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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斋备忘录/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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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上 损斋备忘录
卷下
 
本作品收录于:《国朝典故

○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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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祖高皇帝御制咏雪诗云:“腊前三白旷无涯,知是天宫降六花。九曲河深凝底冻,张骞无处再乘槎。”其一统鸿基兆于此矣。新雨诗云:“片云风驾雨飞来,顷刻凭看遍九垓。楹外近聆新水响,遥空一碧见天开。”维新丕治于是见焉,於乎盛哉! (此句下明古今说海本另有二段文字,录如下:“太祖征伪汉,至潇湘,赋诗云:‘马渡溪头苜蓿香,片云片雨渡潇湘。阵风吹醒英雄梦,不是咸阳是洛阳。’天葩睿藻,豪宕英迈如此。”‘大将征南胆气豪,腰悬秋水吕虔刀。马鸣甲胄乾坤静,风动旌旗日月高。世上麒麟终有种,穴中蝼蚁竟何逃。大标铜柱归来日,庭院春深听百劳’。此圣祖命都督佥事杨文南征而赐之之诗也,气象豪雄,音律和畅,酷似盛唐格局。”)

  宣庙诗多六言,如过史馆云:“荡荡尧光四表,巍巍舜德重华。祖考万年垂统,乾坤六合为家。”上林春色云:“山际云开晓色,林间鸟弄春音。物意皆含生意,天心允合吾心。”二诗今人家往往有石刻摹本,盖石不在禁中,[1]故人多得之。纯又尝于一故家获睹咏撒扇一首云:“湘浦烟霞交翠,剡溪花雨生香。扫却人间炎暑,招回天上清凉。”与前二诗皆一视同仁气象,而此一章尤有克治之意。大抵皆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此真帝王之言也。

  先孺论文,每称苏子赤壁赋“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之句,天然雄浑,不假雕削,故为可尚。愚谓惟诗也亦然,如太白“天晴一雁远,海阔孤帆迟。”“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等句,宇宙间亦岂多得哉!

  “忽闻贫者乞声哀,风雨更深去复来。多少豪家方夜饮,贪欢未许暂停杯。”呜呼!此先君子夜闻丐者有感之作也。与前辈蚕妇吟所谓“子归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不信楼头杨柳月,玉人歌舞未曾归”如出一手。然彼方自怨,此乃恤人,其设心更广矣。

  人之才质各有所偏,故学者赋诗撰文不能兼美。昔韩子以三代文章自任,诗则让李、杜。至如宋潜溪为国初文章首臣,一时文士谁则过之?然于吟咏性情独亚于当时诸公,盖天之生物实者不华,渊者不陆,固不能兼全也。

  古人作诗皆由所养,而不假雕琢,故其气象非后世所能及。如葛覃言告师氏一章,在当时不过直言其实事耳,然熟玩之,便可见其勤俭孝敬之实。他诗大率多类此,初非有意而作也。今人所养既不如古,顾乃劳心焦思于一字一句间,愈工而愈离也,善学诗者盖亦养之于始乎!

  诗最忌用虚字,多则涉议论,非所以吟咏性情也。宋人所以不逮唐者,正为主于议论尔。间有矫其习者,又多刻削太甚,不复有浑然之气象,智巧日滋,太朴日散,虽有作者,亦莫如之何也已。

  学选诗不徒要如古人之气象,虽造语命字亦不可涉后世时俗语谚,所谓“装龙似龙,”须如此方始是学。若司马相如子虚、上林赋,文非不工也,而楚辞后语乃独取夫长门,何哉?声之相类然也。然亦不可窃古人所已言而摹仿蹈袭太甚,则刬无新意可厌,要在胸中自有活法。

  梅圣俞尝谓作诗之法,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寓于言外,然后为至。时以为知言,信矣!然欲状难写之景,非习之熟者莫能精,欲含不尽之意,非养之素者不能有。

  写景宜涵蓄,则诵之有馀味而不短浅。前贤尝爱“晓日都门道,微凉草树秋”之句,盖清秋萧爽之景诵之如在目前。句中初不尽言也,今人多不识此意。

  作诗虽尚谲谏,而亦不可大露,露则不但失诗人温厚之意,亦适以甚闻者之怒耳。故善为诗者,必如昔人所谓使知此意不为无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祸而后可。

