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体彚选 (四库全书本)/卷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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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卷三百七十七
  明 贺复徴 编
  读一
  读荀子唐韩愈
  始吾读孟轲书然后知孔子之道尊圣人之道易行王易王霸易霸也以为孔子之徒没尊圣人者孟氏而已晩得扬雄书益尊信孟氏因雄书而孟氏益尊则雄者亦圣人之徒与圣人之道不传于世周之衰好事者各以其说干时君纷纷籍籍相乱六经与百家之说错杂然老师大儒犹在火于秦黄老于汉其存而醇者孟轲氏而止耳扬雄氏而止耳及得荀氏书于是又知有荀氏者也考其辞时若不粹要其归与孔子异者鲜矣抑犹在轲雄之间乎孔子删诗书削春秋合于道者著之离于道者黜去之故诗书春秋无疵余欲削荀氏之不合者附于圣人之籍亦孔子之志与孟氏醇乎醇者也荀与扬大醇而小疵
  读仪礼韩愈
  余尝苦仪礼难读又其行于今者盖寡沿袭不同复之无由考于今诚无所用之然文王周公之法制粗在于是孔子曰吾从周谓其文章之盛也古书之存者希矣百氏杂家尚有可取况圣人之制度邪于是掇其大要竒辞奥旨著于篇学者可观焉惜乎吾不及其时进退揖让于其间呜呼盛哉
  读墨子韩愈
  儒讥墨以上同兼爱上贤明鬼而孔子畏大人居是邦不非其大夫春秋讥专臣不上同哉孔子汛爱亲仁以博施济众为圣不兼爱哉孔子贤贤以四科进褒弟子疾殁世而名不称不上贤哉孔子祭如在讥祭如不祭者曰我祭则受福不明鬼哉儒墨同是尧舜同非桀纣同修身正心以治天下国家奚不相悦如是哉余以为辩生于末学各务售其师之说非二师之道本然也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为孔墨
  读韩愈所著毛颕传后题柳宗元
  自吾居夷不与中州人通书有来南者时言韩愈为毛颕传不能举其辞而独大笑以为怪而吾久不克见杨子诲之来始持其书索而读之若捕龙蛇搏虎豹急与之角而力不敢暇信韩子之怪于文也世之模拟窜窃取青妃白肥皮厚肉柔筋脆骨而以为辞者之读之也其大笑固宜且世人笑之也不以其俳乎而俳又非圣人之所弃者诗曰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太史公书有滑稽列传皆取乎有益于世者也故学者终日讨说答问呻吟习复应对进退掬溜播洒则罢𢢑而废乱故有息焉㳺焉之说不学操缦不能安弦有所拘者有所纵也太羮玄酒体节之荐味之至者而又设以竒异小虫水草樝梨橘柚苦醎酸辛虽蜇吻裂鼻缩舌涩齿而咸有笃好之者文王之昌蒲葅屈到之芰曾晢之羊枣然后尽天下之竒味以足于口独文异乎韩子之为也亦将弛焉而不为虐欤息焉㳺焉而有所纵欤尽六艺之竒味以足于口欤而不若是则韩子之辞若壅大川焉其必决而放诸陆不可以不陈也且凡古今六艺是非百家大细穿冗用而不遗者毛颕之功也韩子穷古书好斯文嘉颕之能尽其意其奋而为之传以发其郁积而学者得之励其有益于世欤是其言也固与异世者语而贪常嗜琐者犹呫呫然动其喙亦劳甚矣乎
  读开元杂报孙樵
