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书 (四库全书本)/卷60
御纂朱子全书 卷六十 |
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朱子全书六十
诸子三
陆氏〈释氏附〉
陆子夀自抚来信访先生于铅山观音寺子夀每谈事必以论语为证如曰圣人教人居处恭执事敬又曰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此等皆教人就实处行何尝高也先生曰某旧闲持论亦好高近来渐渐移近下渐渐觉实也如孟子却是将他已到底教人如言存心飬性知性知天有其说矣是他自知得馀人未到他田地如何知得他滋味卒欲行之亦未有入头处若论语却是圣人教人存心养性知性知天实涵养处便见得便行得也
陆子夀看先生解中庸莫显乎微云㡬微细事也因叹美其说之善曰前后说者连莫见乎隐一滚说了更
不见切体处今如此分别却是使人有点检处九龄自觉力弱寻常非礼念虑固能常常警策不使萌于心然志力终不免有怠时此殆所谓㡬微处湏点检也先生曰固然
因说陆子静谓江南未有人如他八字著脚
有自象山来者先生问子静多说甚话曰恰如时文相似只连片滚将去曰所说者何曰他只说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为万物之灵人所以贵与灵者只是这心其说虽详多只恁滚去先生曰信如斯言虽圣贤复生与人说也只得恁地自是诸公以时文之心观之故见得他个是时文也使若时文中说得恁地便是圣贤之言也公也湏自反岂可放过
陆子静说只是一心一边属人心一边属道心那时尚说得好在
陆子静之学只管说一个心本来是好底物事上面著不得一个字只是人被私欲遮了若识得一个心了万法流出更都无许多事他却是实见得个道理恁地所以不怕天不怕地一向胡叫胡喊
陆子静说克已复礼云不是克去己私利欲之类别自有个克处又却不肯说破某尝代之下语云不过是要言语道断心行路绝耳因言此是䧟溺人之深坑学者切不可不戒
向见陆子静与王顺伯论儒释某尝窃笑之儒释之分只争虚实而已如老氏亦谓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所谓物精亦是虚吾道虽有寂然不动然其中粲然者存事事有
问正淳陆氏之说如何曰癸卯相见某于其言不无疑信相半曰信是信甚处疑是疑甚处曰信其论学疑其诃诋古人曰湏是当面与他随其说上讨个分晓若一时不曾分疏得乃欲续后于书问间议论只是说得皮外他亦只是皮外荅来越不分晓若是他论学处是则其他说话皆是便攻诃古人今人亦无有不是处若是他诃诋得古人不是便是他说得学亦不是
子静常言颜子悟道后于仲弓又曰易系决非夫子作又曰孟子无奈告子何陈正己录以示人先生申言曰正己也乖
先生问贺孙再看论语前面见得意思如何曰初看有未通处今看得通如孝弟为仁之本一章初看未甚透今却看得分晓先生曰如此等说话陆象山都不看凡是诸弟子之言便以为不是而不足看其无细心看圣贤文字如此凡说未得处便将个硬说辟倒了不消看后生才入其门便学得许多不好处更无礼律
陆氏会说其精神亦能感发人一时被他耸动底亦便清眀只是虚更无底簟思而不学则殆正谓无底簟便危殆也山上有木渐君子以居贤徳善俗有堦梯而进不患不到今其徒往往进时甚锐然其退亦速才到退时便如坠千仞之渊
从陆子静学如杨敬仲軰持守得亦好若肯去穷理湏穷得分眀然他不肯读书只任一己私见有似个稊稗今若不做培养工夫便是五谷不熟又不如稊稗也次日又言陆子静杨敬仲有为己工夫若肯穷理当甚有可观惜其不改也
论子由古史言帝王以无为宗因言佛氏学只是任他意所为于事无有是处徳眀云杨敬仲之学是如此先生曰佛者言但愿空诸所有谨勿实诸所无事必欲㤀却故曰但愿空诸所有心必欲其空故曰谨勿实诸所无杨敬仲学于陆氏更不读书是要不实诸所无已读之书皆欲忘却是要空诸所有
至之举似杨敬仲诗云有时父召急趋前不觉不知造渊奥此意如何曰如此却二了有个父召急趋底心又有个造渊奥底心才二便生出无限病痛盖这个物事知得是恁地便行将去岂可更帖著一个意思在那上某旧见张子韶有个文字论仁义之实云当其事亲之时有以见其温然如春之意便是仁当其从兄之际有以见其肃然如秋之意便是义某尝对其说古人固有习而不察如今却是略略地习却加意去察古人固有由之而不知如今却是略略地由却加意去知因笑曰李先生见某说忽然曰公适间说得好可再说一遍看〈以上语类十五条〉
