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麈录 (四部丛刊本)/后录卷八
挥麈录 后录卷八 宋 王明清 撰 景汲古阁景宋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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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麈后录卷之八
〈百四七〉 汝 阴 王 明清
黄太史鲁直本𫝊及文集序云太史罢守当𡍼奉玉
隆之词寓居江夏尝作荆南承天寺塔记湖北转
运判官陈举承风指采摘其间数语以为幸灾谤
国遂除名编隶冝州时崇寕三年正月也明清后
阅 徽宗诏旨云大观二年二月壬午淮南转运
副使陈举奏臣巡按至泗州临淮县东门外忽见
一小蛇长八寸许在臣船上㝷以烛照之巳长四
尺有馀知是龙神以箱金𥿄迎之遂入箱中并
箱送至庙中知县黄巩差人报称所有箱内揭
起金𥿄钱巳失小蛇止有开通元宝钱一文小青
虫一个次日早差人赍送臣船臣切思之神龙之
示人以事必以其类以臣承乏漕事实主财赋不
示以别物而示以钱者以其如泉之流行于天下
而无穷也不示以别钱而示以开通元宝以其有
开必有通而无壅也示之以青虫一者其虫至微
背首皆青腹与足皆金色青东方色也示其有生
意金西方物也示其有成意也臣切以谓神龙伏
见 陆下复修 神考漕运与塩法使内外财赋
豊羡流通不滞一方而无有壅塞公私通行靡有
穷竭故见斯异臣不敢隐默谨述事由并开通元
宝钱一文及小青虫一个盛以𡍼金银合子谨专
人诣阙进呈奉 圣旨陈举特罚铜二十斤其进
开通钱并青虫儿𡍼金银合封全并于东水门外
投之河中以戒诡诞敬缀于编仰见 祐陵圣聦
明察奸欺繇是而知所谓陈举者诚无忌惮之小
人所为是不独冝州之一事也遗臭千载可不
〈百四八〉戒哉
伯祖彦辅以文学政事杨历中外甚久元符中为司
农卿 哲宗欲擢贰版曹巳有定论有卖⺊瞽者
过门呼而问之云何日可以有喜术者云目下当
动殊不如意寿数却未艾更五年后作村里从官
是时伯祖巳为朝议大偶白事相俯言忤章子厚
遂挂冠去国明年 徽庙登极巳而遇八宝恩转
中大夫又以其子陞朝迁太中大夫又数年年八
十一廼终伯祖名得臣自号凤台子有注和杜少
〈百四九〉陵诗麈史行于丗
大观中有妖人张怀素以左道㳺公卿家其以谓
金陵有王气欲谋非常分遣其徒游士大夫之
名望者有范寥信中成都人蜀公之族孙始名
祖石能诗避事出川以从怀素怀素令寥入广以
訹黄太史鲁直时鲁直在冝州危疑中闻其亟
掩耳而走巳而鲁直死寥益困遂诣阙陈其事
朝廷兴大狱坐死者十数人寥以无学籍授左藏
库副使赐予甚厚寥又言州进士汤东野德广
实资助其垂橐而趣其行德广自布衣授宣义郎
司农寺簿赐绯衣寥毎对客言其告变实鲁直纵
〈百五十〉之使鲁直在柰何〈舅氏曽宏父云〉
张怀素本舒州僧也元丰末客畿邑之陈留常插花
满头佯狂县中自称戴花和尚言人休咎颇验群
小从之如市知县事毕仲游怒其惑众禽至廷下
素其度牒江南李氏所给也仲㳺不问抹之从杖
一百断治还俗逓逐出境自是长发从衣冠游号
落托野人初以占风水为生又以巧之术走士
大夫门因遂猖獗既败捕𫉬于真州城西仪真观
室中有美妇人十馀狱中供岀踪迹本末时仲游
死巳久 诏特赠太中大夫官其二孙史𠕋不载
〈百五一〉毕氏干照存焉
蔡文饶薿帅维郡庠有士子李者不拘细行以豪
自任文饶闻其名呼与之言遂延致书室以教诸
子且不责以课程巳而文饶易镇青社携与俱行
人疑之经岁辞归文饶赠遗甚厚又惠槐简一
云此薿释所赐足下不晩亦当魁天下官职寿
数与薿悉相埒后皆如其言李即顺之易建炎龙
