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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全书完 

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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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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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通于阴阳之内,一有勃斁则感而为疾。善医者,神圣工巧而,病于阳者调于阴,溺于阴者亢于阳,病在皮毛之肤者砭石治之,造于内外之间者发泄而通之,病之在上者呕之吐之,病之在下者泻之补之,病之相传者治其始受之脏。测虚实之变,欲其易疗,则受之以汤;欲其难化,则受之以剂。仓公、扁鹊,世不间出;苟能通是说,亦足为良工矣。然疾之有奇者,又必俟夫出类拔萃之技艺焉。

顷有人鼻中生毛,丛聚而出,若钗股形,长逾尺,去之辄生,然痛楚极不可忍。或者曰:“肺之病也!调肺而治脾,去皮毛之间邪气,可以安矣。”而果然。有人受心腑之疾者,馀皆无所苦,惟中有声相应若影响,是人曰:“将之某家。”其中亦曰:“将之某家。”是人曰:“吾患未差。”其中亦曰:“吾患未差。”奔走求医,累年无识治者。或有人曰:“子可将《本草》诵之,中不应者,试以自治。”竟得疗焉。有人朝涉水,有一物若蚌壳,然著于肩膊间,杂疗之不能去,经岁月为觉黄瘁,遍走求医,或有人告之曰:“以酱涂之,斯无害矣。”既而坠焉,壳中有口千百,不识果何物也。有人目前常睹大鱼,鳞鬛灿烂,极苦之,莫知缘由所致,或有人告之曰:“此无他,但食鱼夹鳞,餤之涎壅于中,膜生于肝,当以药洗肝,去其鳞膜,斯可矣。”乃遗之药而安。有人善饮酒,虽罄釜斛,未尝醉也。或者告之曰:“子有虫在脏腑之间,以药下之。不尔,成大疾矣!“乃受所教而治,果得一虫焉,其大若钱,其形如龟,无眼而有口,置于一盘中,以酒数斗沃之,有顷,尽矣!乃怀之而去,曰:“置于脏腑,则疾也。置于法用,则宝也。”自此,是人乃不复苦饮矣。

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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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帝云:“鬼神易状,犬马难图。”岂以其明明者可识,而幽昧者难知乎?古之善画犬马者,有若韩干;善画人物者,有若吴道子;善画翎毛花竹者,有若徐熙;善画山水者,有若李成:此其尤著者,馀不可悉纪。今亦有之,但比古为劣。许道宁于山水,有古气而笔力粗;凡老高画龙,有升腾之变而骨节不分要理,然皆为近时之宗师也。赵昌画花木果宝,独夺天地造化之工、探物之妙,遇其意所喜者,不择贫富贵贱,辄予之;其所不喜者,虽势位所加、贿赂所及、被刑蒙毒,亦莫缘而得。今士大夫多有之,独学士林端父所藏八枝、与予家十六枝为最胜。庆历中端父尝出知怀安军,道与新广汉守尚书屯田员外郎陇西李硕伟之同行,尝戏云:“广汉,圭田岁入甚厚,昌为郡人。吾军贫陋,独无此二者。它日幸以其馀及我。”伟之至郡,反谓“端父先得之”,以诗谑焉。端父答之曰:“赵昌下笔敌韶光,一鬴黄金满斗量。借我圭田三百亩,直须买取作花王。”有传此诗示昌者,大笑曰:“林君知我哉!”暨代还,以是本遗之,乃为绝笔。后有王友继之,然与昌固不相侔矣。顷有为奇画者,缣素间为人以牧群牛,盈满川泽;夜视之,则人卧于庑下,牛入于圈栅中;及旦而视之,复在川泽矣。又为寒江景,渔舟荡其上,一人坐于益首,垂钓而望,顶台笠,挂蓬衣;夜视之,则人卧于舟中,置竿于蓬;及旦视之,复在益首矣。或者曰:“此药术之功也!致阴阳药焉,日之所见者,阳药涂之也;夜之所见者,阴药涂之也。”人或然之,且不可与善绘者等,为奇之一端耳。

