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理大全书 (四库全书本)/卷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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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性理大全书卷五十四
  学十二
  读书法二
  朱子曰读书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大学一篇有等级次第总作一处易晓宜先看论语却实但言语散见初看亦难孟子有感激兴发人心处中庸亦难读看三书后方宜读之又曰中庸工夫密规模大读书且从易晓易解处去读四书道理粲然人只是不去看若理会得此四书何书不可读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处 学者于庸学论孟四书果然下工夫句句字字涵泳切已看得透彻一生受用不尽只怕人不下工虽多读古人书无益书只是明得道理却要人做出书中所说圣贤工夫来若果看此数书他书可一见而决矣 大学一篇乃入徳之门户学者当先讲习知得为学次第规模乃可读语孟中庸先见义理根源体用之大略然后徐考诸经以极其趣庶㡬有得盖诸经条制不同工夫浩博若不先读大学论孟中庸令胸中开明自有主宰未易可遽求也为学之初尤当深以贪多躐等好高尚异为戒耳然此犹是知见边事若但入耳出口以资谈说则亦何所用之既已知得便当谨守力行乃为学问之实耳 论孟中庸待大学通贯浃洽无可得看后方看乃佳道学不明元来不是上面欠却工夫乃是下面元无根脚若信得及脚踏实地如此做去良心自然不放践履自然纯熟非但读书一事也 问初学当读何书曰六经语孟皆圣贤遗书皆当读但初学且须知缓急大学语孟最是圣贤为人切要处然语孟却是随事答问难见要领唯大学是曽子述孔子说古人为学之大方门人又传述以明其旨体统都具玩味此书知得古人为学所乡读语孟便易入后面工夫虽多而大体已立矣 为学须是先立大本其初甚约中间一节甚广大到末梢又约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故必先观论孟大学中庸以考圣贤之意读史以考存亡治乱之迹读诸子百家以见其驳杂之病其节目自有次序不可逾越近日学者多喜从约而不于博求之不知不求于博何以考验其约 论孟中庸大学乃学问根本尤当专一致思以求其指意之所在今乃或此或彼泛然读之此则尤非所以审思明辨而究圣学之渊源也此四书者当以序进每毕一书首尾通贯意味浃洽然后又易一书乃能有益其馀亦损其半然后可以研味从容深探其立言之旨而无迫切泛滥之累矣 某尝说读书之序须是且著力去看大学又著力去看论语又著力去看孟子看得三书了这中庸半截都了不用问人只略略恁看过不可掉了易底却先去攻那难底中庸多说无形影如鬼神如天地参等类说得高说下学处少说上达处多若且理会文义则可矣 程氏教人以论孟大学中庸为本学者须于此数书熟读详味有会心处方自见得如其未然读之不厌熟讲之不厌烦非如指理为障而兀然坐守无义之语以俟其侥幸而一得也看孟子与论语不同论语要冷看孟子要熟看论
  语逐文逐义各是一义故用子细静观孟子成大段首尾通贯熟读文义自见不可逐一句一字上理会也 讲学莫先于语孟而读论孟者又须逐章熟读切已深思不通然后考诸先儒之说以发明之如二程先生说得亲切处直须看得烂熟与经文一般成诵在心乃可加省察之功盖与讲学互相发明但日用应接思虑隐微之间每每加察其善端之发慊于吾心而合于圣贤之言则勉励而力行之其邪志之萌愧于吾心而戾于圣贤之训则果决而速去之大抵见善必为闻恶必去不使有顷刻悠悠意态则为学之本立矣异时渐有馀力然后以次渐读诸书旁通当世之务盖亦未晚 