣。好礼以使之。则其臣下化之。大臣必以道。士必以志。朝廷之上礼义行。四海之内风俗美。昔文王之治岐也。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其在朝者如是。故其在野者又如是。则士大夫所处之得失。岂不大关于风俗哉。愿以文王为法。克尽礼使之道焉。
朱夫子此言。实为千古为士大夫者。警励激昂。知所自重之一助云。尔所谓礼使二字。亦自好。
答汪尚书书曰。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之语。近尝思之。前此看得大段卤莽。臣近淳窃惟。朱子此语。引而不发。伏未知前日之看得卤莽者为何如。后日之玩味方知者为何如耶。
知得后日玩味处。亦可验得前日卤莽处。第观往复之再书也。然而夫子岂真有卤莽而有是语哉。
与张钦夫书曰。又谓熹言以静为本。不若遂言以敬为本。臣近淳窃惟佛者之寂灭。老者之虚无。皆病于一静字。而后之乐清静者。便亦骎骎然皆入于佛老之乡。则此不足以敬论也。然则张氏之不若以敬为本者。似得其要矣。朱子之反不取。何也。
乐记以后。千圣心法。在于主静。钦明文思安安。亦静也。言静则敬在其中。张子说敬为本。却欠圆全。须以静为本。然后不流于龟山馀派。
与陈同甫书曰。须是先得吾身好。党类亦好。方能得吾君好。天下国家好。臣近淳谨按好善优于天下。故人苟好善。则以善自治而吾身好矣。以善推人而党类好矣。以善事君而吾君好矣。以善治天下国家而天下国家好矣。好善之于人。其大矣哉。伏愿益懋好善之量。俾一世咸归大好之中焉。
尔先将此吾身好。为三字符。
答胡广仲书曰。中者所以状性之德而形道之体。臣近淳窃惟性外无中。中外无性。然性是实体。中是实体之立。或曰。众人皆有本然之中。臣窃以为众人皆有是性则可。众人皆有是中则恐不可。盖其实体。虽众所同得者。实体之立。即圣所独至之功也。岂可以众人元有是性。仍谓之众人皆有是中乎。此臣平日不能无惑而与人讲论者也。
与人讲论之人。是何人。渴求专治朱书之人。寤言耿耿。尔所谓其人阿谁。欲闻之。所问姑不答。
答陈同甫书曰。人只是这个人。道只是这个道。岂有三代汉唐之别。臣近淳谨按有精一执中之学。然后有百姓昭明之效。有懋昭建中之德。然后有克绥厥猷之施。三代盛时。所以治隆俗美。及夫王迹息而伯术兴。虽号为英主。仅做小康而止耳。于是懦者安于小成。以为三代之治。遂不可复。夸者谬为大言。以为三代汉唐。未尝有异。二者皆过。而若其反经悖理。眩观听而坏心术。则夸者之弊。抑又甚焉。伏愿圣明留神焉。
有大眼目大力量大议论如朱夫子。真切说破三代之所以为三代。汉唐之所以为汉唐。然后方可按伏他文中之虎。如尔羸乘弊甲。将何抵当得堂堂井井之阵脚耶。
与留丞相书曰。谨察君子小人之分而公进退之。臣近淳谨按用人之本。不出仁明武三德。宋臣司马光。尝以此告于其君。真达体之论也。今按朱子此言。窃有所默契而暗合者。盖察者明也。公者仁也。进之退之者武也。又必以一谨字。揭之于首。则敬之主一心而统三德者。又可见矣。伏愿留神焉。
读经传说义理。切忌凑合杜撰。温公之仁明武。自是一说。朱子之与留相书。自是一说。何必较同挈异。将无作有。自归于痴人说梦耶。
与林择之书曰。江民表云腔子外是甚底。请诸公下语。已各有说。更请择之。亦下一语。臣近淳窃惟此一款。是讲论中紧要话头。而当时诸公之说。及择之所答。今皆不可考。我东先儒有云天地生物之心。充满两间。恻隐之心。即非别件物事。乃生物之心之在乎人者耳。然则腔子内则唤做恻隐之心。腔子外则便可唤做生物之心矣。未敢知如何。
腔内这个仁。腔外亦这个仁。其性浑浑。其德生生。其体肫肫。其用泼泼。其大无外。其小无细。下语之前。只是仁。下语之后。亦只是仁。具此理于腔内。发为情于腔外。
题赵清献事实后曰。煕丰之曾文肃,赵清献,张丞相。又与章蔡不同也。臣近淳窃惟挺之初因蔡京进身。朱子尝称陈后山不著挺之裘一事。以为极好。则其人可知。其贰于章蔡者。不过言议之稍有缓急。则朱子之显示许可者。抑别有精义之蕴耶。
朱子既明言与章蔡不同。邪正之分。可见也。若以初因蔡京为累。则龟山之出处。亦可轩轾于道统之传欤。