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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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形胜,生于自然,非有意于成象也。间若凤舞鸾翔、龙蹲虎视、羊奔鹿骇、连珠贯玉者,亦出于偶同焉耳。山无水则孤而不清,水无山则清而不秀。人测阴阳之理,明天地之幽,考之以经,裁之以智,选奇择胜,以尽送终卜宅之要,内则神安其舍,外则人宁其生,斯亦尽矣。若夫富贵贫贱系乎天、而显平应变之间、适与物期会者有之。苟欲利势荣,用心以求山水之最,而为吾亲之归藏,不亦惑乎?吴待问侍郎之祖,昔葬其亲,贫而无地,同里张氏遗其山圃之闲隙,未尝择也。既纳诸圹,有通阴阳流曰:“善哉,是地也!前有山,山之间其形生如龟;山之前,大溪流注,水近龟而卿相出矣!”至育参大政,而溪流近龟;充宰台席,而溪阚龟首,此不择而贵者。闽中编氓张氏葬其亲,遍历山川之形势,多邀致术士,求全成之地,苟有少遗玷,未始琐就也。经时得焉,皆期腾龙虎之变,发芝兰之香,久而弥贫,有至于犯刑蒙宪。此择之而不贵者。此类悉多,聊书二事以纪之云。

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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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先生者,来往淮浙间,自言姓申,人未始奇之也。盛暑烈寒,倒行逆施,为难履之。行有遇疾病,乃书纸以印诸阳之会,即有差者。顷在润州,谓一豪言:“汝心平善,可以奉道。”令置面一杯,徐为气,嘘之使尽啖焉。复曰:“汝妇亦吉人。”隔屏幛嘘气,再令悉食之。二人者遂不嗜谷矣。尝在杨州府门市肆中货双泥牛,谓人曰:“只丐百二十金。”无有回盻者,抵暮,一典吏售归,申公使夕噀以乳香酒,即相角抵矣。暨夜半,吏依所受教,二牛乃奔逸环绕,若伤渎而止。未省何术致也。今间或见之。

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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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浦城夏氏者,天禧中,其家尝为鬼物所扰,至炮爨饮食几可供羞,忽致秽壤于甑釜中;夜则罗列器用什物,盈廊庑之下。尝群居语笑,与人相应答,无所忌惮,遂密徙居以避焉。不数日,忽空中抚掌群笑曰:“遍寻汝等,乃只在此!”复肆怪变。杨国辅者,夏氏姑之夫也。每来讯问,群鬼相谓曰:“福人来矣!”悉皆遁去,少获安息。及国辅去,则复至。凡衣冠器用,忘所置,鬼则曰:“在某处。”如其言而获。夏氏一子七岁,一日不见,鬼又曰:“某处。”果在焉,然为之剖腹而死矣。闻松溪县师巫即善祛邪怪,乃招致之。巫将及境,闻其鬼相告曰:“恶人来矣!”皆有悲愁浩叹之声。巫既至,周视其家,指新造仓廪曰:“祸生于此。”遽命工具援,启仓之基,探土得一古石冢,二棺椁糜废,惟四维有木俑数十人,彩绘若新,焚之乃绝。

朝散赵君奭监在京都商税院所居宅之西位,素凶怪,人不敢寓处,设释老星耀像,以为供事之所。一日饭僧荐佛事,夜漏半,诸孩童见其陈设绮丽,皆奔竞嬉,有顷尽驰走,曰:“帟幕下有一大毛脚出焉!”君奭闻之,审知其真,即趍入,果有之。乃以手束勒,呼诸儿取刀,左右惊惕,悉不敢近,须臾毛脚渐小而亡矣。

王湛阁使指使王仲元,以过逐,还蕲州蕲水县,家极贫窘,因求居第。或人谓之曰:“我有一宅,亦不求僦资,能居即自便居耳。”仲元不达其意。人曰:“此第素凶故也。”仲元不然是说,晚即独秉数烛,仗刀坐于庭中,大骂曰:“鬼何有哉?安能近人?”夜半,四围若众屋颠仆。仲元又曰:“我知其无能为也。”即秉烛仗刀而起,入堂奥,中门欲开,忽有物自手掣取烛,而烛继灭。仲元惧,刀坠地,奔走而出,至厅门,昏黑未能启关,闻自后有物击门,声喧大,愈战栗,得出,呼人共视之,乃坠地之刀也,入木数寸许矣。

