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愧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七十九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卷第七十八 攻愧集 卷第七十九
宋 楼钥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武英殿聚珍本
卷第八十

攻愧集卷七十九

     宋   楼   钥   撰

 杂著

  咏归会讲说

乾道五年暮春辛巳昼锦坊楼氏为咏归会黟县尉曺

主之言志者十三人冠者十二人童子二十人质明谒

先圣先师以叙列坐临安教官讲夫子入孝出弟之言

已钥乃作而言曰吾门自高祖先生以儒学起家衣冠

六世仕者以清白相传学者以诗礼相勉门内雍穆虽

总角之童亦恂恂自守家法遂为四明望族亦知夫所


以致此者乎先生以古道为乡里师表一时名士咸出

其门儒风蔚然大父行以下以文鸣者相继金紫孝友


绝人少时刻意学问有古人闭门锥股之勤少师宏才

大度为圣世名臣窃尝闻金紫之言曰可使财穷不可


使行穷少师之言曰士大夫遇好事不要放过呜呼味


其言其所存可知矣诸父承家学之传尽洗膏梁习气

至不使人见有子弟态吾曹今日不耕而食不织而衣

生长以来不知人间辛苦劳役事正以上世书种不绝

故得为天之幸民吾之弟若从子皆宜自勉于学以无

负尉曹咏归之意抑尝闻阙党童子将命夫子曰吾见

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

者也张童子明经韩子曰夫少之与长也异观少之时

人惟童子之异及其长也将责成人之礼焉成人之礼

非尽于童子所能而已也然则童子宜暂息乎其已学

者而勤乎其未学者圣贤之言其诱人于善如此其切

然而阙党童子张童子皆无闻焉今日之坐于下者年

甚少气甚锐岂无文采之可取记诵之可喜然为士者

之事等而上之不知其㡬级当佩服夫子速成之戒深

求韩子成人之言退而思曰我知此矣能此矣未知未

能者何啻千万计为己之学不至于圣人不可己年有

限而道无穷故君子有终身之忧任重道远死而后已

不及今无事时自力于学而以身之势身之年为可恃

谓学无益谓恶无伤茍目前安佚而不思后日事日复

一日忽焉老之将至使没世而无闻是岂吾祖宗父兄

之所望于后人者钥将行矣五年而归丱者弁矣冠者

室矣富贵科第是有命焉不可以必求也惟期懋进乎

学骎骎日新道学既充所谓取时名而振家声者不在


兹乎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


今也古人曰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视况五年之久乎


幸毋忽

  赵子冶循斋说

赵子冶求名其斋名之以循而告之曰循之义大矣哉


庄子曰去知与故循天之理董仲舒曰乐循理谓之君

子通天下一理尔循之而行可以寡过可以接物可以


处事可以临政等而上之何所不可亦不必咨是非于

人心所不安即是非理循是而行隐于心而安施于人

而合天理不外是矣言虽近而旨甚远子冶勉之哉

  赵元卫勉斋说

余既为赵振文作毋自欺斋之铭又名子冶以循斋其

季元卫亦以此请为名曰勉斋而告之曰事在强勉而

已矣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徳日

起而大有功吾侪中人之性可上可下如逆水行舟倍

用力则可以寸进谨执持则尚在故处放手则流荡而

下不可收拾矣贵贱穷逹自有定分学问亦自有分量

尽力终身虽所至未可知与不用其力者有间矣元卫

勉之哉后日再见当刮目相视也

  双谿金君显庵说

双谿金君式欲书显庵扁榜且曰起家寒儒禄不及养

自升朝籍三得追荣吾亲虽取以显父母之义非敢当

此也愿并言其所以显者因告之曰经所谓显父母者

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非取爵位之显也故孝子养

亲必荐仁者之粟而况枉道以干进乎若枉道干进则

