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愧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十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卷第一百九 攻愧集 卷第一百十
宋 楼钥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武英殿聚珍本
卷第一百十一

攻愧集卷一百十

     宋   楼   钥

 塔铭

  径山涂毒禅师塔铭

径山为东南第一丛林非第一等人不足以居之淳熙

十五年冬丈室虚席临安守臣奏请无锡华藏涂毒禅

师夀皇素闻师名制曰可明年二月初吉方入寺遇今

皇帝始登宝位诏就灵隐开堂中使斋御香以赐恩礼

甚渥道俗辐凑惊叹未有且曰是为丛林一段盛事非

师不足以当此也师名智䇿姓陈氏天台人自号涂毒

岩生英敏颖异父母素竒之十岁护国僧楚光见之曰

此子风骨巉巉有出尘之姿又六年遂祝发光授以经

律理诣昭彻迥出流辈性刚简居处语默肃如也尤不

喜泛交善则慕之有不善虽亲昵亦绝不与通年十九

或告以定慧等学可以明见佛性即造护国请谒寂室

光仅七日偶过门洒然有省寂室许之谓老于丛林者

不能过也育王无示万夀大圎皆一时大名徳无不肯

可大圎问师甚处来曰天台曰见智者大师么曰即今

亦不少曰因甚在汝脚跟下曰当面蹉过圎曰上人不

耘而秀不扶而直一日辞去圎送之门拊师背曰宝所

在近此诚非宝师领之时豫章云岩游禅师号典牛声

震江湖师往投之道由云居风雪塞路坐阅四十二日

午初版声铿然豁尔大悟及造门典牛独指师曰甚处

见神见鬼曰云居闻版声来曰是什么师曰打破虚空

全无柄靶牛曰向上事未在师曰东家暗坐西家厮骂

牛曰崭然超出佛祖他日起家一麟足矣贞净老人若

在见子亦当下拜遂领师至僧堂前撞钟大言曰侍者


大彻矣牛机辩峻峭莫有婴其锋者师与之平章今古


泉涌风驶闻者为之错愕逾年告别牛送以偈曰咄咄


临济宗行行正在尔遂结庵于淮西乌崖之下典牛凡

见浙客必曰识策公否客曰识之则欣然曰不虚生于


浙江其器重如此大圎移大沩请居第一座秉拂之初

众已惊服尝问讯圎圎俛眉不语师曰何其瞀闷圎曰

期子济济多众如雪峯存沩山祐之流而谈天者谓子

无徒子意如何师曰参学惟恐无本苟有本对泥像说


法亦高出诸方圎曰吾子器识过人玄酒太羮非常流

所能知味也东归又分座于国清此庵景元方住护国

谓师曰公来归三峯景元即收卷波澜矣出世住黄岩

普泽为典牛焚香是为黄龙四世孙历天台太平吉之

祥符越之等慈及大能仁所至道价兴行旋自护国华

藏来住此山而师已老矣力行祖道众至千馀每谓其

徒曰来日无多岂久于此者弟子请建塔于东冈之麓

绍熙三年秋毕工师曰生平言出没死生如适园观此

言㡬户知之时节因縁乃在于此十六日升堂诀别举

众曰请偈赞者如市随叩即信笔应之二十五日门人

宗惠问疾嘱以后事仍曰子以文祭我师整襟危坐倾

听久之至酹茶尚飨为之旴衡一笑二十七日辰初汤

沐已竟剃发更衣万众云集说偈云四大既分飞烟云

任意归秋天霜夜月万里转光晖俄顷泊然而逝八月

二日举全身瘗于东塔夀七十有六腊六十夏得法弟

子已出世者十二人度四十三人案此下原本空缺十馀字余非学

佛者未尝参禅又与师无半面而惠公余乡人录师行

实求铭既适越贻书不已惟师之始末劲挺洞达无一

毫回护意气于余心似有契焉乃具载所录而系以铭

其实无此可也铭曰


临济正宗直下不绝杨岐积翠何有分别矫矫典牛付

授亲切涂毒一声闻者脑裂云居版声风撼深雪径山


一著霜夜秋月扫尽葛藤光明透彻我词赞扬惭愧饶