  唐以前诗,即事实以形诸声音而自含义理,所以讽诵之间使人有所兴。今人却直以义理评论事实耳,故无馀味。

  李太白天才俊逸,诚所谓圣于诗者。如远别离、蜀道难诸篇,浑然豪放,驰骋今古,虽盛唐一时人岂能及!六一作庐山高,自谓与之颉颃,然详视之,终觉说得辛苦生受。赵宋以来,学者多自经业中觉悟,故谈诗者只喜少陵之忠爱,往往甲杜乙李,殊不知二子者互有优劣,正不当执一论耳。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此唐人陈陶诗后两句,盖谓地远不知其死而尚梦见,命意可谓精到。然读之初,若不经意者,在今人不知费多少说乃尽尔。

  昔东坡作韩文公庙碑,有云:“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鹤山魏氏深以为非,盖人臣谏诤惟冀事之必成,岂有预知无益而姑以钓名之理哉!迩日有送张兼素谪官云:“未下词头曰,犹疑得祸深”,其待今日为何日邪?顾乃自以为得,不亦异乎!

  元人萨天锡秋宫词云:“清夜宫车出建章,紫衣小队两三行。石阑干外银灯过,照见芙蓉叶上霜。”读之初若泛言当时之事者,细味其词,则便有深宫寂寞望幸不到之气象。且造语浑然,追踪盛唐,若此者亦不多见也。

  广陵茅大方作诗必傅经义,尝谒孟庙,有“千古难忘义利词”之句,一时作者莫能尚也。洪武末,先祖守淮安时,方任都宪,寄以诗曰:“淮南消息近如何?闻道将军志不磨。纵有火龙翻地轴,莫教铁骑过天河。关中事业萧丞相,塞外功勋马伏波。老我不才无补报,临风一叹一长歌。”其于义利真不忘所择矣!百馀年来尚为淮人传诵。 此段后明古今说海本有如下一段文字:“铁铉,色目人也。为山东布政,抗御靖难师甚力。文皇即位,擒至阙下,不屈而死。二女入教坊,终不受辱,后赦出之,皆适士人。长女有诗曰:‘教坊脂粉洗铅华,一片闲心对落花。旧曲听来犹有恨,故园归去已无家。云鬟半绾临妆镜,雨泪空流湿绛纱。今日喜逢白司马,尊前重与诉琵琶。’其妹诗曰:‘骨肉伤残产业荒,一身何忍去归娼。涕垂玉筋辞官舍,步蹴金莲入教坊。览镜自怜倾国貌,向人羞学倚门妆。春来雨露宽如海,嫁得刘郎胜阮郎。’”)

  蘧伯玉使者称伯玉曰:[2]“欲寡过而未能。”先儒谓其言愈自卑约,而其主之贤益彰。作诗须有此等气象方好。今之学者好高,开口便以贤人君子自居,如云:“江山须我到,亲见仲尼来”等句,盖自以为能占地步,不知识者视之,适见其躁妄耳。

  杨诚斋闻晦翁足疾,遂于赠人之诗结云:“晦庵若问诚斋叟,上下千峯不用扶。”晦翁见之,笑曰:“我病犹在足,诚斋病则在口耳。”纯谓:“先正亦相戏如此。”孙志同曰:“戏中亦有箴规意,岂我文公欲诚斋谨言也。”纯因自叹所见不及志同,所愿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正此类尔。

  瞿宗吉竹枝词如“月落西边有时出,水流东去几时还。早起腥风满城市,郎从海口贩鲜回”等句,可谓超出铁崖矣。

  

○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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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德行虽物有本末,[3]而传今播后亦互为主宾,故周南、商颂每假重于汤文圬者,梓人则托名于韩、柳。然而有言者称人,有德者称于人,善为学者亦可以知所择矣。

  朱文公百丈山云谷等记叙事详到,文辞古雅,略不蹈袭陈言,使杂于柳子游山诸记中,谁复别之?其解经诸作,意在使人易晓,自宜和缓详切,后生小子徒见此,而未见彼,遂妄生论议,何其不自量邪!