虽位极人臣赠亲崇品适足以为九京之辱何显之有

易曰贲其趾舍车而徒扬子曰以其所养养之至也君

固所深知闻又自卜夀藏于其侧其以此意更以告后

之人

  徐圣可字说

临江徐君简一见如故交问其字曰敬伯因告之曰君

之字善矣然自翼祖再入祧庙虽于礼法不讳为臣子

者要不当以为名字君闻而矍然请易之于是字之曰

圣可盖亦取仲弓子桑伯子之问也舜命教胄子有曰

简而无傲皋陶九徳曰宽曰柔而下皆性之善也曰栗

曰立而下必曰而者皆所以成其徳是以君子不敢恃

其天资而贵于学也子桑伯子圣人之所可也君其体

舜之无傲皋陶之所谓廉又以仲弓之言而行之不亦

善乎

  赠种牙陈安上

韩平子问叔向曰刚与软孰坚对曰臣年八十矣齿再

堕而舌尚在老莱子曰齿虽坚固卒以相磨舌柔顺终

以不敝而子思以为吾不能为舌叔向老莱晓人以处

世之法本非正论子思之言则有意于刚也陈生术妙

天下凡齿之有疾者易之以新才一举手使人终身保


编贝之美吾于此有感焉岂惟已人之疾是喜抑使人

知刚者之不必亡也

  从子沨改字景刘

刘沨字处和南阳人父绍仕宋位中书郎沨母早亡绍


纳路太后兄女为继室沨年数岁路氏不以为子复为

奴婢辈所苦路氏生溓兄沨怜爱之不忍舍常在床帐


侧辄被驱捶终不肯去路氏病经年沨昼夜不离左右


每有增加流涕不食路氏病差感其意慈爱遂隆溓有

识事沨过于同产事无大小必谘而后行案以上节录南史孝义传

沨数岁时伯兄尚无恙既奉命于二亲而立名使钥字

之是时取季札观乐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故字

曰大之伯兄下世且久嫂氏鞠三子如一日沨既冠将

授室上则欲其干母之蛊下则欲其教率二季因阅南

史刘君传实有感焉改字沨曰景刘而告之曰刘君之

事可谓难矣后母不以为子而孝益甚溓非其同产而

爱益笃又况奴婢従而困苦之惟其至行不移母反慈

爱而弟亦终能敬于事兄此天理也伯嫂既非前后之

不同而慈祥尽爱又非路氏比二季亦能惟兄之听沨

居其间当慕古人之用心思尊长所以字我之意孝友

二事行之惟谨二季亦当如溓之事其兄则雍睦之盛

无愧于古人矣尚勉之哉

  姜子谦以试邑锺离请益

乡人有为宰而请教于外祖汪少卿语之曰作县无他

切勿作大音做或疑其太简而又云百里独専易得作

大才作大且先与丞簿尉等情不通渐至养尊则去民

寖远

龚公滂善宰剧邑或问其要云此如浙江踏浪儿投身

怒涛中旁观亦为之寒心所以能济者谨不可吃了一

口水吃著一口便难脱矣

前辈有为县公退以贯珠诵佛其叔父见之云汝欲为

佛耶对曰然叔笑曰汝既做了知县更望做佛耶言造

业之多也其人悚然谨不敢为殃民害物等事

子谦既挹世科以新制宰锺离以此册请益钥不曽作

邑无以塞命况近世如吕观文治县法等书已多彭子

复临海一书尤精详可取而观也姑诵所闻一二以告

言皆通俗易晓俱有旨哉淮堧事简土风亦淳长民者

惟相与安之而已

  弹广陵散书赠王明之

唐李琬闻乐工羯鼔谓虽精能而无尾工异而问之自

以为求之久矣琬曰曲下意尽乎工曰尽琬曰意尽则

曲尽又何索焉工曰柰声不尽何琬曰可言矣使以他

曲解之果相谐协余尝爱其说少而好琴得广陵散于

卢子嘉鼔之不厌然此曲多泼攦声盖他曲所无者二

序正声乱声或以此始皆以此终小序为一曲权舆声

乃发于五六弦间疑若不称屡以叩人无能知者王明

之精于琴为余作此小序独起以泼攦雍容数声然后

如旧谱闻而欣然遂亟传之邪婆娑鸡得屈柘急遍而

得其尾今广陵不假他曲而得其首声意俱尽古语真

不虚也晋史称广陵散于今绝矣而韩皋论之甚详且

其所谓哀愤躁蹙惨痛迫胁之音始末具见而尤致意

于宫商二弦至乱声而愈觉痛快必非后人能作余所

得数声未必真出于古也以其深惬素怀故书以赠明

  赠写照郭拱辰

艺无大小胸中有书者居然不凡三山郭君登晦庵之

门而游戏丹青挟写照以示予若郑公尚书晦庵数公

展卷对之如欲笑语陋质不足烦君为貌武洞清神物

能得其真有不怒而威之意勉旃更添数百卷书则顾

陆不足进矣

  赠笔工吕文质

四明吕文质居桃源谿上多游浙右作笔殊佳在人品

中则贾长头也近笔工苦无兔毫文质深入淮楚始得

之韩文公作毛颖传及赞终始以中山为言意其为定


武也传虽寓言然其中云蒙恬南伐楚次中山将大猎

以惧楚则非定武也今溧水有中山去县才十五里元