  天童大休禅师塔铭

余家四明十禅刹错立名山中儿时未甚省事已闻人


称老尊宿颇众而大觉小玨之名尤著且久大则宏智

正觉小则师也师名宗玨和州乌江人姓孙氏生不茹

荤世业儒而性乐空门年十六白父母愿出家止之不

可遂依贞州定山贞如住持徳云十八进具长芦祖照

道和声振东南师往叩谒照与语竒之留为侍者时真

歇了公为座元师入室问云佛祖不到处是什么境界

歇竖起一拳师拟议歇挥之师即领悟遂云将谓无人

到歇云放过一著宣和中歇主长芦学徒益集至千七

百众师代居第一座为众说法建炎初元之蒋山入慈

受深公室语契渊微尤相器重寻避地浙东侍歇居补

陀岩道价愈高郡请住岳林布袋道场不就宠智时在

天童视歇为兄邀归山间又命师挂牌领众象山廷夀

虚席使君延请再三始从之绍兴二年太守陆公长民

仍迁师于岳林备礼开堂丞相范公宗尹自号退晦居

士与师为方外交远来劝请参政孙公近时为部使者

为范公草疏禅门以为美谈师即嗣真歇㡬三年退处

翠山依宗禅师待制仇公悆迁之香山一住十八年衲

子云趋寺为一新二十五年尚书王公俣请住雪窦二

十九年真阁张公偁遂以天童招之师念太白名山实

宠智之后一遵规式无所更改道俗益向之师容貌竒

厐度量恢伟喜愠不见于色终日颓然无所修综亦未

尝振厉风采而见地明白深造自得死生之际卓然过

人人于是尤以为不可及也时城中湖心辩公宗师与

师生之年月皆同三十二年八月上浣辩以遗书来师

初无恙览书笑曰齐年既行吾亦逝矣翌日迎宾如平

时晚欲小参侍僧以为暮矣即令集优婆塞众人知其

有异举寺咸会师从容普说多致垂别之意既归丈室

濯足就座整容跏趺汨然而逝又八日学徒奉全身葬

于南谷夀七十二腊五十四师等慈接物无贵贱之间

侍制张公劭昆弟与师为中外亲舍人孝祥又视公为

父行皆一时名胜师视之藐如也嗣法三十馀人分领

宗风而足庵智鉴为最显足庵住雪窦数年与余素厚

绍熙三年余官后省忽得足庵垂绝之书专以先师大

休塔铭为祝大休师自号也余幼钦师之名而不忍违

足庵之祝为之铭曰

是释者流视生若浮生兮若浮死兮若休生既曰休死

又何求足庵之求为铭诸幽

  瑞岩石窗禅师塔铭

师讳法恭明州奉化人俗姓林母杨氏号佛光道人日

诵莲经甚専一夕梦胡僧来谒既寤而生师父早丧年

十五乃白母出家以栖真禅院僧则韶落发为师宣和

七年受具戒习南山律于湖心寺继受天台教天童宏

智觉禅师法席方盛师又更从之兄事自得晖昼夜危

坐一日坐殿庑间忽傍有僧曰本自不生性无和合师

一入耳根豁然开悟流汗浃体即见宏智反复问答机

应如响智遂留侍傍久之再历江湖遍参石佛万年闲

公室中尝一举似地擎山话经月不契他日再往闲日

似地擎山作么生师掩耳而出草堂清不许暂到入室

师直造前清举拂日识得这个参学事毕师曰拈却这

个唤作什么清拟再举师夺拂子掷地上曰老汉拂子

也不识一众骇叹黄龙忠置界方槌拂于香案上师谓

其侍者曰和尚此一络索作何用少顷一一拈起问过

一机不来莫言不道侍者白忠乃尽撤去三年复归天

童主藏事即分座说法遂为第一座智所举宗要师不

为苟合智爱而畏之绍兴二十三年越之光孝虚席帅

移书于智求一本色人智以师参学行业始终明白荐

之既往会应天塔壤或请舍去师曰非我尚谁为耶塔

成始行未㡬复住能仁隆兴改元赵公侍郎出守四明

命主报恩兵燹之馀前人相继兴造凡所未备者如锺

经一台等处皆师所建轩敞宏大遂为一城兰若之冠

乾道六年退居小溪之彰圣明年荥阳郡王又起住瑞

岩居山㡬一周星辟舍宇以安众开山田以足食又建

圎通杰阁轮奂甚美皆师馀事也大参范公请师于雪

窦自得晖公归自净慈乃请以雪窦还之复居瑞岩淳


熙八年八月十三日感微疾谓弟子曰毋以药石累我

殆将行矣十九日以书招自得且促之越五日始至谈