跋黄仲本朋友说曰。朋友之于人伦。其势若轻。而所系为甚重。臣近淳谨按今世之友道衰矣。阿谀者亲。正直者疏。便佞者进。信谅者退。闾巷之交。一言不合。怒气相加。则其格言至论。犹不得以闻焉。况人主以万乘之威。加之以雷霆。则𫍙𫍙之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矣。今我圣上。旁招俊乂。广开言路。其于讲学取善之方。固无所不用其极。而更于大舜好察迩言。成汤从谏弗咈之道。伏乞益留意焉。
予以亲贤士大夫。为二纪出治之本。而阁臣之职亲地比。臣而有友道焉。未知尔等当为益友耶。为损友耶。无言不酬。无德不报。深有望于诸臣。
答李伯谏书曰。释氏唯务上达而无下学。然则其上达处。岂有是也。臣近淳窃惟或者有谓圣人独有上达。学者只是下学。臣窃谓不然。盖一事有一事之下学上达。全体有全体之下学上达。如格物致知。格得一事通透。是一事之下学上达也。到得物格知至。方是全体之下学上达也。伏未知若何。
朱子尝以为自少志学。不得其术。舍近求远。驰心空妙二十馀年。退而求之于视听言动之际。庶几铢积丝累。粗知理义之实。此夫子之真传旨诀也。尔且莫说形以上。惟日孶孶于下学二字。自然识得泰山顶上。更有泰山。
答林正夫书曰。观浮图者。仰首注视而高谈。不若俯首历阶而渐进。臣近淳谨按后世学者。才读数十卷经书。便腾理于口舌。性命天道。无不言之。不知彼皆真个身亲经历不惑知天乎。其知非真知也。其行非笃行也。自欺欺人。终归于鹦鹉之能言。今日俗弊。无过于此。夫子所谓俯首历阶而渐进者。政为学者切实当务。伏愿取士而必取实行。用人而勿先文艺。深轸牖俗之方。期有食实之效焉。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即此是实事。博学之。明辨之。审问之。慎思之。笃行之。即此是实学。心性理气。亦岂有别般理会。而君子之教人也。孰先传焉。孰后倦焉。但尔所谓历阶渐进者。有真知然后。方有实践。一错路头。恐向别处走。
答胡广仲书曰。孟子之言知觉。谓知此事觉此理。臣近淳窃惟知觉之训。最多可疑。此与答潘谦之,吴晦叔等书。自是不同。先正臣宋时烈则以答潘书为心之用。以答吴书为智之用。臣从高祖文𥳑公臣昌协以知觉属诸心曰。知觉专一心之用。智则居五性之一。安可以专一心之用者。偏属之居五性之一者乎。此说似当为正。伏未知若何。
此等处。吾不欲张皇说破者。盖有述于圣人罕言之义也。至于尔之从高祖未必是专用力于经义者。尔之引用其说。未知妥当。但戒慎恐惧通动静之说。予甚味之。
答汪尚书书曰。世之人。本乐放纵而惮绳检。于是乘其隙而力攻之。以为古道不可复行。臣存秀谨按道无古今。行之则道也。以古之道行于今之世。则今之道亦古之道也。俗习日卑。见人之嘐嘐慕古者。则辄谓之迂阔。于是乎以偸薄浮华。为当然底物事而不知愧焉。职此不已。骎骎然将为淫邪诐遁之归。昔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今日息邪距诐之道。惟在于明正学崇儒术而已矣。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也。上之视下。既如此。下之蕲望。亦若是而已。所言不无意思。
与陈丞相书曰。乾刚不亢而君道下济。忠谠竞劝而臣道上行。天地交泰。上下志同。臣存秀谨按干为天为君。坤为地为臣。干在下坤在上。于位乖矣。而乃反为泰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臣处下。于义顺矣。而反谓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三代以后。此义不讲。都兪吁咈之风微。尊君抑臣之论出。而上下之情志。未免有不孚之叹。且以今日之事言之。忠谠之论未闻。缄默之风既成。未可谓天地交泰上下志同。此则来谏之道未尽而然。伏愿澄省焉。
子夏言信而后劳。信而后谏。信字为上下交泰之符。今论交泰而何乃不及此一字。
