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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谷集/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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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文谷集
卷之十三
作者:金寿恒
1699年
卷十四

疏箚三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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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原谪中,辞特拜领议政疏庚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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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以小器庸品,蒙被三朝不世之遇,名位既极而报效全蔑,其辜恩负国之罪,固已多矣。乃者一发妄言,重触时忌。若以前后诸臣之声罪臣者,议臣之律,则虽灭身沈宗,亦有不足以赎者。而特赖天地父母之德,薄施行遣,旋许内移,俾臣偃息善地,以至今日,于臣私分,亦已幸矣。唯日夜颂祝圣恩而已,不料千万梦寐之外,霈泽才颁,叙命随下,远辱近侍,再宣召旨,至于起之徒配之中,置之鼎席之上,尤是旷世不常有之异数。臣承命惶骇,震越靡定。

且臣窃闻圣教追举前事,开示丁宁。贱臣心事,昭释无遗,不翅若开覆盆而揭白日,斯诚终古人臣所不能得之于君父者。而顾臣何人,乃敢得此于圣明之朝哉?拜稽庄诵,感泪如泻。臣今日奉此教,虽明日就木,亦可以无憾矣。以臣滓秽之踪,虽不堪复厕周行,而一进天陛,仰申叩谢之忱,更瞻清光,少纾犬马之恋。然后退塡丘壑,则臣之志愿毕矣。此固分义之所当然,情理之不容已者。

而不幸臣遘疾危恶,出入人鬼之关,已三朔于此矣。即今痰火上逆,胸膈痞塞之证,迭相作苦。有进无退,呼吸往往不通,坐卧亦至须人。虽欲致身于京阙之下,实无一分自力之路,臣之情势,既悲且艰矣。况首揆之任,百责所萃,虽使加臣数等者,当时平无事之日,尚难于称塞。况于今日乎?况如臣之万万不似乎?

殿下既俯烛贱臣情犯之可恕,则涤其罪籍,许令没齿于田里,亦可为终始生成之惠。何必不量人器,强委重任,以骇群听,以累圣鉴哉?伏乞圣慈谅臣危迫之恳,匪出饰让;察臣陋妄之状,已试无用,亟先收回新命,国事幸甚,愚臣幸甚。臣无任瞻天望日战灼屏营之至。

辞鞫厅赏格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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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以万万无似,过蒙洪私,起自罪籍,猥叨重寄。适值逆节之变,冒当按狱之列,其在沐浴请讨之义,岂敢不尽其心力哉?顾臣见识疏暗,讯谳失宜,不能钩核狱情,根治凶党,使妖腰乱领,逋漏于天网。朝论巷议,怫郁而愤惋,究厥所由,责实在臣。而不意臣名亦入于鞫厅诸臣论赏之中,臣于此不觉惶惑失图也。臣之得免谴何,亦云幸矣,何敢混被便蕃之锡,以骇群听哉?伏乞亟收赐马之命,以安愚分。

且臣再昨前席,以勘勋还寝之意,妄有所陈矣。继有台臣论启,而圣批至以“非人臣为国之道”为教。若以争执此事为罪,臣实为首。圣教之下,臣罪自著,诚有不敢晏然者,震惕之极,伏地待罪。仍念讨逆录功,匪今斯今,言路请寝,曾亦有之,则今日台臣之论,不过为事体之重,是岂少为国之诚而然哉?苟圣意有所靳难,则从容开示,亦何所不可?而前后批旨,未免过当,使台阁多官,不安其职,岂不有乖于听纳之道乎?臣区区忧爱之私,窃恐圣明一辞令之发,或失其中。敢于俟罪之章,并此附陈,尤增死罪。

辞食物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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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日昨,伏闻食物输送之命并及于贱臣。臣不胜惊惶惭惕之至。臣前月赴朝,随例受禄,何敢与他大臣之拜命于过科之后者,混被周急之异恩哉?况臣以罪累馀喘,遽蒙隆渥,处匪据之位,窃无德之禄,一筹半划,蔑有裨补,素餐之愧,浮食之讥,固已多矣。今乃既受常廪,又承格外之别赐,若固有之,则是何异贱夫之垄断哉?不唯在臣私义,决不敢冒受,圣朝匪颁之典,不容如是无章。伏乞俯垂谅察,亟收成命,以安微分,千万至幸。

未赴疏决,待罪乞递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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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疾病深重,职事旷废,公义私分,不容一向叨冒,而前后陈恳,未蒙矜许,惶陨闷迫,若负重戾。况今天旱太甚,圣心焦劳,既命疏决罪囚,又将遣大臣祈祷。臣虽无状,亦有一端知识,当此之时,忝居大臣之后,何敢冥然不动,自速逋慢之诛哉?不幸狗马之疾渐入危恶之境,少有劳动,火逆气塞,诚无以自致于天陛之下。息偃私室,坐违严命,臣罪至此,实合万殒。伏乞圣明亟先治臣之罪,仍许鑴免臣职名,公私不胜幸甚。

且臣有区区所怀,而今既病不得入对,亦不敢终于隐默而已也。日者前席,僚相以宋时烈宋浚吉事陈白,而仍及嫡统之说。臣于此有不敢自安于心者,欲有所开列,而烦猥是惧,嗫嚅而退,惭悚在中,久而未已。仍念君臣犹父子也,父子之间,何言不尽?臣请昧死而言之,仍请其罪焉。曾在甲寅冬,臣忝为院相,留待于宾厅。伊时宋时烈承召来到江上,欲以一疏陈情,送示疏草于臣,所谓“嫡统何归”,即其疏中语也。臣答以“圣上方在谅阴之中,此等论说,姑徐为宜”云。而厥后旋有郭世楗之疏,时烈跋疐还乡,其疏遂不得上矣。

到今圣明因李惟泰所引宋时烈嫡统之语,特施内移之典。如使时烈甲寅之疏,即彻于叡览,则时烈本情之不在于贬降,不辨自明,而圣朝涣释之恩,必无待于今日矣。臣初既劝止其疏,及至时烈被谴之日,臣方在朝而亦畏嫌不言,致令日月之明未烛,媒孽之罪横加,以至六年之久,臣之罪咎,于是乎难逭矣。臣若欲掩其罪,不以自列,则是内欺其心而上欺君父也,非臣之所忍为也。今当更化之初,不可不先正臣罪,以为人臣畏罪不言者之戒,以肃朝纲,以安私分。伏惟圣明财察焉。臣无任惶懔战灼之至。

辞本职及兼带提调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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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惟天惟祖宗,眷佑我国家,圣心大警,政令一新,凶徒就辟,朝野清宁,玆实万世无疆之休。而昨者决狱未讫,甘澍随霈,萎枯以苏,跛躄皆抃,信乎天人感应之理,不翅桴鼓影响之捷。推此一心,准之四海,则三代之治,亦不外是矣。凡厥戴弁垂绅之士,罔不激昂奋厉,欣逢千一之会,各图自效其尺寸。况臣脱万死之中,致百僚之上,受恩至隆,承委至重。其欲竭智殚忠,以少答其宠眷而塞其职分者,庸有量哉?