或问读书之法其用力也奈何曰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可也曰然则敢问循序渐进之说曰以论孟二书言之则先论而后孟通一书而后及一书以一书言之其篇章文句首尾次第亦各有序而不可乱也量力所至约其程课而谨守之字求其训句索其旨未得乎前则不敢求其后未通乎此则不敢志乎彼如是循序而渐进焉则意定理明而无疏易凌躐之患矣不惟读书之法是乃操心之要尤学者不可不知曰其熟读精思者何耶曰论语一章不过数句易以成诵成诵之后反复玩味于燕闲静一之中以须其浃洽可也孟子每章或千百言反复论辨虽若不可涯者然其条理疏通语意明洁徐读而以意随之出入往来以十百数则其不可涯者将可以得于指掌间矣大抵观书先须熟读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至于文义有疑众说分错则亦虚心静虑勿遽取舎于其间先使一说自为一说而随其意之所之以验其通塞则其尤无义理者不待观于他说而先自屈矣复以众说互相诘难而求其理之所安以考其是非则似是而非者亦将夺于公论而无以立矣大抵徐行却立处静观动如攻坚本先其易者而后其节目如解乱绳有所不通则姑置而徐理之此读书之法也 为学之序为已而后可以及人达理然后可以制事故程夫子教人先读论孟次及诸经然后看史其序不可乱也若恐其徒务空言但当就论孟经书中教以躬行之意庶不相远至于左氏奏疏之言则皆时事利害而非学者切身之急务也 凡读书须看上下文义是如何不可泥著一字如扬子于仁也柔于义也刚到易中又将刚来配仁柔来配义如论语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到中庸又谓成己仁也成物智也此等须是各随本文意看便自不相碍 凡看文字少看熟读一也不要钻研立说但要反复体验二也埋头理会不要求效三也三者学者所当守 看文字伤太快看不子细须是理会得底更须将来看此不厌熟熟后更看方始滋味出 看文字须是如猛将用兵直是鏖战一阵如酷吏治狱直是推勘到底决是不恕他方得 大凡文字有未晓处须下死工夫直要见得道理是自家底方佳 看文字当如高舣大艑顺风张帆一日千里方得如今只才离小港便著浅了济甚事文字不当如此看 问看文字为众说杂乱如何曰且要虚心逐一说看去看得一说却又看一说看来看去是非长短皆自分明譬如人欲知一个人是好人是恶人且随他去看随来随去见他言语动作便自知他好恶 凡人看文字初看时心尚要走作道理尚见得未定犹没奈他何到看得定时方入规矩又只是在印板上面说相似都不活不活则受用不得须是玩味反复到得熟后方始会活方始会动方有得受用处若只恁生记去这道理便死了 看文字若便以为晓得则便住了须是晓得后更思量后面尚有也无且如今有人把一篇文字来看也未解尽知得他义况于义理前辈说得恁地虽是易晓但亦未解便得其意须是看了又看只管看只管有 看文字有两般病有一等性钝底人向来未曽看看得生卒急看不出固是病又有一等敏钝底人多不肯仔细易得有忽略之意不可不戒 看文字须仔细虽是旧曽看过重温亦须子细每日可看三两段不是于那疑处看正须于那无疑处看盖工夫都在那上 看文字要急迫不得有疑处且渐渐思量若一下便要理会得也无此理 看文字须是退步看方可见得若一向近前迫看反为所遮蔽转不见矣 看文字先有意见恐只是私意谓如粗厉者观书必以勇果强毅为主柔善者观书必以慈祥宽厚为主书中何所不有 看文字不可过于疏亦不可过于密盖太谨密则少间看道理从那穷处去更插不入不若且放下放开阔看 看文字须逐字看得无去处譬如前后门塞定更去不得方始是文字大节目痛理会三五处后当迎刄而解学者
  所患在于轻浮不沈著痛快 学者初看文字只见得个浑沦物事久久看作三两片以至于十数片方是长进如庖丁解牛目视无全牛是也 看文字且自用工夫先己切至方可举所疑与朋友讲论假无朋友久之能自见得盖蓄积多者忽然爆开便自然通此所谓何天之衢亨也盖蓄极则通须是蓄之极则通 问看文字只就本句固是见得古人本意然不推广之则用处又易得不相浃如何曰须是本句透熟方可推若本句不透熟不惟推便错于未推时已错了 凡看文字诸家说异同处最可观某旧日看文字专看异同处如谢上蔡之说如彼杨龟山之说如此何者为得何者为失所以为得者是如何所以为失者是如何 看文字须大段著精彩看耸起精神竖起筋骨不要困如有刀剑在后一般就一段中须要透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方始是不可按册子便在掩了册子便忘却 