  樵曩于襄汉间得数十幅书系日条事不立首末其略曰某日皇帝亲耕籍田行九推礼某日百寮行大射礼于安福楼南某日安北诸蕃君长请扈从封禅某日皇帝自东封还赏赐有差某日宣政门宰相与百寮廷争十刻罢如此凡数十百条樵当时未知何等书徒以为朝廷近所行事有自长安来者出其书示之则曰吾居长安中新天子嗣国及穷虏自溃则见行南郊礼安有籍田事乎况九推非天子礼耶又尝入太学见丛甓负土而起若堂皇者就视得石刻乃射堂旧址则射礼废已久矣国家安能行大射礼耶自关已东水不败田则旱败苖百姓入常赋不足至有卖子为豪家役者吾尝背华走洛遇西戍还兵千人县给一食力屈不支国家安能东封从官禁兵安所仰给耶北虏惊啮边甿势不可控宰相驰出责战尚未报功况西关复惊于西戎安有扈从事耶武皇帝以御史窃议宰相事望岭南走者四人至今卿士齚舌相戒况宰相陈奏于仗乎安有廷奏诤事耶语未及终有知书者自外来曰此皆开元政事盖当时条布于外者樵后得开元录验之条条可复云然尚以为前朝所行不当尽为坠典及来长安日见条报朝廷事者徒曰今日除某官明日授某官今日幸于某明日畋于某诚不类数十幅书樵恨生不为太平男子及睹开元中事如奋臂出其间因取其书帛而漫志其末凡补缺文者十三正讹文者十一是岁大中五年
  读司马法皮日休
  古之取天下也以民心今之取天下也以民命唐虞尚仁天下之民从而帝之不曰取天下以民心者乎汉魏尚权驱赤子于利刅之下争寸土于百战之内士为诸侯诸侯为天子非兵不能威非战不能服不曰取天下以民命者乎由是编之为术术愈精而杀人愈多法益工而害物益甚呜呼其亦不仁矣蚩蚩之类不敢惜死者上惧乎刑次贪乎赏民之于君犹子也何异父欲杀其子先诏以威后啖以利哉孟子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后之士有是者虽不得士吾以为犹士焉
  读封禅书宋刘敞
  刘子曰新垣平候日再中文帝以建元言汾阳有宝鼎气乃效于后平之于术亦可免矣其卒以诈死为世大僇何哉彼以其术为远而饰之以巧以其利为迂而益之以谄者也败不亦宜乎是故博学而精择之正言而谨守之不为顷久变志不以利钝迁虑辟此患也荘周有言毋以人徇天毋以故灭命岂新垣平之谓邪悲矣
  读李翺文欧阳修
  予始读翺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䟽尔智者识其性当复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翺特穷时愤世无荐已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然以翺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隽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翺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翺时与翺上下其论也况廼翺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推是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翺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翺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然翺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翺忧者又皆䟽远与翺无异其馀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读孟尝君传王安石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彊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读孔子世家王安石