衢州开化县程郎中宅,欲讲姻亲之好,呼匠者为花。夜尝有小女童,年十七八许,问匠者求之,经数日皆然。匠者内惧,疑其有他意,翌日即告焉。程公怒,询其家人,未尝有也。或者曰:“昔年,有一女童缢亡于外阁中,疑此是也。”程公出以报匠者知之。是夜复至,匠者询之曰:“尔非郎中宅左右,乃是外阁所自缢鬼耳!数来此,何有哉?”女童即惊惕,张口吐舌,石大若盘,其人嚂呼,遂灭。

山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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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有居民,以取鱼鳖为业。一日获鳖七枚,中有一大者,姑命妇庖。将货焉,既而失其大者,姑与良人皆疑其妇私攘之,抵詈鞭棰经日,妇抚胸号叫,衔冤不能自明。他日忽于箬盖下得之,妇祝曰:“我以尔故,致姑之猜嫌。今再以进,亦不免乎死。不若舍尔洋洋于江湖之间,无使网罟再得之也。”遂释于水中。是夜梦其鳖以前脚抚妇胸及诸鞭棰处,又以青泥涂之,既觉,不复有痛楚,患亦几。于毛宝白,龟之灵也。

疾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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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州,今建作颖川府是也。顷年疾疫殊甚,一日,州之城南隅,天雨药厚数寸,色黄白,不辨气味,若梧桐子大,皆不敢服食。有一老媪曰:“此药可用米汤下三十丸,大疗时温。”人服之,皆效。所济不少,而亦不知此媪果何人也。今宿州一百姓菜园中、濮州军营中各有一井,人疾病,汲水服药,无不应者。此二事颇相类,因附之于后。

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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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中原,诞生圣主,妥定四海;安固宗社,必有命世之才、不羁之器,左右前后,以绥兆民,我五代是也。辅弼大臣,功业显赫,苟非降神,安若是耶?故其诞生、与夫薨谢,皆有异以表焉。王沂公曾之薨也,有巨星陨于寝;韩魏公琦之薨也,有巨星陨于后圃,枥马皆鸣;左丞张公若谷之生也,郡太罗氏梦巨星堕于怀而孕:皆忠公亮节、翊戴安危之士。然后知吾言之非诞也。

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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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保晁公迥,积修心法,能贯通祖印,得慈忍力。尝诵经,即悟解法门,不失直指见性之要。晚年目前每现五色花种种诸妙相,耳多闻铃铎音乐,希夷自然出于罔象之间。睦州进士何某者,求见性超达,久未通彻,日夜焚香,虔祷观世音菩萨,至于悲泣不自胜处。一日,见自画轴间一金手修长,抚何之阳会,重不可支,而痛楚过之,自此稍稍利钝矣。

燕华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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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为《燕华仙传》,因书其大略,曰:燕华仙人,女子之得道者也。太子中允王纶,昔为海陵时,有处子未及笄,一日梦为山中游,其山秀特,插立万仞,烟云缥缈之间有华亭在其上,仰见二仙围棋对坐,冠服靡丽灿烂,如世之画女仙者。相望之际,悦然造其坐侧。一仙顾谓之曰:“汝见吾一笔塔乎?”遂出而示之,观塔而寤,思复得见,且传其塔,斋戒以自致焉。后两日,再遇于梦中,与顷所见无以异也。仙复出塔,顾谓之曰:“汝能传吾塔,则将与尔会矣。”乃论处子以发笔处。及觉而思之,一笔而塔就,大功万象,世之画工细窥其妙,不知其所以然,而然欲摸而去,不可得也。一日,燕华降于海陵之公宇,纶净其室以待之,与处子语笑居处如人间世。然独处子闻见之耳,纶等不得其仿佛。纶求名字于仙,仙以清非命其名,以道明命其字。尝言:“与纶有契,故来此尔。”纶问而答出,其文篆,皆寓于处子而见焉。名篆八十四,名曲四十八,名书三十六,七,二告,十赋,歌行讽吟、词曲铭诰、戒谕书颂一百二十有八;寄赠、招勉,其诗在纶尤多。处子阴受其书,篆发于纸笔,如素所习者,奇怪险绝,皆非人巧所至。纶出百轴进上,馀藏其家。处子求笜金篆,仙曰:“姑俟笔至。”少顷,果有赠纶十笔者,发二笔为虫食,其锋正笜金所用尔。字无小大巨细,例以一笔写之,未尝易也。或以祸福求之,皆默而不应。丁晋公之行,因有所请,仙言“复还”而。处子问仙:“今几千岁矣?”仙亦举其问而应之。纶问仙:“处子可以归乎?可以不归乎?”仙亦举其问而应之,终不为之决。及其许嫁,而仙住矣。凡昔之所传,遂不复记。临归,弟梦燕华相导至大海边,白石漫然,不可胜计,欲其渡海,处子不如其命,顾谓处子曰:“可于人世求碧仙洞《玉霞经》而读之。”语而觉。燕华之降,至此十年矣!处子之归吕氏,后封万年县君,行六十四年而卒。前此,时复闻有音乐之声,若相将者。然卒不得而遇也。