笑如平时付以后事作士大夫及道友书六缄已而诸

山皆会以翌日迟明升座说偈而逝郡守谢公修撰得


师遗书唶曰恨不识此老即以其座元如璧继之师夀

八十腊五十九受度者四十三人嗣法者十人山之西

偏夙号上方于是立塔以葬寔九月三日也师之从姑

归余叔祖故自少时与师游璧求铭于余余非学佛者

然窃谓桑门之法有三曰律曰教曰禅学者当先习律

以检其身次听教以广其业然后参禅以求直指人心

见性成佛一闻千悟世出世间法则为全人矣况是三

者本无异途苟能贯通何所不可惟师天姿劲挺持律


严甚而禅教并行直以古徳自期爱身如冰玉终老不

衰絫主大刹起居寝食无一日不与众共不务縁饰无

他嗜好自号石窗叟峭直骨鲠未尝借人以词色见有

道者虽坐下版必力加提引成就名誉郡命公定师略

不容私或以赂得叱之不贷至白郡将汰遣之诸方异

辞辄遭呵咄衲子慧而狂者至则摧折有僧自谓罢参

指地曰人人唤作地我道不是汝唤作什么僧未及对

即斥去同行僧请代一转语遂举一拳师曰同坑无异

土并逐之临安净慈人所愿得尝驰书请师乃航海以

避命郡为申免皇子魏王作牧每加敬礼欲访师于山

间辞曰路远而险徒劳民耳其严冷类此公卿名士为

方外交者甚众丞相魏公晚岁与师尤厚尝叹曰自得

如深云中片石石窗则空门中御史也缁流以为名言

师行解甚高不为夸诩以惊众壬辰夏旱郡请说法即

日甘澍次年又旱定海宰延之师曰前此偶尔非吾力

也坚拒不受邑人固请即又雨焉呜呼禅林五枝盖出

一本惟曹洞宗至芙蓉而大振石林叶公左丞称其与

之严者得之必精传之必久河南邵公子文称其为特

立之士二公皆名儒言必不苟一再传而至宏智尤光

明俊伟而师得其正传卓立杰出确然自信末后一著

照映今昔盛矣师机縁有三会录瑞岩后录壁立千仞

不可挹酌丛林尤所尊敬读者当自知之瑞岩古道场

璧以师故出世即居之久而众无异辞不负所托矣铭

此道本无二五派寖分别猗欤曹洞宗绵密更亲切稽

首芙蓉师壁立蹊径绝迩来一再传奇邹出丹穴石窗

嗣宏智游方俱洞彻门庭晚益峻坐㫁衲僧舌如识滋

味人啖土炭石铁醎酸甘苦辛开口了无说何以传不

腐君其视兹碣表里无纎瑕瑠璃含宝月

  雪窦足庵禅师塔铭

师讳智鉴滁之全椒人俗姓吴自儿时已喜佛书每以

白纸为经跏趺端坐诵之琅琅然母尝与洗手疡因曰

是什么手忽对曰我手是佛手遂视母大笑少长日记

经文千馀言连遭亲丧决意出家誓修苦行以报罔极

之恩真歇禅师方住长芦径往依投一见异之师勤苦

精进终岁胁不至席大休小玨禅师领千七百众为首

座独指师为法器曰汝当振吾宗已而侍真歇来四明

至补陀山遇群盗蜂起避地之马秦骇浪翻空举舟惊

惧师坐篷外独不沾湿真歇益异之会京城三藏道法

师讲菩萨戒师受戒已背若负万金然道曰汝真得上

乘戒之证也徐即身轻真歇住雪峯服勤三载虽日亲

示诲终未超彻复回四明遁于象山县之郑行山乃海

岸孤绝之处相传山有怪妖不可入入亦多以惊异逃

归师曰吾为法忘形何惧耶乃即山中盘石缚茅为庵

地高无泉脉师祷曰吾办道来此山神其惠吾泉因锄

小坎移时而水溢食不继则啖松枝以疗饥时绍兴二

年也一日有巨蟒入庵矫首怒视越数日复旋绕于床

师不顾而去夜闻庵后岩谷震响如霆击旦起视之有

巨石飞坠越庵而立于门并庵大木皆为之摧拉变怪

百出略可记者如此师不为动终不能害也明年正月

十四夜于深定中豁然开悟师自念云威音王以前无

师自证威音王以后无师自证者皆天魔外道遂下山

见延夀然曰日来肚大无物可餐庵小无床可卧若能

与食展庵则住不然则去然与师反复问答不能屈因

叩师见地师云一坐四旬身心莹彻忽尔古镜现前非

由天降不从地出自是本有垢净光通不劳心力自照

也昔真歇尝于室中举门一物上拄天下拄地常在动

用中动用中收不得是什么物得恁么而今照破方知