不幸臣身婴痼疾,望绝陈力,废职屏伏,已浃一旬。上孤圣明委寄之德意,下负微臣图报之志愿。抚躬顾义,既悼且惭。盖臣所患,专是火热,又当大火用事之节,诸证之增谻,理所必至。而前头瘳复,亦难以时月为期。议政之职,百责所萃,一日旷任,其害犹大。岂容费日虚带,以病国事而妨贤路哉?伏乞圣慈更加矜察,亟赐鑴免,公私实为万幸。

且臣精力孱瘁,不堪兼摠众务。顷于榻前,敢有所恳,而未蒙兪许,闷蹙而退。仍念诸司提调无论紧漫,各有检察之事。至于璿系厘正,事体最重,而不得一赴会坐。译院讲肄,例在季朔,而未免过时废阁。缘臣病伏,到底瘝旷,乃至于此,此尤臣之所悚惧不安者也。臣之所兼宗庙、社稷署、厘正厅、训炼都监、奉常寺、军器寺、司译院等都提调,虽未蒙一倂许递,就其中酌量处分,使臣身免埤益之重,国家绝偏任之讥,则岂胜幸甚?玆敢冒申前恳,仰吁宸严。臣无任惶陨屏营之至。

辞内医院都提调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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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日昨上箚陈恳,所兼提调乞赐裁处。而伏家圣慈体念,许免厘正、司译两任,臣诚感戴,如新受职。第臣淹病之中,神思昏瞀,箚末历举诸司提调,而独药房提调,阙而不论。古人奏事上前,误失马字一点,犹恐谴死,今臣告上之辞,有此遗错,乌得免不谨之罪哉?臣不胜伏地惶恐。且臣职忝保护之地,病阻起居之列,分义所在,尤不敢自安。伏乞亟命递臣兼带药房之任,以便公私。

请还寝李师命都堂录圈点之命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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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昔孔子仲弓问政,而以先有司为先。盖设为众职,各有所司,必先之于彼,以考其成功,然后体统立而己不劳矣。夫仲弓季氏之家臣,而夫子犹以此为训。况为人君上,其可忽斯义哉?故朱子曰:“先有司而后纪纲立。”范祖禹之言曰:“不先有司则君行臣职矣。”叔季以来,体统乱而纪纲坏者,率由于上侵下职,以贻丛脞之讥,可不戒哉?

臣日昨伏见备忘,以都堂弘文录有所指名下教,使之一体圈点,臣窃以为未当也。国家选经幄之臣,最加难慎,既令本馆抄录,又命政府大臣以下与馆阁铨曹诸臣齐会圈点,以定其取舍,事体可谓重矣。既选而不精,则从而驳正可也。今自上预降指挥,大非先有司之义。而在下者唯上命是承,有若该司小官奉行成命者然,则日后之弊,有不可胜言,以殿下之圣明,岂不念及于此耶?

且殿下爱其人之才,欲试之用,则尤宜有以栽培而成就之可也。若骤加以非常之举,使外议有所疵摘,则为其人者,亦必蹙然不敢当,非所以奖进其才之意,窃恐殿下未之深思也。一人选用之差迟无甚关重,而圣明一举措之间,或至损国体而启后弊,则所关非细。臣忝在大臣之后,义不容含默,欲一面陈而登对未易,玆敢冒进一箚,略贡瞽见。伏惟圣明试赐澄省而财处之幸甚。

辞摠裁官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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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昨者,伏见吏曹移牒,以臣为实录摠裁官者。臣承命悸恐,罔知攸处。窃念国史监修,责任至重,从古以来,最难其选。盖秉笔草创,虽自有主者,而若其斟酌损益,以董成其事,则专在于摠裁官,以故必择大臣之有文学地望者以畀之,夫岂人人所敢冒据哉?况今改修之举,视初自别,使淆讹者归正,疏漏者毕该,而先王盛德嘉谟,益尽其阐扬者,其功益殷而其责益大矣。

臣本蔑学寡识,全昧史家典则,而重以精力已替,聪明已耗,寻常应事,亦多愦瞀颠错,其何能裁定取舍于编摩笔削之地哉?臣以万万无似,蒙先朝不世之恩,既未能少效涓埃,又未能先蓐蝼蚁。此臣贯心之痛,愈久而未已者也。今幸得备修史之列,于此而竭其心力,以少赞摹天画日之功,则亦臣报效之一道也。区区微愿,唯在于此,而第臣才力之难强,如上所陈,断无一分承当之望,臣诚抚躬而自悼也。伏乞圣明俯谅臣之所辞实出衷悃,亟命递臣摠裁之任,回授可堪之人,公私幸甚。臣无任惶闷祈恳之至。

辞鞫厅赏典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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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日者伏闻有鞫厅大臣以下书启之命,臣窃恐圣明将有施赏之举,适当入对之日,敢有所达。盖前后设鞫,既是一贯狱事,则再行赏典,实涉无章,冀及其成命未下而还寝之也。反复力陈,未回天听,而玆者恩赏遂颁,厩马之赐,亦及于臣。是臣前席之言,终归饰让,而圣上所以处分者,未免为谬举,诚不胜其骇惑惭悚也。

设令臣实有可纪之劳,固不当叠受便蕃之锡。况凶徒之伏法,狱情之毕露,岂臣随例按问,所能致者哉?国家砺世之道,唯在赏罚,一有僭忕,所关非细,不可以微小而忽之。臣之苦辞至此者,不但为私义之不安也。伏乞圣明深谅事理体例,亟收赐马之命,千万幸甚。

乞免兼陈所怀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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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贱疾苦重,更无自力之望,而陈章蕲免,未蒙矜许,遣医赐药,反纡恩数。臣诚惶陨感泣,罔知所措。臣之因病旷职,已逾一旬矣。病势转加,职事多旷,进退狼狈,实为闷迫。自承批谕,亦已有日,而不敢为更辞之计者,非唯渎扰是惧,亦庶几仰赖圣慈,或得以少苏也。

顾臣之病,源委既深,药饵罔效。热上头痛之证,一向作苦,真元销铄,生意索然。目今朝家多事,固非臣子言病之时。况臣所叨职责如何,而息偃在床,起动无期,此岂臣所敢晷刻自安者哉?伏乞天地父母更加怜察,亟许递免,以幸国事,以全微喘。

且臣窃有区区所怀,不得不并陈。日昨以追录勋籍事,伏承下询,臣亦随众略献愚见矣。伏见备忘,举臣献议中一句语,仍有勘定之命。臣于此不胜其悚恧也。其所谓“有功不录为可惜”云者,只是文字间泛论,而若其结语之“归重”者,则专在于无可据之例,有难轻议也。

今圣上处分,取其泛论而不用其归重之语,此实非臣献议本意,而亦恐有乖于圣上询谋听言之道也。且此追录之举,无论事体当否,国家大小事,必据法例而行之。况旗常纪绩,何等重典,而不问前例之有无,遽尔断定于群议之外,以来后世之讥议,以启无穷之流弊乎?更望圣明深察事体之重,且令博考故事而审处之,不胜幸甚。

