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体彚选 (四库全书本)/卷197
文章辨体彚选 卷一百九十七 |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一百九十七
明 贺复徴 编
进䇿五
治势〈宋叶适〉
欲治天下而不见其势天下不可治矣昔之论治天下者以为三代之时其君各有所尚夏之忠商之质周之文数百年而不变其后周之失弱秦之失强故忠质文相代若循环而无穷而或者又曰弱之失在于惠也则莫若济之以威强之失在于威也则莫若反之以惠惠止于赏威止于刑故赏不至于滥而无所劝刑不至于玩而无所惧盖其意以为治天下之势无出于此矣夫一弛一张者弓也而羿之能不与焉虚而欹满而覆者器也而垂之巧不与焉故三代非忠质文之尚而周秦无强弱之失治天下者姑舍是乎古之人君若尧舜禹汤文武汉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此其人皆能以一身为天下之势虽其功徳有厚薄治效有浅深而要以为天下之势在已不在物夫在已不在物则天下之事惟其所为而莫或制其后导水土通山泽作舟车剡兵刃立天地之道而列仁义礼乐刑罚庆赏以纪纲天下之民至于宾饯日月秩序寒暑而禽兽草木之类不能逃于运化之外此皆上世之所未有而圣人自为之者也及其后世天下之势在物而不在已故其势之至也汤汤然而莫能遏反举人君威福之柄以佐其锋至其去也不能止而国家随之以亡夫不能以一身为天下之势而用区区之刑赏以就天下之势而求安其身者臣未见其可也盖天下之势有在于外戚者矣吕霍上官非不可以监也而王氏卒以亡汉有在于权臣者矣汉之曹氏魏之司马氏至于江南之齐梁皆亲见其篡夺之祸习以其天下与人而不怪而其甚也宦官之微匹夫之奋呼士卒之擅命而天下之势无不在焉若夫五胡之乱西晋之倾覆此其患特起于公卿子弟里巷书生游谈聚论沈湎淫佚而已而天地为之分裂者数十世呜呼势在天下而人君以其身求容焉犹豫反侧而不能以自定其或在于宦官或在于士卒而举威福之柄以尽寄之者此甚可叹也臣尝怪唐末五代之衰皆以列校之卑易置人主如反掌之易而周世宗一日临大位北威契丹南服李璟法度修举文武并用太祖皇帝践祚十年之间不耀兵甲俘取僣伪之君若拾遗而天下为一身致太平为子孙万世之计向之衰败圮缺者二百馀年英武之君忠智之臣图回收拾不能什一而孱王幼主俯首服从相顾愤发以至流涕痛哭莫敢谁何者一朝翕然皆在把握之内何其速也此无他能以其身为天下之势则天下之势亦环向而从已其必然而无疑者矣且均是人也而何以相使均是好恶利欲也而何以相治智者岂不能自谋勇者岂不能自卫一人刑而天下何必畏一人赏而天下何必慕而刑赏生杀岂以吾能为之而足以制天下者虽然鸟高飞于重云之上鱼深游於潜渊之下而皆不免有鼎俎之忧天下之人所以奔走后先维附聫络而不敢自弃者诚以势之所在也故夫势者天下之至神也合则治离则乱张则盛弛则衰续则存绝则亡臣尝考之载籍自有天地以来其合离张弛绝续之变凡几见矣知其势而以一身为之此治天下之大原也
财计〈叶适〉
理财与聚敛异今之言理财者聚敛而已矣非独今之言理财者也自周衰而其义失以为取诸民而供上用故谓之理财而其善者则取之巧而民不知上有馀而下不困斯其为理财而已矣故君子避理财之名而小人执理财之权夫君子不知其义而徒有仁义之意以为理之者必取之也是故避之而弗为小人无仁义之意而有聚敛之资虽非有益于已而务以多取为悦是故当之而不辞执之而弗置而其上亦以君子为不能也故举天下之大计属之小人虽明知其负天下之不cq=157义而莫之恤以为是固当然而不疑也呜呼使君子避理财之名小人执理财之权而上之任用亦出于小人而无愧民之受病国之受谤何时而已夫聚天下之人则不可以无衣食之具或此有而彼亡或此多而彼寡或不求则伏而不