天盖不及地载不起唤作古镜亦是谤他遂有颂云个

镜光流遍刹尘鉴照无碍体难分群灵巨徳皆称妙凡

圣无非里许身然云不易到者田地师至陈山欲航海

或指曰此郑行山中肉身菩萨也人皆环绕求偈时天

大风不可渡师谓篙人曰吾为汝借风洎登舟俄顷而

济扺岸则逆风如故径至岳林见大休云久违尊颜即

不无如何是同风不间底人玨云井底虾蟆吞却月师

云宾主不立报化平吞玨云向宾主不立处道师云不

辞道恐涉唇吻玨云只今将什么抵对师云不借玨云

佛祖不奈尔何师礼拜遂令受具闻翠山宗白头机锋

峻峭往叩焉时师方为岳林行匄担二布囊随得即受

备历艰勤人所不堪宗云为众竭力不无其劳师云须

知有不劳者宗云尊贵位中收不得时何如师云触处

相逢不相识宗云犹是途中宾主作么生是主中主师

云丙丁吹灭火宗以手掩师口师拂袖出宗迁雪窦挽

师偕行荷负众事会法堂新饰且命师为众普说宗叹

曰吾生有耳未尝闻也丛林愈加敬焉宗乃宏智高弟

师因造宏智室动辄深契二十四年遂举住栖真隆兴

二年移定水侍郎赵公子㴋闻师名属侍御王公伯庠

制疏备开堂礼嗣法大休寔曹洞十一世孙也乾道五

年退席遂之天台八年嗣秀王来镇请住广慧淳熙四

年皇子魏惠宪王请住香山七年参政范公移主报恩

十年遂归西山为终焉计十一年雪窦虚席众皆以师

为请师念明觉知觉道场勉为起废一住八载所在道

俗归仰至是尤盛随力葺理内外一新绍熙二年谢事

止于寺之东庵太守林公枅稔闻道价命师再住不从

必欲识面既见问道终日致请益坚力辞而归三年七

月乙未示疾己亥亲笔遗书晦日以道具抄录八月哉

生魄夜分戒其徒曰吾行矣送终其务简约勿用素服

哀恸言讫书偈趺坐而化时暴雨疾风震动山谷人尤

嗟异四远闻者奔赴尽哀于是相与建塔于山之左戊

午奉全身以葬夀八十八腊五十三嗣法及受度三十

馀人师素与余厚在雪窦作锦镜以蓄飞雪上流为一

山竒观尝为之记师且死手书遗余告别以大休塔铭

为属余既铭之师之徒又以此请不忍拒也余不习释

氏学然闻古徳相与传授之际多藉导师有以启发之

惟师根器过绝人自誓不悟不为僧则识趣已不凡操

心如铁石视身犹土芥又有人所不能及者初虽久依

真歇郑行之居略无怖畏非有师传而遂得道禅门少

见其比是时自觉般若有灵真有饥则一与之食寒则

一与衣之验夜行深雪自然得路若有阴相自以为大

千世界无如我者一见大休诵言所历休徐曰但尽凡

心勿为异解师为之漼然意消而归心焉师天资朴厚

见地真实业履孤峻苦行坚密至死不少变等慈接物

法施不吝具大辩才浩博无碍为人说法或自晓至暮

或自昏达旦至连日亦无倦色音吐洪畅晚亦不衰闻

者耸服学徒每出衣资请师演说此尤禅林所未有也

云深火冷尸居渊默有召之者虽祁寒隆暑不拒一毫

施利悉为公用丈室萧然故六主废刹积逋动数千缗


不过期月百废具举若祷雨旸救疾苦其应如响神祠

烹宰物命辄为易以素馔有藏其须发而得舍利者此


皆世俗所创见师不欲人言之以为非此道之极致使


其有之亦皆师之馀也师既亡太师史文惠公祭之以

文有曰了悟圎通如观音大士随机化俗如善导和尚

人不以为过也师生于淮南而化縁独在四明屡易法


席名震江湖而终不越境自号足庵人以古佛称之惟


师可以无愧云铭曰

祖师西来乃始有禅灯灯相续皆有师传师之得道㡬

于神曜心镜孤圎大千俱照曹洞正宗实艰其承十有

一传至师中兴蛇虺之宅闻者怖恐惟师宴坐曾不为

动振锡出山据大道场四众归仰广为津梁生于淮壖

縁在甬东名震江湖卒老吾邦法施不吝辩才无碍行

实坚苦而大自在人称古佛师则无愧铭以表之用诏

末世

  瑞岩谷庵禅师塔铭

淳熙五年秋有旨以明州智门僧景蒙住台州瑞岩寺

先是参政钱公请为坟院公既薨其孙今江东转运判

官象祖以大父治命辞于朝仍请敕差住持太傅史魏