飞第一人也〈廉宣仲云〉
五代李涛与弟澣俱才望澣仕晋为内相耶律德
〈百五二〉光犯京师虏之以归仕契丹亦显有应历集十卷
涛后相汉犹及见 本朝有传载三朝史中涛
五丗孙即汉老邴也汉老之弟唐老邺建炎初守
〈百五三〉越州随虏北去亦为之用事有可𥬇如此者
道家者流谓蟾蜍万岁背生芝草出为丗之嘉祥政
和初黄冠用事符瑞翔集李𬤝以待制守河南有
民以为献者𬤝即以上进 祐陵大喜布告天下
百官称贺于廷上表云九天睿泽溥及含灵万岁
蟾蜍聿生神草本实二物名各一芝或善辟兵或
能延寿乃合为于一体𠃔特异于百祥命以金盆
储水养之殿中浸渍数日絮败溃雁迹尽露
上怒黜𬤝为单州练副使谢表云芹献以为美
野人之爱则深舆乘而可欺子产之志焉在𬤝至
〈百五四〉之孙也
政和中将作监贾谠明仲奉 诏为童贯治赐苐于
都城既落成贾往谢之贯云久劳神观而匆匆竟
未能小款翌早朝退无它幸见过心而巳明仲
领其意诘朝既见宾主不交一谈顷之一卒持二
物宝盖璎珞状张于贯及巳之上视之皆真珠
也各命二双鬟捧卓子一𨾏至所座前又令庖人
持银镣𫁘即厅之侧燎火造包子以酒食行凡三
毎一行易一卓凡果楪酒杯之属初以银次金又
次以玉其制作奇绝目所未睹三杯即彻贾亦词
出暂至𡱈中然后归舎见数人立于门云太傅致
意适来大监坐间受用一分器皿及𩀱鬟悉令持
纳计其直逾数万缗贾繇此雄豪至今以冨闻湘
〈百五五〉中𬤇逵之孙也〈贾虞仲云〉
宣和庚子蔡元长当轴外祖曾空青守山阳时方腊
据二浙甚炽初元长怨陈莹中以陈尝上书诋文
肃编置郡中欲外祖甘心焉既至外祖极力照瞩
之适莹中告病外祖即令毉者朝夕诊视具疾之
进退与夫所俱药饵申官巳而不起亦令作佛事
僧众下至㐫肆之徒悉入状用印系案僚吏以为
何至是外祖曰数日之后当知之巳而 朝廷遣
淮南转运使陆长民体究云盗贼方作未审陈
之死虚实外祖即以案牍缴奏以闻人始服先见
〈百五六〉之明〈中父舅〉
刘斯立〈〉忠肃同老之子克家能文自号学易老人
有集行于丗政和中以忠肃在党籍屏居东平杜
门却扫息交绝游人罕识其靣有戚里子王宣赞
者来为州钤辖家饶财多声妓重义好客廨舎适
同里巷闻斯立之贤有愿交之意托人寄声欲致
一饭之款斯立从之且并招斯立所厚善者预席
从郡中假侑觞之人极其欢洽有李延年者尝坐
法失官亦居是愿厕其间王君距之延年大不
平适往京师理雪时王黼为中司延年与之有旧
因往谒之黼问东平近有何事延年即以王君开
燕为言黼又询席间有何延年云广坐中及宫
闱二月九日之事客退黼遣吏以𥿄授延年令笔
其语延年出于不虞宛转其词黼见之怒云当先
送大理寺延年皇恐迎合以迁就之且引坐客李
禔为证黼即以上闻 诏付廷尉鞫治遣吏捕斯
立于郓方以忠肃讳日饭僧佛寺就斋所禽赴天
狱鍜錬讯掠极其苦楚惟褆抵谰不承方欲移理
间斯立之犹子长言闻斯立之困辱年少气锐遂
自陈言从巳出狱具长言真刑窜海岛斯立编管
寿春府席间主宾既皆坐罪下至奔走执事倡优
侍悉皆决杖延年 诏复元官此亦一客不得
食而然然比之奏邸狱𡨚则为酷焉禔清臣子
〈百五七〉斯立王定国婿也〈赵子通及忠肃孙董云〉
王伦字正道三槐王氏之裔祖端父毅俱以材显母
氏昭德族女家贫无行不能治生为啇贾好椎
牛酤酒往来京洛放意自恣浮沉俗间亦以侠自
任赒人之急数犯法幸免闻士大夫之贤者倾心
事之先人在京师正道间亦款门先人以其倜傥
待颇加礼一日从先人乞诗送行云天下将乱欲
入庐山为道士宣和末先人去 国不复相闻正
道少与孙仲益有布衣旧仲益官中都每周旋之
靖康末李士美罢相就弟正道忽直造拜于堂下
士美问其所以自言愿随相公一至禁中有欲白
于 上士美曰方退闲荐士非所预也正道自此
日扫其门会有 旨令前宰执赴殿廷议事正
道又拜而恳曰此伦效鸣之时也士美不得巳因
携之而入伦自陈于殿下曰臣 真宗故相王旦