凡看文字专看细密处而遗却缓急之间者固不可专看缓急之间而遗却细密者亦不可今日之看所以为他日之用须思量所以看者何为非只是空就言语上理会得多而已也须是切已用功使将来自得之于心则视言语诚如糟粕然今不可便视为糟粕也但当自期向到彼田地尔 看文字不可落于偏僻须是周匝看得四通八达无些窒碍方有进益某解语孟训诂皆存学者观书不可只看𦂳要处闲慢处要都周匝今说求放心未问其他只此便是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方是读书却说仁在其中盖此便是求放心也 看文字且依本句不要添字那里元有缝罅如合子相似自家只去抉开不是浑沦底物硬去凿亦不可先立说牵古人意来凑 看文字专要看做里面去如何里面也更无去处不著得许多言语这里只主一无适敬以直内涵养去尝谓文字宁是看得浅不可太深宁是低看不可太高盖浅近虽未能到那切近处更就上面推寻却有见时节若太深远更无回头时凡看文字先须晓其文义然后可求其意未有文义不晓而见意者也 某尝说文字不难看只是读者心自峣崎了看不出若大著意思反复熟看那正当道理自涌出来不要将那小意智私见识去间乱他如此无縁看得出如千军万马从这一条大路去行伍纪律自是不乱若拨数千人从一小路去空搅乱了正当底行阵无益于事 凡看文字须看古人下字意思是如何且如前辈作文一篇中须看他用意在那里如杜子美诗云更觉良工用心苦一般人看画只见得是画一般识底人看便见得他精神妙处知得他用心苦也 看注解时不可遗了𦂳要字盖解中有极散缓者有缓急之间者有极𦂳要者某下一字时直是称轻等重方敢写出 读书须是将本文熟读字字咀嚼教有味若有理会不得处深思之又不得然后却将注脚看方有意味如人饥而后食渇而后饮方有味不饥不渇而强饮食之终无益也又曰某所集注论语至于训诂皆仔细者盖要人字字与某着意看字字思索到莫要只作等闲看过了凡人读书若穷得到道理透处心中也替他一本作潜他快活若有疑处须是参诸家解熟看看得有差互时此一段终是不穏在心头不要放过 前辈解说恐后学难晓故集注尽撮其要已说尽了不须更去注脚外又添一段说话只把这个熟看自然晓得莫枉费心去外面思量看讲解不可专徇他说不求是非便道前贤言语
  皆的当如遗书中语岂无过当失实处亦有说不及处又云初看时便先断以己意前圣之说皆不可入此正当今学者之病不可不知 圣人言语本自明白不须解说只为学者看不见所以做出注解与学者省一半力若注解上更看不出却如何看得圣人意出又曰凡看文字端坐熟读久久于正文边自有细字注解迸出来方是自家见得只于外面捉摸个影子说终不济事 问明道说话曰最难看须是轻轻地挨傍他描摸他意思方得若将来解解不得须是看得道理大段熟方可看
  东莱吕氏曰读书有思索人往往不茍不曽读书与曾读书识理趣者观其所为便可见 凡读书必务精熟若或记性迟钝则多诵遍数自然精熟记得坚固若是遍数不多只务强记今日成诵来日便忘其与不曽读诵何异 凡为学之道必先至诚不诚未有能至焉者也何以见其诚居处齐荘志意凝定不妄言不茍笑开卷伏读必起恭敬如对圣贤掩卷沉思必根义理以闲邪僻行之悠久习与性成便有圣贤前辈气象 为学之本莫先于读书读书之法须令日有课程句读有未晓大义有未通不惜与人商确不惜就人授读凡人多以此为耻曽不知不如是则有终身之耻也 后学读书未曽识得目前大略便要说性命此极是害事为学自有等级 后生学问聪明强记不足畏惟思索寻究者为可畏耳
  象山陆氏曰大抵读书训诂既通之后但平心读之不必勉加揣量则无非浸灌培益鞭䇿磨励之功或有未通晓处姑缺之无害且以其明白昭晰者日加涵泳则自然日充日明后日本原深厚则向来未晓者将亦有涣然冰释者矣 读书作文亦是吾人事但读书本不为作文作文其末也有其本必有其末未闻有本盛而末不茂者若本末倒置则所谓文者亦可知矣
  勉斋黄氏曰平居当以敬自持令心虑宁静至于读书则平心定气端荘俨肃须以吾心默观圣贤之语常使圣贤之意自入于吾心如以镜照物妍丑自见镜何心哉今人所以不善读书非是圣贤之意难明乃是吾心纷扰反以汩乱圣贤之意读书只是沉静精密则自然见得分明切不可萌轻易自喜之心便解得六经通彻亦何足自喜亦岂敢轻易才如此便不足以任重后生且收敛静退慊然常若不足方能有进 观书者最怕气不平且如公冶长一章谢上蔡则谓圣人择婿惊人如此杨龟山则谓圣人所以求于人者薄可免于刑戮而不累其家皆可妻也上蔡气高者也龟山气弱者也故所见各别如此要之当随文平看方见得圣人之本意此观书之大法