公再当国谓蒙可瑞岩台甲刹师一旦自海山膺敕命

孤云野鹤虽无心于去来然空门之盛举也魏公分教

永嘉时与心闻贲禅师为方外交罢相里居梦如平生

傍有僧曰景蒙貌古神清谈笑久之觉而叩天童朴曰

僧名颇异有斯人否朴曰是方为堂中第一座招之恍

如梦所见与论出世法了辩如响问其师则心闻也大

异之遂为延誉而得智门一住七年寺以寖兴尝葺古

殿得瓦于脊有字粲然盖建隆改元之秋䜟语六言中

有师名若言超进之意抑又异矣在瑞岩前后十夏道

俗倾向寺居两山间楼观层出有溪自东北横贯寺中

一夕暴涨冲决堤防栋宇漂荡强半为瓦砾之场人以

为不复可兴矣师曰吾当任此既而财力交施从容规

画曾不逾时轮奂一新壮丽反过其旧师才智超迈不

以毫末自见因事而显无不叹服韬养之深从可知矣

师姓邵温之平阳人族姓甚众多以儒自业母感异梦

而娠英特开爽幼闻钟梵则喜年十三从惠安净觉大


师惟梵著僧伽梨明习天台教观自以名相之学不足


了大事去游国清又参育王山佛智裕公裕问以宗门

节目师不知所对尝入室误问乡里师曰永嘉人还识

永嘉大师么未及答批颊而出至于再兀然如痴寝食


不安者累月行道次忽闻钟声而悟即造室中又问永


嘉大师即今在什么处师曰即日伏惟和尚尊体起居


万福裕随问向上事如何师拟酬应又复逐去次日再


入裕方发问师抗声曰老汉今日败阙也一拍而出裕

曰隽哉念母而归龙翔心闻一见深器之问曰言无展

事语不投机承言者丧滞句者迷试向言诠不及处通


个消息师以在手画一圎相闻以拂子击左师即画以


右手击右师又画于中以两手托呈闻以拂子当中画


两画师礼拜而立闻大笑云三十年拣辨苖裔今日得

此乌喙耶由是依止室中通彻无滞遂令执侍左右既

归鹿园如在庵贤雪庵瑾咦庵鉴全庵存筠谷达还庵


淳会下皆一时之名流惟师妙龄杰出闻以谷名师庵


且为之铭蒙侍者之名曰高矣又尝谒临安显宁志公

志闻风壁立学者望崖而退独谓师曰先世遗风馀烈


若未坠者尚在汝躬吾且拭目观之名山法席聚众千

数师分座提唱诸方咸畏而仰之师孤高绝俗若不胜


衣而严冷峻峭不可挹酌既坐道场槌拂所加龙象蹴

踏长灵之道光焉十四年十月十有七日为施主说法


似感微疾既归趺坐良久泊然而逝山林震动鸟兽鸣

悲缁白奔凑如哀所亲越七日阇维舍利遗骨瘗干居

禅师塔之右寔晦日也夀六十四腊五十一度小师四

十嗣法者十馀人钥赘倅丹丘草疏请师赴郡假道别

未㡬时而师以讣闻亟遣茗奠其徒以魏公真翰来俾

铭其塔且曰吾师生得公赞死又辱祭以文愿终惠之

钥不敏敢不承相君之命铭曰

鞔峯高高压干岭宝坊楼阁非人境大浸稽天夜溟涬

世界变灭弹指顷金碧扫地谁复整谷庵若子一笑领

发挥金粟旧光景手高妙绝风斤郢棱棱鹤骨双眸炯

古庙香炉无波井栗棘横施发深省一超透出毗卢顶

真隐神交锥脱颖声驾诸方增九鼎我游丹丘与三请

再别㡬何俄奠茗石上主人呼不醒迷途多岐孰知警

勿谓空言如缚影影与俱传久逾炳

  延庆月堂讲师塔铭

吾乡延庆教院为东南诸郡之冠祖师建立不置佛殿

所以待后人者不浅累代多得人如所期焉余不及见

绍兴以前事矣余岁时见乡人尊重圎辨讲师道琛永

嘉人初至说法是时宏智禅师诸大老拱手相顾曰此

非阇黎也道价最高大兴此山继以觉去予尝铭其塔

月堂惠询之住持在乾道五年之后然得圎辨之正传

者也惠询字谋道月堂其自号也姓陈氏父安寔家昌

国县蓬莱乡之昫山母马氏梦僧倚门乞食而娠生有

奇相甫八岁父母携入宝印院谒了印大师善隆摩其

顶曰能出家否欣然愿留不肯去父母见其幼静不类


凡儿每窃竒之不夺其志始授莲经两月而成诵无不


骇叹十四为僧即造延庆依澄照子先法师学日勤讲

业夜则坐禅迥与众异或以飰食物玩游戏等试之一


切谢绝独行独坐惟以参寻祖意为急众目之曰询独