之孙也有致君泽民之术无路而不得进宣和中
尝上书言大辽不可㓕女真不可盟果如臣言今
围城既急它无计䇿臣谨当募死士数万愿
陛下侍 上皇挟诸王夺万胜门决围南幸
钦宗忠之慰劳甚厚解所佩夏国宝剑以赐且以
片𥿄批曰王伦事成日可除尚书兵部侍郎伦既
拜赐翌日再对自言巳得豪侠万馀悉愿效死幸
陛下勿疑即行时宰相何文缜巳主和议正道怒
发上冲冠文缜斥曰何人敢至此耶正道曰尓
何人乃至此耶又曰万一天子蒙尘虽诛相公数
百軰何益文缜怒以谓狂生言既不用恐为乱请
上诛之且乞就令卫士执之 上意未决正道惧
无以自脱时仲益在禁中因求计仲益仲益曰昨
日所拜小戎文字在否正道𦝫间取 御批以示
之仲益曰得此足矣子但立于从班中谁敢呵子
岂有无故就殿上擒一侍郎之理乎伦从其言入
厕侍臣之列人果不敢前翌日文缜始画 旨送
御史府伦巳得间出都矣二圣北去 高宗即
位于宋伦走 行在所上书自伸前志乞使沙漠
问二圣起居自布衣拜五品借侍从以往制词
略云胄出公侯资兼智勇朕方俯同晋国命魏
绛以和戎汝其远慕侯生御太公而归汉经年始
还不用久之 徽宗㐫问至起拜龙图阁学士为
梓宫奉迎使浸登二府凡三四往返竟留虏中伦
虽无大过人然胆大敢为既贵之后凡往日故旧
与夫屠贩之友悉以自随而任以官既拘于虏虏
人欲用为留守不从而杀之褒恤甚厚李平仲孙
〈百五八〉长文玄言如此先人为之作御剑铭今载家集中
靖康中东坡先生追复元职时汪彦章在掖垣偶不
当制舎人不学而思涩彦章戏曰公无草草渠家
焚黄三字渐而怨之又一日当草一制将毕矣偶
思结尾不来省中来催促不容缓愈牵窘捜思甚
久院吏仓猝启曰弟云服我休命往其钦哉可矣
〈百五九〉舎人然而用之
宣和中有郑良者本茶啇交结阍寺以进至袐阁修
撰广南转运使恃恩自恣部内有巨室蓄一玛瑙
盆每盛水则有二鱼跃其中良闻之厚酬其价不
售廼为一畨舶会讷者所得良遣人经营云巳进
御矣𥘉未尝也良即奏以谓讷厚藏宝货服用僣
拟乘舆得 旨令䆒实良即以兵围其家捕其妻
孥械系而捜索之讷之弟𧨏方醉卧𥘉不知其繇
仗剑而出遂至纷敌良即以𧨏拒命杀人闻奏奏
下𧨏伏诛讷配沙门岛靖康𥘉元讷以赦得自便
至京师知时事之变击鼓讼𡨚𥘉蔡攸窜海外继
遣监察御史陈述明作追路诛之述度岭而攸授
首就以述为广漕代良并往鞫治之述入境良往
迓之就坐擒下枷讯施以惨酷良即承罪锢押往
英州听 敕敕未下而良死旅殡僧寺述复奸利
不法为人所讼制勘得情 诏述除名英州编管
至郡寓僧舎纵步廊间睹良旅衬在焉惊悸得疾
而卒攅室相并至今犹在贪𭧂吞噬何异酷吏之
〈百六十〉索䥫笼耶〈赵子通濬云〉
江子我〈端友〉知经明道驰誉中外后尽弃旧业鳏居
孑然年亦迟暮惟留心内典苦身自约不复有丗
间之意结庐都城之外惟先人时时过之每㫪容
毕景也乙巳岁春与之俱至相蓝访⺊肆子我云
吾既无功名之心何所问也先人强之瞽者布八
字毕曰官人来年状元及第矣子我顾先人云术
者之妄有如此者相予一𥬇而去次年值
钦宗登极下诏捜访遗逸吴元中作上台以子我
名闻赐对便殿有言动听自布衣拜承事郎尚书
〈百六一〉兵部贠外郎可谓奇中矣子我休复孙也
朱新仲少仕江宁在王彦昭幕中有代彦昭春日留
客致语云寒食止数日间才晴又雨牡丹盖十数
种欲拆又芳皆鲁公帖与牡丹谱中全语也彦昭
好令人歌柳三变乐府新声又尝作乐语曰正好
欢娱歌叶树数声啼鸟不妨沉醉𢬵𦘕堂一枕春
酲又皆桞词中语
过字叔党东坡先生季子也翰墨文章能丗其家
〈百六二〉士大夫以小坡目之靖康中得倅真定赴官次河
北道遇绿林胁使相从叔党曰曹知丗有内
翰乎吾即其子肯随尓軰求活草间邪通夕痛饮
〈百六三〉翌日视之卒矣惜乎丗不知其此节也〈赵表之云〉
叔党以党禁屏处颕昌极无憀有泗州招信士人
李稙元秀者郷风慕义岁一过之必迟徊以师资
焉且致馈饟甚腆叔党怀之宣和末向伯㳟出为