答黄子耕书曰。跏趺静坐。目视鼻端。注心脐腹之下。久自温暖。即渐见功效矣。臣存秀窃惟朱子教人。专向平实处用力。而独此书所训如此。此虽为一时养病而发。无或近于方外家修炼妙诀耶。臣又尝按朱夫子一生精力。都在于辟邪辨异。而独于修炼家所言。不唯不加辨破而已。汗漫白云之什。筼筜灵芝之篇。守一处和之箴。发之歌咏。不一而足。以朱子见道之卓然。拳拳于此。臣不能无疑。
尔不见程夫子风烛之喩乎。摄身卫生。圣贤倍于凡人。答黄子耕书。有何不可。而以引用道家语。有所起疑乎。至于箴歌诸篇。不过是寄怀抱陶性灵之意。何必深看乃尔。
与刘共父书曰。大臣以一身任天下之重者。非以其一耳目之聪明。一手足之勤力。为能周天下之事也。臣存秀谨按一己之聪明。不若合天下之耳目。一己之勤力。不若兼天下之手足。是固大臣之事。而况人主以一身而摠万机之繁乎。今我殿下天启聪明。夙宵忧勤。而治效漠然。是无他。劳于政事之末。而贤才未见登庸。尚乎文辞之表。而实德未免隐沦。虽以大圣人之聪明勤力。或不无未周之叹欤。伏愿圣明以大舜之明目达聪为法焉。
耻其君不如尧舜。伊尹耻之。臣亦耻之。陆宣公之言也。为大臣者。当以宣公之耻耻之。
答吕伯恭书曰。人才难全。惩其所短则遗其所长。取其所长则杂其所短。臣存秀谨按德有馀而才不足者。不害为君子。才有馀而德不足者。小人而已矣。惟我殿下知人则哲。任官惟贤。其才不才。固莫逃渊鉴之下。而第未知惟才是用之际。一有遗照而或不无杂其所短欤。朱子曰。才者德之用。由是观之。则无德之才。非所谓才也。伏愿圣明将此一句。为用舍之权度焉。
程夫子见人论前辈短处。则曰汝辈且取他长处。用人亦当以此存心。
答丘子服书曰。非科举之累。人自累耳。臣存秀谨按科举之弊。全由于冒赴。每当大比。别立贡举之例。洞长聚其一洞之中可以赴试者。载录成册。送之春曹。邑倅聚其一邑之中可以赴试者。载录成册。送之监营。如有发解之人。不入于成册。则拔其名而绳以律。又至覆试之后更试之。如有不称之士。则亦拔其名而罪其许录之洞长邑倅。于是乎极选文学之臣。畀以掌试之任。则科弊自祛矣。
程子曰。汉策贤良。犹是人举之。至如后世贤良。乃自求举尔。今之科举。即古之乡举。而人之累之。不止于自求举。此虽在上者当反躬处。而其所以为累者。岂尽科制之使然哉。
答蔡季通书曰。河洛之辨甚详。然皆在夫子作传之后。鄙意但觉九宫之图。意义精约。故疑其先出。臣存秀谨按先正箚疑。以九宫图。谓明堂九宫图。又以先出二字。谓出于孔子作传之先。而但明堂之制。虽出周公。而图则乃先生因注疏之说而推之者。不可谓出于孔子之先。无乃此在朱夫子以十为河图。以九为洛书之前。而先出谓河图在洛书之先。非谓明堂之图出于孔子作传之先欤。
图者图其制也。制与图一也。而制出于周公。则朱子之辨论。先正之箚疑。明白无疑。而尔欲分制与图看。何其固哉。大戴礼明堂篇。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之语。郑氏注曰法龟文也。朱子亦尝引此。以明汉儒以九数为洛书之证。河洛辨之幷及明堂图。即类聚之论也。不知明堂之取仿洛书。尔之疏于戴礼可知。
学校议曰。学校必选实有道德之人。使为学官。以来实学之士。臣存秀谨按泮庠者。即儒林首善之地。而今之所试者。不过功令上得失。至于外邑乡校。则徒作免丁之地。今若择有实学实行者。畀以国子。任以教授。专任劝导。外邑则使其邑倅。各行教授之任。而武倅之不合者。邻邑兼之。选其一邑之士。使居乡校。而择其能者。县升之州。州荐之道。仍为每年乡荐之阶。则未必不为兴学之一助矣。
邹圣告齐梁之君。必以制民产为兴学校之本。盖厚野人。所以养君子。养君子。所以治野人。制产所以为养也。兴学所以为治也。不厚其养。而求其为治者。未之有也。故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必须既富而教。始可谓王政。顾今之时。民产裕乎否乎。学校兴乎否乎。
与吕伯恭书曰。功夫易间断。义理难推寻。而岁月如流。甚可忧惧。臣存秀谨按有限者光阴。无穷者事业。将以有限之光阴。欲做无穷之事业。则一息一饭之顷。固当勇行之不暇。处畎亩而乐尧舜者。犹尚如此。况位尧舜所居之位。道尧舜所传之道乎。伏愿殿下勿以圣学之已臻高明。而念念乎义理之难寻。孜孜乎工夫之无间焉。
周书曰。吉人为善。惟日不足。人之为学。亦如吉人之为善则可矣。