立章庵道因法师高视众作时居第一座骤加称赏亲

炙数岁尽得其说欲遍见诸山问所先因曰天台能仁

法照老人当今大善知识也且送之以序有曰吾子气


貌温恭烈暑铄金而法服袜履望之俨然夜坐而不卧

不与群辈相狎戏又曰两山宿学皆吾故人盍行矣法


照尤喜朝夕与处众嫉之且曰吾曹久侍老师反不若


新进耶夜堂讲习一呼而随者数人俱至师前遽曰教


门多途丛杂非一欲从公以决之师正容徐曰吾学佛


祖之大道夀量观法十境十乘三千三谛皆是也得之

则见性成佛失之则殃坠无间有疑则问来若名相之

学方困算沙非吾所知也一众愕然不敢措辞而退或


曰此学海义龙也安得以众人待之独步于两山者三

载圎辨方住延庆师曰百闻不如一见密入众底窃听


开演已自欣快偶闻提唱曰吾祖之道荆谿之后传者

虽多不无小疵惟法智天资超悟不假传而自知用一

性恶之旨大阐圎顿之谈论即论具岂待烦恼之转除

约佛约心宁外婆娑之别旨一理贯通诸法悉舍师于

言下洞然明白感发既深涕泪俱下遂造丈室自列辨


曰子再来人也特吾之点示耳既日挈包在弟子列自

尔左右逢源锋不可触㝷入堂司有监寺以事忤众众

欲卷堂负担于门矣师急止之吾当任责乃领众白辨

曰维那之言然即书片纸付堂司起监寺不共住众遂

帖然微师片言岂不殆哉辨亡为广严第一座偶择主

僧郡以十名寘瓶中一索而得师或以年少为言师曰

吾何求哉力辞之㝷出世住海濒华云以省母之便欣

然就之沙岸持钵忽遇群盗劫尽所有将解师衣正色

叱曰汝何为者我法戒贪嗔痴贪求何益于汝生有王

法死有地狱眼光落地受极苦时悔将何及贫富有命

强取之物岂为终身之乐幸自无事而作此业实可寒

心盗曰我将杀汝师曰吾以寂灭为乐汝若杀我早归

寂灭受大快乐有何不可盗相顾曰是善知识也安可

害之尽还其物罗拜而退慈力摄持又能如此移住奉

川之禅院又迁净居前田后江师曰此处可与鬼神说

法夜必炷香暗坐讲法华经信宿间有飞萤一二绕于

前后寻有百十乃至千万明于燃烛讲罢辄去尝夜出

萤往来江上不入讲室夜分既归萤忽来迎如繁星然

师见而笑曰是待吾讲耶自尔每见之师不以语人然

自以为差适人意也移住普和问于草庵草庵曰僻在

一隅大江横前峭壁对耸佛影岩也前辈聚徒之地吾

子其当之学子云集钟鼓一新朝参暮请昼诵夜禅礼

讲以时䇿筵有节乾道五年延庆虚席公定场中一举

师名众口翕然师气貌魁梧仪矩凝重未尝以词色假

人精持律范动不逾矩法席谨严数百众无敢犯者说

法必穷蕴奥学者有不能解昏后坐起信堂一香一灯

远在檐下僧徒毕集师乃挥尘纵辩夜静堂深言详理

到境法俱胜随资发越直疑祖师之复生忘其久立之

疲也至今旧人过其处遐想高风多至陨涕制帅秀王

每曰延庆人中鳯也寺之西有蔬圃官欲以为贡院势

甚急师怡然不顾方杜门终日禅定才信宿府主见招


迎谓师曰贡院之扰得无动心乎今已得基址可以放


怀矣师谢外护之庇盖有神现梦以为言也丞相魏文

节公好内典法华中有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稽疑


以叩自得石窗终未有所契举以问师师曰此非大力

量人不能致此问乃曰春生夏长秋凋冬落世间之相

乎曰然非以其迁变而致疑乎曰然师曰四时迁变岁

岁同耶异耶曰无以异也师曰非止今年明年无以异

穷过去极未来亦无所异既无所异岂非世间之相常

住哉以至君臣父子生息大小不动本位皆得究竟以


至天地日月明暗色空海阔山高鹤长凫短皆出自然

莫不名体不转贞常圎极故曰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

住了此法者不落阶梯随所见闻立地成佛文节有省

叹曰经纶之妙还他教家魏惠宪王临镇来游独坐一

榻俾师坐而问所传何道师曰天台教王曰恐不及禅