见或无节则散而莫收或消剥而浸微或少竭而不继或其源虽在而浚导之无法则其流壅遏而不行是故以天下之财与天下共理之者大禹周公是也古之人未有不善理财而为圣君贤臣者也若是者其上之用度固已沛然清足而不匮矣后世之论则以小人善理财而圣贤不为利也圣贤诚不为利也上下不给而圣贤不知所以通之徒曰我不为也此其所以使小人为之而无疑欤当熙宁之大臣慕周公之理财为市易之司以夺商贾之赢分天下以债而取其什二之息曰此周公泉府之法也天下之为君子者又从而争之曰此非周公之法也周公不为利也其人又从而解之曰此真周公之法也圣人之意六经之书而后世不足以知之以此嗤笑其辨者然而其法行而天下终以大弊故今之君子真以为圣贤不理财言理财者必小人而后可矣夫泉府之法敛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贾买之其賖者祭祀丧纪皆有数而以国服为之息若此者真周公之所为也何者当是时天下号为齐民未有持富者也开阖敛散轻重之权一出于上均之田而使之耕筑之室而使之居衣食之具无不毕举然而祭祀丧纪犹有所未足而取于常数之外若是者周公不予则谁予之将无以充其用而遂予之也则民一切仰上而其费无名故賖而贷之使以日数偿而以其所服者为息且其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民不足于此而上不敛之则为不仁然则二者之法非周公谁为之盖三代固行之矣今天下之民不齐久矣开阖敛散轻重之权不一出于上而富人大贾分而有之不知其几千百年也而遽夺之可也嫉其自利而欲为国利可乎呜呼居今之世周公固不行是法矣夫学周公之法于数千载之后世异时殊不可行而行之者固不足以理财也谓周公不为是法而以圣贤之道不出于理财者是足为深知周公乎且使周公为之固不以自利虽百取而不害而况尽与之乎然则奈何君子避理财之名茍欲以不言利为义坐视小人为之亦以为当然而无怪也徒使其后颦蹙而议之厉色而争之然则仁者固如是耶今天下之财亦可得而略计矣黄帝尧舜以来财之在天下今其不知取者几也秦汉之后创取于民后世日以増益今其弃而不求者几也天下之遗利天下之所不知不得而用之者几也抑犹有上之所未敛者乎抑已尽敛而不可复加欤然则有民而后有君有君而后有国有君有国而后有君与国之用非民之不以与其上也而不足者何说今之理财者自理之欤为天下理之欤今有十子阖其大门日取其子而不计其后将以富其父欤抑爱其子者必使之与其父欤抑孝其亲固将尽困其子欤抑其父固共其子之财欤然则今之开阖敛散轻重之权有馀不足之数可以一辞而决矣何以聚敛为理财而其上至于吏小人君子以为不当理财而听其绝而不继若是者何以为君子哉
察情〈辛弃疾〉
曩者乌珠之死固尝嘱其徒使与我和曰韩张刘岳近皆习兵恐非若辈所敌则是其情真欲和矣然而未尝不进而求战者计出于忌我而要我也刘豫之废亶尝虑无以守中原则请割三京亶之弑亮常惧吾有问罪之师则又谋割三京而还梓宫亮之殒褒又尝缓我追北之帅则复谏割白沟河以丈人行事我是其情亦真欲和矣非诈也未㡬亶之所割视吾所守之人非其敌则不旋踵而复取之亮之所谋窥吾遣贺之使知其无能为则中辍而萌辛已之逆褒之所谋悟吾有班师之失无意于袭则又反复而有意外之请夫既云和矣而复中辍者盖用其狎而谋胜于我也今日之事揆诸虏情是有三不敢必战二必欲尝试何以言之空国之师商鉴不远彼必不肯再用危道万一猖獗特不过调沿边戍卒而戍卒岂有能必其胜此一不敢必战也海泗唐邓等州吾既得之彼用师三年而无成则我有攻守之士而敌人已非前日之比此二不敢必战也契丹诸胡侧目于其后中原之士扼腕于其前令之虽不得不从从之未必不反此三不敢必战也有三不敢必战之形惧吾之窥其弱而绝岁币则其势不得不张大以要我此一欲尝试也贪而志欲得求不能充其所欲心惟务于侥幸谋不暇于万全此二欲尝试也且彼诚欲战耶则必不肯