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全书 (四库全书本)/卷14
张子全书 卷十四 |
钦定四库全书
张子全书卷十四
性理拾遗
横渠言日月五星亦随天转如二十八宿随天而定皆有光芒五星逆行而动无光芒
张子曰天地变化至著至速者目为鬼神所谓吉凶害福诛殛窥伺岂天所不能耶必有耳目口鼻之象而后能之耶
张子曰范巽之尝言神奸物怪某以言难之谓天地之雷霆草木至怪也以其有定形故不怪人之陶冶舟车亦至怪也以其有定理故不怪今言鬼者不可见其形或云有见者且不定一难信又以无形而移变有形之物此不可以理推二难信又尝推天地之雷霆草木人莫能为之人之陶冶舟车天地亦莫能为之今之言鬼神以其无形则如天地言其动作则不异于人岂谓人死之鬼反能兼天人之能乎○今更就世俗之言评之如人死皆有知则慈母有深爱其子者一旦化去独不日日凭人言语托人梦寐存恤之耶言能福善祸淫则或小恶反遭重罚而大憝反享厚福不可胜数又谓人之精明者能为厉秦皇独不罪赵高唐太宗独不罚武后耶又谓众人所传不可全非自古圣人独不传一言耶圣人或容不言自孔孟而下荀况杨雄王仲淹韩愈学亦未能及圣人亦不见略言者以为有数子又或偶不言今世之稍信实亦未尝有言亲见者
张子曰所谓山川门𩅸之神与郊社天地阴阳之神有以异乎易谓天且不违而况于鬼神乎仲尼以何道而异其称耶又谓游魂为变魂果何物其游也情状何如试求之使无疑然后可以拒怪神之说知亡者之归此外学素所援据以质成其论者不可不察以自祛其疑耳
张子曰天下凡谓之性者如言金性刚火性热牛之性马之性也莫非固有○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别塞者牢不可开厚者可以开而开之也难薄者开之也易开则逹于天道与圣人一
张子曰富贵贫贱者皆命也今有人均为勤苦有富贵者有终身穷饿者其富贵者即是幸会也求而有不得则是求无益于得也道义则不可言命是求在我者也○问智愚之识殊疑于有性善恶之报差疑于有命曰性通极于无气其一物尔命禀同于性遇乃适然尔
张子曰心统性情者也○有形则有体有性则有情○发于性则见于情发于情则见于色以类而应也
张子曰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杂也与天地不相似其违道也远矣○事无大小皆有道在其间能安分则谓之道不能安分谓之非道显诸仁天地生万物之功则人可得而见也所以造万物则人不可得而见是藏诸用也
接物处皆是小德统会处便是大德
洪钟未尝有声由扣乃有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或谓圣人无知则当不问之时其犹木石乎曰有不知则有知无不知则无知故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也圣人无私无我故功高天下而无一介累于其心盖有一介存焉未免乎私已也
张子曰孟子于圣人犹是麄者
为学所急在于正心求益若求之不已无有不获惟勉勉不忘为要耳○人若志趣不远心不在焉虽学无成人惰于进道无自得达自非成德君子必勉勉至从心所欲不逾矩方可放下德薄者终学不成也
明善为本固执之乃立扩充之则大易视之则小在人能弘之而已
利利于民则可谓利利于身利于国皆非利也利之言利犹言美之为美利诚难言不可一槩而言
教之而不受则虽强告之无益庄子谓内无受者不入外无正者不行
张子曰近臣守和和平也和其心以备顾对不可徇其喜怒好恶
井田而不封建犹能养而不能教封建而不井田犹能教而不能养封建井田而不肉刑犹能教养而不能使然此未可遽行之
礼但去其不可者其他取力能为之者
近思录拾遗
横渠先生谓范巽之曰吾辈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请问先生曰此非难悟设此语者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恶讲治之不精讲治之思莫非术内虽勤而何厌所以急于可欲者求立吾心于不疑之地然后若决江河以利吾往逊此志务时敏厥修乃来故虽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求之今特不逮之资而欲徐徐以听其自适非所闻也
今且只将尊德性而道问学为心日自求于问学者有所背否于德性有所懈否此义亦是博文约礼下学上达以此警策一年安得不长每日须求多少为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德性上之益读书求义理编书须理会有所归著勿徒写过又多识前言往行此学问上益也勿使有俄顷闲度逐日似此三年庶几有进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故终身不知又为人以道义先觉处之不可复谓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问从不肯问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宁终身不知〈论语说〉