请乞暇省墓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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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之父母坟在畿内杨州地,臣去国六年,久阙省扫。自臣蒙恩入都,适值讨逆方急,朝家多故,不暇以私恳仰慁,趑趄至今,忽已逾半岁矣。瞻望松楸,不崇朝可至,而尚不得一上丘垄。霜露既降,豺獭亦祭。日夕怵惕,寝梦靡宁,区区情事,岂胜陈暴?如蒙圣慈俯垂矜察,特丐数日之暇,俾臣少伸微悃,则天恩实为罔极。朝臣扫墓自有公格,而目今鞫狱虽讫,而星文示警,方当宵旰忧虞之日,不敢随例请由。玆用冒昧烦吁,臣无任兢惶切迫之至。

书进榻前所奏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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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昨者殿下因星象报异,大警动于心,登进公卿诸臣于前,亲询灾弭之策,从容咨访,至于丙夜,不继以倦色。即此一举,亦可以感回天怒矣。甚盛,甚盛。第臣无似,猥忝辅弼之任,智虑浅短,学识空疏,不能敷陈格王正事之道,以对扬休命,退而惭悚,弥日耿耿。

臣既以诸臣奏对之言并令书进事,仰禀得旨矣。顾臣所陈,诚为固陋,无足采者。且缘仓卒忽扰,或有举其端而未竟其语者,或有提其事而未究其义者,无以发明其本意。玆敢略为衍补,以成文理,谨以录诸别纸,随众投进,仰尘叡览外。

仍窃伏念今此诸臣之各陈所怀,虽未有奇谋异策,亦无非关于君德切于民瘼,而同出于忧爱匡救之诚。殿下果能择其善者而力行之,则亦可为弭灾之图矣。董仲舒之大儒也。其明于天人之际,非后世俗士所可及,而至论人君事天之道,不过曰“事在疆勉而已”,如其“疆勉”一言足矣。不然而徒为一时口耳之资,则虽嘉谟嘉猷日陈于前,尚何利益之有哉?

然其所谓“疆勉”者,亦不可以空言为也。必也修德而有修德之实,讲学而有讲学之实,爱民而有爱民之实,然后方可谓之疆勉而天休滋至,诸福可致矣。伏愿殿下留神体念焉。昔朱子之遇灾告其君也,其勤勤劝勉者,唯以中宗高宗之修德正事,为第一义。愚臣今日之言,虽甚迂疏,亦不为无稽。惟圣明不以人废言则幸甚。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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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象玄远,固未易推测,虽不可传会穿凿,必谓某变为某事之应,而古人云“事作于下者,象动于上”。天人感应之理,捷于影响桴鼓,考之前史,昭昭不爽,岂非可惧之甚也?凡休咎之征,随类而至,人君应天之道,亦各以其类。日食则修德,月食则修刑,盖以此也。彗者犹篲也,所以除旧布新也。人君苟能体天之象,懋修实德,以能舍旧图新,则亦可以变灾为祥矣。

有彗星,景公使禳之,晏婴曰:“天之有彗,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欲德之无秽,岂外于侧身修行哉?恐惧修省,虽是腐儒常谈,人君之修厥德,人臣之戒其君,舍此无他道矣。今圣明勤学求治,孜孜如不及,固无失德之可议。而第念临筵接下之际,庄敬自持,则固臣僚之所共仰矣。至于深宫宴处之中,幽独得肆之地,亦能如此否乎?

先儒曰:“天德王道,其要只在谨独。”必须操存省察,不以幽显而有间,一心寅畏,常如对越上帝,无愧屋漏。然后德可修而灾可弭矣。端本清源之道,莫先于严宫禁。宫禁不严,则邪迳启而女谒行,国家之事,皆不得出乎正,而其为君德之玷累大矣。《礼》云:“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今夫百里之宰,其任至卑微也,衙门不肃,则无以临民而出治。况于君人之奠,而不能严宫禁,则其何以为四方之则而昭平明之治乎?

臣顷在鞫厅,见罪人万铁招辞,仁祖朝老宫人传说“‘禁中龙变宫家女仆,出入大内。’敢言不敢言之事”云。至尊至严之地,有此流播外间之言,无论其言之虚实,岂非宫禁不严有以致之也?臣愿圣明惕然以此为戒,必以严内治,为御家邦之本焉。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王者奉三无私,以临臣民,自心术之微,以至政令施措之间,苟能一出于公,不使分毫私意参错于其间,则天理胜而人欲退,可致荡荡平平之治矣。况今更化之初,方将一洗旧染之污,必须克去私之一字,如以一刀断下,然后国事可做而弊俗可变。此诚君臣上下之所宜加意勉励者也。

民生之困悴,莫甚于今日,诚有倒悬之急。而怨讟之丛萃,最在于身役之偏重,此固朝家之所审知,大小臣僚之所共言,而尚未有以大变通者,以其不得善策也。知民疾苦,诿以无策而不救者,古今天下之所未有也,岂不大可寒心哉?军兵征布,儿弱逃故之类,今方行查诸道,将有荡减之举,而国储匮竭,经用不给,无以充补其所减之数,此最难处。今虽限年减布,终非可继之道,不过为一时姑息之惠,不可不别样讲究,以救军民剥肤之急也。

国储之匮乏,虽由于凶歉之连仍,而亦恐浮费之有所不节也。爱民之道,莫先于节用。虽有爱民之心而不能节用,则泽不下究矣。人君节损一分,则民被一分之惠,节损二分,则民被二分之惠。昔文帝身衣弋绨,费惜百金,而终致红粟朽缗之盛。愿圣明常于日用服御之间,必以惜费为心,俾不至于侈用伤财,则军民积弊,庶有可救之势矣。

向者数年之间,柄任之臣,坏乱朝政,终至酿成凶逆之变,自底覆败,诸臣之在罪籍者,并蒙收召,布列朝端。仰惟圣心非欲以尊宠其人而假借其爵禄也,欲其戮力国事,无踵前人之为也。今若因循覆辙,不思惩前毖后之道,私意横流犹前也,怠慢职事犹前也,贪财渔色犹前也,蔑弃法制犹前也。若是则朝廷之上,特易其人耳,与向时何别哉?