杨柔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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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自真定还都下,道由邯郸,因得柔姬所题壁,曰:“妾家圃田,世族豪贵,门馆幽邃,竟日阒然。时与伴侣有追随调笑之欢,不知寒暑之催人。年始及笄,闲情渐生,遂讬身于良人,因此远适真定,离亲去国之意,怅恋不。而镇阳风景,酷似吾乡,有佳花幽圃,可以行乐于春时;有修竹小洞,可以迎凉于朱夏。鱼稻果实,与夫醪酒之美,又足以供膳饮之具,资燕笑之娱。不幸居未半纪,而良人倾亡。家宗无亲,身将安托?由是飘然南归,每临当时留食寓宵之地,逝而复苏者数矣!乡关千里,欲未能,上无以副父母之望,中不得尽良人之情哀哀此,心非可述矣。反视三乡佛寺所题,此有甚于彼矣。因以拙句书之,亦不欲直见名氏,隐语以道焉。箕子狂宽夫性,腹长空麟之定。”诗曰:“忆昔鬟初合,离家千里征。凤鞋金镫稳,罗袖玉鞭轻。月下并肩语,花间把手行。欢娱将半纪,恩爱卜平生。岂谓中途误,翻为一梦惊。抚心嗟薄命,饮泪想当情。疋马溪边影,哀鸿枕上声。重经旧游处,幽恨写难成。”杜俨仲观为之作歌曰:“君不见,丛台驿,圃田柔姬自题壁。柔姬姓杨族绪豪,朱碧辉空门馆阒。春风女伴戏青楼,窈窕文章语笑柔。云鬟初拢钗梁重,脉脉兰心春思动。一朝选配少年郎,粉质飘流入镇阳。镇阳岩岩甲第好,风景仿佛同吾乡。三春桃李照亭榭,六月竹洞熏风凉。四时佳景供清赏,翡翠屏风鸳枕两。酒阑拂镜匀挑花,良宵蜡烛烧红纱。红纱荧荧夜复晓,五岁歌吹时节少。良人一旦捐仙居,罗幌无光愁悄悄。宝鉴同心不忍看,回看前欢仙梦香。良人之家无宗戚,千里乡城独南适。与郎曾宿此传舍,门掩回廊宛如昔。并肩行处长莓苔,井上梧桐空自碧。无言看月立空阶,镂金沾露鸳鸯鞋。铅华不御见天质,珠泪淹浥芙蓉腮。一身有违父母托,九泉无路追多才。君不见,三乡寺,昔时弄玉尝题字。今日柔姬归故乡,悲愁更过当时事。妇人无非亦无仪,赋笔虽留隐名氏。卒章饮恨令人哀,吟诵拂拂悲风来。想君题时翠眉促,彤管纤纤指如玉。行云往矣无复寻,寂寂洞天三十六。噫嘘嚱!杨柔姬,未亡人,何用归?多情既如此,有色将安施?傥能节死同邃穴,犹胜风月长相思。”