  枚乘七发亦偶止于七耳,后人效之,遂以七为体。至柳子晋问,名虽变,而数尚因之。独诚意伯刘公乃作九难,可谓超出前人而不屑屑于往辙矣。

  韩退之画记,[4]先儒谓其体似顾命,今观之信然。但顾命所言皆经世远图,其所叙载亦皆一时声容礼乐之盛,而退之所记不过游玩禽荒,[5]是可同年而语哉?韩子不以其道得之,又玩而弗置,不几于丧志乎!虽然,画,韩子之所深爱焉者,一旦感赵氏子之言而辄以与之不少吝,其视世之人争尚一物卒至于辱身丧家者异矣。

  王荆公读柳宗元传云:“余观八司马皆天下奇才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于非义,至今士大夫欲为君子者,皆羞道而喜攻之。然此八人者既困矣,无所用于世,往往能自强以求别于后世,而其名卒不废焉。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吾多见其初而已,要其终能无与世俯仰以自别于小人者少耳,复何议于彼哉?”[6]其儆人谨始善终之意切矣。而近世选文章者乃独取其读孟尝君传一篇,[7]何邪?

  人有恒言者曰:[8]“唐诗、晋字、汉文章”,盖各举其盛也。然谓之各言其衰亦可也。何也?古人作文由充积之盛随感而发,故三代以前纪事纂言浑然不假绳墨,而自中矩度。班、马而下,始有意于铺叙成章,其浑然之气实凿于此。古人之诗所以吟咏性情,非取妍于人也。自律体出,学者渐以声病为务,气格日趋于巧靡,此朱子所以有永依声之叹也。至若字学,虽造自古人,而六书之义实天造地设,历周以降,体或时变,而其意固在。江左诸子狃于旷达,始减省点画,务以妍媚相夸,而六书之义荒矣。故亦可谓各言其衰也。

  梁甫吟结句“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是本诗“谁其尸之?有齐季女”文法。后欧阳子作醉翁亭记一篇,说尽方露出姓名,亦是此体,而变化益巧矣。

  

○补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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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集注谓:“此言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而虑其所终。虽然始固当谨,不幸而或失谨于始,则将如之何?”善乎!张子尝曰:“君子宁言之不顾,不规矩于非义之信;宁身被困辱,不徇人以非礼之恭;宁孤立无朋,不失身于可贱之人。”至哉言也!使悔过者得以有所用力而迁于善,可以补有子之未言矣。

  临川吴氏考注周礼一本于尚书周官之文,凡职之合于某官者,则分隶于某官,以是而冬官亦备。又本舜典,以孟子补大司徒之职,尤为有据,可以酬千古之遗恨也。

  经礼三百,曲礼三千,今所存仪礼仅十七篇耳。然而圣王之制尚赖此,可见学者苟得其意,而因类以推其馀,虽不屑屑于既往之迹可也。

  六经于秦火后惟乐经全亡,而蔡西山则补以律吕新书。八卦本于河图、周易详矣,九畴本于洛书乃独无传,而九峯则补以洪范皇极内篇,蔡氏父子其有功于圣门也多矣!

  

○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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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黄氏曰:“男女婚嫁,渠侬堕地自有衣食分剂,所谓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其不应冻饥于丘壑者,天不能杀之也。今蹙眉终日者,正为百草忧春雨耳。”东坡苏氏曰:“自今已往,早晚饮食不过一嚼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召我者预以此告: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日省费以养财。”纯谓二公之言,深有以警人之躁妄,而古今集嘉言者皆遗而不录,故特表出之,俟知言者采焉。

  曾参后母遇之无恩,而供养不衰。及其妻以藜蒸不熟,因出之。人曰:“非七出也。”参曰:“藜蒸小物耳,吾欲使熟而不用吾命,况大事乎!”遂出之,终身不娶。其子元请焉,参告其子曰:“高宗以后妻杀孝巳,尹吉甫以后妻放伯奇,吾上不及高宗,中不比吉甫,庸知其得免于非乎!”朱子修仪礼经传通解附此事于昏义之末,且注出家语,今考之,不见载此,岂近日印行家语非全书邪?

