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书 (四库全书本)/卷47
御纂朱子全书 卷四十七 |
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朱子全书卷四十七
性理六
仁
或问诚是浑然不动仁是此理流出否曰自性言之仁亦未是流岀但其生动之理包得四者
得此生意以有生然后有礼智义信以先后言之则仁为先以大小言之则仁为大
今日要识得仁之意思是如何圣贤说仁处㝡多那边如彼说这边如此说文义各不同㸔得个意思定了将圣贤星散说体㸔处处皆是这意思初不相背始得集注说爱之理心之德爱是恻隐恻隐是情其理则谓之仁心之徳徳又只是爱谓之心之徳却是爱之夲柄人之所以为人其理则天地之理其气则天地之气理无迹不可见故于气观之要识仁之意思是一个浑然温和之气其气则天地阳春之气其理
则天地生物之心今只就人身己上㸔有这意思是如何才有这意思便自恁地好便不恁地干燥将此意㸔圣贤许多说仁处都只是这意告颜子以克己复礼克去己私以复于礼自然都是这意思这不是待人旋安排自是合下都是这个浑全流行物事此意思才无私意闲隔便自见得人与己一物与己一公道自流行须是如此㸔孔门弟子所问都只是问做工夫若是仁之体叚意思也各各自理会得了今却是这个未曽理会得如何说要做工夫且如程先生云偏言则一事専言则包四者上云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恰似有一个小小底仁有一个大大底仁偏言则一事是小小底仁只做得仁之一事専言则包四者是大大底仁又是包得礼义智底若如此说是有两様仁不知仁只是一个虽是偏言那许多道理也都在里面虽是専言那许多道理也都在里面致道云如春是生物之时已包得夏长秋成冬蔵意思在曰春是生物之时到夏秋冬也只是这气流注去但春则是方始生荣意思到夏便是结里定了是这生意到后只渐老了贺孙曰如温和之气固是见得仁若就包四者意思㸔便自然有节文自然得宜自然明辨曰然
仁流行到那田地时义处便成义礼智处便成礼智且如万物收蔵何尝休了都有生意在里面如榖种桃仁杏仁之类种著便生不是死物所以名之曰仁见得都是生意如春是生物夏是生物之盛秋是生意渐渐收敛冬是生意收蔵又曰春夏是行进去秋冬是退后去正如人呵气呵出时便热吸入时便冷
百行万善固是都合著力然如何件件去理会得百行万善总于五常五常又总于仁所以孔孟只教人求仁求仁只是主敬求放心若能如此道理便在这里
或问存得此心便是仁曰且要存得此心不为私欲所胜遇事每每著精神照管不可随物流去湏要𦂳𦂳守著若常存得此心应事接物虽不中不远思虑纷扰于中都是不能存此心此心不存合视处也不知视合听处也不知听或问莫在于敬否曰敬非别是一事常唤醒此心便是人每日只鹘鹘突突过了心都不曽收拾得在里面又曰仁虽似有刚直意毕竟夲是个温和之物但出来发用时有许多般湏得是非辞逊断制三者方成仁之事及至事定三者各退仁仍旧温和缘是他夲性如此人但见有是非节文断制却谓都是仁之夲意则非也春夲温和故能生物所以说仁为春
或曰存得此心即便是仁曰此句甚好但下面说合于心者为之不合于心者勿为却又从义上去了不干仁事今且只以孟子仁人心也义人路也便见得仁义之别盖仁是此心之德才存得此心即无不仁如说克己复礼亦只是要得私欲去后此心常存耳未说到行处也才说合于心者行之便侵过义人路底界分矣然义之所以能行却是仁之用处学者湏是此心常存方能审度事理而行其所当行也此孔孟之学所以必以求仁为先盖此是万理之原万事之夲且要先识认得先存养得方有下手立脚处耳
耳之德聪目之德明心之德仁且将这意去思量体认○将爱之理在自家心上自体认思量便见得仁○仁是个温和柔软底物事老子说柔弱者生之徒坚强者死之徒见得自是㸔石头上如何种物事出蔼乎若春阳之温汎乎若醴酒之醇此是形容仁底意思○当来得于天者只是个仁所以为心之全体却自仁中分四界子一界子上是仁之仁一界子是仁之义一界子是仁之礼一界子是仁之智一个物事四脚撑在里面惟仁兼统之心里只有此四物万物万事皆自此出○天之春夏秋冬㝡分晓春生夏长秋收冬蔵虽分四时然生意未尝不贯纵雪霜之惨亦是生意○以生字说仁生自是上一节事当来天地生我底意我而今湏要自体认得○试自㸔一个物坚硬如顽石成甚物事此便是不仁○试自㸔温和柔软时如何此所以孝弟为仁之夲若如顽石更下种不得俗说硬心肠可以见硬心肠如何可以与他说话○恻隐羞恶辞逊是非都是两意恻是初头子隐是痛羞是羞己之恶恶是恶人之恶辞在我逊在彼是非自分明○才仁便生出礼所以仁配春礼配夏义是裁制到得智便了所以配秋配冬○既认得仁如此分明到得做工夫湏是克己复礼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方是做工夫处
周明作问仁曰圣贤说话有说自然道理处如仁人心是也有说做工夫处如克己复礼是也
熟底是仁生底是恕自然底是仁勉强底是恕无计较无睹当底是仁有计较有睹当底是恕
前軰教人求仁只说是渊深温粹义理饱足
仁是爱底道理公是仁底道理故公则仁仁则爱周明作谓私欲去则为仁曰谓私欲去后仁之体见则可谓私欲去后便为仁则不可譬如日月之光云雾蔽之固是不见若谓云雾去则便指为日月亦不可如水亦然沙石杂之固非水之夲然然沙石去后自有所谓水者不可便谓无沙无石为水也
余正叔谓无私欲是仁曰谓之无私欲然后仁则可谓无私便是仁则不可盖惟无私欲而后仁始见如无所壅底而后水方行方叔曰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是仁曰无私是仁之前事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是仁之后事惟无私然后仁惟仁然后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要在二者之闲识得〉毕竟仁是甚模様欲晓得仁名义湏并义礼智三字㸔欲真个见得仁底模様湏是从克己复礼做工夫去〈今人说仁如糖皆道是甜不曽吃著不知甜是甚滋味〉圣人都不说破在学者以身体之而已矣
仁字说得广处是全体恻隐慈爱底是说他夲相仁是根恻隐是萌芽亲亲仁民爱物便是推广到枝叶处
问先生荅湖湘学者书以爱字言仁如何曰缘上蔡说得觉字太重便相似说禅问龟山却推恻隐二字曰龟山言万物与我为一〈云云〉说亦太宽问此还是仁之体否曰此不是仁之体却是仁之量仁者固能觉谓觉为仁不可仁者固能与万物为一谓万物为一为仁亦不可譬如说屋不论屋是木做柱竹做壁却只说屋如此大容得许多物如万物为一只是说得仁之量〈因举禅语是说得量边事云云〉
问程门以知觉言仁克斋记乃不取何也曰仁离爱不得上蔡诸公不把爱做仁他见伊川言博爱非仁也仁是性爱是情伊川也不是道爱不是仁若当初有人会问必说道爱是仁之情仁是爱之性如此方分晓惜门人只领那意便専以知觉言之于爱之说若将浼焉遂蹉过仁地位去说将仁更无安顿处见孺子匍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这处见得亲切圣贤言仁皆从这处说又问知觉亦有生意曰固是将知觉说来冷了觉在知上却多只些小搭在仁边仁是和底意然添一句又成一重湏自㸔得便都理会得
湖南学者说仁旧来都是深空说出一片顷见王日休解孟子云麒麟者狮子也仁夲是恻隐温厚底物事却被他们说得虚打险⿰眉努眼却似说麒麟做狮子有吞伏百兽之状盖自知觉之说起之〈麒麟不食生肉不食生草狮子则百兽闻之而脑裂〉
爱之理是偏言则一事心之徳是専言则包四者故合而言之则四者皆心之徳而仁为之主分而言之则仁是爱之理义是宜之理礼是恭敬辞逊之理知是分别是非之理也
仁者爱之理是将仁来分作四叚㸔仁便是爱之理至于爱人爱物皆是此理义便是宜之理礼便是恭敬之理智便是分别是非之理理不可见因其爱与宜恭敬与是非而知有仁义礼智之理在其中乃所谓心之徳乃是仁能包四者便是流行处所谓保合太和是也仁是个生理若是不仁便死了人未尝不仁只是为私欲所昏才克己复礼仁依旧在直卿曰私欲不是别有个私欲只心之偏处便是汪正甫问三仕三巳不为仁管仲又却称仁是如何曰三仕三巳是独自底管仲出来毕竟是做得仁之功且如一个人坐亡立化有一个人仗节死义毕竟还仗节死义底是坐亡立化济得甚事㬊亚夫问杀身成仁求生仁曰求生毕竟是心不安理当死即得杀身身虽死而理即在亚夫云要将言仁处类聚㸔曰若如此便是赶缚得急却不好只依次序㸔若理会得一叚了相似忘却忽又理会一叚觉见得意思转好