子夀兄弟气象甚好其病却是尽废讲学而専务践履却于践履之中要人提撕省察悟得本心此为病之大者要其操持谨质表里不二实有以过人者惜乎其自信太过规模窄狭不复取人之善将流于异学而不自知耳〈荅张敬夫〉
来书所谓利欲深痼者已无可言区区所忧却在一种轻为高论妄生内外精粗之别以良心日用分为両截谓圣贤之言不必尽信而容貌辞气之间不必深察者此其为说乖戾狠悖将有大为吾道之害者不待他时末流之弊矣不审眀者亦尝以是为忧乎此事不比寻常小小文义异同恨相去远无由面论徒增耿耿耳〈荅陆子静〉
伯起说去年见陆子静说游夏之徒自是一家学问不能尽弃其说以从夫子之教惟有琴张曽晳牧皮乃是真有得于夫子者其言怪僻乃至于此更如何与商量讨是处也可叹可叹〈荅黄直卿〉
子静近得书其徒曹立之者来访气质尽佳亦似知其师说之误持得子静近荅渠书与刘淳叟书却说人湏是读书讲论然则自觉其前说之误矣但不肯翻然说破今是昨非之意依旧遮前掩后巧为辞说只此气象却似不佳耳〈荅吕伯恭〉
子静旧日规模终在其论为学之病多说如此即只是意见如此即只是议论如此即只是定本某因与说既是思索即不容无意见既是讲学即不容无议论统论为学规模亦岂容无定本但随人材质病痛而救药之即不可有定本耳渠却云正为多是邪意见闲议论故为学者之病某云如此即是自家呵叱亦过分了湏著邪字闲字方始分眀不教人作禅会耳又教人恐湏先立定本却就上面整顿方始说得无定本底道理今如此一概挥斥其不为禅学者㡬希矣〈荅吕伯恭〉
子静一味是禅却无许多功利术数目下収敛得学者身心不为无力然其下梢无所据依恐亦未免害事也〈荅刘子澄〉
陆学固有似禅处然鄙意近觉婺州朋友専事闻见而于自己身心全无工夫所以每劝学者兼取其善要得身心稍稍端静方于义理知所决择非欲其兀然无作以冀于一旦豁然大悟也吾道之衰正坐学者各守己偏不能兼取众善所以终有不眀不行之弊非是细事〈荅陈肤仲〉
所论时学之弊甚善但所谓冷淡生活者亦恐反迟而祸大耳孟子所以舍申商而距杨墨者正为此也向来正以吾党孤弱不欲于中自为矛盾故一切容忍不能极论近乃深觉其弊全然不曽略见天理仿佛一味只将私意东作西捺做出许多诐淫邪遁之说又且空腹高心妄自尊大俯视圣贤蔑弃礼法只此一节尤为学者心术之害故不免直截与之说破渠軰家计已成决不肯舍然此说既眀庶㡬后来者免堕邪见坑中亦是一事耳〈荅赵㡬道○以上文集五条〉
孟子不辟老庄而辟杨墨杨墨即老庄也今释子亦有两般禅学杨朱也苦行布施墨翟也道士则自是假今无说可辟然今禅家亦自有非其佛祖之意者试看古经如四十二章等经可见杨文公集传灯录说西天二十八祖知他是否如何旧时佛祖是西域夷狄人却会做中国様押韵诗今看圎觉云四大分𣪚今者妄身当在何处即是窃列子骨骸反其根精神入其门我尚何存语宋景文说楞严前面咒是他经后面说道理处是附会圎觉前数叠稍可看后面一叚淡如一叚去末后二十五定轮与夫誓语可笑〈以下论释氏〉
楞严经本只是咒语后来房融添入许多道理说话咒语想亦浅近但其徒恐译出则人易之故不译所以有咒者盖浮屠居深山中有神蛇兽为害故作咒以禁之缘他心灵故能知其性情制驭得他咒全是想法西域人诵咒如叱喝又为雄毅之状故能禁伏神亦如巫者作法相似
宋景文唐书赞说佛多是华人之谲诞者攘庄周列御冦之说佐其高此说甚好如欧阳公只说个礼法程子又只说自家义理皆不见他正赃却是宋景文捉得他正赃佛家先偷列子列子说耳目口鼻心体处有六件佛家便有六根又三之为十八戒初间只有四十二章经无恁地多到东晋便有谈议如今之讲师做一篇议总说之到后来谈议厌了逹磨便入来只静坐于中有稍受用处人又都向此今则文字极多大概都是后来中国人以庄列说自文夹插其间都没理会了
释氏书其初只有四十二章经所言甚鄙俚后来日添月益皆是中华文士相助撰集如晋宋间自立讲师孰为释迦孰为阿难孰为迦叶各相问难笔之于书转相欺诳大抵多是剽窃老子列子意思变换推衍以文其说大般若经卷帙甚多自觉支离故节缩为心经一卷楞严经只是强立一两个意义只管叠将去数节之后全无意味若圎觉经本初亦能㡬何只鄙俚甚处便是其馀增益附会者尔佛学其初只说空后来说动静支蔓既甚达磨遂脱然不立文字只是默然端坐便心静见理此说一行前面许多皆不足道老氏亦难为抗衡了今日释氏其盛极矣但程先生所谓攻之者执理反出其下吾儒执理既自卑污冝乎攻之而不胜也