  北溪陈氏曰读四书之法毋过求毋巧凿毋旁搜毋曲引亦惟平心以玩其旨归而切己以察其实用而已尔果能于是四者融会贯通而义理昭明胸襟洒落则在我有权衡尺度由是而稽诸经与凡读天下之书论天下之事皆莫不冰融湅释而轻重长短截然一定自不复有锱铢分寸之或紊矣
  范阳张氏曰朋友讲习固天下乐事不幸独学则当尚友古人可也故读论语如对孔门圣贤读孟子如对孟子读杜子美诗苏文则又凝神静虑如目击二公如此用心虽生千载之下可以见千载人矣
  程子曰凡看书各有门庭诗易春秋不可逐句看尚书论语可以逐句看以下读诸经法 六经之言在含蓄中默识心通精义为本 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为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求圣人之心而吾之所以未得焉者昼诵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其必有见矣 古之学者皆有传授如圣人作经本欲明道今人若不先明义理不可治经盖不得传授之意云尔如系辞本欲明易若不先求卦义则看系辞不得 圣人之道如河图洛书其始止于画上便出义后之人既重卦又系辞求之未必得其理至如春秋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不过只是当年数人而已学者不观他书只观春秋亦可尽道 卦爻始立义既具即圣人别起义以错综之如春秋已前既已立例到近后来书得全别一般事便书得别有意思若依前例观之殊失之也苏季明尝以治经为传道居业之实居常讲习只是空言无益质之两先生伯淳先生曰修辞立其诚不可不子细理会言能修省言辞便是要立诚若只是修饰言辞为心只是为伪也若修其言辞正为立己之诚意乃是体当自家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实事道之浩浩何处下手惟立诚才有可居之处有可居之处则可以修业也终日乾乾大小之事却只是忠信所以进徳为实下手处修辞立其诚为实修业处正叔先生曰治经实学也譬诸草木区以别矣道之在经大小远近高下精粗森列于其中譬如日月在上有人不见者一人指之不如众人指之自见也如中庸一卷书自至理便推之于事如国家有九经及历代圣人之迹莫非实学也如登九层之台自下而上者为是人患居常讲习空言无实者盖不自得也为学治经最好茍不自得则尽治五经亦是空也今有人心得识达所得多矣虽亦好读书却患在空虚者未免此弊
  张子曰经籍亦须记得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聋盲之指麾故记得便说得便行得故始学亦不可无诵数
  龟山杨氏因言秦汉以下事曰亦须是一一识别得过欲识别得过须用著意六经六经不可容易看了今人多言要作事须看史史固不可不看然六经先王经世之迹在焉是亦足用矣必待观史未有史书以前人以何为据盖孔子不存史而作春秋春秋所以正史之失得也今人自是不留意六经故就史求道理是以学愈博而道愈远若经术明自无工夫及之使有工夫及之则取次提起一事便须断遣处置得行何患不能识别
  朱子曰读六经时只如未有六经只就自家身上讨道理其理便易晓 人惟有私意圣贤所以留千言万语以扫涤人私意使人人全得恻隐羞恶之心六经不作可也里面著一点私意不得 看经书与看史书不同史是皮外物事没𦂳要可以札记问人若是经书有疑这个是切己病痛如人负痛在身欲斯须忘去而不可得岂可比之看史遇有疑则记之纸邪问为学只是看六经语孟其他史书杂学皆不必