张皇以速我之备且如逆亮始谋南冦之时刘麟蔡松年一探其意而导之则麟逐而松年鸩恶其露机也今诚必战岂欲人遂知之乎彼诚不敢必战耶贪残无义忿不顾败彼何所恤以母之亲兄之长一忤其意一利其位亮犹弑之何有于我况今沿海造舰沿淮治具包藏祸心有隙皆可投敢谓之终遂不战乎大抵今彼虽无必敢战之心而吾亦不可不防其欲尝试之举彼于高丽西夏气足以吞之故于其使之至也坦然待之而无它惟吾使命之去则多方腆鲜曲意防备如人见牛羊未尝作色而遇虎豹则厉声奋臂以加之此又足以见其深有忌于我也彼知有忌我独无忌哉我之所忌不在于敌欲必战而在于敌幸胜以逾淮而遂守淮以困我则吾受其病矣昔者黥布之心为身而不顾后必出下䇿薛公知之以告高祖而布遂成擒先零之心恐汉而疑䍐开解仇结约充国知之以告宣帝而先零自速败薛公充国非有风角鸟占之胜枯茎朽骨之技亦惟心定而虑审耳朝廷心定而虑审何情不可得何功不可成不求敌情之知而观彼虚声诡势以为进退者非特重困吾力且失夫制胜之机为可惜
详战〈辛弃疾〉
今日中原之地其形易其势重者果安在哉曰山东是也不得山东则河北不可取不得河北则中原不可复此定势非臆说也古人谓用兵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臣窃笑之夫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固也若夫击其首则死矣尾虽应其庸有济乎方今山东者金人之首而京洛关陜则其身其尾也由泰山而北不千二百里而至燕燕者金人之巢穴也自河失故道河朔无浊流之沮所谓千二百里者从枕席上过师也山东之民劲勇而喜乱金人有事常先穷山东之民天下有变而山东亦常首天下之祸至其所谓备边之兵较之它处山东号为简略且其地与燕为近而其民素喜乱彼方穷其民简其备岂真识天下之势也哉故臣以谓兵出淮阳则山东可指日而下山东已下则河朔必望风而震河朔已震则燕山者臣将使之塞南门而守请试言其说金人列屯置戍自淮阳以西至于汧陇杂女真渤海契丹之兵不满十万关中洛阳京师三处彼以为形势最重之地防之为甚深备之为甚密可因其为重大为之名以信之扬兵于川蜀则曰关陇秦汉故都百二之险吾不可以不争扬兵于襄阳则曰洛阳吾祖宗陵寝之旧废祀久矣吾不可以不取扬兵于淮西则曰京师吾宗庙社稷基本于此吾不可以不复多为旌旗金鼓之形阳为志在必取之势已震关中又骇洛阳已骇洛阳又声京师彼见吾形忌吾势必以十万之兵而聚三地且沿边郡县亦必皆守而后可是谓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如此则燕山之卫兵山东之戸民中原之签军精甲锐兵必悉举以至吾乃以形耸之使不得遽去以势留之使不得遂休则山东之地固虚邑也山东虽虚窃计青密沂海之兵犹有数千我以沿海战舰驰突于登莱沂密淄潍之境彼数千兵者尽分于屯守矣山东诚虚盗贼必起吾诱群盗之兵使之溃裂四出而陛下徐择一骁将以兵五万步骑相半鼓行而前不三日而至兖郓之郊山东诸郡将谁为王师敌哉山东已定则休士秣马号以忠义教以战守然后传檄河朔诸郡徐以兵蹑其后此乃韩信所以破赵而举燕也天下之人知王师恢复之意坚金人破灭之形著则契丹诸国如窝干鹧巴之事必有相轧而起者此臣所以使燕山塞南门而守也彼金人三路备边之兵将北归以自卫耶吾已制其归路彼又虞淮西襄阳川蜀之兵未可释而去也抑为战与守耶腹心已溃人自解体吾又将突出其背而夹击之当此之时陛下筑城而降其兵亦可驱而之北反用其锋亦可纵之使归不虞而后击之亦可臣知天下不足定也然海道与三路之兵将不必皆勇士不必皆锐盖臣将以海道三路之兵为正而以山东为奇奇者以强正者以弱弱者牵制之师而强者必取之兵也古之用兵者唐太宗其知此矣尝曰吾观行陈形势每战必使弱常遇强强常遇弱敌遇吾弱追奔不过数十百步吾击敌弱常突出自背反攻之以是必胜然此特