今圣明遇灾警惧,求助臣邻,引对咨询,至于夜分,其至诚所存,蔼然可见。入侍诸臣咫尺天威,亦谁不精白一心思,有以奋厉率职哉?臣愿圣明坚持今日之心,常如对臣邻之际,而诸臣退而相与戒勖,亦常如今夜亲承圣教之时,则上下交修之道,庶其在此,而灾异不患不弭,国事不患不理矣。答曰:“省箚具悉卿恳。日者登对面陈修省弭炙之道,而缕缕懃恳,无非格言至论,深用感叹,如有所得矣。虑或有未尽之事,继陈章牍,诚诲殊切,微卿忧国爱君之丹忱,何能若是其眷眷不已乎?嘉尚之懹,益切于中,予虽不敏,可不置诸左右,留心省察焉?别纸中“节用省费”一款,当与大臣及攸司之臣熟讲而处之。”

因僚相箚陈,陈情乞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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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见左议政闵鼎重疏辞,不胜瞿然之至。顷于服制之议,臣亦与蒙下询。而臣平日既无讲习之素,仓卒之际,又未暇博考远引,只据《家礼》所载之文,依样仰对矣。及其以玉堂二臣及金德远之疏再承询问也,适有人来传外间一种之论,以为“帝王家与士庶不同,‘姑在’之文,不必为拘”云。臣闻之,心有所未安,敢申其意于献议中矣。其时左相之箚,才入未下,献议之后,始得见草本。臣之所云云,非指斥其箚者,不辨而明矣。特以其箚亦有“不当与士庶”一槪之语,故必有疑于臣言之由此而发也。

然左相箚中本意,只为全然无服,有歉于情理而已。至于“不必为拘”等语,则前后所未有。臣何敢以箚中所无之语意,公然演出以为侵攻之资哉?况僚采相敬,在小官犹然。臣虽无状,职在大臣之列,不至全昧斯义。一时论议不害其异同,岂敢不念共推车子之义,遽以声色陵加,以自失相敬之道哉?本情实状,万万不然矣。第臣本非知礼之人,而迫于叡旨,强颜论礼,已是羞耻事。顾缘诚信未孚,遣辞妄率,致令僚相不安,至上引罪之章,臣诚惶赧,无面朝端。伏乞圣明亟命鑴罢臣职,以安私分,不胜幸甚。

因僚相陈箚乞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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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今此两局军兵之停其上番,固非常行之例,实出于一时变通,万不得已之举也。目今国计之窘,民力之竭,更无馀地,至于各衙门储蓄,亦皆荡然告磬。外方身役逃故之类,既令查出启闻,不可不荡减,减之布,其数浩多,又不可不充给。而无面不托,计无所措,臣常昼夜焦闷矣。

千万意外,又遭此大戚,臣于成服之前,留直阙内,哀遑之馀,念及前头𫷷卫役费之钜,忧虑万端,与清城府院君金锡胄通议此事。仍以书问及左相闵鼎重,则答以诸大臣之意皆以为宜,故臣又与将兵两臣往复讲定,构成启草,使备局郞持告于左相及右相李尚真矣。

备局郞回传右相之言,而臣初既闻右相亦无异议,故及闻郞厅所传,泛听以为一时然疑之辞。且臣适在药房,酬应烦扰之际,不暇致意于反复归一,徒急于行会外方,使之促书入启矣。及至启辞允下,右相有言然后,始觉其大错。僚相之议,既有异同,而不复商确,直以三公意启达,此实臣昏谬之过,不独下官朦胧慢忽之罪也。僚相既以此陈箚,臣何敢晏然自安乎?

仍念僚相所陈念国势之艰危,恐宿卫之疏虞,辞意切至,诚可见其忧深虑远矣。第御营军之除番,非刱于今日,庚、辛大侵之岁,亦尝有此例,则两朔减番,恐不足为大利害。至于辇下留卫之卒,则训局军兵数近六千,御管别抄武士与京案付军兵,亦近六百,精抄军上番者,三百馀名,摠戎厅壮哨军十月以后上番者,三百馀名,合而计之,则多至七千馀名。丙子南汉之难,卫士不过二千,则以今较之,殆至三倍矣。

宿卫之单弱,恐非所虑,而一千名之军,与其无所事而糜廪食,莫如除其上番,移用其料米,以省民力之为大益也。臣之初见,实在于此。而然戎政国之大事也,论议之不齐如此,亦何可强拂而必行乎?今当依圣教更禀处之,而除番之令,既已宣布,遽又还寝,则中外军民,必有骇于朝家命令之颠倒矣。此亦臣初不审处之失也。臣识暗虑短,触事愦愦,乃至于此,其何以冒鼎席之首,当百责之萃乎?伏乞圣明亟命递免臣职,俾无偾败国事之患,公私幸甚。

因灾异乞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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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妖星示警,久而不灭,众心惴惧,愚智同然。而乃于此时,又有阴虹贯日之变,重晕交戟,形象甚凶。目今甫除乱逆,馀悸未定,新罹大戚,举国哀遑,而灾咎之惨,又至于此,不知复有何样祸机伏在冥冥之中。而仁天之谴告,若是其未已也,臣诚危厉忧栗,百端交中,直欲尚寐无吪也。

呜呼!国势之杌陧,民生之困悴,朝纲之委靡,莫甚于今日。而犹幸圣明在上,行义未过,典学靡懈,求治方切,苟能得人以任之,则岂患无可救之道哉?顾臣谫劣,冒居鼎席,上之不能匡辅君德,导宣治理;下之不能斜率庶憭,拯济民命。终年尸素,无一称塞。调元赞化,古大臣之责,此虽非如臣等辈所可冀其万一,而至于召灾致异,莫非臣窃位不职之罪也。伏乞圣明亟赐策免,以答天谴,改卜良弼,以济时艰。

殿下亦宜益加警惕,懋修实德,奋发振作,毋以衰微而自沮;延访讲论,毋以悲忧而或废,操心无间于动静,而必加慎于幽独;应事无遗于钜细,而必先立乎远大。是非邪正,虽贵明辨,而必主乎坚定勿贰;庆赏威刑,务合法理,而必戒其姑息苟且。自方寸隐微之间,以至政令施措之际,一循天则,毋或以毫发私意参其间,则转灾为祥,祈天永命之道,庶其在斯矣。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山陵所用石灰及其他物力,请随宜变通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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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万姓无福,丧我圣母,日月不留,因山已卜,举国号慕,于是益切。今日臣子之所可以自尽者,唯在于𫷷卫、丘隧之事,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第念国家不幸,比岁饥荒,八路之民,凋攰已极,今此三都监需用之取给于民间者,名目甚夥。若不有以方便据拮,以少纾其力,而凡百劳役,一视故常,或致怨咨之兴,则岂不大伤我圣母平日慈覆之厚德哉?此又不可不虑者也。

试以一事言之。山陵所供石灰至于三千馀石,今将依例责办于外方矣。臣窃闻去年江都墩台之役,分定石灰万馀石于海西近邑,未及取用,既捧而积置者,其数亦多,色品且甚精白。若是筑墩馀残,则固不当拟议于互物𬮱圹之用矣。此则初不犯手,与新造无异,用之恐无所嫌。而然事体重大,任事之臣有不敢建请。

如蒙圣明特降指挥,俾得奉行,其他物力之可以推移者,亦令勿拘常规,随宜措处,则民之蒙惠必不赀,而亦可以昭我圣上惜费宽民之德意矣。臣有此所怀,拟一面禀,而登对未易,甫竁有期,事势不容迟缓。玆敢冒昧箚陈,以备圣明裁察。臣无任悚惧之至。

请优容玉堂诸臣,仍陈所怀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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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日昨伏见答玉堂箚子政院启辞之批,臣惊悚之馀,不觉陨心失图也。玉堂之臣,昵侍经幄,随事献替,固其职耳。况此箚中所陈,皆出舆论,本非一二人之私言,殿下固当翕受而嘉纳。设令遣辞之间,或有不槪于圣心,此不过忧爱之切,自不觉其言之激发。原其本情,断断无他,则殿下亦宜优容宽假,以彰弗咈之美。而今乃大加声色,震薄摧折,使论思近臣狼狈苍黄,观听骇叹,气象消沮。此岂圣世所宜有哉?