  看如何曰如此即不见古今成败便是荆公之学书那有不可读者只怕无许多心力读得六经是三代以上之书曾经圣人手全是天理三代以下文字有得失然而天理却在这边自若也要有主觑得破皆是学 看经传有不可晓处且要旁通待其浃洽则当触类而可通矣 治经者必因先儒已成之说而推之借曰未必尽是亦当究其所以得失之故而后可以反求诸心而正其缪此汉之诸儒所以专门名家各守师说而不敢轻有变焉者也但其守之太拘而不能精思明辨以求真是则为病耳然以此之故当时风俗终是淳厚近年以来习俗茍偷学无宗主治经者不复读其经之本文与夫先儒之传注但近近时科举中选之文讽诵摹仿择取经中可为题目之句以意扭捏妄作主张明知不是经意但取便于行文不暇恤也 大抵所读经史切要反复精详方能渐见旨趣诵之宜舒缓不迫令字字分明更须端荘正坐如对圣贤则心定而义理易究不可贪多务广涉猎卤莽才看过了便为已通小有疑处即便思索思索不通即置小册子逐日抄记以时省阅俟后日逐一理会切不可含糊䕶短耻于资问而终身受此黯暗以自欺也今之谈经者往往有四者之病本卑也而抗之使高本浅也而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远本明也而必使至于晦此今日谈经之大患也 六经浩渺乍难尽晓且见得路迳后各自立得一个门庭问如何是门庭曰是读书之法如读此一书须知此书当如何读伊川教人看易以王辅嗣胡翼之王介父三人易解看此便是读书之门庭縁当时诸经都未有成说学者乍难捉摸故教人如此或问如诗是吟咏情性读诗者便当以此求之否曰然读书只就一直道理看剖析自分晓不必去偏曲
  处看易有个阴阳诗有个邪正书有个治乱皆是一直路迳可见别无峣﨑 学者只是要熟工夫纯一而已读时熟看时熟玩味时熟如孟子诗书全在读时工夫孟子每章说了又自解了盖他直要说得尽方住其言一大片故后来老苏亦拖他来做文章说须熟读之便得其味今观诗既未写得传且除了小序而读之亦不要将做好底看亦不要将做恶底看只认本文语意亦须得八九 圣人作经以诏后世将使读者诵其文思其义有以知事理之当然见道义之全体而身力行之以入圣贤之域也其言虽约而天下之故幽明巨细靡不该焉欲求道以入徳者舎此为无所用其心矣然去圣既远讲诵失传自其象数名物训诂凡例之间老师宿儒尚有不能知者况于新学小生骤而读之是亦安能遽有以得其大指要归也哉故河南程夫子之教人必先使之用力乎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之书然后及乎六经盖其难易远近大小之序固如此而不可乱也 问看易曰未好看易自难看易本因卜筮而设推原阴阳消长之理吉凶悔吝之道先儒讲解失圣人意处多待用心力去求是费多少时光不如且先读论语又问读诗曰诗固可以兴然亦自难先儒之说亦多失之某枉费许多年工夫近来于诗易略得圣人之意今学者不如且看大学语孟中庸四书且就见成道理精心细求自应有得待读此四书精透然后去读他经却易为力 问近看胡氏春秋初无定例止说归忠孝处便为经义不知果得孔子意否曰某尝说诗书是隔一重两重说易春秋是隔三重四重说春秋义例易爻象虽是圣人立下今说者用之各信已见然于人伦大纲皆通但未知曽得圣人当初本意否且不如让渠如此说且存取大意得三纲五常不至废坠足矣今欲直得圣人本意不差未须理会经先须于论语孟子中庸意看他切不可忙虚心观之不须先自立见识徐徐以俟之莫立课程 问左传疑义曰公不求之于六经语孟之中而用功于左传且左传有甚么道理只看圣人所说无不是这个大本如云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焉不然子思何故说个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此三句是怎如此说是乃天地万物之大本大根万化皆从此出人若能体察得方见得圣贤所说道理皆从自己胸襟流出不假他求又曰人须是于大原本上看得透自然心胸开阔见世间事皆琐琐不足道矣又曰每日开眼便见这四个字在面前仁义礼智这四个字若看得熟于世间道理沛然若决江河而下莫之能御矣若看得道理透方见得每日所看经书无一句一字一点一画不是此理之流行见天下事无大无小无一名一件不是此理之发见如此方见得这个道理浑沦周遍不偏枯方见得所谓天命之谓性底全体今人只是随所见而言或见得一二分或见得二三分都不曽见那全体不曽到那极处所以不济事 学者观书先须读得正文记得注解成诵精熟注中训释文意事物名义发明经指相穿纽处一一认得如自己做出来底一般方能玩味反复向上有透处若不如此只是虚设议论如举业一般非为己之学也曾见汪端明说沈元用问和靖伊川易传何处是切要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切要处后举似李先生先生曰尹说固好然湏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方始说得此话若学者未曽子细理会便与他如此说岂不误他某闻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无实不济事自此读书益加详细云