  通鉴纲目既以昭烈大书为正统,又见其义于感兴诗矣,而分注尚取司马温公旧议,而不及致堂所论,何哉?盖编者偶遗而未收,抑不知别有所谓也?

  

○辩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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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易自汉儒以彖象诸传分隶各卦爻之下,历代因革,遂各不一。至东莱吕氏考定十翼附于经后,始复孔氏之旧。但大小二象兼分上下,似犹可疑。盖大象主象,小象主辞,义既不同,文体亦异,恐各自为篇也。先儒有大象、小象之称,岂亦因其篇而别其名欤?

  尚书精密之旨,若“虞书之精一执中,商书之主善克一”等语,今文皆无。孰谓古文为伪书邪?草庐吴氏叙录乃别以存疑,盖亦不察其实矣。

  春秋纪事非以用字为褒贬,但据事正名,则褒贬自见。如下杀上为“弑”,此杀上之定名而不可易者,犹酒之不可以言食,肉之不可以言饮。苟舍之而不曰“弑”,则非下之杀矣。故凡杀上者必以“弑”书,非恶其杀上,而故书“弑”字以示贬也。故曰:“春秋正名,盖谓正其本。”然之定名耳,[9]岂圣人假智力于其间哉!

  地有四游,窃谓不然。地之凝结,由制于天气之急劲旋绕而不可婴也。地而可游,是天气尚可婴也,此非惟不知地,亦不知天也。

  乱臣贼子乘机窃势,虽横行一时,然天定胜人,未有久而不报者。若宋劭、隋广弑父与君,乃至身戮国亡为后世鉴,固不能逃天网之恢恢也。惟宋太祖之崩,人每以弑夺致疑于太宗。果然,则凡圣贤福善祸淫之训皆为设词垂教而不足信矣!或曰:“唐之昭陵亦尝手射建成,而享国垂二十世,何也?”此殆不同,唐兴之功本非建成,而昭陵夺宗亦为图治。然而传不一再,已遭武氏之祸,唐统几绝,天道固未尝遗漏也。况宋祖辛勤开基,太宗尝北面事之,一旦夺为己有,又传其子若孙,而卒无祸殃,天道讵若是之舛哉?君子著述微显阐幽,所以劝惩于将来也。今于疑似之中,辄以大恶归之,则使后世无忌惮之徒必将曰:“篡弑如宋太宗,且享国如此,我曹小有不善何足为患邪?”是败天下之义心也。近丘氏、程氏各尝论辩,援引颇详,独于此义则未言及,故特著之以广其说云。

  四声之中,其平声每音凡二,如“天”固与“忝”同音之平声,而“田”亦此音之平声。“千”固与“浅”同音之平声,而“钱”亦此音之平声。意古者分平声为上下或此之谓也。然声音之传世久而转相讹谬,故学之者互为讥议,卒未得其真耳,可胜叹哉!

  或谓雷形似斧,此倒言也,先王制器尚象,正斧取象于雷耳。

  