或问仁者心之徳曰义礼智皆心之所有仁则浑然分而言之仁主乎爱合而言之包是三者或问仁有生意如何曰只此生意心是活物必有此心乃能知辞逊必有此心乃能知羞恶必有此心乃能知是非此心不生又乌能辞逊羞恶是非且如春之生物也至于夏之长则是生者长秋之遂亦是生者遂冬之成亦是生者成也百榖之熟方及七八分若斩断其根则生者丧矣其榖亦只得七八分若生者不丧湏及十分收而蔵之生者似息矣只明年种之又复有生诸子问仁不同而今曰爱之理云者克己复礼亦只要存得此爱非以克己复礼是仁友其士之仁者事其大夫之贤者亦只是要见得此爱其馀皆然
问爱之理心之德曰理便是性缘里面有这爱之理所以发出来无不爱程子曰心如榖种其生之性乃仁也生之性便是爱之理也
公之为仁公不可与仁比并㸔公只是无私才无私这仁便流行程先生云惟公为近之却不是近似之近才公仁便在此故云近犹云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不是道在先后上只知先后便近于道如去其壅塞则水自流通水之流通却不是去壅塞底物事做出来水自是元有只被塞了才除了塞便流仁自是元有只被私意隔了才克去己私做底便是仁贺孙云公是仁之体仁是理曰不用恁地说徒然不分晓只是要无私无私则理无或蔽今人喜也是私喜怒也是私怒哀也是私哀惧也是私惧爱也是私爱恶也是私恶欲也是私欲茍能克去己私廓然大公则喜是公喜怒是公怒哀惧爱恶欲莫非公矣此处煞系利害颜子所受于夫子只是克己复礼为仁读书㝡忌以巳见去说但欲合已见不知非夲来旨意湏是且就他头说说教分明有不通处却以己意较量
胡五峰云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此说极好人有私欲遮障了不见这仁然心中仁依旧只在如日月夲是光明虽被云遮光明依旧在里又如水被泥土塞了所以不流然水性之流依旧只在所以克己复礼为仁只是克了私欲仁依旧只在那里譬如一个镜夲自光明只缘尘都昏了若磨去尘光明只在
问遗书中取医家言仁又一叚云医家以不识痛痒为不仁又以不知觉不认义理为不仁又却从知觉上说曰觉是觉于理问与上蔡说同异曰异上蔡说觉才见此心耳问南轩云上蔡说觉与佛家不同如何曰上蔡云自此心中流出与佛亦不大叚异今说知痛痒能知觉皆好只是说得第二节说得用湏当㸔如何识痛痒血脉从何而出知觉从何而至某云若不究见原夲却是不见理只说得气曰然伊川言榖种之性一叚㝡好
问如何是满腔子皆恻隐之心曰腔只是此身里虚处问莫是人生来恻隐之心具足否曰如今也恁地㸔事有个不稳处便自觉不稳这便是恻隐之心林择之尝说人七尺之躯一个针札著便痛问吾身固如此处事物亦然否曰此心应物不穷若事事物物尝是这个心便是仁若有一事不如此便是这一处不仁了问夲心依旧在否曰如今未要理会在不在论著理来他自是在那里只是这一处不恁地便是这一处不在了如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忽然有一乡人自不服化称王称霸便是这一处无君君也只在那里然而他靠不得不可道是天理只在那里自家这私欲放行不妨王信伯在馆中范伯逹问人湏是天下物物皆归吾仁王指窗棂问范曰此窗还归仁否范默然某见之当荅曰此窗不归仁何故不打坏了如人处事但个个处得是便是事事归仁且如窗也要糊得在那里教好不成没巴鼻打坏了问仁者以万物为一体如事至物来皆有以处之如事物未至不可得而体者如何曰只是不在这里然此理也在这里若来时便以此处之
问恻隐之心如何包得四端曰恻隐便是初动时羞恶是非恭敬亦湏是这个先动一动了方会恁地只于动处便见譬如四时若不是有春生之气夏来长个甚么秋时又把甚收冬时又把甚蔵
元者乃天地生物之端易言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知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倪也元者生意在亨则生意之长在利则生意之遂在贞则生意之成若言仁便是这意思仁夲生意乃恻隐之心也茍伤著这生意则恻隐之心便发若羞恶也是仁去那义上发若辞逊也是仁去那礼上发若是非也是仁去那智上发若不仁之人安得更有义礼智
问程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仁也如何以此便谓之仁曰亦是仁也若能到私欲净尽天理流行处皆可谓之仁如博学笃志切问近思能如是则仁亦在其中如克己复礼亦是仁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亦是仁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亦是仁㸔从那路入但从一路入做到极处皆是仁
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问曰心之夲体湛然虚明无一豪私欲之累则心德未尝不存矣把捉不定则为私欲所乱是心外驰而其徳亡矣曰如公所言则是把捉不定故谓之不仁今此但曰皆是不仁乃是言惟其不仁所以致把捉不定也
问周子窗前草不除去即是谓生意与自家一般曰他也只是偶然见与自家意思相契又问横渠驴鸣是天机自动意思曰固是但也是偶然见他如此如谓草与自家意一般木叶便不与自家意思一般乎如驴鸣与自家呼唤一般马鸣却便不与自家一般乎问程子观天地生物气象也是如此曰他也只是偶然见如此便说出来示人而今不成只管去守㸔生物气象问观鸡雏可以观仁此则湏有意谓是生意初发见处曰只是为他皮壳尚薄可观大鸡非不可以观仁但为他皮壳粗了
必大曰子厚闻皇子生喜甚见饥殍食便不美者正淳尝云与人同休戚陆子夀曰此主张题目耳先生问曽致思否对曰皆是均气同体惟在我者至公无私故能无闲断而与之同休戚也曰固是如此然亦只说得一截如此说时真是主张题目实不曽识得今土木何尝有私然与他物不相管人则元有此心故至公无私便都管摄之无闲断也
仁便蔵在恻隐之心里面仁便是那骨子到得成就得数件事了一件事上自是一个仁便是那业处
仁之包四德犹冢宰之统六官
思虑方萌持守得定便是仁如思虑方萌错了便是贼其仁当施为时错了便是贼其礼当收敛时错了便是贼其义当贞静时错了便是贼其智凡物皆有个如此道理
春为一岁之首由是而为夏为秋为冬皆自此生出所以谓仁包四徳者只缘四个是一个只是三个元却有元之元元之亨元之利元之贞又有亨之元利之元贞之元晓得此意则仁包四者尤明白了
问伊川云万物之生意㝡可观曰物之初生其夲未远固好㸔及干成叶茂便不好㸔如赤子入井时恻隐怵惕之心只些子仁见得时却好㸔到得发政施仁其仁固广便㸔不见得何处是仁
问遗书谓切脉可以体仁莫是心诚求之之意否曰还是切脉底是仁那脉是仁曰切脉是仁曰若如此则当切脉时又用著个意思去体仁复问蜚卿曰仲思所说如何曰以伯羽观之恐是观鸡雏之意曰如何曰鸡雏便是仁也曰切脉体仁又如何曰脉是那血气周流切脉则便可以见仁曰然恐只是恁地脉理贯通乎一身仁之理亦是恁地又问鸡雏如何是仁道夫曰先生尝谓初与嫩底便是曰如此㸔较分明盖当是时饮啄自如未有所谓争斗侵陵之患者只此便是仁也
问公只是仁底道理仁却是个流动发生底道理故公而以人体之方谓之仁否曰此便是难说公而以人体之此一句夲微有病然若真个晓得方知这一句说得好所以程先生又曰公近仁盖这个仁便在这人字上你元自有这仁合下便帯得来只为不公所以蔽塞了不出来若能公仁便流行譬如沟中水被沙土罨靸壅塞了故水不流若能担去沙土罨靸水便流矣又非是去外面别担水来放沟中是沟中元有此水只是被物事壅遏了去其壅塞水便流行如克己复礼为仁所谓克己复礼者去其私而已矣能去其私则天理便自流行不是克己了又别讨个天理来放在里面也故曰公近仁又问公所以能恕所以能爱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爱是仁之发处恕是推其爱之之心以及物否曰如公所言亦非不是只是自是凑合不著都无滋味若道理只是如此㸔又更做甚么所以只见不长进正缘㸔那物事没滋味又问莫是帯那上文公字说否曰然恕与爱夲皆出于仁然非公则安能恕安能爱又问爱只是合下发处便爱未有以及物在恕则方能推已以及物否曰仁之发处自是爱恕是推那爱底爱是恕之所推者若不是恕去推那爱也不能及物也不能亲亲仁民爱物只是自爱而已若里面元无那爱又只推个甚么如开沟相似是里面元有这水所以开著便有水来若里面元无此水如何会开著便有水若不是去开沟纵有此水也如何得他流出来爱水也开之者恕也