臣忝在大臣之列,终不忍噤无一言,而今不暇逐事论辨,试以关于衮阙之大者而言之。圣批中特举追黜配享之论,以为追录功臣,无前例之证。君臣之间,谋谟吁咈,可否相济,只观事理之是非而已。若上下各持一事,以求必胜,有若对举者然,则所损大矣。臣下之角胜于君父,固有罪矣。殿下此教,不几于与群下角胜乎?且殿下以天灾孔惨之日,不念匡救之道,责玉堂之臣,今日诸臣无一事一言可以弭天灾而宽圣虑者,此则大小臣僚俱不得辞其罪矣。然念人君言行,所以动天地也,今殿下辞气之发,大失和平之则;施措之间,未免颠倒之归。以此应天,其亦难矣,恐非所以反躬率下之道也。

勘勋国之大事,固宜熟讲而审处。虽使所勘得宜,既勘之后,应行之典,自有其序,有何忙急之事,而前后处分,每出常格之外,匆匆汲汲,若不能少迟晷刻,臣未知此何举也。古人曰:“世间甚事,不因忙后错了。”以殿下之圣明,岂不知此义,而一举措之间,自损威重,至于此哉?臣窃惜之。

圣质天纵,固非群下所敢窥测。而臣常妄以为明叡之过,沈潜不足,故发于辞令,见于事为者,或失之太锐,或欠于坚定,病根之随事为害,自至如此也。然殿下春秋鼎盛,典学方勤。窃意其省察克治,以臻缉煕光明之域者,必有日新之效,而性偏难克之病,非所虑矣。以今观之,抑恐涵养之功未至,偏系之私未袪,听纳之量未弘。而愚臣区区之忧,不但在于一时之过举也。伏愿殿下平心察理,亟示悔悟之端,慰谕玉堂之臣,俾安其职,使中外之人咸仰月之更焉。

赵䌹黜享之论,臣尝屡陈于榻前,则今于严旨之下,有不敢自安者。况臣于追录之事,初既争执而毕竟奉行,可谓前后无所据矣。至于今日,圣明之过举节次增加,皆由于此,则助成过举之罪,臣实有之。臣诚惭赧惶蹙,其何以自解于公议乎?伏乞圣明将臣职名,亟赐鑴罢,仍治臣罪,以安愚分,不胜幸甚。

辞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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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宿病之外,添感寒疾,沈淹作苦,已跨两月。虽蒙圣慈赐之医药,而未有瘳歇之势矣。缘臣积殃在身,遽丧女息,䑛犊私情,自不免痛毒,心神迷乱,作一丧性之人。数日之中,疾势顿剧,壮热顽痰,有升无降,膈塞而水浆不入,喉闭而声音全失,气息喘喘,若不保朝夕。如此而复起为人,诚亦未易自期,况可望其陈力从事于旬月之间乎?

且日者宪府之臣,以追勘之误,论劾元勋之臣,论功定次,虽非臣所主,而臣既终始同参,则固宜均受其责。况台启中,有曰“从而承顺,不为争执,有乖引君当道之义”云尔,则引君当道,大臣之事也。臣之姓名虽不入于请罪之中,而其罪名则专在臣身上矣。近日多少纷闹,皆由于臣之误事,则虽微人言,已不敢自安,而矧今公议之严截如此,臣何可䩄然冒据于具瞻之地,以伤体貌,以亏廉义哉?

臣即当自列,而迟待台启之了当,仍遭私戚,今始陈露,尤增惭悚。伏乞圣明俯察臣疾病之难强情迹之难安,亟许罢免,以幸公私。

辞职兼乞递改志文书写之任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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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昨者上箚陈吁,俱系公义私恳之不容已者,而未蒙矜许。臣于此惶陨闷塞,诚不知所措也。臣之敢辞写志之役,非故为应文饰让,亦非如蔡襄之诿以待诏之职而不欲当也。只为才本非堪,病又无以自力故耳。不然,臣子送往之诚,虽负土辇石,亦所不惮。况此笔硏之役,何敢为辞避之计乎?伏承圣批,视为例辞。臣窃自悼平日言行不能见信于君父也。臣于仁宣王后大葬之日,亦尝见差此任,竟辞获免。臣每钦诵我先王推诚体下,不强其短之德意矣。至于今日,不得不以此祈望于圣明也。

且臣贱疾,一二日来,变证叠出,浑身大作寒战,旋复发为大热,无日不然,至夜益甚,寒热之所交攻,元气几何不锁铄也?病情之危恶如此,陈力就列,杳无其期。职事之旷废,已不暇言,而方当考积之月,臣所兼管应行殿最者,至于十馀司。缘臣病伏,一皆废阁,此不但私分之所不安,亦岂不大损于国体哉?伏乞圣明更加体谅,亟命改臣书写之任,移授他人,仍将臣本职兼带,并行递免,千万幸甚。

辞职兼陈所怀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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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之宿患,源委深而伤败多,自分为终身难医之疾,而见今诸证种种危恶,比初发尤甚,日臻沈笃之境,设令幸而获苏,岂可望其复起供剧于旬月之间哉?前后控辞,实出至恳,而圣批尚靳允许,每以安心勿辞为教。臣之病势,如不至此,此时何时,而敢为暇逸之图哉?窃恐日月之明,犹未尽烛其实状也。

以臣无似,值殷忧之会,当百责之萃,虽使夙夜驰骛,犹不足以少裨涓埃。况今委身床席,虚带官衔,至于逾月之久,岂非大惶恐不安者乎?臣一日病伏则,旷一日之职务,一日旷职,则增一日之罪戾,罪戾之增,只关臣身,而职务之旷,贻害国事。臣之忧惧闷迫,殆甚于疾病,不得不复申号吁。伏乞圣慈曲加哀怜,将臣职名,亟许递免,使重任无旷,微喘少延,实为大幸。

抑臣于病中,窃有区区所怀,不敢隐默,玆用附陈。臣伏见殿下于领府事臣宋时烈恩礼之隆盛,固已夐出寻常,而至于慈旨谕召,尤是千古旷绝之异数,远迩听闻,孰不钦耸感叹?然而待贤之道,不可以虚礼拘也,必须行其道、用其言,有尊信之实,然后贤者可得以留也。当初宋时烈之来,只为一谢恩命,而既来之后,屡被圣上勉留,感激不世之眷,不忍遽退,旋遭国哀,仍膺志文之任,迟徊郊圻,以待山陵之毕,本非有久志也。