  鲁斋许氏曰讲究经旨须是且将正本反复诵读求圣人立言指意务于经内自有所得若反复读诵至于二三十遍以至五六十遍求其意义不得然后以古注证之古注训释不明未可通晓方考诸家解义择其当者取一家之说以为定论不可汎汎莫知所适从也 诵经习史须是专志屏弃外物非有父母师长之命不得因他而辍
  程子曰凡解文字但易其心自见理理只是义理甚分明如一条平坦底道路且如随卦言君子向晦入宴息解者多作遵养时晦之晦或问作甚晦字曰此只是随时之大者向晦则宴息也更别无甚义或曰圣人之言恐不可以浅近看他曰圣人之言自有近处自有深处如近处怎生强要凿教深远得以下论解经汉儒之谈经也以三万馀言明尧典二字可谓知要乎惟毛公董相有儒者气象东京士人尚名节加之以明礼义则皆贤人之徳业矣
  朱子曰经之有解所以通经经既通自无事于解借经以通乎理耳理得则无俟乎经今意思只滞在此则何时得脱然会通也且所贵乎简者非谓欲语言之少也乃在中与不中尔若句句亲切虽多何害若不亲切愈少愈不达矣某尝说读书须细看得意思通融后都不见注解但见有正经几个字在方好 圣经字若个主人解者犹若奴仆今人不识主人且因奴仆通名方识得主人毕竟不如经字也 解经当如破的 经书有不可解处只得阙若一向去解便有不通而谬处 后世之解经者有三一儒者之经一文人之经东坡陈少南辈是也一禅者之经张子韶辈是也 解经须先还他成句次还他文义添无𦂳要字却不妨添重字不得今人新添者恰是重字某解书如训诂一二字等处多有不必解处只是
  解书之法如此亦要教人知得看文字不可忽略问解经有异于程子说者如何曰程子说或一句自有两三说其间必有一说是两说不是理一而已安有两三说皆是之理盖其说或后尝改之今所以与之异安知不曽经他改来盖一章而众说丛然若不平心明白自有主张断入一说则必无众说皆是之理 程先生经解理皆在解语内某集注论语只是发明其辞使人玩味经文理皆在经文内易传不看本文亦自成一书杜预左传解不看传经文亦自成一书郑笺不识经大旨故多随句解 解经不必做文字止合解释得义文通则理自明意自足今多去上做文字少间说来说去只说得他自一片道理经意却蹉过了要之经之于理亦犹传之于经传所以解经也既通其经则传亦可无经所以明理也若晓得理则经虽无亦可 解经已是不得已若只就注解上说将来何济如画那人一般画底却识那人别人不识须因这画去求那人始得今便以画唤做那人不得 凡学者解书切不可与他看本看本则心死在本子上只教他恁地说则他心便活亦且不解失忘了
  程子曰某每读史到一半便掩卷思量料其成败然后却看有不合处又更精思其间多有幸而成不幸而败今人只见成者便以为是败者便以为非不知成者煞有不是败者煞有是底以下读史 读史须见圣贤所存治乱之机贤人君子出处进退便是格物今人只将他见成底事便做是使不知煞有误人处 凡读史不徒要记事迹须要识治乱安危兴废存亡之理且如读高帝一纪便须识得汉家四百年终始治乱当如何是亦学也
  朱子曰今人读书未多义理未至融会处若便去看史书考古今治乱理会制度典章譬如作陂塘以溉田须是陂塘中水已满然后决之则可以流注滋殖田中禾稼若是陂塘中水方有一勺之多遽决之以溉田则非徒无益于田而一勺之水亦复无有矣读书既多义理已融会胸中尺度一一已分明而不看史书考治乱理会制度典章则是犹陂塘之水已满而不决以溉田若是读书未多义理未有融会处而汲汲焉以看史为先务是犹决陂塘一勺之水以溉田也其涸也可立而待也 读史当观大伦理大机会大治乱得失 凡观书史只有个是与不是观其是求其不是观其不是求其是然后便见得义理 史且如此看读去待知首尾稍熟后却下手理会读书皆然 读书有不可晓处札出待去问人便且读过有时读别处撞著有文义与此相关便自晓得 