因说程子耳无闻目无见之说答曰决无此理遂举释教中有尘既不缘根无所著反流全一六用不行之说苏子由以为此理至深至妙盖他意谓六根既不与六尘相缘则収拾六根之用反复归于本体而使之不行顾乌有此理广因举程子之说譬如静坐时忽有人唤自家只得应他不成不应曰彼说出楞严经此经是唐房融训释故说得如此巧佛书中唯此经最巧然佛当初也不如是说如四十二章经最先传来中国底文字然其说却自平实道书中有真诰末后有道授篇却是窃四十二章经之意为之非特此也至如地狱托生妄诞之说皆是窃他佛教中至鄙至陋者为之某尝谓其徒曰自家有个大宝珠被他窃去了却不照管亦都不知却去他墙根壁角窃得个破瓶破罐用此甚好笑西汉时儒者说道理亦只是黄老意思如扬雄太元经皆是故其自言有曰老子之言道理吾有取焉耳后汉眀帝时佛始入中国当时楚王英最好之然都不晓其说直至晋宋间其教渐盛然当时文字亦只是将庄老之说来铺张如远师诸论皆成片尽是老庄意思直至梁会通间达磨入来然后一切被他扫荡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盖当时儒者之学既废绝不讲老佛之说又如此浅陋被他窥见这个罅隙了故横说竖说如是张王没奈他何人才聪眀便被他诱引将去尝见画的诸祖师其人物皆雄伟故杲老谓临济若不为僧必作一渠魁也又尝在庐山见归宗像尤为可畏若不为僧必作大贼矣
问释氏之无与老氏之无何以异曰老氏依旧有如所谓无欲观其妙有欲观其窍是也若释氏则以天地为幻妄以四大为假合则是全无也
老氏欲保全其身底意思多释氏又全不以其身为事自谓别有一物不生不灭欧公尝言老氏贪生释氏畏死其说亦好气聚则生气𣪚则死顺之而已释老则皆悖之者也
佛氏之失出于自私之厌老氏之失出于自私之巧厌薄世故而尽欲空了一切者佛氏之失也关机巧便尽天下之术数者老氏之失也故世之用兵算数刑名多本于老氏之意
佛老之学不待深辨而明只是废三纲五常这一事已是极大罪名其他更不消说
释氏见得高底尽高或问他何故只说空曰说顽空又说真空顽空便是空无物真空却是有物与吾儒说略同但是他都不管天地四方只是理会一个心如老氏亦只是要存得一个神气伊川云只就迹上断便了不知他如此要何用
有言庄老禅佛之害者曰禅学最害道庄老于义理绝灭犹未尽佛则人伦已坏至禅则又从头将许多义理扫灭无馀以此言之禅最为害之深者顷之复曰要其实则一耳害未有不由浅而深者
某人言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儒释虽不同毕竟只是一理某说道惟其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所以有我底著他底不得有他底著我底不得若使天下有二道圣人有两心则我行得我底他行得他底
曹问何以分别儒释差处曰只如说天命之谓性释氏便不识了便遽说是空觉吾儒说底是实理看他便错了他云不染一尘不舍一法既不染一尘却如何不舍一法到了是说那空处又无归著且如人心须是其中自有父子君臣兄弟夫妇朋友他做得彻到底便与父子君臣兄弟夫妇朋友都不相亲吾儒做得到底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兄弟有序夫妇有别朋友有信吾儒只认得一个诚实底道理诚便是万善骨子
佛也只是理会这个性吾儒也只理会这个性只是他不认许多带来底
儒释言性异处只是释言空儒言实释言无儒言有释氏虚吾儒实释氏二吾儒一释氏以事理为不𦂳要而不理会
吾儒心虽虚而理则实若释氏则一向归空寂去了问释氏以空寂为本曰释氏说空不是便不是但空里面须有道理始得若只说道我见个空而不知有个实底道理却做甚用得譬如一渊清水清泠彻底看来一如无水相似他便道此渊只是空底不曽将手去探是冷是温不知道有水在里面佛氏之见正如此今学者贵于格物致知便要见得到底今人只是一般两点见得些子所以不到极处也
吾以心与理为一彼以心与理为二亦非固欲如此乃是见处不同彼见得心空而无理此见得心虽空而万理咸备也虽说心与理一不察乎气禀物欲之私是见得不真故有此病大学所以贵格物也