太宗用之于一陈间耳臣以为天下之势避实击虚不过如是茍曰不然必将驱坚悉锐由三路以进寸攘尺取为恢复之谋则吾兵为金弱久矣骤而用之未尝不败近日符离之战是也假设陛下一举而取京洛再举而复关陜彼将南绝大河下燕蓟之甲东逾泗水漕山东之粟陛下之将帅谁与守此曩者三京之役是也借能守之则河北犹未病河北未病则雌雄犹未决也以是䇿之陛下其知之矣昔韩信请于高祖愿以三万人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而西会于荥阳耿弇言于光武欲先定渔阳取涿郡还收富平而东下齐皆越人之都而谋人之国二子不以为难能而高祖光武不以为可疑卒藉之以取天下者见之明而䇿之熟也虽然臣又有一说焉臣前所谓兵出山东则山东之民必叛敌以为我应是不战而可定也议者必曰辛已之岁山东之变亦大矣然终无一人为朝廷守尺寸土以基中兴者何也臣之说曰北方郡县可使为兵者皆锄犁之民可使以用此兵而成事者非军府之黥卒则县邑之弓兵也何则锄犁之民寡谋而易聚惧败而轻敌使之坚战而持久则败矣若夫黥卒之与弓兵彼皆居行伍走官府皆知其指呼号令之不可犯而为之长者更战守其部曲亦稔熟其赏罚进退之权建炎之初如孔彦舟李成辈杀长吏驱良民胶固而不散者皆此辈也然辛已之岁何以不变曰东北之俗尚气而耻下人当是时耿京王友直辈奋臂陇亩已先之而起彼不肯俛首听命以为农夫下故宁婴城而守以颁王师而自为功也臣尝揣量此曹间有豪杰可与立事者然敌人薄之而不以战自非土木之兴筑官吏之呵卫皆不复用彼其思一旦之故以逞夫平昔悒怏勇悍之气抑甚于锄犁之民然而计深虑远非见王师则未肯轻发陛下诚以兵入其境彼将开门迎降惟恐后耳得民而可以使之将得城而可以使之守非于此焉择之未见其可也
富国〈李觏〉
古人有言曰谷甚贱则伤农贵则伤末为农常粜而末常籴也此一切之论也愚以为贱则伤农贵亦伤农贱则利末贵亦利末盖农不常粜有时而籴也末不常籴有时而粜也以一岁之中论之大抵敛时多贱而种时多贵矣夫农劳于作剧于病也爱其谷甚于生也不得已而粜者则有繇焉小则具服器大则营婚丧公有赋役之令私有称贷之责故一糓始熟腰镰才解而日输于市焉粜者既多其价不得不贱贱则贾人乘势而罔之轻其币而大其量不然则不售矣故曰敛时多贱贱则伤农而利末也农人仓廪既不盈窦窖既不实多或数月少或旬时而用度竭矣土将生而或无种也耒将执而或无食也于是乎日取乎市焉籴者既多其价不得不贵贵则贾人乘势而闭之重其币而小其量不然则不予矣故曰种时多贵贵亦伤农而利末也农之粜也或阖顷而收连车而出不能以足用及其籴也或倍称贱卖毁室伐树不能以足食而坐贾常规人之馀幸人之不足所为甚逸而所得甚饶此农所以困穷而末所以兼恣也易系辞曰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财者君之所理也君不理则蓄贾专行而制民命矣上之泽于是不下流而人无聊矣此平籴之法有为而作也管仲行于齐李悝行于魏耿夀昌行于汉国不失实人获其利自晋迄隋时或兴废厥闻未昭唐天宝中天下平籴殆五百万斛兹全盛之事也大宋受命将百年矣谷入之藏所在山积平籴之法行之久矣盖平籴之法行则农人秋粜不甚贱春籴不甚贵大贾蓄家不得豪夺之矣而官之出息常什一二民既不困国且有利兹古圣贤之用心也然其所未至则有三焉数少也道远也吏奸也一郡之籴不数千万其馀毕入于贾人至春当粜寡出之则不足于饥也多出之则可计日而尽也于是贾人深藏而待其尽尽则权归于贾人矣是数少之弊也仓储之建皆在郡治县之远者或数百里其贫民多籴则无资少籴则非可朝行而暮归也故终弗得而食之矣是道远之弊也举掌之人政或以贿概量不均冒滥时有及其出也或减焉或杂焉名曰裁价实则贵矣是吏奸之弊也今若广置本原増其籴数则蓄贾无所专利矣仓储之建各于其县则远民可以得食矣申命州郡必使廉能则奸吏无以侵刻矣如此利国便人事可经久是谓通轻重之权不可不察