王梅溪文集序曰。阳必刚。刚必明。明则易见。阴必柔。柔必暗。暗则难测。故圣人作易。遂以阴为小人。阳为君子。臣存秀谨按天下之物。无独必有对。潜究反对之理。则君子小人之分可知。而若夫精察之道。不惟用力于阳刚易见之地。尤当致意于阴柔难察之处。知为阳刚则必亲近之。知为阴柔则必斥退之。此实羲经扶抑之义。世道消长之几也。
在己而严义利之界。然后在人而透阴阳之分。
送张仲隆序曰。士大夫狃于宴安无事。而不为经世有用之学。臣存秀谨按自科目取人之后。上之所以取下者。惟在词章。下之所以干上者。不出功令。真儒隐而实行废。惰习成而幸门启。至于经世有用之学。则初不知为何许物事。窃谓取人之方。不必专主于功令。尤宜归重于经术。则林下读书之士。自多淬砺。而必有从事于斯学之实效矣。
人有恒言。皆曰经学文章。文章之本在学。学之本在经。未有不本之经而能为文章者也。横渠曰。朝廷以道学政术为二事。此正可忧。予则曰今人以经学文章为二致。甚可忧也。
答张钦夫仁说曰。若无天地万物。此理亦有亏欠。臣煕洛窃惟此句之义。或以为若无天地万物。则此理无挂搭处。便有亏欠。或以若字看作虽字义。亦字看作岂字义。以为虽无天地万物。此理便立乎其先。岂有亏欠。伏未知何说为长欤。
答张敬夫书曰。方其存也。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是则静中之动。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及其察也。事物纷纠而品节不差。是则动中之静。艮之所以不获其身。不见其人也。臣煕洛窃惟朱子中和说。凡三引易。中和书则以复艮言之。论性答稿后则以坤复言之。中庸或问。又主言坤卦。臣意则恐当以坤卦为正。未知如何。
答吕子约书曰。元德训道为行。来谕训学为义理之蕴。一则以所能为能。一则以能为所能。臣煕洛窃惟道是太极之全体。而自其形而下者言之则谓之能。自其形而上者言之则谓之所能。能与所能。固不可浑作一说。亦不可歧而二之。未知如何。白鹿洞赋曰。伟章甫之峨峨。抱遗经而来集。臣煕洛谨按我朝治规。崇儒贲化。凡于学校之政。一遵白鹿故事。臣岭人也。岭南故有先辈讲会。序立而进。庭揖而陞。年齿而席。周旋讨论之际。自然有砭愚顽而化鄙吝者矣。抑臣窃有慨焉。迺者我殿下定出乡礼合编。方伯州牧。是宜宣扬德意。而汔至数岁。寥然无闻。今宜申饬道伯。从便举行。又降丝纶于儒院等处。使于一番讲会。兼行一番酒礼。仍定学令如白鹿洞䂓。又令道伯于一二首院。划给多少米硕。以为讲礼之用焉。
庚子卦事曰。天下国家之大务。在于恤民。臣煕洛谨按务宽大者若迂缓。尚综核者若纤悉。然为治之效则千里遥也。臣久留京师。得闻守宰之善治者。大抵以综核见称。而或有察民隐轸岁荒。宽其赋纳。减其逋缩。使民力少纾者。辄曰赋税愆期。亦曰政令解弛。置诸中下之考。彼其以综核为名者。每每纤悉于自己上。故利害系情。失得熏心。不顾民力之舒促。年事之荒稔。请自今一以西京循良为务。凡以综核为名者。更加查实。上下其功焉。
戊申封事曰。常谈之中。自有妙理。死法之中。自有活法。臣煕洛谨按圣人之教。初未尝惊世绝俗以为高。而挽近以来。士不务本。虽以文章小技言之。盘诰尚矣。西京之雄浑。唐宋之纯古。犹且陋不堪读。而王世贞之险僻。李攀龙之瑰诡。茅坤之强奇而夸。钱谦益之对黄媲白。看作正宗。剽窃杜撰。此文章家之左道也。伏闻我殿下痛禁明清文字。每于北使之行。不啻谆复。大圣人回澜注海之功。定不在禹下。臣请自今专尚儒术。以尊义理之学。凡于异学分门处。一切禁断焉。
戊申封事曰。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莫。而窃仰天颜。已觉非昔时矣。臣煕洛谨按圣人之志气。无时而衰。圣人之血气。有时而衰。朱子生淳煕之世。幸而及睹乎孝宗皇帝未衰之年。而寤寐一心。欲行尧舜之道。居然之顷。仰天颜之非昔。悼自己之苍颜。一则忧爱之诚。二则慨恨之忱。惟我殿下粤自鼎盛之时。有意三代之治。而无疆宝筹。恰逾四旬。臣不敢知圣人之血气。果无一半分非昔否。圣人异于人者志气。同于人者血气。则天颜之非昔。臣不胜忧虑之至。