释氏合下见得一个道理空虚不实故要得超脱尽去物累方是无漏为佛地位其他有恶趣者皆是众生饿只随顺有所修为者犹是菩萨地位未能作佛也若吾儒合下见得个道理便实了故首尾与之不合
佛家有流注想水本流将去有些渗漏处便留滞徐子融有枯槁有性无性之论先生曰性只是理有是物斯有是理子融错处是认心为性正与佛氏相似只是佛氏磨擦得这心极精细如一块物事剥了一重皮又剥一重皮至剥到极尽无可剥处所以磨弄得这心精光他便认做性殊不知此正圣人之所谓心故上蔡云佛氏所谓性正圣人所谓心佛氏所谓心正圣人所谓意心只是该得这理佛氏元不曾识得这理一节便认知觉运动做性如视听言貌圣人则视有视之理听有听之理言有言之理动有动之理思有思之理如箕子所谓明聪从恭睿是也佛氏则只认那能视能听能言能思能动底便是性视明也得不明也得听聪也得不聪也得言从也得不从也得动恭也得不恭也得思睿也得不睿也得他都不管横来竖来他都认做性他最怕人说这理字都要除掉了此正告子生之谓性之说也僩问禅家又有以扬眉瞬目知觉运动为弄精魂而诃斥之者何也曰便只是弄精魂只是他磨擦得来精细有光彩不如此粗糙尔僩问彼言一切万物皆有破坏惟有法身常住不灭所谓法身便只是这个曰然不知你如何占得这物事住天地破坏又如何被你占得这物事常不灭问彼大概欲以空为体言天地万物皆归于空这空便是他体曰他也不是欲以空为体他只是说这物事里面本空著一物不得
问释氏作用是性曰便只是这性他说得也是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便是此性如口会说话说话的是谁目能视视底是谁耳能听听底是谁便是这个其言曰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齅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法界収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唤作精魂他说得也好又举楞严经波斯国王见恒河水一叚云云所以禅家说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他只要你见得言下便悟做处便彻见得无不是此性也说存养心性养得来光明寂照无所不遍无所不通唐张拙诗云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含灵共我家〈云云〉又曰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佛事门中不舍一法他个本自说得是所养者也是只是差处便在这里吾儒所养者是仁义礼智他所养者只是视听言动儒者则全体中自有许多道理各自有分别有是非降衷秉彛无不各具此理他只见得个浑沦底物事无分别无是非横底也是竖底也是直底也是曲底也是非理而视也是此性以理而视也是此性少闲用处都差所以七颠八倒无有是处吾儒则只是一个真底道理他也说我这个是真实底道理如云惟此一事实馀二则非真只是他说得一边只认得那人心无所谓道心无所谓仁义礼智恻隐羞恶辞逊是非所争处只在此吾儒则自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以至至诚尽人物之性赞天地之化育识得这道理无所不周无所不遍然眼前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上便不能周遍了更说甚周遍他说治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云云〉如善财童子五十三参以至神神仙士农工商技艺都在他性中他说得来极阔只是其实行不得只是讳其所短强如此笼罩去他旧时瞿昙说得本不如此广阔后来禅家自觉其陋又翻转窠臼只说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问龟山集中所荅了翁书论华严大旨不知了翁诸人何为好之之笃曰只是见不透故觉得那个好以今观之也是好也是动得人道夫曰只为他大本不立故偏了先生默然良久曰真所谓诐淫邪遁盖诐者是他合下见得偏儒者之道大中至正四面均平释氏只见一边于那处都蔽塞了这