安民〈李觏〉
或曰今兹京师首善毎岁论秀士矣转而从德行其可也而州郡之学亡荐引之文欲一取之何如曰教而用之学校之兴于古也不教而用之选举之隆于今也教则易为善善而从政国之所以治也不教而易为恶恶而得位民之所以殃也试者其言也用者其行也言有伪善则取之矣行有真恶弗可得而知也然而授以操柄加之人上是以赤子之肉投畀虎穴也况绣缋雕琢之文又不足以为善言乎则其畴昔之志夙夜之学沥尽于数刻之试而胸中未始有一毫可为效官之资也礼仪则习于同列政体则咨于老吏自受爵之日为学制之始奈何欲致治兴化也惟今太学论士既不观徳行矣而学士之版徒记姓名而已求试而来报罢而去以天子之辟雍与诸生假道而过焉郡国虽或兴学而士之进取罔繇于此是皆存学之名失学之实也按唐制自京师郡县皆有道焉每岁仲冬课试其成者长吏会属僚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行乡饮酒礼歌鹿鸣之诗召耆艾叙少长而观焉既饯而与计偕其不在学而举者谓之乡贡此近古旁求之法也而一出课试不繇行实亦同归于弊矣为朝家之计莫若斥大七馆使荐绅之族咸造焉増修州学使士庶人之秀咸在焉择贤以为之师分经以为之业限以积久毋得擅去日观其徳月课其艺贤耶非一时之贤久居而不变乃其贤也能耶非一时之能历试而如一乃其能也如是而得人不精未之信也其有急于耕养或素已成就不在学者则循旧贡举先其名誉后其课试举之非一人之举必乡曲共举也用之非一人之用必天下共用也如是而得人不精亦未之信也古者诸侯贡士一适谓之好徳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迺加九锡不贡士一则绌爵再则削地三则绌爵削地毕矣诚能以得士为赏失贤为罚则群下孰不一意于察举乎尚虑有遗则莫若使大臣得举所知汉法三公大将军皆开府辟召岂虚言哉或曰向者亦尝先名誉而改课试矣以其进者滥而取者私也今而复之其可乎曰进皆有滥取皆有私顾其利害何如耳糊其名而易其书有司不得轻重为是吏之公也君子之道不逞于童子之雕虫是法之私也以名取之则亦反是矣吏之私者则刑可速也法之私者虽圣人因之末如之何矣此贤者所以日削教法所以不竞也惟解而更张之乃为邦之盛节也
国用〈李觏〉
大司徒以保息六养万民六曰安富谓平其繇役不专取也大哉先王之法其所以有天下而民不斁者乎孔子谓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管子有言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然则民不富仓廪不实衣食不足而欲教以礼节使之趋荣而避辱学者皆知其难也及其为国家则有反是者矣田皆可耕也桑皆可蚕也材皆可饬也货皆可通也独以是富者心有所知力有所勤夙兴夜寐攻苦食淡以趣天时听上令也如此而后可以为人之民反疾恶之何哉疾恶之则任之重求之多劳必于是费必于是富者几何其不黜而贫也使天下皆贫则为之君者利不利乎故先王平其繇役不专取以安之也汉武帝时算贾人之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馀顷宅亦如之商贾中家以上大抵破民媮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业当是之时天下何如其不亡者幸也世俗不辨是非不别淑慝区区以击彊为事富者乃彊耳彼椎埋而诛者果何人也
文章辨体彚选卷一百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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