今者幡然赴朝,其所以仰体二圣虚伫之盛意者,岂偶然哉?殿下毋徒以召致为能事,而至诚委任,终始勿贰,以为心膂之托,则古人所谓“追先帝而报陛下”者,固宋时烈今日之职分,岂不以事孝庙先王者,事我殿下哉?不然而徒以礼貌而羁縻之,则臣恐终无以回其遐心也。诚宜不拘常规,频赐晋接,事无大小,悉以咨访。又俟寒威稍解,日晷渐舒,开筵讲学,辄令入侍,以资启沃,则二圣召致之意,庶不为虚文,而其成就圣德,赞襄治道之功,岂浅鲜哉?昔神宗司马光之贤而不能用其言,徒欲致之左右,终为后世所讥议,此诚圣明之所宜深戒也。

仍念群下之不得瞻望威颜,已数月矣。政令事务之须经面禀者,未免淹滞,下情已多閟郁,而民心之危疑,讹言之煽动,亦未必不由于此。臣久拟仰请,得一清燕之间,以伸忧恋之私。而第以大戚之馀,戒惧之心未弛,都城之内,熏染之气未净,深忧过虑,靡所不至,至今趦趄不敢请者,盖为此也。然今则日月寝久,虽不得广接臣僚如平常之时,而辅弼耆德之臣,不宜一视疏远。况宋时烈虽以拘忌为辞,身在别处,既不犯染,宿斋豫戒之义,又其所素讲者,则预降指挥,俾得随时入对,顾何有所妨也?伏愿圣明留心裁处焉。

病未赴宾厅之坐,乞免兼陈所怀箚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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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晋接久废,下情閟郁。臣顷于乞免之章,敢申此意,乃蒙圣批开纳,继以谕臣速出,又命入参于新岁宾厅之坐。以臣犬马之恋,一望清光,固其至愿。况有圣教勤笃至此,使臣之病少可以自力,岂敢冥然不动,坐违明命哉?不幸贱疾危痼,虽蒙圣慈济以医药,而犹未见差效。又自数日以来,别证旁生,头痛大作,眩冒叫苦,殆不省事,床第之上,亦不能耐坐。末由致身于毡厦周旋之地,矫望宸极,精爽飞越,有生如此,不如死之久矣,惶陨震怖,诚无所逃罪。伏乞圣慈将臣职名,亟行鑴削,以严朝纲,以安私分,不胜幸甚。

仍窃伏念春者岁之首也。三阳回泰,万品昭苏,布德和令,此正其时。诚愿殿下警臣工则用遒人木铎之徇,尊贤士则遵月令礼聘之义,恤民隐则法振贷之诏。又必本之一心,以体天地生物之仁,建万善之长,恢大公之理。要使政令、威刑,无一不出于中正,则古圣王对时育物之道,不外于是矣。

程子曰:“一年有一年工夫。”又曰:“不日新者必日退。”殿下即阼今已七年于玆矣。果能逐年有日新之功,则国势之不振,岂至于此哉?况今诛除乱孽,廓清阴翳,四方黎庶蕲向倍切,此亦殿下之一初也。修德发政,苟不有以日新,而未免为日退之归,则《大易》所谓“终止则乱”者,不幸近之矣。天命之去就,民心之向背,其几实在今日。伏愿殿下念哉念哉!

臣病蛰瘝旷,方且俟谴之不暇,而区区芹曝之诚,不能自已,玆敢赘陈瞽说,僭越甚矣。臣之病势,如得少间,谨当走伏阙下,以请违慢之诛。伏惟圣明并赐恕谅焉。

请召还领府事宋时烈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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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领府事宋时烈之去也,朝野缺望,士林与叹。臣忝在大臣之列,岂独无为王留之诚哉?第以前后圣谕,辞旨之勤笃,恩礼之旷绝,诚无以复加,故不欲妄有所烦聒矣。今则重臣之返,亦既有日,而更未有指挥,又闻时烈已寻南路。若以其去之远而遂辍谕召,则窃恐圣朝缁衣之好,终有不承权舆之叹。臣于此不得不一言也。

夫贤者之出处,关时重轻,为世法程,不惟上之人所当默察其去就之几,在贤者自处之道,亦不可不审其宜也。时烈今日之退,以常情揆之,未见有可去之义,而然且决去不顾者,必自有其义而非众人所敢知也。

第其告退之章,书启之辞,终始归重于引年一节,此则亦有可言者矣。七十致事,固是礼经明训,而其下又有不得谢之文。韩愈之言曰:“七十求退,人臣之常礼,若有德及气力尚壮,则君优而留之,不必年过七十,尽许致事也。”此可见古圣贤斟酌人情时势,务尽其通变,著以为训于世,非欲一切断之,为不可逾之大闲也。

三代以下,降及后世,虽年过七十,或至八九十,而若其德业位望,为国家所倚毗,则上不肯舍,下不敢退者何限,而未闻其有伤于礼义也。况今国势之危,不翅缀旒,朝廷之上,心膂无托。以时烈受三朝不世之恩,荷二圣非常之眷,任宾师之丕责,为士林之宗主,而其可使徒循常礼,自屏于寂寞之滨哉?

在昔孝庙初载,臣之祖父文正公尚宪与先正臣文敬公金集,俱以大耋之年,退处山野,而仰承孝庙大有为之志,复起造朝,于时时烈亦同被征召,未尝不以世道相勉也。时烈于臣祖父与金集,常事之以师,岂以其身之所不愿,而勉于师友之间哉?时烈之意,虽不欲自比古人,彼古人者,其心亦何尝曰“我有德望,可以留辅国家”云尔耶?只是度时量义,有不忍引退也,此则恐时烈谦让之过也。臣愚以为更以此义申申恳谕,以勉回其遁思而期于复致朝端,有不可已也。

抑臣又窃伏念自古人君之于儒贤,其侮蔑疏斥者,固所不论,虽其知所尊慕者,其始也礼貌非不至,而及其招之不来,挽之不留,施之不见报,则鲜不至于怠倦。甚或继之以憾怒,便以为贤者无益于实用,遂并与一世之士而厌薄之。如是则乾道日亢,正士日远,而国事无可为矣。臣固知此非所可戒于圣明者,而然其区区之愚,不能无万有一虑也。伏愿圣明并赐澄省焉。

臣方具此箚未上,即伏见宋时烈上疏批答之辞。慰宠有加,嘉纳其言,敬贤从善之美,诚足听闻。而第未有更召之旨,岂以归意已决,不欲敦迫而然耶?昔我宣庙之于先正臣李滉,虽勉许其归,而犹且勤召不置,此可为今日之法也。乞留叡念。