是诐辞知其所蔽淫者是只见得一边又却说得周浩瀚所以其书动数百卷是皆䧟于偏而不能返这是淫辞知其所䧟邪者是他见得偏了于道都不相贯属这是邪辞知其所离遁者是他已离于道而不通于君臣父子都已弃绝见去不得却道道之精妙不在乎此这是遁辞知其所穷初只是诐诐而后淫淫而后邪邪而后离离而后遁要之佛氏偏处只是虚其理理是实理他却虚了故于大本不立也因问温公解禅偈却恐后人作儒佛一贯会了先生因诵之曰此皆佛之至陋者也妙处不在此又问遗书云释氏于敬以直内则有之义以方外则未也道夫于此未安先生笑曰前日童蜚卿正论此以为释氏大本与吾儒同只是其末异某与言正是大本不同因检近思录有云佛有一个觉之理可言敬以直内矣然无义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这是当时记得全处前者记得不完也又曰只无义以方外则连敬以直内也不是了又曰程子谓释氏唯务上达而无下学然则其上达处岂有是耶亦此意学佛者尝云儒佛一同某言你只认自家说不同若果是又何必言同只这靠傍底意思便是不同便是你底不是我底是了
儒者以理为不生不灭释氏以神识为不生不灭龟山云儒释之辨其差眇忽以某观之真似冰炭
举佛氏语曰千种言万般解只要教君长不昩此说极好问程子曰佛氏之言近理所以为害尤甚所谓近理者指此等处否曰然他只是守得这些子光明全不识道理所以用处七颠八倒吾儒之学则居敬为本而穷理以充之其本原不同处在此
问释氏入定道家数息曰他只要静则应接事物不差孟子便也要存夜气然而须是理会旦昼之所为曰吾儒何不效他恁地曰他开眼便依旧失了只是硬把捉不如吾儒非礼勿视听言动戒谨恐惧乎不睹不闻敬以直内义以方外都一切就外面拦截曰释氏只是勿视勿听无那非礼工夫曰然季通因曰世上事便要人做只管似他坐定做其日月便要行天地便要运曰他不行不运固不是吾軰是在这里行这里运只是运行又有差处如今胡喜胡怒岂不是差他是过之今人又不及
问昔有禅僧每自唤曰主人翁惺惺著大学或问亦取谢氏常惺惺法之语不知是同是异曰谢氏之说地步阔于身心事物上皆有工夫若如禅者所见只看得个主人翁便了其动而不中理者都不管矣且如父子天性也父被他人无礼子须当去救他却不然子若有救之之心便是被爱牵动了心便是昏了主人翁处若如此惺惺成甚道理向曽览四家录有些说话极好笑亦可骇说若父母为人所杀无一举心动念方始名为初发心菩萨他所以叫主人翁常惺惺著正要如此惺惺字则同所做工夫则异岂可同日而语
郭徳元问禅者云知之一字众妙之门他也知得这知字之妙曰所以伊川说佛氏之言近理谓此类也他也微见得这意思要笼络这个道理只是他用处全差所以都间断相接不著僩问其所谓知正指此心之神明作用者否曰然郭又问圭峰云作有义事是有悟心作无义事是狂乱心狂乱由情念临终被业牵省悟不由情临终能转业又自注云此义非仁义之义乃理义之义甚好笑曰他指仁义为恩爱之义故如此说他虽说理义何尝梦见其后果老亦非之云理义之义便是仁义之义如何把虚空打做两截
禅只是一个呆守法如麻三斤干屎撅他道理初不在这上只是教他麻了心只思量这一路专一积久忽有见处便是悟大要只是把定一心不令散乱久后光明自发所以不识字底人才悟后便作得偈颂悟后所见虽同然亦有深浅某旧来爱问参禅底其说只是如此其间有会说者却吹嘘得大如杲佛日之徒自是气魄大所以能鼓动一世如张子韶汪圣锡軰皆北面之
或问禅家说无头当底说话是如何曰他说得分明处却不是只内中一句黑如漆者便是他要紧处于此晓得时便尽晓得他又爱说一般最险绝底话如引取人到千仞之崖边猛推一推下去人于此猛省得便了或曰不理会得也是一事不了曰只此亦是格物
鲁可㡬问释氏因縁之说曰若看书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则报应之说诚有之但他说得来不是又问阴徳之说如何曰也只是不在其身则在其子孙耳
佛家不合将才作縁习縁习是说宿縁
甘吉父问仁者爱之理心之徳时举因问释氏说慈即是爱也然施之不自亲始故爱无差等先生曰释氏说无縁慈记得甚处说融性起无縁之大慈盖佛氏之所谓慈并无縁由只是无所不爱若如爱亲之爱渠便以为有縁故父母弃而不养而遇虎之饥饿则舍身以食之此何义理耶
初西域僧来东汉时令鸿胪寺寄居后以为僧居因名曰寺寺是官寺非释者取之〈寺之起自此时○以上语类三十五条〉