己酉封事曰。味圣贤之言。以求义理之当。察古今之变。以验得失之几。而必反之于身。以践其实。臣煕洛谨按列五鼎之味。非不撑肠拄腹。而终不如藜藿之饱。阅锦绣之肆。非不侈心溢目。而终不如尺缊之温。此朱夫子之必以践实二字。重复论奏。动以万言者也。昔我英宗大王。尝试多士于庭。题以请祛文务实笺及务实箴。范祖禹之言曰。欲学尧舜。当法祖宗。伏愿殿下懋哉。
延和奏箚曰。博选聪明达理直谅敢言者。随其器能。寘之列位。臣煕洛谨按终古国家。孰不以博选贤良。寘之列位为急务。而所谓列位。有内外之分。内重而外轻。则是精于近侍而忽于州宰也。外重而内轻。则是精于州宰而忽于近侍也。臣未知宋朝之内外轻重何如。而若言我朝今日之势。外重内轻。莫此为甚。昔唐之采访使班景倩入为大理少卿。倪若水饯之。望其行尘曰。班公此行。何异登仙。苟使今之世。皆知任外之为可轻而官内之为登仙。则士夫可以砥砺。守宰可以激劝矣。
乞修三礼箚子曰。六经之道同归。而礼乐之用为急。臣煕洛谨按朱夫子既著家礼一编。又慨然有意于增修礼书者。诚以四海之广。兆民至众。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苟不以礼而齐整之。则将有不胜其纷纭者矣。我朝礼书。犹未成大一统文字。人各异行。家各殊礼。本朝亦有多少治礼家所著礼书。不可数计。自上搜访采辑。如向来乡礼合编之为。以为一齐遵行之地。则民兴于礼。百度惟贞。臣敢以朱子之乞增修者请焉。
第一条。天地万物浑是一团理气也。故朱子曰。无是气则是理无挂搭处。夫曰天曰地曰万物者气也。所以为天。所以为地。所以为万物者理也。故曰无极之真。二五之精。非理则气无所根柢。非气则理无所依著。气不离理。理不离气。不可以为一物。亦不可以为二物。而有以流行言者。有以理先而气后言者。有以气先而理后言者。此即朱夫子发前圣所未发之奥辞微旨也。其于论语子在川上章曰。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云者。以流行言也。于中庸章句曰。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云者。以理先而气后言也。又曰。气以成形。理亦赋焉云者。以气先而理后言也。夫所谓仁者。生之性也。故曰爱曰公。不足以形容。而强以名之于民无能名之中。则所谓爱者其情也。所谓公者其用也。故专言则未发是体。已发是用。偏言则仁是体。恻隐是用。程子之门。有言以万物与我为一而为仁之体者。有言以心有知觉释仁之名者。盖尝见正于寒泉讲道之夜矣。此与中庸之诚。大学之格致两条。为朱夫子平生剖析积费工夫处。第二条。未有闻见而已有能闻能见之理者。坤不能无阳也。已有闻见而未有可喜可怒之著者。复可见其心也。寂然无为之中。乘机流行之理具焉。则静中之动也。乘机流行之中。寂然无为之妙存焉。则动中之静也。故曰动静无端。阴阳无始。若以半夜一声。万户开著之时。专属于至虚至静未发头境界。则纯阴闭塞之坤。为未发。潜阳回斡之复。亦为未发。无异于左右佩剑。当于何适从乎。复之下面。一阳初生。万化有胚胎之理。百物有萌芽之妙。则今欲推得复一卦于神鬼莫窥之未发地位。吾斯之未能信也。程叔子尝以静中有知觉者。谓不可言静。而又以复之已动者。比之静中之知觉也。故朱子以为不可晓。此一段见于或问中。而语类亦曰伊川说得太过云云。则或问与语类。其意有未尝不同矣。考之陈安卿问答。分明在于晩年。而又答吕子约书。有坤复不得合一之意。此等处政好玩索。何敢以一二处瞥地入眼者。强定初晩之分。以自犯于朱夫子计年甲之戒耶。第三条。道者非异常别件物事。只是天命人心本然之理。日用事物当然之则。其原出于天。其体具于心。其用著于事。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者。道先于性也。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者。性先于道也。故李文纯曰。道无定体。随时而变。李文成曰。道妙无形。文以形道。此可与俗人道哉。今尔所陈诸条。俱得故寔之体。故拨例赐批于夜阑烛跋之际。