因尹趾完避嫌论吴始寿狱事曲折,仍乞鑴削职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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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吴始寿狱事,终始按治者臣也,凡有得失,臣实当之。自两司有并鞫诸译之请,物议之不快于治狱,已可见矣。臣诚有不敢晏然者,尝一自列于前席,而亦不敢索言争论,以伤事体,默默隐忍,盖已久矣。昨见大司谏尹趾完引避之辞,不觉危怕骇悚。以其语意观之,虽不指斥臣身,而臣之误断重狱之罪,自有难逃于其间,何但不敢晏然而已?臣于此不得不一言辨破,仍陈难冒之势也。

始寿之事,实是古今所未有之变。而其人虽无状,亦尝备员大臣,则此岂非国家之大不幸也?若按治之际,徒怀愤嫉之心,而不思明慎之道,则不唯受罪者之有所鸣冤,其在国体,亦恐损伤非细。是以前后推核,不厌烦复,其所援引,虽涉不紧,一出其口,举皆逮问。及其证左无凭,辞穷情得,则圣旨赫然特下严讯之命。

而臣与参鞫诸臣窃以为始寿罪犯,上关先朝,则治之以鞫逆,圣意有在,而轻加栲椋,犹有所不忍,亦不无为国家顾惜者。敢请姑寝成命,而拏问同行之监司,与闻之兵使,又就始寿前后供辞中,自相矛盾者,摠合而究问,然后又与朴廷荩两造对辨,则情伪自见,肝肺毕露,虽以其善于巧饰,而终不能掩其沮窘之状,特其“迟晩”二字,不发诸其口耳。到此地头,无复有可恕之道,而已下之刑推,更无可以请寝者。无宁因其情犯之已著者而酌处以赐死,犹不失讨罪之典,而亦不违于古昔盘水加剑之义。臣与诸大臣意见既如此,而禁府、三司与问事诸臣之议亦皆佥同,故遂相与请对陈禀,而圣明又各赐询问,特降裁处。此其狱事颠末,而圣明之所洞察也。

赐死命下之后,台谏之请以严鞫,固是执法不容已之论,而顾乃耽延时月,生出别样新见,至请并鞫已推核之诸译。凡按狱之法,本无元犯、证左并鞫之例。诸译之罪,只在于语言曲折之间许不以实,而初无关于狱情肯綮,则只以其罪罪之可也,必欲与始寿并鞫,终未晓其意义。若非致疑于始寿情罪之有可恕而按治之不以法,则岂有此等议论哉?然鞫厅事秘,爰书文字,非外人所得见,则容有未及详其实状而致此疑贰之端。左议政闵鼎重之请以文案出示者,盖为是虑也。及其出示文案之后,或有稍解前惑者,或有犹执己见者。人之意见各异,固不可强使之同,而至以不待自服,直为赐死,为一大失体枉法之举。立异引避,不欲与其论。此殆近于全不晓事者之见,诚不满一哂也。

若使始寿自承其罪,则固当快施邦刑,何必区区酌处为也?且此赐死之举,亦岂无于古而创始于今日者耶?虽以我朝已事言之,安老无择之赐死,仁弘贼烓之正刑,又何待于自服耶?此虽不足多辨,而亦不能无怪于三司言议之不审也。

今此趾完所以立意遣辞者,尤有眩幻难测,而其所谓“言根是异国之人,证左又象胥之辈”者,是举其狱事,都归之于虚妄不可信之地也。始寿之罪,初出于假托异国人之言,而当初慈圣亲降痛迫之教,至欲辨诬于彼中,则何可以异国之人而不为究核其言根乎?况“臣强”之说,本无与于致祭,彼中之所不闻,而孝礼敢以是传播于我国,孝礼之所不言,而译辈敢以是做出,言及于始寿者。此皆不关于渠辈一身之利害,则实是事理之万万所必无也。天下事理,自有灼见而难诬者,又何可以异国之人象胥之辈而不之信乎?

此是始寿势穷语屈之后,所藉以为口实者,而今趾完又敢执此以为断案,实与始寿之所自谋者如出一套,所以为始寿地则至矣,臣未知其于义理果如何也。且如趾完之言言根证左皆不可信,则始寿之罪,都无事矣,又何必栫棘于荒裔,而其所谓“人情之同嫉”者,何事,所谓“明施典刑”者,亦何罪也,其亦异矣。至于“必为日后是非之端”云者,尤非臣浅虑之所及也。

元祐初年,有以他日之祸讽司马光者,正色曰:“天若祚,必无此事。”臣窃尝以为人臣事国之道,但当以此存心,随其义理之所在,处之必当,而一切祸福利害,置之度外可也。若先计较将来之事,唯以苟且姑息为务,则其害必至于义理晦塞,奸贼觊觎,而君臣之大伦,国家之大法,举将斁灭无馀矣。

臣之妄忧,正在于此,不敢为一身日后计。而虽以国家事言之,过存后虑,先自畏怵,威刑举措未免颠倒,则徒使国体反轻,人心靡定,而终必有难言之悔,岂不大可惧哉?然如趾完者官以谏名,而倡为此超凡之论,以资邪说之肆行,则目前之忧,已足寒心,日后是非,又何暇论也?

大抵以趾完之所论,究其旨意,则凡按治始寿,断以赐死者,其罪未免于借重异国之人,构杀近君之臣矣。若论其罪,臣实为首。臣之昏庸病劣,不堪久据鼎席,固非一端,而于此益决矣。臣数日间病势顿剧,情迹之难安又如此,不敢冒赴阙下。今日宾厅之会,缘臣废阙,尤不胜惶惕。伏乞圣慈亟命鑴削臣职名,以正臣误断重狱之罪,以谢物议,以严国体,千万幸甚。答曰:“省箚具悉卿恳。噫!始寿做出罔测之言,一以诬辱先朝,一以实逆枏‘臣强’之说,事之痛惋,莫过于此,抑亦神人之所共愤也。及其鞫厅对辨之时,奸状毕露,更无隐情之可问者,而特未渠自承款而已。断以逆律,未为不可,而参酌赐死,固出于从轻之典也。厥后贷死还配之命,岂以始寿罪犯有一毫容恕之端而然哉?实欲仰体慈圣好生之盛意耳。今者趾完身居谏长,当此台论方张之日,挺身立异,汲汲敕解,诚甚骇异也。于卿有何引嫌之理乎?适缘疾恙,不得进参,尤无所伤。卿其安心勿辞,速出论道,以副予望。”

因旱灾辞职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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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旱灾切迫,圣心焦劳,亲诣社坛,以行桑林之祷,通宵将事,致虔圭壁,至诚所感,诚可以透金石而格豚鱼矣。千里之雨,庶几可致,大小臣民,莫不颙俟,而柰何阴云旋解,细霂骤止,杲杲之日,熠烁弥酷,举国生灵亿万喁喁之命,无复有孑遗之望矣。