或问子之言释氏之术原于庄子承蜩销鐻之论其有稽乎朱子曰何独此哉凡彼言之精者皆窃取庄列之说以为之宋景文公于唐书李蔚等传既言之矣盖佛之所生去中国绝远其书来者文字音读皆累数译而后通而其所谓禅者则又出于口耳之传而无文字之可据以故人人得窜其说以附益之而不复有所考验今其所以或可见者独赖其割裂装缀之迹犹有隐然于文字之间而不可揜者耳盖凡佛之书其始来者如四十二章遗教法华金刚光明之类其所言者不过清虚縁业之论神通变见之术而已及其中间为其学者如恵远僧肇之流乃始稍窃庄列之言以相之然尚未敢正以为出于佛之口也及其久而耻于假借则遂显然篡取其意而文以浮屠之言如楞严所谓自闻即荘子之意而圆觉所谓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即列子所谓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也凡若此类不可胜举然其说皆萃于书首其元妙无以继之然后佛之本真乃见如结坛诵咒二十五轮之类以至于大力金刚吉盘茶之属则其麄鄙俗恶之状校之首章重元极妙之指盖水火之不相入矣至于禅者之言则其始也盖亦出于晋宋清谈议论之馀习而稍务反求静养以默证之或能颇出神怪以衒流俗而已如一叶五花之谶只履西归之说虽未必实有是事然亦可见当时所尚者止于如此也其后传之既久聪明才智之士或颇出于其间而自觉其陋于是更出己意益求前人之所不及者以阴佐之而尽讳其怪幻鄙俚之谈于是其说一旦超然真若出乎道德性命之上而惑之者遂以为果非尧舜周孔之所能及矣然其虚夸诡谲之情淫巧儇浮之态展转相高日以益盛则又反不若其初清闲静默之说犹为彼善于此也以是观之则凡释氏之本末真伪可知而其所窃岂独承蜩削鐻之一言而已哉且又有一焉夫佛书本皆胡语译而通之则或以数字为中国之一字或以一字而为中国之数字而今其所谓偈咒句齐字偶了无馀欠至于所谓二十八祖传法之所为书则又颇协中国音韵或用唐诗声律自其徒之稍黠如恵洪軰者则已能知其谬而强为说以文之顾服衣冠通今古号为士大夫如杨大年苏子由者反不悟而笔之于书也呜呼以是推之则亦不必问其理之是非而其増加诡伪迹状明白益无所逃矣宋公之论信而有征世之惑者于此其亦可以少悟也哉〈释氏论下〉
宇宙之间一理而已天得之而为天地得之而为地而凡生于天地之间者又各得之以为性其张之为三纲其纪之为五常盖皆此理之流行无所适而不在若其消息盈虚循环不已则自未始有物之前以至人消物尽之后终则复始始复有终又未尝有顷刻之或停也儒者于此既有以得于心之本然矣则其内外精粗自不容有纎豪之间而其所以修己治人垂世立教者亦不容其有纎豪造作轻重之私焉是以因其自然之理而成自然之功则有以参天地赞化育而幽明巨细无一物之遗也若夫释氏则自其因地之初而与此理已背驰矣乃欲其所见之不差所行之不谬则岂可得哉盖其所以为学之本心正为恶此理之充塞无间而使己不得一席无理之地以自安厌此理之流行不息而使己不得一息无理之时以自肆也是以叛君亲弃妻子入山林捐躯命以求其所谓空无寂灭之地而逃焉其量亦已隘而其势亦已逆矣然以其立心之坚苦用力之精专亦有以大过人者故能卒如所欲而实有见焉但以其言行求之则其所见虽自以为至元极妙有不可以思虑言语到者而于吾之所谓穷天地亘古今本然不可易之实理则反瞢然其一无所睹也虽自以为直指人心而实不识心虽自以为见性成佛而实不识性是以殄灭彛伦堕于禽兽之域而犹不自知其有罪盖其实见之差有以陷之非其心之本然而故欲为是以惑世而罔人也至其为说之穷然后乃有不舍一法之论则似始有为是遁词以盖前失之意然亦其秉彛之善有终不可得而殄灭者是以翦伐之馀而犹有此之仅存又以牵于实见之差是以有其意而无其理能言之而卒不能有以践其言也凡释氏之所以为释氏者始终本末不过如此盖亦不足言矣然以其有空寂之说而不累于物欲也则世之所谓贤者好之矣以其有元妙之说而不滞于形器也则世之所谓智者恱之矣以其有生死轮回之而自谓可以不沦于罪苦也则天下之佣奴㸑婢黥髠盗贼亦匍匐而归之矣此其为说所以张皇辉赫震耀千古而为吾徒者方且蠢焉鞠躬屏气为之奔走服役之不暇也幸而一有间世之杰乃能不为之屈而有声罪致讨之心焉然又不能究其实见之差而诋以为幻见空说不能正之以天理全体之大而偏引交通生育之一说以为主则既不得其要领矣而徒欲以戎狄之丑号加之其于吾徒又未尝教之以内修自治之实而徒骄之以中华列圣之可以为重则吾恐其不唯无以坐収摧䧟廓清之功或乃往遗之禽而反为吾党之诟也呜呼惜哉〈续大记〉