以为诸文臣倡。尔所引白鹿洞赋。即当今急先务也。古者家有塾。党有序。国有学。而养老习射读书合乐行礼。皆于其中。盖欲使知君臣之义。父子之亲。长幼之节。明是非。一好恶。积道艺。以为天下国家之用。此所以学校者。三代之所共也。尔岭人也。予以岭南故事言之。咸阳有郑文献。金山有曹文庄。安东有权忠定。庆州有李文元。礼安有李文纯。晋州有曹文贞。星州有郑文穆。尚州有郑文庄。仁同有张文康。后先二百有馀年。湖山乡社之间。弦诵相闻。杖屦相继。家家而程朱。人人而诗书。风流笃厚。村间晏如。一人行之而众人奉之以为则。一家行之而举国视之以为制。不待督令课责之繁。而谣俗日美。歌颂日闻矣。夫黼黻文绣大备而始谓之礼。钟鼓干羽毕陈而始谓之乐。此非先王之至治也。故真西山以为培养厚而根本强者。辑福之源。曼寿之基也。旨哉言也。易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国家真能敬德于上。而使斯民怀生于下。则天意顺而人心悦。予固自省。惟日孜孜。尔等虽比古人。无能为役。亦所谓在野之君子也。宣扬朝廷之德化。采访闾里之疾苦。造言退牍。知无不言。则轩墀千里。迩远在玆。岂不美哉。乡饮乡约之遵而行之则有司存。年前大臣亦有申谕之请。尚今寥寥焉而已者。监司之责耳。昔文敬公金安国按岭节。给米八十斛于州学以享士。尔言是矣。此一条。令内阁誊关该道。尔所引庚子封事。盖亦目下要道。西京循良之治。权舆于曹相国狱市不挠四个字。而孝文帝,窦太后躬玄默以治四海。浸淫𬪩郁。薰蒸融液。官吏长子孙。仓库为姓氏。煕煕穰穰。村狗生牦。及孝宣以刻核为明。以综理为法而后。民有重足而立者矣。吏有舞智而行者矣。自是以往。上下数千百载。无复见西京之盛矣。所谓西京。准诸三代。不翅若星渊。而一元升降。星月渐稀。百世无善治。今见尔言。可谓切中时弊。西京之后。有西京之风者。于宋得一真文忠。而其谭州咨目。不过曰律己以廉。抚民以仁。则为字牧者治法。居可知矣。一切以公门期会。绳之以酷吏手段。则虽龚,黄,召,杜。复生于今日。难乎免于居殿矣。尔所引戊申封事。可谓画出时样。今之所谓栀蜡其辞者。于诗效袁宏道。于文仿钱谦益。扣历代则蔑如也。问六经则昧如也。昔有骂左氏而为卖饼家言者是耳。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弹起于古之孝子。末流之弊。将使国不国而人不人矣。究其源则不诚二字。为举世难医之病也。圣人通身。都是这个真实道理。东边拈出东边。也是道理。西边拈出西边。也是道理。今人则不然。舍却菽粟布帛日用厚生之物。拼得孝悌忠信应行当然之则。而惟奇亵是耽。惟怪巧是趋。以至行动举止之际。挥毫弄墨之末。倾邪颇仄为上乘。质朴醇茂为下泽。朱子所谓能碎千金之璧而眷眷于破釜者。不幸近之。𥳑傲不可谓高。刻薄不可谓明。轻诺者寡信。好新者无实。水中之月。镜中之象。滔滔一世。津筏茫然。此予所以夙夜惕若。绕榻明发。谕之筵席。形之丝纶。而每欲杖周武之黄钺。秉鲁圣之彤毫。一扫荡去而不可得也。虎猛兽也。宋均立德则渡河。蝗微虫也。卓茂行化则退境。而人于人类也。尚未感化。则是予之责也。至若苍颜白发之喩。于予心不觉起感。顾予血气衰。而志气亦随以衰。追检初心。盖有杰然特然者。不欲出于汉唐中主之下。屏宦戚而用君子。罢军营而复五卫。洞宫府为一体。幷胡越为一家。非尧舜不法。非周孔不言。而荏苒数十年间。事不谐意。治不徯志。三代自三代。今日自今日。潮头高。船也高。潮头下。船也下。真是格言。尔所引己酉故事。予甚嘉乃。程子曰。王者高拱于穆清之上。而化行于裨海之外。何修何饰而致哉。以纯王之心。行纯王之政尔。夫所谓纯王云者。即天理也。若井田也封建也肉刑也。此迹耳。非心也。徒拘拘乎迹之粗处。而号于众曰王道云尔。则是岂理也哉。故孟子曰。以实心行实政。实心者。纯王之心也。实政者。纯王之政也。孟程立训。前后一揆。每于燕濩之中。玩味讽诵。不觉手舞。大抵以一心包万理。心不能存。理不能穷。理不能穷。心不能尽。理不是在前面别为一物。在吾心体察得此物诚实即理也。易言贞观贞明。盖亦此理。而言之非难。行之惟艰。予闻诸夫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未尝不以是为书绅之炯戒。若所谓重吏选修礼书。即节目间事。尔乡邹鲁也。迩之事父。远之事君。无负畀予之衷。窃有望于尔乡士夫诸人。