○刊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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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经之言,凡夫子删述者,历万世而无弊。其他门人所记,未免离真失正,有未可尽信者。若鲁斋之论家语,正学之论檀弓,是以论家语者谓楚子亡弓之说卒难领会。[10]且弓之为物,细物耳,虽曰“人亡人得而勿求”,然其失求甚显也。使楚子亡其夫人,亦曰“人亡人得而勿问”,则已不可,况桀、纣所失之天下即汤武所得之天下,使曰“人亡人得而勿恤”,则是淫暴之恶未可非,而天命之断未足惧也,其可乎哉!窃谓楚子亡弓之初,当趣令求之,求之不得,当自反,曰:“我莅事不敬也,委任非人也,往者既不可追,继自今兢兢业业任贤,便能俾无再失。”则庶乎古人改过不吝,克勤小物之义。今乃舍此,务以能忘为贵,则是既失于外而遂遗其内也。职业不守而以溥博自居,无亦近为兼爱之流欤!论檀弓者谓“丧欲速贫,死欲速杇”之说,则曰:“孔子之欲仕非为富也,为行道也;致美于棺椁非为不朽也,为广孝也。”欲富而𣊺,且趋焉以求利于蛮夷之国,曾谓孔子若是乎?欲全其既死之躯,而因以为民制,孔子何取乎!有子之疑、曾子之问、子游之答皆传之者谬也。其谓季武子成寝,则曰:“成寝,而夷人之墓合葬于人阶下,二子皆不足为知礼,且称之也奚?当然,则知礼者宜何居?”曰:“无已则卜野而迁诸,犹为善乎?”是其谓防墓崩,则曰:“取乎古而师之者,以其合乎人情,当乎理也。”父母之棺髐然暴于人而不修,可取乎古哉?信如其言,安足以为圣人?其诬孔子甚矣!谓殡乎五父之衢亦然。其谓曾子教子夏,则曰:“孔子之门人曾子最少,曾子之父与师商固友也。曾子于子夏之丧,明而吊之则宜,其名而数之者非。”曾子事也,传之者过也。或曰:“朋友有过,以其长也,则不正之欤?”曰:“非也,正之者是也。名而数之,曾子不若是暴也。”何以明之?曰:“其辞倨而慢,曾子之言悫而谨。”其谓子思之母死于卫,则曰:“礼者,君子恒履之器也,不可斯须远于身,岂以家之贫富、时之通塞为行否?”子思贤者,其为道粹矣,信斯言也乌?在其喻于道。其论夫子不弃,原壤则曰:“周公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苟有大故,周公必弃之矣。”小过而容之,义也;大故而弃之,亦义也。察察然拒,昧昧然容,此薄量无制者之为,岂圣人所为乎?天下之大故宜莫甚于母死而歌者矣,此而不弃,乌乎弃?以是为圣人之量,非吾之所知也。凡此数说,皆有功于名教,故录之。

  正统之正,非雅正之正,东坡谓:“犹言有天下云尔。”故通鉴纲目于秦、晋及隋皆以正统书之,所以定人志而息争乱也。好异者每欲以变统书,使变统可变书,[11]则吾朱子当先书之矣。朱子岂忘正变者哉?是不惟轻訾先贤,[12]亦且启奸雄之借口也。一言之异而贻祸无穷,可不惧哉!

  宋有天下,大抵皆太祖之功,其所未并者,独河东一弹丸地耳。四明陈氏于通鉴续编乃终其世以列国分,书至太宗方入正统,似非能权理势之宜者。今奉敕纂修续通鉴纲目,乃取天台徐氏之说,于开宝八年即大书以承正统,而以北汉未亡,比迹于唐初之梁师都,此最为有据。他如黜契丹纪年表,韩通死节,赵普之卒尽削其官爵,张世杰之死,特见于提纲之类,皆度超陈氏远甚。陈书修于元末,逮成化初已逾百年,而世每罕见,岂书法失当者多夭,固阙之以待圣朝之制作乎?[13]予尝欲仿尹氏撰续纲目,发明而才力不逮,尚未克,为姑记其要,以俟能者。


校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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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盖石不在禁中”,“盖石”二字原误倒,据明古今说海本改。
  2. “蘧伯玉使者称伯玉曰”,“曰”字原缺,据明朱当㴐(下简称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3. “文章德行虽物有本末”,“末”原作“未”,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4. “韩退之画记”,“画”原作“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5. “而退之所记不过游玩禽荒”,“退之”原作“画之”,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6. “复何议于彼哉”,“议”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7. “而近世选文章者乃独取其读孟尝君传一篇”,“文章者”三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8. “人有恒言者曰”,“恒言者曰”四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9. “然之定名耳”,“耳”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明古今说海本补。
  10. “是以论家语者谓楚子亡弓之说卒难领会”,“是以”原作“是已”,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11. “使变统可变书”,“变统”二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12. “是不惟轻訾先贤”,“是”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13. “固阙之以待圣朝之制作乎”,“阙”原作“閟”,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