  太史公叙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公卿特起则曰列传此其例也其列孔子为世家奚其进退无所据耶孔子旅人也栖栖衰季之世无尺上之柄此列之以传宜矣曷为世家哉岂以仲尼躬将圣之资其教化之盛舄奕万世故为之世家以抗之又非极挚之论也夫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处之世家仲尼之道不从而大置之列传仲尼之道不从而小而迁也自乱其例所谓多所抵牾者也
  读贾谊传曾巩
  余读三代二汉之书至于竒辞奥旨光辉渊澄洞达心腑如登高山以望长江之活流而恍然骇其气之壮也故诡辞诱之而不能动淫辞迫之而不能顾考是与非若别白黑而不能惑浩浩洋洋波彻际涯虽千万年之远而若会于吾心盖自喜其资之者深而得之者多也既而遇事辄发足以自壮其气觉其词源源来而不杂剔吾麤以迎其真植吾本以质其华其高足以凌青云抗太虚而不入诡诞其下足以尽山川草木之理形状变化之情而不入于卑污及其事多而忧深虑远之激捍有触于吾心而干于吾气故其言多而出于无聊读之有忧愁不忍之态然其气要为无伤也于是又自喜其无入而不宜矣使予位之朝廷视天子所以措置指画号令天下之意作之训辞镂之金石以传太平无穷之业盖未必不有可观者遇其所感寓其所志则自以为皆无伤也余悲贾生之不遇观其为文经画天下之便宜足以见其康天下之心观其过湘为赋以吊屈原足以见其悯时忧国而有触于其气后之人责其一不遇而为是忧怨之言乃不知古诗之作皆古穷人之辞要之不悖于道义者皆可取也贾生少年多才见文帝极陈天下之事毅然无所阿避而绛灌之武夫相遭于朝譬之投䂓于矩虽彊之不合故斥去不得与闻朝廷之事以奋其中之所欲言彼其不发于一时犹可托文以摅其蕴则夫贾生之志其亦可罪邪故予之穷饿足以知人之穷者亦必若此又尝学文章而知穷人之辞自古皆然是以于贾生少进焉呜呼使贾生卒其所施为其功业宜有可述者又岂空言以道之哉予之所以自悲者亦若此然世之知者其谁欤虽不吾知谁患邪
  读两陈遗墨朱熹
  天下有自然不易之公论而言之者或不免于有所避就故多失之若诸公熙宁日录之辩是也尝记顷年获侍坐于故端殿上饶汪公纵言及于日录熹因妄谓日录固为邪说然诸贤攻之亦未得其要领是以言者渎而聼者疑用力多而见功寡也盖尝即其书而考之则凡安石之所以惑乱神祖之聪明而变移其心术使不得遂其大有为之志而反为一世祸败之原者其隐微深切皆聚此书而其词锋笔势纵横捭阖炜𤍞谲诳又非安石之口不能言非安石之手不能书也以为蔡卞撰造之言固无是理况其见诸行事深切著明者又已相为表里亦不待晩年怼笔有所增加而后为可罪也然使当时用其垂绝之智举而焚之则后来载笔之士于其帷幄之间深谋密计虽欲毕力捜访极意形容势必不能得之如此之悉而传闻异词虚实相半亦不能使人无溢恶之疑且如勿令上知之语世所共传终以手笔不存故使陆佃得为隐讳虽以元祐众贤之力争辨之苦而不能有以正也何幸其徒自为失计出此真迹以暴其恶于天下便当摭其肆情反理之实正其迷国误朝之罪而直以安石为诛首是乃所谓自然不易之公论不唯可以订已往之谬而又足以开后来之惑奈何乃以畏避嫌疑之故反为迂曲回互之言指为撰造增加诬伪谤诋之书而欲加刊削以灭其迹乎汪公叹息深以愚言为然今观闲乐陈公遗帖了斋陈公表稿追忆前语自愧学之不进所知不能有以甚异于往时又叹汪公之不可复见也为之掩卷太息而书其后抑又尝怪了翁晩岁之论多出此帖之馀然其自讼改过之书曾无一言以及此而独谓龟山杨氏实发其机是则论者亦颇疑之而以今考之此书之作实在建中崇宁之间且其言犹以日录为蔡卞之所托而其后了翁合浦尊尧之书亦未直攻安石也至于大观初年而后四明之论始作则其推言所自独归功于杨氏而不及闲乐有不可诬者矣顾其后书虽谓天使安石自写诬悖之心然犹有怼笔增加归过神考之云则终未免于所谓有所回互避就而失之者也又观闲乐此书之指所以罪状安石者至深切矣然考其事不过数条若曰改祖宗之法而行三代之政也废春秋而谓人主有北面之礼也学本出于刑名度数而不足以性命道徳也释经奥义多出先儒而旁引释氏也是数条者安石信无所逃其罪矣然其所以受病之源遗祸之本则闲乐之言有所未及而其所指以为说者亦自不能使人无可恨也今亦无论其他而姑以安石之素行与日录