问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公是仁之理公而以人体之故曰仁窃谓仁是夲有之理公是克己工夫到处公所以能仁所谓公而以人体之者若曰己私既尽只就人身上㸔便是仁体犹骨也如体物不可遗之体贞者事之干之类非体认之体也曰公是仁之方法人是仁之材料有此人方有此仁盖有形气便具此生理若无私意间隔则人身上全体皆是仁如无此形质则生意都不凑泊他所谓体者便作体认之体亦不妨体认者是将此身去里面体察如中庸体群臣之体也
仁之名不从公来乃是从人来故曰公而以人体之则为仁
公而以人体之为仁仁是人心所固有之理公则仁私则不仁未可便以公为仁须是体之以人方是仁公恕爱皆所以言仁者也公在仁之前恕与爱在仁之后公则能仁仁则能爱能恕故也
或问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施与用如何分别曰恕之所施施其爱尔不恕则虽有爱而不能及人也
问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施与用何以别曰施是从这里流出用是就事说推已为恕恕是从己流出去及那物爱是才调恁地爱如水恕如水之流又问先生谓爱如水恕如水之流淳退而思有所未合窃谓仁如水爱如水之润恕如水之流不审如何曰说得好昨日说过了
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施用两字移动全不得这般处惟有孔孟能如此下自荀杨诸人便不能便可移易昔有言尽已之谓忠尽物之谓恕伊川言尽物只可言信推已之谓恕盖恕是推已只可言施如此等处极当细㸔
问谢显道初见明道自负该博史书尽卷不遗一字明道曰贤却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谢闻此言汗流浃背面发赤明道曰即此是恻隐之心夫为师问所折难而愧形于颜色与恻隐之心似不相属明道乃云尔者何也曰此问却要啇量且何不曰羞恶之心而谓之恻隐之心诸公试各以己意言之黎季成对曰此恐是识痛痒底道理先生未以为然次日复以此请问先生曰只是谢显道闻明道之言动一动为他闻言而动便是好处却不可言学者必欲其动且如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不是四件物合下都有偏言则一事总言则包四者触其一则心皆随之言恻隐之心则羞恶辞逊是非在其中矣
赵共父问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以见物物各有天理事事皆有仁曰然天体在物上仁体在事上犹言天体于物仁体于事夲是言物以天为体事以仁为体缘须著从上说故如此下语致道问与体物而不可遗一般否曰然曰先生易解将干事说曰干事犹言为事之干体物犹言为物之体共父问下文云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然须得仁以为骨子
问敦笃虚静者仁之夲曰敦笃虚静是为仁之夲〈以上语类四十九条〉
天地以生物为心者也而人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为心者也故语心之德虽其总摄贯通无所不备然一言以蔽之则曰仁而已矣请试详之盖天地之心其徳有四曰元亨利贞而元无不统其运行焉则为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气无所不通故人之为心其徳亦有四曰仁义礼智而仁无不包其发用焉则为爱恭宜别之情而恻隐之心无所不贯故论天地之心者则曰乾元坤元则四徳之体用不待悉数而足论人心之妙者则曰仁人心也则四徳之体用亦不待遍举而该盖仁之为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即物而在情之未发而此体已具情之既发而其用不穷诚能体而存之则众善之源百行之夲莫不在是此孔门之教所以必使学者汲汲于求仁也其言有曰克己复礼为仁言能克去己私复乎天理则此心之体无不在而此心之用无不行也又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则亦所以存此心也又曰事亲孝事兄弟及物恕则亦所以行此心也又曰求仁得仁则以让国而逃諌伐而饿为能不失乎此心也又曰杀身成仁则以欲甚于生恶甚于死而能不害乎此心也此心何心也在天地则坱然生物之心在人则温然爱人利物之心包四徳而贯四端者也或曰若子之言则程子所谓爱情仁性不可以爱为仁者非与曰不然程子之所诃以爱之发而名仁者也吾之所论以爱之理而名仁者也盖所谓情性者虽其分域之不同然其脉络之通各有攸属者则曷尝判然离绝而不相管哉吾方病夫学者诵程子之言而不求其意遂至于判然离爱而言仁故特论此以发明其遗意而子顾以为异乎程子之说不亦误哉或曰程氏之徒言仁多矣盖有谓爱非仁而以万物与我为一为仁之体者矣亦有谓爱非仁而以心有知觉释仁之名者矣今子之言若是然则彼皆非与曰彼谓物我为一者可以见仁之无不爱矣而非仁之所以为体之真也彼谓心有知觉者可以见仁之包乎智矣而非仁之所以得名之实也观孔子荅子贡博施济众之问与程子所谓觉不可以训仁者则可见矣子尚安得复以此而论仁哉抑汎言同体者使人含糊昏缓而无警切之功其弊或至于认物为己者有之矣専言知觉者使人张皇迫躁而无沈潜之味其弊或至于认欲为理者有之矣一忘一𦔳二者盖胥失之而知觉之云者于圣门所示乐山能守之气象尤不相似子尚安得复以此而论仁哉因并记其语作仁说〈仁说〉
程子言仁夲末甚备今撮其大要不过数言盖曰仁者生之性也而爱其情也孝弟其用也公者所以体仁犹言克己复礼为仁也学者于前三言者可以识仁之名义于后一言者可以知其用力之方矣今不深考其夲末指意之所在但见其分别性情之异便谓爱之与仁了无干渉见其以公为近仁便谓直指仁体㝡为深切殊不知仁乃性之徳而爱之夲因其性之有仁是以其情能爱〈义礼智亦性之徳也义恶之夲礼逊之夲智知之夲因性有义故情能恶因性有礼故情能逊因性有智故情能知亦若此尔〉但或蔽于有我之私则不能尽其体用之妙惟克己复礼廓然大公然后此体浑全此用昭著动静夲末血脉贯通尔程子之言意盖如此非谓爱之与仁了无干渉也〈此说前书言之已详今请复以两言决之如某之说则性发为情情根于性未有无性之情无情之性各为一物而不相管摄二说得失此亦可见〉非谓公之一字便是直指仁体也〈细观来谕所谓公天下而无物我之私则其爱无不溥矣不知此两句甚处是直指仁体处若以爱无不溥为仁之体则䧟于以情为性之失高明之见必不至此若以公天下而无物我之私便为仁体则恐所谓公者漠然无情但如虚空木石虽其同体之物尚不能有以相爱况能无所不溥乎然则此两句中初未尝有一字说著仁体湏知仁是夲有之性生物之心惟公为能体之非因公而后有也故曰公而以人体之故为仁细㸔此语却是人字里面帯得仁字过来〉由汉以来以爱言仁之弊正为不察性情之辨而遂以情为性尔今欲矫其弊反使仁字汎然无所归宿而性情遂至于不相管可谓矫枉过直是亦枉而已矣其弊将使学者终日言仁而实未尝识其名义且又并与天地之心性情之徳而昧焉窃谓程子之意必不如此〈荅张钦夫论仁说〉
再读别纸所示三条窃意高明虽已灼知旧说之非而此所论者差之豪忽之闲或亦未必深察也谨复论之广仲引孟子先知先觉以明上蔡心有知觉之说己自不伦其谓知此觉此亦未知指何为说要之大夲既差勿论可也今观所示乃直以此为仁则是以知此觉此为知仁觉仁也仁夲吾心之德又将谁使知之而觉之耶若据孟子夲文则程子释之已详矣曰知是知此事〈知此事当如此也〉觉是觉此理〈知此事之所以当如此之理也〉意已分明不必更求玄妙且其意与上蔡之意亦初无干渉也上蔡所谓知觉正谓知寒暖饱饥之类尔推而至于酬酢佑神亦只是此知觉无别物也但所用有小大尔然此亦只是智之发用处但惟仁者为能兼之故谓仁者心有知觉则可谓心有知觉谓之仁则不可盖仁者心有知觉乃以仁包四者之用而言犹云仁者知所羞恶辞让云尔若曰心有知觉谓之仁则仁之所以得名初不为此也今不究其所以得名之故乃指其所兼者便为仁体正如言仁者必有勇有徳者必有言岂可遂以勇为仁言为徳哉今伯逢必欲以觉为仁尊兄既非之矣至于论知觉之浅深又未免证成其说则非某之所敢知也至于伯逢又谓上蔡之意自有精神得其精神则天地之用皆我之用矣此说甚高甚妙然既未尝识其名义又不论其实下功处而欲骤语其精神此所以立意愈高为说愈妙而反之于身愈无根夲可据之地也所谓天地之用即我之用殆亦其传闻想像如此尔实未尝到此地位也〈荅张钦夫论仁说〉