淮漕自京师枉道以访叔党留连请委叔党道李
之义风而属其左顾之伯恭入境首令访问加礼
以待未几金虏南寇高宗以元帅在河北伯恭
即命李赍金帛往访问行府犒师并上表劝进行
数程而与前驱遇巳而 飞龙 御天𥙷承务郎
〈百六四〉繇是遂 眷知后来官职俱至列卿〈王献臣云〉
蔡元长既南迁中路有 旨取所宠慕容邢武者
三人以金人指名来索也元长作诗以别云为爱
桃花三树红年年岁岁惹东风如今去逐它人手
谁复尊前念老翁初元长之窜也道中市食饮之
类问知蔡氏皆不肯售至于诟骂无所不道州县
吏为驱逐之稍息元长轿中独叹曰京失人心一
至于此至潭州作词曰八十一年住丗四千里外
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 玉殿五
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此恋荣华便有如
今事也后数日卒门人吕川卞老醵钱葬之为作
〈百六五〉墓志廼曰天宝之末姚宋何罪云〈冯于容云〉
明清尝于吕元直丞相家睹高宗御扎一幅云朕
比观黄庭坚集见称道其甥徐俯师川者闻其人
在靖康中立节可嘉今致仕巳久想不复存可赠
左諌议大夫或尚在即以此官召之其后乃知师
川避地广中即落致仕以右奉直大夫试左諌议
大夫赴行在所门䕃者以为荣𮗚师川既至阙入
对益契 上意赐岀身入禁林不旋踵遂登政府
初师川仕 钦宗为郎二圣北去张昌僣位
师川独不拜庭下持其用事之臣大呼号恸卒不
自污挂冠以去故 上有立节可嘉之语围城中
尝置一婢子名之曰昌奴遇朝士来即呼至前驱
使之既登宥密颇骄傲自满朱藏一赵元镇并居
中书师川蔑视之每除一登第者则曰又一经义
之士尝与元镇论兵视元镇曰公何足以知此元
镇曰鼎固不足以知之岂师川之读父书邪师
川大不堪而无以酬之卒不安位而去后终于知
信州师川德占禧之子也德占以吉甫荐命官后
为给事中计议边事永洛之败死之事具 国史
东坡先生行吉甫谪词有云力引狂生之谋驯致
永洛之𠹬是也德占一子𥙿陵怜之襁褓中𥙷通
直郎后来一向以诗酒自娱放浪江南山川间食
祠禄者四十年始调通判吉州平生厘务者三数
考宣和末方入朝后来登用甚骤焉既没而眷宠
终不少衰其子瑀尝出示 高宗所赐 御书光
武纪后复 亲批云卿近进言使朕熟看丗祖纪
以益中兴之治因思读之十过未书一编之为
愈也先以一卷赐卿虽字扎恶甚无足观者但欲
知 朕不废卿言耳师川没后十年瑀贫不能家
上表缴进此书乞任使托明清为表既干乙览
上为之怆然靣谕执政令即日除瑀官云
建炎𥘉高宗驻跸维虏骑忽至六飞即日南
〈百六六〉渡百僚窜身杨子江津舟人乘时射利停桡水中
每渡一人必须金一两然后登船是时叶宗谔为
将作监逃难至江浒而实不携一钱彷徨无措忽
睹妇人于其侧美而艳语叶云事有适可者妾亦
欲凌江有金二𨾏各重一两冝济二人而渉水
非女子所习公幸我以趍叶从之且举二梭以
示篙师肯首令前妇人伏于叶之背而行甫扣船
舷失手妇人坠水而没叶独得迯生怅然以登南
岸叶后以直龙图阁帅建康其家影堂中设位云
杨子江头无姓名妇人岂神托此以全其命乎〈许彦周云〉
李釡字元量淮水人家丗业儒其母怀娠诞弥之日
〈百六七〉晨起庖下釡鸣甚可畏声绝免身育男其父即名
之曰釡既长廼才名于未第时建中靖国龙飞
遂魁天下政和末自省郎出牧真州向伯恭为判
官忤漕意对移六合尉伯恭但书旧衘时蔡元长
之甥陈求道为通判郡事釡席间戏语云此所谓
终不去帝号者也是时语禁正严求道告讦于朝
兴大狱釜坐免官就擢求道守仪真死则死矣终
不去帝号事见晋书载记小冦王始之语〈向仲德云〉
挥麈后录卷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