诲谕儒释之异在乎分合之间既闻命矣顷见苏子由张子韶书皆以佛学有得于形而上者而不可以治世尝窃笑之是岂知天命之性而叙秩命讨己粲然无所不具于其中乎彼其所以分者是亦未尝真有得于斯耳〈荅韩无咎〉
圣人之学所以异于老释之徒者以其精粗隐显体用浑然莫非大中至正之矩而无偏倚过不及之差是以君子智虽极乎高明而见于言行者未尝不道乎中庸非故使之然高明中庸实无异体故也故曰道之不行也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又曰差之豪釐缪以千里圣人丁宁之意亦可见矣〈荅江元适〉
来书云贤士大夫因佛学见性然后知夫子果有不传之妙论语之书非口耳可传授某谓论语固非口耳所可传授然其间自有下工夫处不待学佛而后知也学佛而后知则所谓论语者乃佛氏之论语而非孔氏之论语矣〈荅吴公济〉
遗书所云释氏有尽心知性无存心养性亦恐记录者有误要之释氏只是恍惚之间见得些心性影子都不曽子细见得真实心性所以都不见里面许多道理政使有存养之功亦只是存养得他所见底影子固不可谓之无所见亦不可谓之不能养但所见所养非心性之真耳〈荅胡季随〉
陈经正云我见天地万物皆我之性不复知我身之为我矣伊川先生曰他人食饱公无馁乎正是说破此病知言亦云释氏以虚空沙界为己身而不知其父母所生之身亦是说此病也〈荅林择之〉
佛学之与吾儒虽有略相似处然正所谓貌同心异似是而非者不可不审明道先生所谓句句同事事合然而不同者真是有味非是见得亲切如何敢如此判断耶圣门所谓闻道闻只是见闻玩索而自得之之谓道只是君臣父子日用常行当然之理非有元妙奇特不可测知如释氏所云豁然大悟通身汗出之说也如今更不可别求用力处只是持敬以穷理而已参前倚衡今人多错说了故每流于释氏之说先圣言此只是说言必忠信行必笃敬念念不忘到处常若见此两事不离心目之间耳如言见尧于羮见舜于墙岂是以我之心还见我心别为一物而在身外耶无思无为是心体本然未感于物时事有此本领则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矣恐亦非如所论之云云也所谓禅学悟入乃是心思路绝天理尽见此尤不然心思之正便是天理流行运用无非天理之发见岂待心思路绝而后天理乃见耶且所谓天理复是何物仁义礼智岂不是天理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岂不是天理若使释氏果见天理则亦何必如此悖乱殄灭一切昏迷其本心而不自知耶凡此皆近世沦陷邪说之大病不谓明者亦未能免俗而有此言也〈荅吴斗南〉
所云释氏见处只是要得六用不行则本性自见只此便是差处六用岂不是性若待其不行然后性见则是性在六用之外别为一物矣譬如磨镜垢尽明见但谓私欲尽而天理存耳非六用不行之谓也又云其接人处不妨颠倒作用而纯熟之后却是不须如此前书所议不谓如此正谓其行处颠错耳只如绝灭三纲无父子君臣一节还可言接人时权且如此将来熟后却不须绝灭否此个道理无一息间断这里霎时间坏了便无补填去处也又云虽无三纲五常又自有师弟子上下名分此是天理自然他虽欲灭之而毕竟灭绝不得然其所存者乃是外面假合得来而其真实者却已灭绝故儒者之论毎事须要真实是当不似异端便将儱侗底影象来此罩占真实地位也此等差互处举起便是不胜其多写不能穷说不能尽今左右既是于彼留心之久境界熟了虽说欲却归此边来终是脱离未得某向来亦曽如此只是觉得大概不是了且权时一齐放下了只将自家文字道理作小儿子初上学时样读后来渐见得一二分意思便渐见得他一二分错处迤逦看透了后直见得他无一星子是处不用著力排摈自然不入心来矣今云取其长处而会归于正便是放不下看不破也今所谓应事接物时时提撕者亦只是提撕得那儱侗底影象与自家这下工夫未有干涉也〈荅陈卫道〉
世衰道微异论蜂起近年以来乃有假佛释之似以乱孔孟之实者其法首以读书穷理为大禁常欲学者注其心于茫昩不可知之地以侥幸一旦恍然独见然后为得盖亦有自谓得之者矣而察其容貌辞气之间修己治人之际乃与圣贤之学有大不相似者左右于此无乃亦惑其说而未能忘耶夫读书不求文义玩索都无意见此正近年释氏所谓看话头者世俗书有所谓大慧语录者其说甚详试取一观则其来历见矣若曰儒释之妙本自一同则凡彼之所以贼恩害义伤风坏教圣贤之所大不安者彼既悟道之后乃益信其为幻妄而处之愈安则亦不待他求而邪正是非已判然于此矣〈荅许生〉