类聚孔孟言仁处以求夫仁之说程子为人之意可谓深切然専一如此用功却恐不免长欲速好径之心滋入耳出口之弊亦不可不察也大抵二先生之前学者全不知有仁字凡圣贤说仁处不过只作爱字㸔了自二先生以来学者始知理会仁字不敢只作爱说然其流复不免有弊者盖専务说仁而于操存涵泳之功不免有所忽略故无复优柔厌饫之味克己复礼之实不但其蔽也愚而已而又一向离了爱字悬空揣摸既无真实见处故其为说恍惚惊怪弊病百端殆反不若全不知有仁字而只作爱字㸔却之为愈也某窃尝谓若实欲求仁固莫若力行之近但不学以明之则有擿埴𠖇行之患故其蔽愚若主敬致知交相为𦔳则自无此蔽矣若且欲晓得仁之名义则又不若且将爱字推求若见得仁之所以爱而爱之所以不能尽仁则仁之名义意思了然在目矣初不必求之于恍惚有无之闲也〈荅张敬夫〉
细㸔言仁序云虽欲竭力以为仁而善之不明其弊有不可胜言者此数句似未安为仁固是须当明善然仁字主意不如此所以孔子每以仁智对言之也近年说得仁字与智字都无分别故于令尹子文陈文子事说得差殊气象浅迫全与圣人语意不相似观此序文意思首尾恐亦未免此病〈荅张敬夫〉
以爱论仁犹升高自下尚可因此附近推求庶其得之若如近日之说则道近求远一向没交渉矣此区区所以妄为前日之论而不自知其偏也至谓类聚言仁亦恐有病者正为近日学者厌烦就简避迂求捷此风已盛方且日趋于险薄若又更为此以导之恐益长其计获欲速之心方寸愈见促迫纷扰而反䧟于不仁耳然却不思所类诸说其中下学上逹之方盖已无所不具苟能深玩而力行之则又安有此弊〈荅张敬夫〉
己私既克则廓然大公与天地万物血脉贯通爱之理得于内而其用形于外天地之间无一物之非吾仁矣此亦其理之夲具于吾性者而非强为之也〈此数句亦未安〉盖己私既克则廓然大公皇皇四逹而仁之体无所蔽矣夫理无蔽则天地万物血脉贯通而仁之用无不周矣然则所谓爱之理者乃吾夲性之所有特以廓然大公而后在非因廓然大公而后有也以血脉贯通而后逹非以血脉贯通而后存也今此数句有少差紊更乞详之爱之之理便是仁若无天地万物此理亦无亏欠于此识得仁体然后天地万物血脉贯通而用无不周者可得而言矣盖此理夲甚约今便将天地万物夹杂说却鹘突了夫子荅子贡博施济众之问正如此也更以复见天地之心之说观之亦可见盖一阳复处便是天地之心完全自足非有待于外也又如濂溪所云与自家意思一般者若如今说便只说得一般两字而所谓自家意思者却如何见得耶〈荅张钦夫〉
视天下无一物之非仁此亦可疑盖谓视天下无一物不在吾仁中则可谓物皆吾仁则不可盖物自是物仁自是心如何视物为心耶〈荅张钦夫〉
仁字之义孟子言心该贯体用统性情而合言之也程子言性剖析疑似分体用而对言之也〈荅吕伯恭〉
某所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为心此虽出于一时之臆见然窃自谓正发明得天人无闲断处稍似精密若㸔得破则见仁字与心字浑然一体之中自有分别豪釐有辨之际却不破碎〈荅何叔京〉
仁无不统故恻隐无不通此正是体用不相离之妙若仁无不统而恻隐有不通则体大用小体圆用偏矣观谢子为程子所难直得面赤汗下是乃所谓羞恶之心者而程子指之曰只此便是恻隐之心则可见矣〈荅何叔京〉
知觉言仁程子已明言其非盖以知觉言仁只说得仁之用而犹有所未尽不若爱字却说得仁之用平正周遍也〈荅何叔京〉
人之夲心无有不仁但既汨于物欲而失之便须用功亲切方可复得其夲心之仁故前书有仁是用功亲切之效之说以今观之只说得下一截心是夲来完全之物又却只说得上一截然则两语非有病但不圆耳若云心是通贯始终之物仁是心体夲来之妙汨于物欲则虽有是心而失其夲然之妙惟用功亲切者为能复之如此则庶几近之矣孟子之言固是浑然然人未尝无是心而或至于不仁只是失其夲心之妙而然耳然则仁字心字亦须略有分别始得记得李先生说孟子言仁人心也不是将心训仁字此说㝡有味〈荅何叔京〉
所谕恻隐似非出于觉者此语甚佳但所谓觉之一字未必不佳者鄙意亦非以觉为不佳但谓工夫用力处在敬而不在觉耳上蔡云敬是常惺惺法此言得之但不免有便以惺惺为仁之意此则未稳当耳〈荅游诚之〉
孟子论仁虽有恻隐人心之殊程子于此亦有偏言専言之别然若实于恻隐之偏言处识得此人心専言者其全体便可见今只为于此认得不真故不能有以识其全体乃欲广大其言以想象而包笼之不知言愈广大而意愈不亲切也程子之言惟榖种一条㝡为亲切而非以公便为仁者亦甚缜密今乃反皆不认而必以易传偏旁赞叹之言为直解字义则不惟不识仁亦错㸔了易传矣〈荅吕子约〉
仁字固不可専以发用言然却须识得此是个能发用底道理始得不然此字便无义理训释不得矣且如元者善之长便是万物资始之端能发用底夲体不可将仁之夲体做一物又将发用底别做一物也〈荅吕子约〉
仁之为义须以一意一理求得方就上面说得无不通贯底道理如其不然即是所谓儱侗真如颟顸佛性而仁之一字遂无下落矣〈荅吕子约〉
所疑荷批诲今皆已释然盖仁者心有知觉谓知觉为仁则不可知觉却属智也理一而分殊爱有差等殊与差等品节之却属礼施之无不得宜却属义义也礼也智也皆仁也惟仁可以包夫三者然所以得名各有界分须索分别不然混杂为一孰为仁孰为义孰为智曰仁字之说甚善要之须将仁义礼智作一处㸔交相参照方见疆界分明而疆界分明之中却自有贯通总摄处是乃所谓仁包四者之实也近年学者専说仁字而于三者不复致思所以含胡溟涬动以仁包四者为言而实不识其所以包四者之果何物也今得尊兄精思明辨如此学者益有赖矣〈荅石子重〉
切脉观鸡之说固佳然方切脉观鸡之际便有许多曲折则一心二用自相妨夺非惟仁不可见而脉之浮沈缓急鸡之形色意态皆有所不暇观矣窃意此语但因切脉而见血气之周流因观鸡雏而见生意之呈露故即此指以示人如引医家手足顽痹之语举周子不去庭草之事皆此意尔〈荅林择之〉
仁字须是就一事上见统体之全就统体处见一事之实方始活络无滞碍处〈荅王子合〉
须知所谓心之徳者即程先生榖种之说所谓爱之理者则正所谓仁是未发之爱爱是已发之仁耳只以此意推之更不须外边添入道理反混杂得无分晓处若如此处认得仁字即不妨与天地万物同体若不会得而便将天地万物同体为仁却转见无交渉矣〈荅周舜弼〉
所示教引巧言令色刚毅木讷两条以为圣人所以开示为仁之方使人自得者某犹窃有疑焉而前书亦未及论也盖此两语正是圣人教人实下工夫防患立心之一术果能戒巧令务敦朴则心不恣纵而于仁为近矣非徒使之由是而知仁也大抵向来之说皆是苦心极力要识仁字故其说愈巧而气象愈薄近日究观圣门垂教之意却是要人躬行实践直内胜私使轻浮刻薄贵我贱物之态潜消于𠖇𠖇之中而吾之夲心浑厚慈良公平正大之体常存而不失便是仁处其用功著力随人浅深各有次第要之须是力行久熟实到此地方能知此意味盖非可以想象臆度而知亦不待想象臆度而知也〈荅吴晦叔〉
自性言之仁字亦未流出但是其生动之理包得四者其实与诚字所指不同须更辨得分明始得〈荅郑子上〉
问公而以人体之故为仁李公前所问盖以仁字纯就生人之类而言某谓人字不当如此说而李公以为先生说𦂳要在人字上今承批教复未之然某请毕愚见而折𠂻焉窃谓此叚之意人字只是指吾此身而言与中庸言仁者人也之人自不同不必重㸔𦂳要却在体字上盖仁者心之徳主性情宰万事夲是吾身至亲至切底物公只是仁之理専言公则只虚空说著理而不见其切于己故必以身体之然后我与理合而谓之仁亦犹孟子合而言之道也然公果如之何而体如之何而谓之仁亦不过克尽己私至于此心豁然莹净光洁彻表里纯是天理之公生生无闲断则天地生物之意常存故其寂而未发惺惺不昧如一元之徳昭融于地中之复无一事一物不涵在吾生理之中其随感而动也恻然有隐如春阳发逹于地上之豫无一事非此理之贯无一物非此生意之所被矣此体公之所以为仁所以能恕所以能爱虽或为义为礼为智为信无所往而不通也不审是否曰此说得之不然则如释氏之舍身饲虎虽公而不仁矣〈荅陈安卿〉