多闻不足以尽天下之故茍以多闻而待天下之变则道足以酬其所尝知若劫之不测则遂穷矣〈孟子说〉
窃尝病孔孟既没诸儒嚣然不知反约穷源勇于茍作持不逮之资而急知后世明者一览如见肺肝然多见其不知量也方且创艾其弊默养吾诚顾所患日夕不足而未果他为也
博学于文者只要得习坎心亨盖人经历险阻艰难然后其心亨通
凡致思到说不得处始复审思明辨乃为善学也若告子则到说不得处遂已更不复求〈孟子说〉
春秋之书在古无有乃仲尼所自作惟孟子能知之非理明义精殆未可学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其说多凿
横渠先生曰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宾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文集〉
人又要得刚太柔则入于不立亦有人生无喜怒者则又要得刚刚则守得定不回进道勇敢载则比他人自是勇处多〈语录〉
敦笃虚静者仁之本不轻妄则是敦厚也无所系阂昏塞则是虚静也此难以顿悟茍知之须久于道实体之方知其味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孟子说〉
有潜心于道忽忽为他虑引去者此气也旧习纒绕未能脱洒毕竟无益但乐于旧习耳古人欲得朋友与琴瑟简编常使心在于此惟圣人知朋友之取益为多故乐得朋友之来〈论语说〉
舜之事亲有不悦者为父顽母嚚不近人情若中人之性其爱恶略无害理姑必顺之亲之故旧所喜者当极力招致以悦其亲凡于父母宾客之奉必极力营办亦不计家之有无然为养又须使不知其勉强劳苦茍使见其为而不易则亦不安矣〈记说〉
斯干诗言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言兄弟宜相好不要厮学犹似也人情大抵患在施之不见报则辍故恩不能终不要相学已施之而已〈诗说下同〉
人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常深思此言诚是不从此行甚隔著事向前推不去盖至亲至近莫甚于此故须从此始
横渠先生曰兵谋师律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其术见三王方策历代简书惟志士仁人为能识其远者大者素求预备而不敢忽忘〈文集〉
肉辟于今世死刑中取之亦足宽民之死过此当念其散之之久
横渠先生曰古者有东宫有西宫有南宫有北宫异宫而同财此礼亦可行古人虑远目下虽似相疏其实如此乃能久相亲盖数十百口之家自是饮食衣服难为得一又异宫乃容子得伸其私所以避子之私也子不私其父则不成为子古之人曲尽人情必也同宫有叔父伯父则为子者何以独厚于其父为父者又乌得而当之父子异宫为命壬以上愈贵则愈严故异宫犹今世有逐位非如异居也〈乐说〉
郑卫之音悲哀令人意思流连又生怠惰之意从而致骄淫之心虽珍玩奇货其始感人也亦不如是切从而生无限嗜好故孔子曰必放之亦是圣人经历过但圣人能不为物所移耳〈礼乐说〉
孟子言反经者特于乡原之后者以乡原大者不先立心中初无作惟是左右看顺人情不欲违一生如此〈孟子说〉
二程书拾遗
横渠于墓祭合一分食而祭之故告墓之文有曰奔走荆棘殽乱杯盘之列
观秦中气艳衰边事所困累岁不稔昨来馈边丧亡今日事未可知大有可忧者以至士人相继沦丧为足妆点关中者则遂化去吁可怪也凡言王气者实有此理生一物须有此气不论美恶须有许大气艳故生是人至如阙里有许多气艳故此道之流以至今日昔横渠说出此道理至此几乎衰矣只介父一个气艳大小大
理则须穷性则须尽命则不可言穷与尽只是至于命也横渠昔常譬命是源穷理与尽性如穿渠引源然则渠与源是两物后来此议必改来
正叔谓子厚越狱以谓卿监已上不追摄之者以其贵朝廷有旨追摄可也又请枷项非也不已太辱矣贵贵以其近于君子厚谓若终不伏则将奈何正叔谓宁使公事勘不成则休朝廷大义不可亏也子厚以为然
横渠墓祭为一位恐难推同几之义〈同几唯设一位祭之谓夫妇同牢而祭也〉
礼言惟天地之祭为越绋而行事此事难行既言越绋则是犹在殡宫于时无由致得斋又安能脱丧服衣祭服此皆难行纵天地之祀为不可废只消使冡宰摄尔昔者英宗初即位有人以此问先生答曰古人居丧百事皆〈此有阙字〉如常特于祭祀废之则不若无废为愈也子厚正之曰父在为母丧则不敢见其父不敢以非礼见也今天子为父之丧以此见上帝是以非礼见上帝也故不如无祭
张横渠谓范文正才气老成〈笑指挥赵俞〉
恭而安〈张兄十五年学〉
伯淳谓天下之士亦有其志在朝廷而才不足才可以为而诚不足今日正须才与至诚合一方有济子厚谓才与诚须一物只是一物伯淳言才而不诚犹不是也若非至诚虽有忠义功业亦出于事为浮气几何时而不尽也〈一本无只是一物四字〉