之首章言之则安石行已立朝之大节在当世为如何而其始见神宗也直以汉文帝唐太宗之不足法者为言复以诸葛亮魏元成之不足为者自任此其志识之卓然又皆秦汉以来诸儒所未闻者而岂一时诸贤之所及哉然其为人质虽清介而噐本偏狭志虽高远而学实凡近其所论说盖特见闻亿度之近似耳顾乃挟以为高足已自圣不复知以格物致知克已复礼为事而勉求其所未至以增益其所不能是以其于天下之事每以躁率任意而失之于前又以狠愎徇私而败之于后此其所以为受病之原而闲乐未之言也若其所以遗祸之本则自其得君之初而已有以中之使之悦其高骇其竒而意斯人之不可无矣及其任之以事而日聼其言则又有以信夫斯人之果不可无也于是为之力拒群言而一聼其所为唯恐其一旦去我而无与成吾事也及其𬣙谟既久渐涵透彻则遂心融神会而与之为一以至于能掣其柄而自操之则其运动弛张又已在我而彼之用舍去留不足为吾重轻矣于是安石卒去而天下之政始尽出于宸𠂻了翁所谓万几独运于元丰闲乐所谓屏弃金陵十年不召者盖皆指此然了翁知其独运而不知其所运者乃安石之机闲乐见安石之身若不用而不知其心之未尝不用也是以凡安石之所为卒之得以附于陵庙之尊托于谟训之重而天下之人愈不敢议以至于鱼烂河决而后已焉此则安石所以遗祸之本而闲乐亦未之言也若闲乐之论祖宗法度但当谨守而不可变尤为痛切是固然矣然祖宗之所以为法盖亦因事制宜以趋一时之便而其仰循前代俯徇流俗者尚多有之未必皆其竭心思法圣智以遗子孙而欲其万世守之者也是以行之既久而不能无弊则变而通之是乃后人之责故庆历之初杜范韩富诸公变之不遂而论者至今以为恨况其复此又数十年其弊固当益甚于前而当时议者亦多以为当变如吕正献公父子家传及河南程氏眉山苏氏之书盖皆可考虽闲乐此论若有不同而不免亦有仁皇之末适当因革之时之说则是安石之变法固不可谓非其时而其设心亦未为失其正也但以其躁率任意而不能熟讲精思以为百全无弊可久之计是以天下之民不以为便而一时元臣故老贤士大夫群起而力争之者乃或未能究其利病之实至其所以为说又多出于安石䂓模之下繇是安石之心愈益自信以为天下之人真莫已若而阴幸其言之不足为已病因遂肆其狠愎倒行逆施固不复可望其能胜已私以求利病之实而充其平日所以自任之本心矣此新法之祸所以卒至于横流而不可救闲乐虽能深斥其非而未察其所以为非者乃繇于此此其为说所以不能使人无所恨者一也至谓安石远取三代渺茫不可稽考之事而力行之此又不知三代之政布在方册虽时有先后而道无古今举而行之正不能无望于后之君子但其名实之辨本末之序缓急之宜则有不可以毫厘差者茍能于此察焉而无所悖则其遗法虽若渺茫不可稽考然神而明之在我而已何不可行之有彼安石之所谓周礼乃姑取其附于已意者而借其名高以服众口耳岂真有意于古者哉若真有意于古则格君之本亲贤之务养民之政善俗之方凡古之所谓当先而宜急者曷为不少留意而独于财利兵刑为汲汲耳大本不正名是实非先后之宜又皆倒置以是稽古徒益乱耳岂专𣺌茫不可稽考之罪哉闲乐不察乎此而断然自画直以三代之法为不可行又独指其𣺌不可稽考者而讥之此又使人不能无恨者二也若安石之废春秋语北面则亦其志识过高而不能穷理胜私之弊是以厌三传凡例条目之烦恶诸儒臆度附致之巧有太过者而不思其大伦大法固有炳如日星而不可诬者也因前圣尊师重道之意以推武王太公之事有太过者而所以考其礼之文者有未详也是其阙于审重而轻为论说直废大典固为可罪然谓其因此而乱君臣之名分又并与孟子迭为賔主之说而非之则亦峻文深诋而矫枉过直矣此又其使人不能无恨者三也若夫道徳性命之与刑名度数则其精粗本末虽若有间然其相为表里如影随形则又不可得而分别也今谓安石之学独有得于刑名度数而道徳性命则为有所不足是不知其于此既有不足则于彼也亦将何自而得其正耶夫以佛老之言为妙道而谓礼法事变为粗迹此正王氏之深蔽今欲讥之而不免反堕其说之中则已误矣又况其于粗迹之谬可指而言者盖亦不可胜数政恐未可轻以有得许之也今姑举其一二而言之若其实有得于刑名度数也则其所以修于身者岂至于与