家之直指师又曰禅教皆如在方便若就实知实见言

之何为禅何为教妙悟之人一切扫除丝毫不挂然后

龙菩提妙华遍庄严随所住处常安乐王大悦屡以金

缯为斋施㝷尽出衣盂建雨华堂等又募縁一新两庑

至于卧不解衣讲必更净非入浴走厕袈裟未始去体

非赴斋啜粥莲经不曾离念厨库诸司不一囘顾工匠

报作略不举目大纲整肃不事苛细然犯必不恕欺必

照破中外井井无毫发之遗史文惠王曰能使教门增

重今惟月堂一人而已师之传道直欲追配古人非徒

塞责每曰以语之相似而证其言以资之善记而驾其

说皆非所以说法也惟自悟心宗而宣演之庶得祖师

之传吾求悟门切勿自画凡说教义不出私科惟著立

宗解一卷以救时弊淳熙六年十月二十五日召门人

曰吾觉背痛殆将不久矣越二日辛丑集众讽十六观

经经终而逝十一月庚申奉全身葬于崇法祖塔之侧

师夀六十一法腊四十五聚发一器舍相无所葬于蓬

莱先茔遵遗言也分舍利之半同法智顶骨塔于太悲

阁郎中省庵陆公沅赞之甚详所度小师嗣法者六十

人今柏庭善月其上足也馀皆散处诸方灵龛即路之

日缁素男女秉炉持花塡郛溢郭㡬于罢市观者赞叹

以为前此未有此岂人力也哉后二十有五年其徒请

铭其塔余非学佛者尤昧于教乘以其请之勤而察其

实行实谛为可敬为之铭曰

智者禅师祖天台教乃知禅教本无二道禅贵直指教

若支离存乎其人统而一之圎辨之兴教门鼎盛粤惟

询公传得其正如渊之淳如玉之洁入自悟门纵横演

说辩才无碍脱落窠臼如老斲轮得心忘手月虽已堕

孤老故𨇠柏庭之徒尚永其传

  育王山妙智禅师塔铭代魏丞相

皇帝即位之十五年有诏明州阿育王山广利禅寺释

迦文佛舍利宝塔诣行在所住持僧从廓侍行既至命

入禁中观堂安奉上御素膳焚香瞻礼亲睹殊胜遂召

廓对碧琳堂问舍利从何发见奏曰自陛下圣心发见

上大恱亲洒宸翰大书妙胜之殿赐廓以妙智禅师号

仍度僧五员颁钱万缗眷赉优渥前所未见由是宝塔

之灵益显而廓之名愈彰矣廓姓林氏福之长溪人家

世业儒踵登贤科生而颖悟不妄言笑群儿强以聚嬉

泊焉如不闻有以出世法语之则忻然解悟年十五依

邑之建善寺祝发受具戒时闽中名刹多有道之士悉

往从之佛心才分室中举四大各离今身妄身当在何

处有所感发述投机颂佛心首背之而不自以为足也

去之见懒庵需公为侍者复依大圎璞璞大慧果公之


高弟门庭甚高始叩之若自失久之豁然有得服勤数

载璞抚之以为类已然以未识大慧为恨不惮重趼见

于衡之囘雁峯下大慧深加器重留三年告归送之以


偈又以书属璞曰廓乃佳衲子可为成就使异日为吾

家种子自此丛林争下之绍兴丙子大慧被旨来育王

复来依焉大慧移径山璞以继之众逾千数以为第一


座制帅丞相沈公以庐山请出世大慧方名冠天下无

不愿出其门以借重开堂日乃以瓣香嗣大圎诸方以

此益高之已而育王虚席尚书韩公欲邀大慧而举以


自代遂主此山禅衲云集以祖孙三人世继坐道场筑

堂于丈室之东名以三秀遂为空门美谈才具素高以

其暇日兴土木之工皆极其壮丽增庾入数千斛施者


委金帛创为长生局五所百需皆备月施金钱飰僧以

万计又造金塔以奉舍利此特其馀事尔日本国王阅

师偈语自言有所发明至逊国以从释氏岁修弟子礼

辞币甚恭且以良材建舍利殿器用精妙庄严无比丞

相史公帅七闽以鼓山趣其归荥阳郡王力挽无行魏

王出镇一见其风仪目为僧中龙又闻其机辩峻发肃

然加敬师晚以衣囊立庵于乌石山名以笑月为终焉

计有偈云三峯敛却闲云大海冷涵秋月庚子季春拂

衣归庵杜门不与世接俄示微疾八月四日呼左右付

以后事澡浴趺坐书偈曰掣断黄金锁凿碎玉楼钟腾

身大虚外半夜日轮红掷笔而逝夀六十二腊四十七

月五日葬于庵之寝室惟临济杨岐之宗至大慧而益

震又得如师者为嫡孙上承圣天子之休宠下为帝子