问吕氏孟子恻隐说云盖实伤吾心非譬之也然后知天下皆吾体生物之心皆吾心彼伤则我伤非谋虑所及非勉强所能此所谓皆吾体皆吾心者亦只是以同一理言之否曰非但同理亦同气也〈荅陈安卿〉
公则无情仁则有爱公字属理仁字属人克己复礼不容一豪之私岂非公乎亲亲仁民而无一物之不爱岂非仁乎以此推之意亦可见〈荅杨仲思〉
问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云云〉䌹谓偏言一事仁之用也専言四者仁之体也仁之用莫若爱仁之体则爱有所不能尽必包四者论之而后仁之体可见曰仁之一事乃所以包四者不可离其一事而别求兼四者之仁也〈荅邓卫老〉
问仁者心之徳爱之理也曰仁者心之徳犹言润者水之徳燥者火之徳爱之理犹言木之根水之源试以此意思之〈荅曽择之〉
所谓心无私欲即是仁之全体亦是也但须识得此处便有夲来生意融融泄泄气象乃为得之耳颜子不改其乐是他工夫到后自有乐处与贫富贵贱了不相关自是改他不得仁智乐夀亦是工夫到此自然有此效验〈荅林徳久〉
问观孔子言仁如告颜子以克己复礼所以为仁之机殆若发露而无馀蕴至孟子论仁虽尝指人心而言然其意使人自恻隐之心推之要其有归多主于爱之一辞虽所以指示于人者岂不精切而确实然不似圣人之言仁广大浑全而使人自得于精思力行之馀也意者孟子适当夫好战嗜杀人之时为救焚拯溺之计不可不自夫受病之所而药之与曰程子曰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専言则包四者恻隐之类偏言之也克己之类専言之也然即此一事便包四者盖亦非二物也故论语集注中云仁者心之徳爱之理也此言极有味可更思之不可谓孟子之言不如孔子之周遍孟子亦有専言之者仁人心是也孔子亦有偏言之者爱人是也又谓孟子以世人好杀而言恻隐尤非也孔子虽不以义对仁然每以智对仁更宜思之〈荅欧阳希逊〉
遗书论孝弟为仁之夲及仁性也孝弟用也处及博爱之谓仁又荅心如榖种之说但㸔此三叚更以前圣贤之言参之则自见无所疑恻隐不能贯三者向见何兄亦深以为疑竟不能决此不难晓更熟㸔孟子不忍人之心一章及外书中明道说谢子玩物丧志之说则亦自分明矣〈荅或人〉
问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生所得以为心者其体则通天地而贯万物其理则包四端而统万善盖専一心之全徳而为性情之主即所谓乾坤之元者也故于此语其名义则以其冲融涵育温粹浑厚当生生而不死因谓之仁人惟己私蔽之是以生道息而天理隔遂顽然不识痛痒而为忍人人之所以体乎仁者必此身私欲净尽廓然无以蔽其所得天地生物之体其中真诚恳恻蔼然万物之春意常存彻表彻里彻巨彻细彻终彻始浑是天理流行无一处不匝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贯于一元之气流行无间断乃可以当浑然之全体而无愧若一处稍有病痛一微细事照管不到一顷刻稍有闲断则此意便私私意行而生道息理便不流通便是顽麻绝爱处乌得浑全是仁如人之一身浑是血气周流便是纯无病人才一指血脉不到便是顽麻不仁处颜子三月不违仁三月之后则微有少违然当下便觉融化依然复不见其违焉窃意三月之内浑是中心安仁底气象三月之后便是勉而中否曰中后又不须勉但久则又不免于有违耳〈荅陈安卿○以上文集三十二条〉
御纂朱子全书卷四十七
钦㝎四库全书
御纂朱子全书卷四十八
性理七
仁义 仁义礼智 仁义礼智信
赵致道问仁义体用动静何如曰仁固为体义固为用然仁义各有体用各有动静自详细验之〈以下论仁义〉
仁义互为体用动静仁之体夲静而其用则流行不穷义之用夲动而其体则各止其所
义之严肃即是仁底收敛
以仁属阳以义属阴仁主发动而言义主收敛而言若扬子云扵仁也柔扵义也刚又自是一义便是这物事不可一㝎名之㸔他用处如何
先生荅叔重疑问曰仁体刚而用柔义体柔而用刚广请曰自太极之动言之则仁为刚而义为柔自一物中阴阳言之则仁之用柔义之用刚曰也是如此仁便有个流动发越之意然其用则慈柔义便有个商
量从宜之义然其用则决裂
仁义如阴阳只是一气阳是正长底气阴是方消底气仁便是方生底义义便是收回头底仁要之仁未能尽得道体道则平铺地散在里仁固未能尽得然仁却是足以该道之体若识得阳便识得阴识得仁便识得义识得一个便晓得其馀个
问义者仁之质曰义有裁制割断意是把㝎处便发出许多仁来如非礼勿视听言动便是把㝎处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便是流行处
问孟子以恻隐为仁之端羞恶为义之端周子曰爱曰仁宜曰义然以其存扵心者而言则恻隐与爱固为仁心之发然羞恶乃就耻不义上反说而非直指义之端也宜字乃是就事物上说不知义在心上其体段如何曰义之在心乃是决裂果断者也
义如利刀相似都割断了许多牵绊
义字如一横剑相似凡事物到前便两分去君子义以为质义以为上义不食也义弗乘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是此义十分精𡦦用便见也
仁言心之徳便见得可包四者义言心之制却只是说义而已曰然
问心之徳是就专言之统体上说爱之理是就偏言之一体上说虽言其体而用未尝不包在其中心之制是说义之主扵中事之宜是说义之形扵外合内外而言之也曰心之制亦是就义之全体处说事之宜是就千条万绪各有所宜处说事之宜亦非是就在外之事说㸔甚么事来这里面便有个宜处这便是义又举伊川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又曰义似一柄利刀看甚物来皆割得去非是刀之割物处是义只这刀便是义
天地只是一气便自分阴阳縁有阴阳二气相感化生万物故事物未尝无对天便对地生便对死语默动静皆然以其种如此故也所以四端只举仁义言亦如阴阳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阴阳柔刚仁义㸔来当曰义与仁当以仁对阳仁若不是阳刚如何做得许多造化义虽刚却主扵收敛仁却主扵发舒这也是阳中之阴阴中之阳互蔵其根之意且如今人用赏罚到赐与人自是无疑便做将去若是刑杀时便迟疑不肯果决这见得阳舒阴敛仁属阳义属阴处
陈仲蔚问龟山说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仁便是体义便是用否曰仁只是流出来底义是合当做底如水流动处是仁流为江河汇为池沼便是义如恻隐之心便是仁爱父母爱兄弟爱郷党爱朋友故旧有许多等差便是义且如敬只是一个敬到敬君敬长敬贤便有许多般様礼也是如此如天子七庙诸侯五庙这个便是礼其或七或五之不同便是义礼是理之节文义便是事之所宜处吕与叔说天命之谓性云自斩而缌䘮服异等而九族之情无所憾自王公至皂隶仪章异制而上下之分莫敢争自是天性合如此且如一堂有十房父子到得父各慈其子子各孝其父而人不嫌者自是合如此也其慈其孝这便是仁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这便是义这个物事分不得流出来便是仁仁打一动义礼知便随在这里了不是要仁使时义却留在后面少闲放出来其实只是一个道理论著界分便有许多分别〈以上语类十五条〉
某尝谓天命之性流行发用见扵日用之间无一息之不然无一物之不体其大端全体即所谓仁而扵其闲事事物物莫不各有自然之分如方维上下㝎位不易豪釐之间不可差谬即所谓义立人之道不过二者而二者则初未尝相离也是以学者求仁精义亦未尝不相为用其求仁也克去己私以复天理初不外乎日用之间其精义也辨是非别可否亦不离乎一念之际盖无适而非天理人心体用之实未可以差殊观也孟子告齐王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呜呼此求仁之方也而精义之夲在焉孟子其可谓知言之要矣〈荅江元适〉
问有子以孝弟为仁之夲孟子以事亲为仁事兄为义何也盖孔门论仁举体以该用即所谓专言之仁也孟子言仁必以其配即所谓偏言之者也事亲主乎爱而已义则爱之宜者也推其事亲者以事其长而得其宜则仁之道行焉曰此说是〈荅吴伯丰〉
知仁为爱之理则当知义为宜之理矣盖二者皆为未发之夲体而爱与宜者乃其用也今乃曰义者理之宜则以义为夲体之发也不㡬扵仁内义外之失乎〈荅姜叔权〉