来书谓圣门以仁为要而释氏亦言正觉亦号能仁又引程氏之说为证某窃谓程氏之说以释氏穷幽极微之论观之似未肯以为极至之论但老兄与儒者辨不得不借其言为重耳然儒者言仁之体则然至语其用则豪釐必察故曰仁之实事亲是也又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此体用所以一源而显微所以无间也释氏之云正觉能仁者其论则高矣美矣然其本果安在乎〈荅李伯谏〉
来书云轮回因果之说造妖捏怪以诳愚惑众故达磨亦排斥之某窃谓轮回因果之说乃佛说也今以佛为圣人而斥其言至于如此则老兄非特叛孔子又谤佛矣岂非知其说之有所穷也而为此遁辞以自解免哉抑亦不得已于儒者而姑为是计以缓其攻也呜呼吾未见圣人立说以诳愚惑众而圣人之徒倒戈以伐其师也孰谓本末殊归首尾衡决如是而尚可以为道乎〈荅李伯谏〉
来书谓伊川先生所云内外不备者为不然盖无有能直内而不能方外者此论甚当据此正是某所疑处若使释氏果能敬以直内则便能义以方外便须有父子有君臣三纲五常缺一不可今曰能直内矣而其所以方外者果安在乎又岂数者之外别有所谓义乎以此而观伊川之语可谓失之恕矣然其意不然特老凡未之察耳所谓有直内者亦谓其有心地一段工夫耳但其用工却有不同处故其发有差他却全不管著此所以无方外之一节也固是有根株则必有枝叶然五谷之根株则生五谷之枝叶华实而可食稊稗之根株则生稊稗之枝叶华实而不可食此则不同耳参术以根株而愈疾钩吻以根株而杀人其所以杀人者岂在根株之外而致其毒哉〈来书云不能于根株之外别致其巧也〉故明道先生又云释氏惟务上达而无下学然则其上达处岂有是也元不相连属但有间断非道也此可以见内外不备之意矣〈荅李伯谏〉
来书云儒佛见处既无二理其设教何异也盖儒教本人事释教本死生本人事故缓于见性本死生故急于见性某谓既谓之本则此上无复有物矣今既二本不知所同者何事而所谓儒本人事缓见性者亦殊无理三圣作易首曰乾元亨利贞子思作中庸首曰天命之谓性孔子言性与天道而孟子道性善此为本于人事乎本于天道乎缓于性乎急于性乎〈然亦著急字不得〉俗儒正坐不知天理之大故为异说所迷反谓圣学知人事而不知死生岂不误哉圣贤教人尽心以知性躬行以尽性终始本末自有次第一皆本诸天理缓也缓不得急也急不得直是尽性至命方是极则非如见性之说一见之而遂已也上蔡云释氏之论性犹儒者之论心释氏之论心犹儒者之论意此语剖析极精试思之如何〈荅李伯谏〉
来书云子贡之明达性与天道犹不与闻某窃谓此正痴人前说梦之过也来书又谓释氏本死生悟者须彻底悟去故祖师以来由此得道者多某谓彻底悟去之人不知本末内外是一是二二则道有二致一则死生人事一以贯之无所不了不知传灯录中许多祖师几人做得尧舜禹稷几人做得文武周孔须有征验处〈荅李伯谏〉
来书云特圣人以中道自任不欲学者躐等某谓此正是王氏高明处己中庸处人之说龟山尝力诋之矣须知所谓不欲学者躐等者乃是天理本然非是圣人安排教如此譬诸草木区以别矣且如一茎小树不道他无草木之性然其长须有渐是亦性也所谓便欲常人立地成佛者正如将小树来喷一口水便要他立地干霄蔽日岂有是理〈便欲常人立地成佛亦是来书中语〉设使有此幻术亦不可谓之循理此亦见自私自利之规模处〈荅李伯谏〉
有李伯谏者〈名宗思〉旧常学佛自以为有所见论辨累年不肯少屈近尝来访复理前语某因问之天命之谓性公以此句为空无一法耶为万理毕具耶若空则浮屠胜果实则儒者是此亦不待两言而决矣渠虽以为实而犹恋著前见则请因前所谓空者而讲学以实之某又告之曰此实理也而以为空则前日之见误矣今欲真穷实理亦何藉于前日已误之空见而为此二三耶渠遂脱然肯捐旧习而从事于此此人气质甚美内行修饬守官亦不茍得其回头吾道殊有赖也〈荅张敬夫○以上文集十七条〉
御纂朱子全书卷六十
<子部,儒家类,御纂朱子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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