月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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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州白华岩,法号宝月,字净空。禅师幼年乐浮图氏,即有见解,因而出家,隐于白华岩之绝顶,修持戒行,几二十馀载。夜常讲解经论,则有虎豹山魈异类俛仰而听;过有宝客,则遣去,率以为常。信州刺史以祥符之名刹不治也,深患之,皆以谓“非净空不可”,四众坚恳,道路携持,以至童稚悉叩礼俯伏,曰:“愿师以大慈心,俯从众请,广度生齿之缘。”师度势不可屈,遂乃下山,席未及暖,人所施之资至数百万。开堂之次,有僧问曰:“释迦出世,黄金布地;今师出世,有何祥瑞?”师应曰:“老僧出世,灵龟自至。”果于座前得一绿毛金线龟。易岁月,一寺悉皆完葺,殿阁廊庑,光耀相射。师曰:“刺史所命者,兴此寺耳!我将复还山矣。”一日晚,即不知所在。众共访迹至贵溪县仙岩,乡民相语曰:“和尚数日前执一香炉,步履险阻,冉冉而上,疾若风雨。”众皆发大善心,竭力开径,斧斤运风,声振山谷,回环曲折,峭壁深扃、湍溪注流,几十馀里始达绝顶。师方瞑目晏坐,如如不动,相与兴建庵宇,始遂众请而居焉。朝廷常遣使者召之,辞以老病,终不下山,亦遂其性也。王仆射安石亦常遣人请归金陵之蒋山,其书曰:“祈响妙法,不为不久,以尘牢自障道力,甚少神耀。观之无所不知,辄求志言,以自救药。自昔有道者,不以幽闲独处为乐,而以忘疲利他为行。师能无比游人间,广度众生之缘乎?今令曾道人去,望早下山。”师但以偈答之而。师尝好食糍与山芋,日一斋粥,不置侍者,惟自庖爨。一日,有人献糍,甚钦谨,师以杖叩胫,终不受,曰:“汝生佛不养,何必供我?”其人泣曰:“某始造此,母不知,将欲食,某止之曰:‘欲来献耳。’”凡事先达人率如此,不可具载。山之前后三二十里,无有杀生者。强窃盗贼莫不易心从善、悔过自新。常有一盗,性本顽恶,人素畏摄,慕望风声,而来礼谒,师延之座,语以“冤债未偿”,盗因发大愿,尽以力产建寺,削发从师,师曰:“汝当以此生毕还冤对,虽弥勒内院,亦不可避。来世当度脱。尔努力善道,报无迷误。”盗号泣而出,行至山半,倚松而逝,师升座鸣锺,谓大众曰:“某盗今在山下托世。”既逾岁月,其家乃请归于师,以备侍奉,形肖无二焉。李无咎秀才自京师慕师高名,弃儒从释,徒步而来。王待制雱有诗送之曰:“白华岩下水憧憧,万壑千林一草堂。脱衣冠辞苦海,好将香火事空王。闻君悮如来教,嗟我由随世路忙。还听夜猿相忆否,古擎明月照经窗。”又曰:“白华岩主是金仙,假作山僧学坐禅。珍重此行吾不及,为传消息结因缘。”人多绘师形像,必求师自讃,凡千馀首,皆无重意,句语朴素,混不可企及。师正慧眼通他心,目若耀睛,齿如编贝,发常绀色,细软如濛,每行住坐卧,有五色舍利在仙岩。又几三十馀年,后归建州浦城县南峰禅院之祥云庵;复六七载,夕沐浴据绳床,端然而座,因留颂曰:“吾以不动为动尊,利与人间识妙玄。我此定成真如处,天龙恭敬至光新。”享年九十有九。其馀偈颂之类,信州自有文集,此更不录。

龙华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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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六年二月十六日,吉州隆庆禅院设龙华会,中有一道士,不知姓氏,风韵潇洒,忽从坐中上升霄汉,霞彩贯日,速若雷电。几案之间有一颂曰:“长生门,长生路,冥冥踪迹无觅处。金池欲认无价珍,直待干离方肯住。莫点铅,莫烧汞,内外赤龙自然拥。云飞鼎上见红莲,一粒丹砂谁得共。三千功满却升天,一十二年谁继踵。”州人相与奉安于天庆观焉。

妖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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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州靖安县,县有大木焉,其围有九,其高十寻,有半枝蔓扶茂,阴翳可庇者千百牛,有神物冯之,常于中发声,曰:“我将往某家矣!”苟不祭敬,则其家往往有死者。土人畏摄,莫不神异之。朝请大夫石禹勤,时为是邑宰,命工翦伐,自是绝怪。乃无尤害。