义之所以能行却是仁之用处故学者湏是此心常存方能审度事理如其不然则方寸之间自无主宰亦不复能审度可否而行所当行矣此孔门之学所以必以求仁为先盖此万理之原万事之夲且要先识认得先存飬得方有下手立脚处尔〈荅李元翰〉
问有子以孝弟为仁之夲孟子分事亲从兄为仁义之实义主敬或主扵事之宜也曰以宜为主敬在其中〈荅林徳久○以上文集五条〉
问仁义礼智体用之别曰自阴阳上㸔下来仁礼属阳义智属阴仁礼是用义智是体春夏是阳秋冬是阴只将仁义说则春作夏长仁也秋敛冬蔵义也若将仁义礼智说则春仁也夏礼也秋义也冬智也仁礼是敷施出来底义是肃杀果断底智便是收蔵底如人肚脏有许多事如何见得其智愈大其蔵愈深正如易中道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觧者多以仁为柔以义为刚非也却是以仁为刚义为柔盖仁是个发出来了便硬而强义便是收敛向里底外面见之便柔〈以下论仁义礼智〉
仁礼属阳属健义智属阴属顺问义则截然有㝎分有收敛底意思自是属阴顺不知智如何觧曰智更是截然更是收敛如知得是知得非知得便了更无作用不似仁义礼三者有作用智只是知得了便交付恻隐羞恶辞逊三者他那个更收敛得快
仁所以包三者盖义礼智皆是流动底物所以皆従仁上渐渐推出仁智元贞是终始之事这两头却重如坎与震是始万物终万物处艮则是中间接续处
味道问仁包义礼智恻隐包羞恶辞逊是非元包亨利贞春包夏秋冬以五行言之不知木如何包得火金水曰木是生气有生气然后物可得而生若无生气则火金水皆无自而能生矣故木能包此三者
四端犹四徳逐一言之则各自为界限分而言之则仁义又是一大界限故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如乾文言既曰四徳又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
正淳言性之四端迭为宾主然仁智其总统也恭而无礼则劳是以礼为主也君子义以为质是以义为主也盖四徳未尝相离遇事则迭见层出要在人默而识之曰说得是
仁字湏兼义礼智㸔方㸔得出仁者仁之夲体礼者仁之节文义者仁之断制智者仁之分别犹春夏秋冬虽不同而同出扵春春则生意之生也夏则生意之长也秋则生意之成冬则生意之蔵也自四而两两而一则统之有宗会之有元故曰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又曰仁为四端之首而智则能成始而成终犹元为四徳之长然元不生扵元而生扵贞盖天地之化不翕聚则不能发散也仁智交际之间乃万化之机轴此理循环不穷吻合无闲故不贞则无以为元也
礼者仁之发智者义之蔵且以人之资质言之温厚者多谦逊通晓者多刻剥
恻隐之心头尾都是恻隐三者则头是恻隐尾是羞恶辞逊是非若不是恻隐则三者都是死物盖恻隐是个头子羞恶辞逊是非便从这里发来
仁与礼自是有个发生底意思义与智自是有个收敛底意思〈以上语类十一条〉
孝述见先生荅黄寺丞健顺仁义礼智之问云有分而言之者有合而言之者孝述扵分而言者已随愚见陈扵上矣复以合而言者求之窃意仁义礼智若以用言则有有为者有无为者故仁礼为健义智为顺若论其所以为是四者之实则仁是人之不忍之心似有柔顺之意礼之品节一㝎而不可易似有阴静之意二者恐是健中有顺义之裁制方严似有刚断之意智之周流不滞似有阳动之意二者恐是顺中有健扵此可见阴阳夲不相离之意不知是否曰当时之意恐谓分则为四合则为二耳然如所说又自是一意即所谓水阴根阳火阳根阴者〈荅李孝述〉
性是太极浑然之体夲不可以名字言但其中含具万理而纲理之大者有四故命之曰仁义礼智孔门未尝备言至孟子而始备言之者盖孔子时性善之理素眀虽不详著其条而说自具至孟子时异端蜂起往往以性为不善孟子惧是理之不眀而思有以眀之茍但曰浑然全体则恐其如无星之秤无寸之尺终不足以晓天下扵是别而言之界为四破而四端之说扵是而立盖四端之未发也虽寂然不动而其中自有条理自有闲架不是儱侗都无一物所以外边才感中间便应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则仁之理便应而恻隐之心扵是乎形如过庙过朝之事感则礼之理便应而恭敬之心扵是乎形盖由其中间众理浑具各各分眀故外边所遇随感而应所以四端之发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为四以示学者使知浑然全体之中而粲然有条若此则性之善可知矣然四端之未发也所谓浑然全体无声臭之可言无形象之可见何以知其粲然有条如此盖是理之可验乃依然就他发处验得凡物必有夲根性之理虽无形而端的之发最可验故由其恻隐所以必知其有仁由其羞恶所以必知其有义由其恭敬所以必知其有礼由其是非所以必知其有智使其夲无是理扵内则何以有是端扵外由其有是端扵外所以必知有是理扵内而不可诬也故孟子言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是则孟子之言性善盖亦溯其情而逆知之耳仁义礼智既知得界限分晓又湏知四者之中仁义是个对立底关键盖仁仁也而礼则仁之著义义也而智则义之蔵犹春夏秋冬虽为四时然春夏皆阳之属也秋冬皆阴之属也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是知天地之道不两则不能以立故端虽有四而立之者则两耳仁义虽对立而成两然仁实贯通乎四者之中盖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故仁者仁之夲体礼者仁之节文义者仁之断制智者仁之分别犹春夏秋冬虽不同而同出乎春春则春之生也夏则春之长也秋则春之成也冬则春之蔵也自四而两自两而一则统之有宗会之有元矣故曰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是天地之理固然也仁包四端而智居四端之末者盖冬者蔵也所以始万物而终万物者也智有蔵之义焉有终始之义焉则恻隐羞恶恭敬是三者皆有可为之事而智则无事可为但分别其为是为非尔是以谓之蔵也又恻隐羞恶恭敬皆是一面底道理而是非则有两面既别其所是又别其所非是终始万物之象故仁为四端之首而智则能成始䏻成终犹元气虽四徳之长然元不生扵元而生扵贞盖由天地之化不翕聚则不能发散理固然也仁智交际之间乃万化之机轴此理循环不穷吻合无闲程子所谓动静无端阴阳无始者此也〈荅陈器之〉
问干之四徳以贞配冬无可疑人之四徳以智配冬犹未莹岂以一岁之功万物之成毕见扵此如智之眀辨者乎曰智主含蔵分别有知觉而无运用冬之象也〈荅廖子晦○以上文集三条〉
或问仁义礼智性之四徳又添信字谓之五性如何曰信是诚实此四者实有是仁实有是义礼智皆然如五行之有土非土不足以载四者又如土扵四时各寄王十八日或谓王扵戊巳然季夏乃土之夲宫故尤王月令载中央土以此〈以下论仁义礼智信〉
问向蒙戒谕说仁意思云义礼智信上著不得又湏见义礼智信上少不得方见得仁统五常之意大雅今以树为喻夫树之根固有生气然贯彻首尾岂可谓干与枝花与叶无生气也曰固然只如四时春为仁有个生意在夏则见其有个亨通意在秋则见其有个成实意在冬则见其有个贞固意在夏秋冬生意何尝息夲虽雕零生意则常存大抵天地间只一理随其到处分许多名字出来四者扵五行各有配惟信配土以见仁义礼智实有此理不是虚说又如干四徳元最重其次贞亦重以眀终始之义非元则无以生非贞则无以终非终则无以为始不始则不能成终矣如此循环无穷此所谓大眀终始也
穷理只就自家身上求之都无别物事只有个仁义礼智㸔如何千变万化也离这四个不得公且自㸔日用之间如何离得这四个如信者只是有此四者故谓之信信实也实是有此论其体则实是有仁义礼智论其用则实是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更假伪不得试㸔天下岂有假做得仁假做得义假做得礼假做得智所以说信者以言其实有而非伪也〈以上语类三条〉
界限之说亦是要见得五行之在性中各有体段要得分辨不杂不可说未感时都无分别感物后方有分别也观程先生冲漠无联一叚可见矣〈荅林徳久〉