先看语孟中庸更看一经却看史方易看先读史记史记与左传相包次看左传次看通鉴有馀力则看全史只是看史不如今之看史有许多峣崎看治乱如此成败如此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知得次第 凡读书先读语孟然后观史则如明鉴在此而妍丑不可逃若未读彻语孟中庸大学便去看史胸中无一个权衡多为所惑 读史之法先读史记及左氏却看西汉东汉及三国志次看通鉴温公初作编年起于威烈王后又添至共和后又作稽古录始自上古然共和以上之年已不能推矣独邵康节却推至尧元年皇极经世书中可见温公又作大事记若欲看本朝事当看长编若精力不及其次则当看国纪国纪只有长编十分之二耳 史亦不可不看看通鉴固好然须看正史一部却看通鉴一代帝纪更逐件大事立个纲目其间节目疏之于下恐可记得 通鉴难看不如看史记汉书史记汉书事多贯穿纪里也有传里也有表里也有志里也有通鉴是逐年事逐年过了更无讨头处一云更无踪迹问通鉴历代具偹看得大槩且未免求速耳曰求速却依旧不曽看得须用大段有记性者方可且如东晋以后有多少小国夷狄姓名头项最多若是看正史后却看通鉴见他姓名却便知得他是某国人某旧读通鉴亦是如此且草草看正史一遍然后却来看他观史只是以自家义理断之大槩自汉以来只是私意其间有偶合处尔只如此看他已得大槩范唐鉴亦是此法然稍疏更看得密如他尤好然得似他亦得了 问陈芝史书记得熟否苏丞相颂看史都在手上轮得他那资性直是会记芝曰亦缘多忘曰正縁如此也须大约记得某年有甚么事某年有甚么事才记不起无縁会得浃洽芝曰正縁是不浃洽曰合看两件且看一件若两件是四百字且看二百字有何不可 人读史书节目处须要背得始得如读汉书高祖辞沛公处义帝遣沛公入关去韩信初说汉王处与史赞过秦论之类皆用背得方是若只是略踔看过心下似有似无济得甚事读一件书须心心念念只在这书上令彻首彻尾读教精熟这说是如何那说是如何这说同处是如何不同处是如何安有不长进 杨至之患读史无记性须三五遍方记得而后又忘了曰只是一遍读时须用功作相别计止此更不再读便记得有一士人读周礼疏读第一板讫则焚了读第二板则又焚了便作焚舟计若初且草读一遍准拟三四遍读便记不牢 士居平世处下位视天下之事意若无足为者及居大位遭事会便觉无下手处信乎义理之难穷而学问之不可已也病中信手乱抽得通鉴一两卷看正值难处置处不觉骨寒毛耸心胆堕地向来只作文字看过却全不自觉真是枉读了他古人书也 匡衡传司马温公史论稽古录范唐鉴不可不读
  南轩张氏曰观史工夫要当考其治乱兴坏之所以然察其人之是非邪正至于几微节目与夫疑似取舎之间尤当三复也若以博闻见助文辞抑末矣 于定国为廷尉天下无冤民史氏将谁欺赵盖韩杨之死皆在定国之手冤莫大焉大凡看史不可被史官谩过张释之为廷尉有惊乘舆马者上欲诛之释之以为当罚金且曰法者天下之公共也且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释之知廷尉为天下之平而不知人君为天下之平 问读通鉴之法曰治乱得失源流人才邪正是非财赋本末用兵法制嘉言善行皆当熟究之
  东莱吕氏曰观史先自书始然后次及左氏通鉴欲其体统源流相承接耳
  范阳张氏曰如看唐朝事则身若预其中人主情性如何所命相如何当时在朝士大夫孰为君子孰为小人其处事孰为当孰为否皆令胸次晓然可以口讲而指画则机会圆熟他日临事必过人矣凡前古可喜可愕之事皆当蓄之于心以此发之笔下则文章不为空言矣
  鲁斋许氏曰阅子史必须有所折衷六经语孟乃子史之折衷也譬如法家之有律令格式赏功罚罪合于律令格式者为当不合于律令格式者为不当诸子百家之言合于六经语孟者为是不合于六经语孟者为非以此夷考古之人而去取之鲜有失矣 阅史必且专意于一家其馀悉屏去候阅一史毕历历默记然后别取一史而阅之如此有常不数年诸史可以偹记茍阅一史未了杂以他史纷然交错于前则皓首不能通一史矣惟是读三传当参以史记读史记当参以前汉文辞繁要亦各有法不可不知看史书当先看其人之大节然后看其细行善则效之恶则以为戒焉所以为吾躬行之益徒记其事而诵其书非所谓学也

  性理大全书卷五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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