答吕伯恭书曰。官吏不敢十分相罔。凡事省力。臣煕洛谨按难养者官吏。而官吏之众。三南为最。三南之中。岭南为最。虽以臣所居之邑言之。大约九百馀名。以如干之民。养如许之吏。实不胜其难堪。臣意则虽减置九分之一。足可以为郡矣。
汉以后任吏。吏亦久且远矣。我朝定其额。编之法典。而额外剩数之不察者。守令监司之责耳。苏氏所谓纵百万虎狼。可谓近之。惟在为官长者驾驭之如何。吏如马。法如鞭策矣。
答吕伯恭书曰。近得桂林书。州兵阅习。已成次第。臣煕洛谨按调阅军兵。有国大典。日昨江郊动驾。何等重严。而前后作队。断续无节。观瞻士女。越阵无常。鼓籥与旗手。相错伍队。或二或三。陪从诸班。等威不严。乡兵则虽百万其数。且无所用。臣意则减其额。多置保。以养其军。不许从事畎亩。专意阅习。虽或有违于寓农之意。恐有一分实效矣。
兵农相寓之美。昉于周公。备于管子。农器为战器是耳。今所云畎亩不事之论。书生论兵。大抵疏阔。类如此。军营出而卫法废。兵与农为二。而国计日就耗损。民生日就凋瘵。顾予自有心上大经纶。而姑未著手者。至若行阵之相错。其责在登坛。陪列之相混。其责在押班耳。
答许顺之书曰。孟子特指齐宣王爱牛一端以启之。臣煕洛谨按恻怛爱牛之说。正好推看。今岁春夏之交。天久不雨。万姓嗷嗷。殆同觳觫之就死。而我殿下侧修悯念。不啻易牛之一端。所以天降霈泽。尽丰有期。民事诚万幸。然见今屡荒之馀。民产犹单。仓谷未捧。指以年丰。精凿准捧。则恐非我殿下恻怛之初心也。合有量势财处之道矣。
民不知丰岁之为乐者。以未捧之尽捧也。此言良是。岂无临时之阔狭乎。
答胡季随书曰。中庸言戒慎恐惧。彻头彻尾。无时无处。不下工夫。臣煕洛谨按此言戒慎工夫。贯动静该体用。不可专以静言。其答曾祖道问曰。戒惧是静工夫。虽专属之静。然亦对谨独而言耳。实与答季随书。恐无异同。伏未知如何。
朱子论戒惧。或以统动静。或以专属静一边者。分见于答吕子约,胡季随,石子重,林择之诸子之书及杂著中庸首章说。盖于不睹不闻之时。乃能戒惧。则况于寂然而保在本然之时乎。此所以为统体工夫。而于章句。合而释之曰。常存敬畏。则是统体之言也。曰自戒惧而至于至静之中。则是属静之言也。此等处。政合体认。奚独于曾,胡两答。而究其奥旨之如此如彼。以犯测蠡窥管之戒耶。
答吴伯丰书曰。从史记以为孟子自作者。是后两处失之。臣煕洛窃惟大全所载门人往复之言。与四书集注。往往有掣碍处。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集注曰门人撮其大旨如此。决汝汉排淮泗。集注曰记者之误。而此书则以为孟子自作。是后两处失之。两章集注之或称门人。或称记者。似是两处所失。而何故不改欤。
朱夫子门人往复。与集注不同处。何可更仆数也。如尽心章则三改其说。而及壬子先生六十三岁。始得归一。乃从初说。程伯子再数廊柱之叹是已。似此段质问。近于考订。非有资益于身心者。不欲莛钟。任其櫽栝。
答黄直卿书曰。且令其宽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异。硏究纤密。臣煕洛窃惟宁略毋详。宁疏毋密。朱子教人读书法也。然一向如此。恐有泛忽看之弊。朱子此说。必是矫救乎缴绕文义者而发。否则这略字非脱略之略。乃总略之略。这疏字非疏漏之疏。乃疏通之疏。伏未知如何。
固哉言也。程允夫以竿头进步为言。朱夫子斥之以狂妄。乃于陈同甫,巩仲至之答。以此为勉。圣贤教人。如化工之于物也。深浅浓淡。自有斟㪺。岂可以一例论哉。
书字铭曰。放意则荒。取妍则惑。臣煕洛谨按书字之于技艺末也。而即其书而知其人。躁人之笔跳而动。端人之笔正而雅。志士之笔奇而古。忠臣之笔硬而烈。即今古法废而邪体作。放意取妍。顿无金生玉润之正大真面。旨哉程伯子之言曰。非欲字好。即此是学。今若倡明此学。家家蹈履。人人𢽾习。则言无不正。术无不精。是亦导率之一端也。
惟其欲字好。是以文好。