前书所论仁义礼智分属五行四时此是先儒旧说未可轻诋今者来书虽不及之然此大义也或恐前书有所未尽不可不究其说盖天地之间一气而已分阴分阳便是两物故阳为仁而阴为义然阴阳又各分而为二故阳之初为木为春为仁阳之盛为火为夏为礼阴之初为金为秋为义阴之极为水为冬为智盖仁之恻隐方自中出而礼之恭敬则已尽发扵外义之羞恶方自外入而智之是非则已全伏扵中故其象类如此非是假合附会若䏻默会扵心便自可见元亨利贞其理亦然文言取类尤为眀白非区区今日之臆说也五行之中四者既各有所属而土居中宫为四行之地四时之主在人则为信为真实之义而为四徳之地众善之主也〈五声五色五味五臭五蔵五虫其分放此〉盖天人一物内外一理流通贯彻初无间隔若不见得则虽生扵天地闲而不知所以为天地之理虽有人之形貌而亦不知所以为人之理矣故此一义切扵吾身比前数段尤为要𦂳非但小小节目而已也〈荅袁机仲〉
程珙请曰论语多是说仁孟子却兼说仁义意者夫子说元气孟子说阴阳仁恐是体义恐是用先生曰孔孟之言有同有异固所当讲然今且当理会何者为仁何者为义晓此两字义理分眀方扵自己分上有用力处然后孔孟之言有同异处可得而论如其不晓自己分上元无工夫说得虽工何益扵事且道如何说个仁义二字底道理大凡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耳故性之所以为体只是仁义礼智信五字天下道理不出扵此韩文公云人之所以为性者五其说最为得之却为后世之言性者多杂佛老而言所以将性字作知觉心意㸔之非圣贤所说性字夲指也五者之中所谓信者是个真实无妄底道理如仁义礼智皆真实而无妄者也故信字更不湏说只仁义礼智四字扵中各有分别不可不辨盖仁则是个温和慈爱底道理义则是个断制裁割底道理礼则是个恭敬撙节底道理智则是个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扵人心乃是性之夲体方其未发漠然无形象之可见及其发而为用则仁者为恻隐义者为羞恶礼者为恭敬智者为是非随事发见各有苗脉不相殽乱所谓情也故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恭敬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谓之端者犹有物在中而不可见必因其端绪发见扵外然后可得而寻也盖一心之中仁义礼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体用又自各有分别湏是见得分眀然后就此四者之中又自见得仁义两字是个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实不过扵一阴一阳而已扵此见得分眀然后就此又自见得仁字是个生底意思通贯周流扵四者之中仁固仁之夲体也义则仁之断制也礼则仁之节文也智则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气贯彻四时春则生之生也夏则生之长也秋则生之收也冬则生之蔵也故程子谓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正谓此也孔子只言仁以其专言者言之也故但言仁而仁义礼智皆在其中孟子兼言义以其偏言者言之也然亦不是扵孔子所言之外添入一个义字但扵一理之中分别出来耳其又兼言礼智亦是如此盖礼又是仁之著智又是义之蔵而仁之一字未尝不流行乎四者之中也若论体用亦有两说盖以仁存扵心而义形扵外言之则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而以仁义相为体用若以仁对恻隐义对羞恶而言则就其一理之中又以未发已发相为体用若认得𡦦㸔得透则玲珑穿穴纵横颠倒无处不通而日用之间行著习察无不是著工夫处矣珙又请曰三代以前只是说中说极至孔门荅问说著便是仁何也先生曰说中说极今人多错会了他文义今亦未暇一一详说但至孔门方说仁字则是列圣相传到此方渐次说亲切处尔夫子所以贤扵尧舜扵此亦可见其一端也〈玉山讲义○以上文集三条〉
诚 忠信 忠恕 恭敬
诚实理也亦诚悫也由汉以来专以诚悫言诚至程子乃以实理言后学皆弃诚悫之说不观中庸亦有言实理为诚处亦有言诚悫为诚处不可只以实为诚而以诚悫为非诚也〈以下论诚〉
问性诚曰性是实诚是虚性是理底名诚是好处底名性譬如这扇子相似诚譬则这扇子做得好又曰五峰曰诚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此语分得轻重虚实处却好某以为道字不若改做徳字更亲切道字又较疏
先生问诸友诚敬二字如何分各举程子之说以对先生曰敬是不放肆底意思诚是不欺妄底意思
诚只是一个实敬只是一个畏
或问诚是体仁是用否曰理一也以其实有故谓之诚以其体言则有仁义礼智之实以其用言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实故曰五常百行非诚非也盖无其实矣又安得有是名乎
或问专一可以至诚敬否曰诚与敬不同诚是实理是人前背后都恁地做一件事直是做到十分便是诚若只做得两三分说道今且谩恁地做恁地也得不恁地也得便是不诚敬是戒谨恐惧意
伊川言一心之谓诚尽心之谓忠某㸔忠有些子是诚之用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十分真实恁地便是诚若有八九分恁地有一分不恁地便是夹杂些虚伪在内便是不诚忠便是尽心尽心亦是恁地便有些子是诚之用
一心之谓诚尽己之谓忠诚是实理自然如此此处却不曽带那动只恁地平放在这里忠却是处事待物见得却是向外说来
问无妄诚之道不欺则所以求诚否曰无妄者圣人也谓圣人为无妄则可谓圣人为不欺则不可又问此正所谓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否曰然无妄是自然之诚不欺是著力去做底
味道问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也曰非无妄故能诚无妄便是诚无妄是四方八面都去得不欺犹是两个物事相对〈以上语类十一条〉
问刘器之问诚之目扵温公曰当自不妄语入此易所谓修辞立其诚也曰近之〈荅程允夫〉
学者问曰遗书曰诚然后能敬未及诚时湏敬而后能诚学者如何便能诚恐不若专主扵敬而后能诚也大时荅曰诚者天之道也而实然之理亦可以言诚敬道之成则圣人矣而整齐严肃亦可以言敬此两事者皆学者所当用力也曰敬是竦然如有所畏之意诚是真实无妄之名意思不同诚而后䏻敬者意诚而后心正也敬而后䏻诚者意虽未诚而能常若有畏则当不敢自欺而进扵诚矣此程子之意也问者略见此意而不䏻达之扵言荅者却荅不著〈荅胡季随〉
问吕氏谓诚者理之实然曰诚之为言实也然经传用之各有所指不可一槩论也如吕氏此说即周子所谓诚者圣人之夲盖指实理而言之者也如周子所谓圣诚而已矣即中庸所谓天下至诚者指人之实有此理者而言也温公所谓诚即大学所谓诚其意者指人之实其心而不自欺者言也〈荅或人〉
问程子曰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无妄是圣人之诚不欺是学者之诚如何曰程子此叚似是名理之言不为人之等差而发也〈荅程允夫○以上文集四条〉
忠自里面发出信是就事上说忠是要尽自家这个心信是要尽自家这个道理〈以下论忠信〉
实心便是学者之关中河内必先有此而后可以有为若无此则若存若亡而已乌䏻有得乎有诸己之谓信意正谓此
信者忠之验忠只是尽已因见扵事而信又见得忠如此
忠信只是一事但是发扵心而自尽则为忠验扵理而不违则为信忠是信之夲信是忠之发
忠信只是一事而相为内外始终夲末有扵己为忠见扵物为信做一事说也得做两事说也得
问忠是人心实理扵事父谓之孝处朋友谓之信独扵事君谓之忠何也曰父母兄弟朋友皆是分义相亲至扵事君则分际甚严人每若有不得已之意非有出扵中心之诚者故圣人以事君尽忠言之又问忠与诚如何曰忠与诚皆是实理一心之谓诚尽心之谓忠诚是心之夲主忠又诚之用处用者只是心中微见得用
或问学者尽己之忠如何比得圣人至诚不息曰只是这一个物但有精粗众人有众人底忠学者有学者底忠贤者有贤者底忠圣人有圣人底忠众人只是朴实头不欺瞒人亦谓之忠直卿云己字便是至诚字尽字便是不息字至诚便是维天之命不息便是于穆不已