二程谓地形不必谓宽平可以画方只可用算法折计地亩授民子厚谓必先正经界经界不正则法终不定地有坳垤处不管只观四标竿中间地虽不平饶与民无害就一夫之间所争亦不多又侧峻处田亦不甚美又经界必须正南北假使地形有宽狭尖斜经界则不避山河之曲其田则就得井处为井不能就成处或五七或三四或一夫其实田数则在又或就不成一夫处亦可计百亩之数而授之无不可行者如此则经界随山随河皆不害于画之也茍如此画定虽便使暴君污吏亦数百年坏不得经界之坏亦非专在秦时其来亦远渐有坏矣正叔云至如鲁二吾犹不足如何得至十一也子厚言百亩而彻言彻取之彻则无义是透彻之彻透彻而耕则功力均且相驱率无一家得惰者及已收获则计亩数裒分之以裒分之数取十一之数亦可或谓井议不可轻示人恐致笑及有议论子厚谓有笑有议论则方有益也若有人闻其说取之以为己功先生云如有能者则已愿受一㕓而为氓亦幸也伯淳言井田今取民田使贫富均则愿者众不愿者寡正叔言亦未可言民情怨怒止论可不可尔须使上下都无此怨怒方可行正叔言议法既大备却在所以行之之道子厚言岂敢某止欲成书庶有取之者正叔言不行于当时行于后世一也子厚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须是行之之道又虽有仁心仁闻而政不行者不由先王之道也须是法先王正叔言孟子于此善为言只极目力焉能尽方圆平直须是要规矩
正叔说尧夫对上之词言陛下富国彊兵后待做甚以为非是此言安足谕人主如周礼岂不是富国之术存焉子厚言尧夫抑上富强之说正犹为汉武帝言神仙之学长年不足惜言岂可入圣贤之域晓人不如此之拙如梁惠王问何以利国则说利不可言之理极言之以至不夺不餍
正叔言人志于王道是天下之公议反以为私说何也子厚言只为心不大心大则做得大正叔言只是做一喜好之事为之不知只是合做
伯淳言邵尧夫病革且言试与观化一遭子厚言观化他人便观得自家自家又如何观得化尝观尧夫诗意才做得识道理却于儒术未见所得
正叔言蜥蜴含水随雨震起子厚言未必然雹尽有大者岂尽蜥蜴所致也今以蜥蜴求雨枉求他他又何道致雨
正叔言昏礼结发无义欲去久矣不能言结发为夫妇者只是指其少小也如言结发事君李广言结发事匈奴只言初上头也岂谓合髻子子厚云绝非礼义便当去之古人凡礼讲修已定家家行之皆得如此今无定制每家各定此所谓家殊俗也至如朝廷之礼皆不中节
有人言郭璞以鸠斗占吉凶子厚言此为他诚实信之所以就而占得吉凶正叔言但有意向此便可以兆也非鸠可以占吉凶耳
正叔言郭逵新贵时众论喧然未知其人如何后闻人言欲买韩王宅更不问可知也如韩王者当代功臣一宅已致而欲有之大煞不识好恶子厚言昔年有人欲为范希文买绿野堂希文不肯识道理自不然在唐如晋公者是可尊也一旦取其物而有之如何得安在他人犹可如王维庄之类独有晋公则不可宁使耕坏及他有力者致之已则不可取
正叔谓今唱名何不使伊儒冠徐步进见何用二人把见趋走得不使殿上大臣有愧色子厚言只先出榜使之见其先后何用旋开卷呼名
伯淳谓才与诚一物则周天下之治子厚因谓此何事于仁必也圣乎
子厚言十诗之作止是欲验天心于语默间耳正叔谓若有他言语又乌得已也子厚言十篇次叙固自有先后
二程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只穷理便是至于命子厚谓亦是失于大快此义尽有次序须是穷理便能尽得已之性则推类又尽人之性既尽得人之性须是并万物之性一齐尽得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其间煞有事岂有当下理会了学者须是穷理为先如此则方有学今言知命与至于命尽有近远岂可以知便谓之至也
正叔谓洛俗恐难化于秦人子厚谓秦俗之化亦先自和叔有力焉亦是士人敦厚东方亦恐难肯向风
子厚谓昔尝谓伯淳优于正叔今见之果然其救世之志甚诚切亦于今日天下之事尽记得熟
二程言人不易知子厚言人诚知之为难然至于伎术能否人情善恶便可知惟似秦武阳杀人于市见秦始皇惧此则不可知
世人之学博闻强识者岂少其终无有不入禅学者就其间特立不惑无如子厚尧夫然其说之流恐未免此敝
苏昞录横渠语云和叔言香声横渠云香与声犹是有形随风往来可以断续犹为麄耳不如清水今以清冷水置之银器中隔外便见水珠会何漏隙之可通此至清之神也先生云此亦见不尽却不说此是水之清银之清若云是水因甚置甆碗中不如此
中庸之说其本至于无声无臭其用至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自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复归于无声无臭此言圣人心要处与佛家之言相反尽教说无形迹无色其实不过无声无臭必竟有甚见处大抵语论间不难见如人论黄金曰黄色此人必是不识金若是识金者更不言设或言时别自有道理张子厚尝谓佛如大富贫子横渠论此一事甚当〈以上遗书〉
或问维摩诘云火中生莲花是可谓希有在欲而行禅希有亦如是此岂非儒者事子曰此所以与儒者异也人伦者天理也彼将其妻子当作何等物看望望然以为累者文王不如是也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此所以为常也为释氏者以成坏为无常是独不知无常乃所以为常也今夫人生百年者常也一有百年而不死者非所谓常也释氏推其私智所及而言之至以天地为妄何其陋也张子厚尤所切齿者此耳〈以上外书〉
张子全书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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