李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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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吴李磐秀才,尝同舅氏张正之道傍如厕,厕之壁隙间有绵块窒焉,因以手去之,须臾人物千百自穴而出,极为微小。磐素刚决自任,以手乘之,得二三人,馀皆复归故焉。掌握中微微有声,啖裂极痛楚,意欲释之,磐持念愈确。归家视之,乃小沙木耳,遂焚之。

姑苏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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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中,苏州南园居民沈氏妻,尝梦数百人青衣巾栉哀求乞命,既觉,疑虑不决,顷思曰:“得非所贮螺师乎?”遂视之,浸渍积久,果皆青色,两角凸出,乃弃长流中。是夕复见谢而去。近岁亦有之。临江军推官萧辟之,性嗜火煨鸡子,忽梦二妇人白衣嶷立,泣拜求生,逮悟,几案间有二鸡子存焉。自后不复食矣。

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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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州江阴县主薄潘庆基弟,忽违裕,似有物乘之,耳眼口鼻血污塞室,几迨于死,莫知端由。左右因曰:“昔有王主簿者,县君杨氏产蓐得一子,不幸而逝,尔后常为变怪,历任多施钉法,苟可遣免,岁馀复出。”亦未之信也。既而庆基室人将俯月。乃召持天心正法者。书符箓置于卧室四维。逮免乳,常见一妇人在室外往来,或坐或卧,但不得而亲耳。后乃梦所见者相告曰:“我因产难中,遂至不救。”复拥鼻曰:“死久矣,但觉腥臭不可闻。幽囚于此,无时出期。妄有是时所生子,名沩之,今在秀州作法曹,能为告之,使作因果济拔,不胜感荷。”言讫,悲泣不止,既觉,甚痛之。缘便驰报王掾,王掾不知其母之亡于是邑也,乃遣人赍资贿来饭僧,广荐佛事。而复见梦曰:“幸蒙恩怜,遂得超拨往生矣。”拜谢而去。自后乃无怪诞。

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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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百姓龚某者,素以正直自任。有三子一孙,家亦从容,怡怡自若。尝梦一神人谓曰:“欲求尔所居后空地一段,启建庙宇以为安存之所。”龚叱之,神曰:“当取尔长子矣。”后三日,长子卒。复见梦曰:“所求如何?若不从,再取尔次子矣!”龚亦不允。后三日,少子卒。复见梦曰:“三子皆卒矣。尔惟有一孙,愿以土地与我?不然,当取尔孙,绝尔后嗣。”龚持意愈确,竟不许之。神乃降阶拜曰:“三子之卒,天数也,岂其所能为?君之正直,诚可尚也!”乃去。

木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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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浦城县之西溪,去溪百许步,有一坡垄,林窦阴翳,常有鬼怪出焉。日向晚,多负人置溪水中,无敢独往来。顷年,有不信者,特往伺之,果有一二人面色青白,奔竞前来,欲负而趍,两相较力,反为人负而行,将达所居,频令回首,往往变怪万状,惊警于人,终不颁顾。呼邻比救援,须臾稠众交集,乃沙木两片耳!碎之,有血贯焉。乡人乃相与斫伐林木,平坦坡垄,自是绝怪。

杨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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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筹,字汉杰,少时以其叔父水部君感疾危笃,去它州求医。夜归,将至其家,奔走失道,会天大风雨,不可进。权息于路傍,适遇乡人设无遮大会,筹见鬼物数百,或翼而角,兽首而人身,千态万状,各执一火炬,声若锺声者、有若蚊蚋者,相呼而过,意若将赴其会。相去甚迩,忽有一人大呼曰:“知郡在此,汝辈宜避之。”由是鬼物远取它道而去。筹有俊才,四贡礼部,三黜于廷试。后从其伯父庄公荫,官至比部员外郎,历知光化军、眉棣、南剑数州,年八十四卒。

浮桥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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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州黄河浮桥,脚船七十馀只,作首尾,皆以江藤千馀条为大小缆,系数大牛,以安济车马。当大河之中,湍流号叫者谓之“大将军船”。造创年深,一日辄失之,旬馀复自下流逆水而上。官吏陈其事,杖二十而复系焉。自后亦无它怪。