文振问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曰忠信只是一理自中心发出来便是忠著实便是信谓与人说话时说到底见得恁地了若说一半不肯说尽便是不忠有这事说这事无这事便说无便是信只是一个理自其发扵心谓之忠验扵事谓之信又文振说发己自尽为忠循物无违为信发己自尽便是尽己循物无违譬如香炉只唤做香炉桌只唤做桌便著实不背了若以香炉为桌桌为香炉便是背了他便是不著实
问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信既是实先生前又说道忠是实心不知如何分别曰忠是就心上说信是指事上说如今人要做一件事是忠做出在外是信如今人问火之性是如何向他说热便是忠火性是热便是信心之所发既实则见扵事上皆是实若中心不实则见扵事上便不实所谓不诚无物若心不实发出来更有甚么物事
问发己自尽为忠何以不言反己曰若言反己是全不见用处如何接得下句来推发此心更无馀蕴便是忠处信自在其中如今俗语云逢人只说三分话只此便是不忠循体事物而无所乖违是之谓信后来伊川往往见此说尚晦故更云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便是稳当分眀
问眀道伊川以忠信为表里内外何也曰尽己之谓忠见扵事而为信将彼己㸔亦得发扵我而自尽者忠也他人见得便是信问莫只是一事否曰只是一个道理问有说信字又不说忠字如何曰便兼表里而言问有说忠字而不说信字如何曰信非忠不能忠则必信矣又曰且如这事自家见得十分只向人三分不说那七分便是不信如何是循物无违有人问今日在甚处来便合向他说在大中寺来故程先生曰一心之谓诚尽心之谓忠存扵中之谓孚见扵事之谓信
问尽物之谓信尽物只是循物无违意否曰是〈以上语类十二条〉
问先生曰忠信一理但所从言之异耳友恭窃谓忠信一理而扵己言忠扵物言信者尽己则主心而言物则主理而言故尽己之心为忠循物之理为信虽内外之不同要之皆诚扵我耳曰心理不可以彼己分以理为事可也循物无违非谓循物之理但言此物则循扵此物之实而无所违则是所谓信耳〈荅潘恭叔〉
问一心之谓诚尽心之谓忠其分如何又谓忠天道也其与尽心之义同否曰一心之谓诚专以体言尽心之谓忠是当体之用忠天道也对恕之推已而言正指尽心之义〈荅吕子约○以上文集二条〉
程子说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便是实理流行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便是实理及物守约问恁地说又与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之忠恕相似曰只是一个忠恕岂有二分圣人与常人忠恕也不甚相远又曰尽己不是说尽吾身之实理自尽便是实理〈此处切恐有脱误〉若有些子未尽处便是不实如欲为孝虽有七分孝只中闲有三分未尽固是不实虽有九分孝只略略有一分未尽亦是不实〈以下论忠恕〉
主扵内为忠见扵外为恕忠是无一豪自欺处恕是称物平施处
忠恕先生以手向自己是忠却翻此手向外是恕忠只是一个忠做出百千万个恕来
中心为忠如心为恕此语见周礼疏
问如心为恕曰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将去仁之与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
刘问忠恕曰忠即是实理忠则一理恕则万殊如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亦只以这实理流行发生万物牛得之为牛马得之而为马草木得之而为草木〈以上语类七条〉
张无垢云恕由忠而生忠所以责己也知己之难克然后知天下之未见性者不可深罪也又曰知一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愚谓恕由忠生眀道谢子侯子盖尝言之然其为说与此不相似也若曰知一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则是以己之私待人也恕之为义夲不如此正蒙曰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此则物我一致各务循理而无违矣圣贤之言自有凖则所谓以人治人者虽曰以众人望人然而必曰道不远人则所以为众人者亦有道矣以己不能克其私而并容他人使之成其恶则是相率而禽兽也其为不忠不恕孰大扵是〈张无垢中庸解辨〉
问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施与用不知如何分曰恕之所施施其爱耳不恕则虽有爱而不能及人也〈荅潘子善〉
问程子以忠为天道恕为人道莫是谓忠者圣人之在己与天同运而恕者所以待人之道否曰圣人处巳待人亦无二理天人之别但以体用之殊耳〈荅严时亨〉
恕说亦佳但大学絜矩常在格物之后盖湏理眀心正则吾之所欲所不欲莫不皆得其正然后推以及物则其处物亦莫不皆得其正而无物我之间如其不然而以私已自便之心为主又欲以是而及人则人道不立而驱一世以为姑息茍且之场矣〈荅黄商伯〉
问近看得忠恕只是体用其体则纯亦不已其用则塞乎天地其体则实然不易其用则廓然大通然体用一源而不可析也故程子谓㸔忠恕二字自见相为用处而夫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曰此甚善〈荅吕子约○以上文集五条〉
问仁敬曰上蔡以来以敬为小不足言湏加仁字在上其实敬不湏言仁敬则仁在其中矣〈以下论恭敬〉
恭主容敬主事有事著心做不易其心而为之是敬恭形扵外敬主扵中自诚身而言则恭较𦂳自行事而言则敬为切
初学则不如敬之切成徳则不如恭之安敬是主事然专言则又如修已以敬敬以直内只偏言是主事恭是容貌上说
因言恭敬二字如忠信或云敬主扵中者也恭发扵外者也曰凡言发扵外比似主扵中者较大盖必充积盛满而后发扵外则发扵外者岂不如主扵中者然主扵中者却是夲不可不知
问恭与敬如何曰恭是主容貌而言〈貌曰恭手容恭〉敬是主事而言〈执事敬事思敬〉问敬如何是主事而言曰而今做一件事湏是专心在上面方得不道是不好事而今若读论语心又在孟子上如何理会得若做这一件事心又在那事永做不得又曰敬是畏底意思又曰若有事时则此心便即专在这一事上无事则此心湛然又曰恭是谨敬是畏荘是严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是庄扵这处使不得若以临下则湏是荘临之以荘则敬不荘以莅之则民不敬〈以上语类五条〉
问恭敬二字语孟之言多矣如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居处恭执事敬行己也恭事上也敬责难扵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伊川先生言发扵外者谓之恭有诸中者谓之敬盖恭敬只一理表里之言以此意觧语孟之言似不契莫是有轻重否曰恭主容敬主事自学者而言则恭不如敬之力自成徳而言则敬不如恭之安〈荅连嵩卿〉
详考从上圣贤以及程氏之说论下学处莫不以正衣冠肃容貌为先盖必如此然后心得所存而不流扵邪僻易所谓闲邪存其诚程氏所谓制之扵外所以飬其中者此也但不可一向溺扵仪章器数之末耳〈荅吕伯恭〉
问某承先生诲以持敬自求病痛是气衰不能胜其怠惰如头容欲直手容欲恭则时或不䏻即此便是持敬不纯私意已行矣今遂欲一一如礼则力困实做不得不知但存之扵心而四体则少宽之终可以有得而无害扵敬否曰心无不敬则四体自然收敛不待著意安排而四体亦自舒适矣著意安排则难久而生病矣〈荅朱飞卿○以上文集三条〉
御纂朱子全书卷四十八
<子部,儒家类,御纂朱子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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