公相之所尊礼近焉道俗之归向远焉外夷之师仰可

谓盛矣筹室所度未易悉数有宜意者得法最的住平

江开元方有声于时而遽即世禅家惜之徒弟至百馀

人家法严甚尝以师语录萃为巨编师呵之曰汝辈随

语生解去道益远矣固不许师既没乃始得百之一二

刊之余段老山林与世相忘师谓可以语道往来无虚

月警所未至相期岁寒一旦弃我而先怆念不已其徒

求铭于余为之铭曰

杨岐千古栗棘蓬诸方谁敢婴其锋佛日老子云梦胸

呵佛骂祖一洗空子孙三秀玉几峯妙智杰出传家风

碧琳一语开渊衷帝子谓是僧中龙三韩万里沧海东

酋杰稽首礼益恭一声击碎玉楼钟日轮夜半通天红

亭亭宝塔上凌空乌石与之俱无穷

  延庆觉云讲师塔铭

浮屠氏法盛于东南而明为最兰若相望名徳辈起予

固不能尽知其人然采之公言其间虽一代宗仰者往

往未免评议至问觉云师则同然无异辞余尤不能知

也尝造焉修干古貌丹唇碧眼长松野鹤无一点世间

气与之语愈叩而愈无穷名下士信不虚矣师既以隆

兴癸未岁十二月十有八日化叔祖居士语钥曰士之

难其全久矣赵魏老犹不可为滕薛大夫矧释氏事寂

灭而不免于应世二者冰炭谁能一之能使学佛者宗

其教交游者服其人周旋酬酢无一可议殆鲜有觉云

如者我与之方外交既已叙其行事汝铭之遂谨书而

系以铭师讳志连字文秀觉云其赐号也俗杜氏世家

于明州鄞县之宠山孕有祥生又不凡故母山氏笃志

竺干法令从礼寂公慧云为师肄业崇夀年十八受具

戒明智目为僧中凤雏圎照授以天台教义后从智涌

顿悟圎宗年登三十适延庆为第一座始开讲席辩才

先放落落风生四众耸服靖康以来更主五刹惟妙音

不及煖席而迁馀皆碎于兵火师一居之卒化瓦砾为

宝所圎辩重建延庆于煨烬之馀功未竟而死遗基废

础尚多有之虚席旷岁实难其人天童宏智禅师以师

为首众议是之遂徙居焉经营十年无有不备施利山

积一毫不自奉悉以资建立事云栋雪脊杰然城隅望

之如崑阆间物非大勤劳不易至此而师未尝足也或

赞其新伽蓝者四当不愧智者师曰此有为功徳耳岂

敢以此比迹前哲深恐不能洪宣祖道为法门罪人故

虽所至兴建而讲学不少休承学之徒翕然向风诚于

祈祷感应响捷或欲记之必痛以妄语为戒秘监姜公

守四明为师作真赞门人固请立石师终不以为荣其

不求名闻类如此一时名士多乐与游望之则毅不可

犯即之则和易温恭久益敬之终不得而亲疏也有达

官与之剧谈贯穿禅律纚纚不倦惊曰师禅教并通师

曰冰泮雪消固一水耳又问华严般若似过于繁师曰

支离所以为简易也于是肃然尤敬异之丞相沈公来

镇以僧职处师师以老疾固辞丞相遗手札曰师当表

正一方纪纲诸刹毋退避以自洁且迫于诸方劝请始

受命谦退谨愿不见有异然主盟众事惟是之从或有

私请虽大势力富檀那不能囘也时度牒再颁受戒者

僧吏邀取无艺师为立成规省十之九沙弥至于今徳

之有不远数百里求附坛者所革宿弊徐而不暴□□

□□呜呼此皆人所难及者然师之所存心大而不密

体卑而道尊恭而不伪博而不杂寂用之涯不可得也

感疾既革众以药进师曰十方无碍入一道出生死书

偈毕抚掌大哂又以指弹屏风或问之曰我自幸至此

不觉喜乐钟鸣当往矣已而信然师之所存果易识耶

享年七十有六僧腊五十有八度弟子行丕等十有二

人登门者甚众传道者三十馀人即以十二月二十有

八日葬于城南祖塔之侧铭曰

舟不涂车不川离乎器用必偏惟寂灭释所先惟应酬

世所䖍工与拙必一焉伟觉云㡬于全峻而通周而専

得其得悟独圎出绪馀应世縁识不识无间言教不吝

道以传建塔庙崇人天定生慧无碍禅融一理逢其原

金而玉岳而渊尊尊师岂偶然道既成如蜕蝉嗟后人

视铭镌










攻愧集卷一百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