蒋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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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陈升自京师还,因过楚州涟水县访友人蒋贲。贲素与升善,相造甚喜。贲家贫,惟有一膻,语其妻曰:“来日当庖此以进。”妻诉以“膻将育子,后期乃可”。贲不然,曰:“无此,不足以延厚遇之意。”是夜,留升寝于别馆,既就枕,梦一妇人颜色忧戚,再拜而告升曰:“不幸妾将俯及蓐月,君子存仁人之心,容妾子母相见,虽死不避。”言讫,泣涕交颐。升觉疑其妖媚不祥,及旦,忽见仆者拽一羊入,询之,云:“贲将庖。”果有孕者也。乃见贲而坚免之,具其事以道焉。贲舍于佛寺,至今为长生羊。

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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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佑元年,湖州武康县尉周古婢,忽梦黑物俯胸臆,觉而有孕。经数月,古疑之,鞭棰累日,竟不自辨。虽告之,不及信也。婢涕泣,居自常讼,腹中忽语曰:“本欲十月而出,今使母如此,当七日而出矣。”古妻闻之,疑有神物姓负,因以告古,至七日,复腹中语曰:“更后七日三更出矣。”俯期,天无凝云,明月洞照,雷雨暴作,飘风号震,烟雾冥合,顷复晴霁现,其婢死,徐救苏息,乃言曰:“适有一物,人首黑身,盘屈自左胁而出。众女仙阗匝,捧以金器,腾踏升去。然痛楚不可忍。”古视屋极,可以窥天,他如故焉。经三日,忽有童孩,蓬发紫衣,叩门而入,呼其婢曰:“母。”呼古曰:“翁翁。”居帷帐中哺乳,但手出金距,臂皴黑鳞,自言:“我三日一至。”久之又曰:“我七日一至。”逾时又言:“我半月一至。”卒曰:“我一月一至。”率以为常。古告之曰:“孩儿来我家,为祸邪?为福邪?”怒曰:“我岂孩儿邪?且呼作龙徒,岂有致忧患乎?”能书方药及道简册中汤剂,使病人服之,旋踵即效。常告其母曰:“我日给二镮,但不可使翁翁知。”家人阴疑,苦相诰讯,婢因言之。龙徒至,颜色愁惨,徐曰:“教你勿得言。”自是不复给。他日辞去,云:“我有三十六兄弟,非久皆下来。”遂杳然绝迹。

刘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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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军刘之问,尝梦游九华山,山转道险,林阴深窦,渐见朱栏左右映带,徐有草庵,下临湍流,奇玉灿列,心疑其非世间也。内一妇人振案而坐,手操毫管,若吟咏之状,因命之问坐其傍,乃言“近岁重阳,辄有一绝,举以鉴子”,戾声曰:“青山深处是吾乡,把酒堪惊岁月忙。忆得去年秋色晚,画桥无菊过重阳。”又言:“与君联句,可乎?”乃曰:“小路水云远。”之问答之云:“人间富贵长。”妇人勃然变色:“汝非吾徒,岂得造此?”指令速去,之问怏怏不乐,返旧路而行,恍然而苏。

盛文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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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肃盛公度,生数岁,随父度支守官于蜀,课《秋夜》诗,得“绕阶蛩韵秋”之句,惽不省“蛩”字,因假寐,若有人以金字牌倚东阶,视之,曰:“此蛩字也。”既寤,成篇以献,因告焉。度支喜,抚首曰:“若异日,当有文学大名,以兴吾门。”自是辞学日益,富龄游俊造间,声动场屋矣。

王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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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道士王抱一,善相人。吕文穆公尝与王文惠公、钱枢密若水、刘龙图夔往谒之,时皆未仕也。道士见而惊曰:“吾常走天下数万里,求见贵人而不可得,今皆在是矣。”因指曰:“某,丞相;某,丞相也;某,近丞相也;某,下丞相也。”卒如其言。吕穆仲赠王文惠之仲子皇城诗曰:“乃翁献赋闻场屋,吾祖知名并弟兄。见说嵩山王道士,坐中曾识四公卿。”

现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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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八年,国学生员赵某者夜如厕,见二人焉:一人长不逾一二尺,蓬发而色青,服亦青也;一人魁大,长逾丈,蓬发而色白,服亦白也。其青服者谓赵某曰:“我为汝挑灯。”遂于灯龛中以杖挑之,白服者举手击青服者首曰:“小鬼!不要动。”移时,同舍人及有相继至者数十,而二鬼灭矣。乃得归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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