僧卧地而顾客褫衣如钱景谌之所叙乎所以著于篇者岂至于分文析字以为学而又不能辨乎六书之法如字说之书乎了翁以为安石之进字说盖欲布之海内神考虽好其书玩味不忘而不以布于海内者以教化之本不在是也此亦非是夫周礼六艺之教所谓书者不过使人以六书之法分别天下之书文而知此字之声形为如何欲其远近齐同而不乱耳非有真空无相无作之说也安石既废其五法而专以会意为言有所不通则遂旁取后来书传一时偶然之语以为证至其甚也则又远引老佛之言前世中国所未尝有者而说合之其穿凿舛缪显然之迹如此岂但不知性命道徳之本而亦岂可谓其有得于刑名度数之末哉不唯以此自误又以其说上惑人主使其玩味于此而不忘其罪为大了翁之言盖亦踈矣所以施于家者至于使其妻穷奢极侈斥逐姊姒而诟叱官吏如林希魏泰之所书岂止于使其子囚首跣足箕踞于前而干预国政如邵伯温之所记乎所以施于政者至于乖事理咈民情而于当世礼乐文章教化之本或有失其道理者乃不能一有所正至其小者如䳺鹑公事按问条法亦皆缪戾烦碎而不即于人心乎以此等而推之则如闲乐之所云亦恐其未免于过予而其所以不能使人无可恨者四也若其释经之病则亦以自处太高而不能明理胜私之故故于圣贤之言既不能虚心静虑以求其立言之本意于诸儒之同异又不能反复详密以辨其为说之是非但以已意穿凿附丽极其力之所通而肆为支蔓浮虚之说至于天命人心日用事物之所以然既以不能反求诸身以验其实则一切举而归之于佛老及论先王之政则又骋私意饰奸言以为违众自用剥民兴利斥逐忠贤杜塞公论之地唯其意有所忽而不以为事者则或茍因旧说而不暇择其是非也闲乐于此乃不责其违本旨弃旧说惑异教文奸言之罪而徒讥其奥义多出郑孔意若反病其不能尽黜先儒之说以自为一家之言者则又不能使人无恨者五也夫安石以其学术之误败国殄民至于如此而起自熙丰讫于宣靖六十年间诵说推明按为国是鄙儒俗生随风而靡者既无足道有识之士则孰有不寒心者顾以奸贼蔽蒙禁网严密是以饮气呑声莫敢指议独两陈公乃能出死力以排之其于平居书䟽还往讲论切磨唯恐其言之不尽斯亦可谓贤矣然其所以为说者不过如此岂其所以为学者亦自未得圣贤之门户所以观理制事者犹未免于有蔽而然耶故尝历考一时诸贤之论以求至当则唯龟山杨氏指其离内外判心迹使道常无用于天下而经世之务皆私智之凿者最为近之其论绍述而以为当师其意不当泥其迹者亦能曲尽其理之当而无回互之失虽元城刘公所谓哲宗神考有所不逮不但两陈公而已也然及其请罢庙学配食之章则又不能如其平日之言以正其罪顾乃屑屑焉偏指凫鹥一义以为实奢汰之源此为获杀人于货之盗而议其窃钩之罪对放饭流歠之客而议其齿决之非视两陈公之言乃反有不能及者是以至今又几百年而其是非之原终未明白往者虽不足论而来者之监亦学者之所不可不知也故窃并其说以俟同志讲而择焉
  读药书漫记刘因
  人秉是气以为五脏百骸之身者形实相孚而气亦流通其声色气味之接乎人之口鼻耳目者虽若汛然然其在我而同其类者固已吻焉而相合异其类者固已怫然而相戾虽其人之身亦不得而自知也如饮药者以枯木腐骨荡为虀粉相错合以饮之而亦各随其气类而之焉盖其原一也故先儒谓酸木味木根立地中似骨故骨以酸养之金味辛金之纒合异物似筋故筋以辛养之咸水也似脉苦火也似气甘土也似肉其形固已与类矣而其气安得不与之流通也推而言之其吉㓙之与善恶亦类也
  天生此一世人而一世事固能办也盖亦足乎已而无待于外也岭南多毒而有金蛇白药以治毒湖南多气而有姜橘茱茰以治气鱼鳖螺蚬治湿气而生于水麝香羚羊治石毒而生于山盖不能有以胜彼之气则不能生于其气之中而物之与是气俱生者夫固必使有用于是气也犹朱子谓天将降乱必生弭乱之人以拟其后以此观之世固无无用之人人固无不可处之世也

  文章辨体彚选卷三百七十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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