信州州学记曰。今之为吏者。岂能仰体国家之意。臣煕洛谨按州学关系何如。而臣观今之守宰。往往以应文判簿为能事。凡于奖劝之术。一味抛却。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一乡之中。亦有善士。招延之。不患无人。礼接之。不患无地。为之训长。以时讲会。助其饩廪。以劝多士。实为目下急务也。
也好而营邑得人然后。训长亦可免非其人。
示俗曰。依时及节。耕种田土。臣煕洛谨按民之大本。在于耕种。而臣观目下民事。则野民固毋论。最是山民尤属矜念。盖山民所业。惟火田是已。而秋间踏验。例有元结。又有灶火田无名色者。又征税必以清蜜。滥于钱布。官营木材板材。不以木物征而必以钱。药材亦如之。军额耗损者。推充山民。还谷又枵。沿峙山。关东岭南数百里。有黄肠例。有月朔官纳禁板。山吏恒处山面。捉禁之中。品隽者货焉。更就山中。白日斫取。而征傍近木手。无贳役焉。运纳之时。责诸山民。虽折草播作之日不免焉。伏愿别下饬教。以图一分存恤之道焉。
山民之弊。予尤矜念。尔既详于设弊。则宜有救弊。须看对李英发者。
劝谕筑埂岸曰。趁此未耕种之时。开濬陂塘。修筑埂岸。臣煕洛谨按水利之难行久矣。不瀹则无以贮。不深则无以滀。筑不坚则易泄。封不密则易决。难凿者山根也。难成者筒道也。水门有上中下之设。引道有高深远之艰。潦雨之所备。多用积薪而后可以防遏。又用正土以实之然后。可以延久。掌守之任。时其出入而后。可无溃溢之患。而许多支费力役。决非一里一面所可办备。伏愿申饬掌土。支费力役。随其不足。俾即往助焉。
昨年之特下水利纶音。即予苦心血诚。而尚未闻一堤堰之大修筑大得利。此则主管者之责。将欲考勤慢而赏罚之。
答林择之书曰。江民表云腔子外是甚底。臣煕洛窃惟朱子于此书无答辞。然天地人物。若大若小。均是恻隐之理。如所谓鱼在水中。其外面水。便是肚里水。腔子内外。恐是一般恻隐之心。伏未知如何。
欲知腔子外是甚底。须究腔子内是甚底。
答巩仲至书曰。妄欲钞取韵语。附于三百篇之后。臣煕洛谨按朱子之诗。集千圣纯粹之美。庐上仁道德之腴。兰生幽谷。有岁寒之盟。冰出万壑。有清澈之象。布帛菽粟。有日用之实。大羹玄酒。有朴素之味。非丝非竹。不事缋饰。尽是有数之诗教。况三百之什。多出野人直写性情。少见工夫次第。而之诗则发于真积。验于天理。幽显本末。粲然备具。此雅诵之有删述之功。而东国之有礼乐之盛也。
雅诵编辑。已示予意于弁首之文。而尔能敷衍为说。足可谓知之。而知之而不能行。则不几近于知音而不知乐乎。勉之哉。
书临漳所刊四子后曰。圣远失传。名物训诂之间。尚不能知。臣煕洛谨按注解之于经传。非得已也。肆惟李文纯之门。有讲录一书。而之书也杂出诸子箚录。未经先正手勘。向者岭中儒先。慨然于是。刊其剩补其欠。名曰刊补。凡阅四手而始成。若于燕濩之暇。取览是书。如其无可议也。特命广印。用惠学者。如其否也。更加睿裁。以为斯文之幸焉。
讲录刊补等书。予亦尝屡度翻阅矣。羽翼发明。实多嘉惠。
答江元适书曰。圣人之学。异乎老释。莫非大中至正之矩。臣煕洛谨按辟异端。无它术焉。在乎明朱子之学而已。而欲明朱子之学。又当兼看羽翼朱子之书。夫薛文清读书录一部。实是存体应用底文字也。幸玆阐明朱学之日。使文清遗集。有附骥之感。实合卫道之方。若论本朝。当以李文纯为正。伏乞幷加留神焉。
薛文清,李文纯遗集之兼看。尔言得之。
答徐元聘书曰。古今圣贤。倚赖老成。以固其国家之事。臣煕洛谨按今人必言老成。而不惟在庭之臣僚为然。虽以京外之吏胥言之。莫不皆然。盖其阅世久涉历深。是非成否。了然于指画之顷。有非暂入旋递者比。而臣观近日京司。则除汰未必皆其罪。差役未必皆其人。驱自己傔从之类。充簿书使唤之役。奈之何不生疏浅薄哉。臣谓京司各衙。择吏胥中之久于履历者。勿许除汰。有罪则施以杖罚以惩之。此虽琐细。恐或有补于济事之具也。
老成之有倚赖。无贵无贱。无往不在吏胥者流。故处士曹植之言。有激而发。若论任事之疏练生熟。则损益悬殊。而今人多不解此个事理。寻常慨叹。然有非号令禁止之事。朝廷若仗用老成。则亦岂无观感之效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