和郡县志云出兔毫为笔精妙此县唐属宣州今隶建

康宣城笔旧有名于世岂以此耶文质试往访求之

  赠徐心镜

师旷师冕蒙瞍御瞽古人専使之审音此事不复见矣


今之听声殆其遗意徐心镜一闻人声辄能言其休咎

周之瞽蒙上中下凡三百人不惟禄之而又有相之者

而徐生一身糊口之不足噫古道之不行何止是哉

  赵甥叔明和孺堂

外甥赵叔明汝顾昆季四人今与其季季敏汝劰同堂

而居求扁于予小雅燕兄弟之诗曰丧乱既平既安且

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

和乐且孺妻子好合如鼔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深

哉诗人之旨也毛郑注笺皆不得其意谓安宁之时则

友生为急曾不知伐木则専为朋友此诗则専主兄弟

盖谓急难御侮以兄弟为急至于安宁乃谓兄弟不如

友生乎此说出于欧阳公尝因是以推后二章注笺皆

非也盖曰陈笾豆以饮酒食一时之乐耳尚得以厌饫


而况兄弟既具如孟子所谓兄弟无故一乐也既具矣

吾之和乐且至于孺谓直如孺子之时孩提之童其长

也无不知敬其兄者此天性也妻子本非天属徒以好

而相合犹能如鼔瑟琴然若兄弟翕合则其和乐且至

于湛言甚乐也平日以此意处兄弟之间因名其堂曰


和孺且序其意以勉之

  名厚孙

嘉定四年龙集辛未五月二十二日㴋得男其八字辛

未乙未癸酉癸亥以辛未土克癸亥水或以为大海水

非土之所能克是不然辰戌丑未皆为土而未乃坤位

纳音又为土是坤土也坤为地中庸谓振河海而不泄

者也何克之云欲名以振又有当避者易曰地势坤君

子以厚徳载物名曰厚孙抑诲之使从厚云

  书老牛智融事

淳煕七八年间始闻雪窦山有僧智融者善画而绝不

以与人一日见其画心甚敬之曰此非画者其殆有道

之士乎往山中访之融素严冷不可挹酌一见心许气

韵谈吐果如所期归取匹纸寄之久不见与催以古风

有曰古人惜墨如惜金老融惜墨如惜命又曰人非求

似韵自足物已忘形影犹映地蒸宿雾日未高雨带寒

烟山欲暝融得之喜遂为余尽纸作岁寒三友妙绝一

时尝问尚可作人物否曰老不复能作盖目昏不能下

两笔也问岂非阿堵中耶曰此虽古语近之而非也吾

所谓两笔者盖欲作人物须先画目之上睑此两笔如

人意则馀皆随笔而成精神遂足只此一语画家所未

发也自是数年间时得其得意之笔精深简妙动人神

品尤好作牛自号老牛智融或云源流出于范牛而妙

处过之融亡矣不可复得从其徒问以平生俗姓邢名

澄世居京师以医入仕南渡居临安万松岭号草庵邢

郎中官至成和郎出入禁廷赏赉殊渥不知何从得道

年五十弃官谢妻子祝发入灵隐寺诸公贵人挽之不

可犹以去尘俗不远又游诸方径山匡庐经行殆遍闻

是山之胜遂投迹为终焉计假一室深坐土木形骸泊

然如偶人斋馀或曳杖以出有欲相随则谢遣之山有

千丈岩妙峯亭栖灵隐潭皆幽僻绝胜之地意行独坐

或至移晷人莫窥其际初亦不知其能画也山深多蛇

忽作二竒鬼于壁一吹火向空一蹋蛇而掣其尾蛇患

遂除而时有火惊或者病之又于火端作土枭枭声为

之革尝画龙首半体祷旱辄应颇近于灵怪师亦不以

自矜也遇其适意嚼蔗折草蘸墨以作坡岸岩石尤为

古劲间作物像不过数笔寂寥萧散生意飞动或极力

摹写亦有形似而遽不及远甚此自是悟门非积学所

能及也始知向来幽寻之时山林云气四时万变到眼

入心一寓笔端游戏点化自然高胜前无古人超出翰

墨畦畛略不可以画家三尺绳之或加以势利则避之

愈深意茍相与亦辄不吝作诗不多语意清绝字画亦

无俗韵初自言若得为僧三十秋瞑目无言万事休绍

煕四年五月某日卒夀八十僧腊如师言与足庵尤契

合相与终始先一年足庵示寂侍者道元来都下求铭

于余师亦以书见属未㡬而师亡亦异矣师晦藏自秘

虽与之周旋者不能尽知余亦安能知其所至陈后山

谓渊明无意作诗但写胸中之妙余于师之画亦云东

坡赞文与可竹石曰呜呼孰有爱其徳如爱其画者乎

此余所以又叹也元之来也以师所予足庵弥勒像及

元所藏牛溪烟雨二轴遗余师又寄归牛图意盖有在

余为作三偈元欲刻之石且请书师之大略附足庵碑

阴因慨然为书之










攻愧集卷七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