臣未知今日君臣上下,有何获戾于仁爱之天,而遭此焚惔之惨也。一介微臣,唯有熏心煎肠,日夜皇皇而已。噫!今玆之旱,非如流行代有之灾,恐是国家存亡大气数之所关。虽未知何咎之所召,何策之可弭,而窃伏自念臣之万万无似忝长三事,周旋廊庙,今已过一期,而了无一筹半划,可以裨圣德而救民生,驯致国势之杌陧,庶政之颓堕,日甚一日。内而是非无主,体统坏乱,而朝论乖矣;外而积弊未袪,怨讟朋兴,而邦本摇矣。

以臣力量,以臣智虑,济此屯难,固非敢冀,而既窃其位,未效其责,又不能早自引退,则安得不召灾而致异也?昔司星子韦所谓“天变可移于相”者,在今日诚然。臣直欲以一身代巫尫,自暴于烈火之中,亟就死灭,以塞天怒而谢民怨也。纵不能然,亦何敢仍冒匪据,以妨贤路,以废天职,以增国人之怨骂哉?伏乞圣慈亟命鑴削臣职,以为应灾之先务,不胜万幸。

且臣日者随诸臣入侍,伏承下询弭灾之道,臣略献瞽说以为“今日君臣上下,必须打破一‘私’字,然后国事可做,天怒可回”,而圣明亦有开纳之意,至以此面谕诸臣,勉以痛革私意。臣退而庄诵圣教,窃以为圣上之饬励臣邻如此,则其所以躬先建极者,必有以大异于前日矣。

臣于近者偶得见户曹启下文书,衿川卢昌汉墓地之讼,圣明处分,有未得其当,臣不胜其慨然也。所谓“宫家柴场之无文券”虽以久远为诿,而量案所载,只是田土,则不可与山麓而混归之于折受之地者,亦已明矣。况卢家入葬,已过三代,曾莫有禁断者,则到今遽令掘移其冢墓,实非法理所宜。夫生人之破家失业,亦王政之所矜恤,况此近百年许多朽骨,在法不应掘移者,一朝而驱出荡析,不得保其丘垄,则其所怨咨,岂不足以感伤和气也?举此一事,他可类推,臣恐四方之人有以疑圣上之偏私而窃议之也。

目今逢天瘅怒,民将尽刘,凡系一政之施,一令之发,务宜加慎,使出于大公至仁,而似此举措,犹未能处之无偏,则其何以表率群下,以图平明之治乎?臣不敢以其事之微而遂弛忧爱之私,辄敢昧死言之。惟圣明恕其僭妄而财察焉,则实为幸甚。

因苏斗山事乞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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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方病伏乞免,本不当与议朝政,而顷于苏斗山之为北兵使也,适因僚相问及,以私书有所往复矣。今者台论峻发,至斥以颠倒,僚相既上自劾之章,则臣诚惭悚,独安得隐默而已乎?

臣于斗山,不曾深知其人,而向来久在南中,稔闻其所经岩邑,治绩尤异,人皆以风力才局称之,臣于是始知其才之可用也。旬宣储养之请,虽自僚相发之,而臣固无异见,此既格于物议,则欲一试边阃者,亦臣之意也。且臣尝奉使北路而还,备知其形势民情,莫如用文帅以兼牧御之责,以此建请于朝矣。

到今北边之事,益多可忧,不可不一番整顿,必欲以文臣畀阃寄者,实臣之平日所恒言也。今番以文臣被荐者,独斗山一人,而他人之才优而可拟者,仓卒未能思得。斗山虽因其引嫌新递尹,而边帅差除,异于他任。

庙堂荐人之规,虽罪罢者,无拘则恐不必以一台官未必是之言,守若絜令而废弃可用之才。故臣既首发,而僚相以之荐闻矣。致令群情怫郁,层节转加,皆臣之罪,尚谁咎哉?抑臣窃念中人以下,鲜有全才。周公之戒鲁公,亦曰:“无求备于一人。”则上世犹然,况于叔季乎?

至于国家用人,贵在舍短取长,是以礼经亦有“去贪去诈”之训。目今艰虞孔棘,人物眇然,菅蒯溲勃之微,皆宜收蓄,以需任用。虽其真有疵累,而苟其才之可惜,则在所不弃。况末世之毁誉有未必尽公者乎?然人之闻见各异,或随其所闻,或据其事体,循例论列,容或可也。从而捃摭,日新其说,有若角胜之为,则此岂平心公理之发也?臣恐以此道而求人才,虽有贤于斗山者,亦无以致其用也。

臣徒有惜才之意,不觉失体之归,终无益于用人之实,而只惹台阁纷闹之端,即此一事,亦可见臣之不堪苟冒矣。伏乞圣慈将臣职名,亟许鑴免,以谢公议,以安愚分,不胜幸甚。

承别谕陈情乞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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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之呈告乞免,非敢恝视国事,为私便之图也;非敢忘负圣眷,为决退之计也;亦非敢怵畏言议、嫌拘形迹,为敛避之地也。只以痼疾日剧,陈力无望,冀欲得释重负,少延馀喘,上以无伤圣明生成之仁,下以无重微臣尸窃之罪而已。断断此心,一毫非他,而天鉴不谅,尚靳兪许,臣方且忧惶闷塞,有不敢晷刻自安者。不意昨者特降御札,使近侍来宣,谕之以国家艰危之势,责之以臣僚忧勤之义。至举胄筵之微劳,南荒之已事,所以开示圣心,慰宠贱臣者,夐出寻常,其丁宁恻怛之旨,真可以感豚鱼而泣鬼神矣。

人臣之得此于君父者,实是千古之所罕有。臣是何人,敢当此不敢当之异数哉?拜稽庄诵,既感且悚。终之以先王末命为教,而勉臣以古人追报之道,则读至于此,尤不觉失声而抆血也。臣本至愚极陋,百无一能,而蒙先朝不世之恩,被圣上曲全之德,实与天地同其隆厚,则顶踵发肤,罔非鸿造,灭身沈宗,亦所甘心。虽微圣教,一念图报,曷敢忘斯须哉?顾臣才具凡短,学术空疏,无以匡辅圣德,赞襄治理,以少塞其职责,常恐未效涓埃,遽塡沟壑,以孤负两朝之恩渥。唯其识虑所及,箸力所逮,随地殚竭,不以夷险死生致异者,即臣之所自期,而亦臣报国之职分也。

柰何?臣之不幸,病缠膏肓,识虑日益昏,筋力日益悴,无复当官任事之望。而到今真元已耗,危证叠出,头痛之作苦,已经数旬。历试数十服药,而犹不效,又自数日以来,胸膈大痛,痞结牵引,呻楚难忍,往往至于窒塞。以臣福过位极之身,遘此奇疾于衰暮之境,自分鬼事非远,虽欲更造周行,以展奔奏之劳,其路无由,命之穷矣,躬自悼矣。不然,臣虽无状,亦非木石,承此旷世之恩命,何敢顽然不动,自速严诛哉?

至于国计、民事,臣虽病伏,亦何敢忘其忧哉?况今恶风为灾,秋气催寒,旱馀禾稼,其将靡有遗穗矣。念及民生,食不下咽,而臣虚带相职,旷日瘝官,不能以一筹半划,仰赞救民之策,臣之罪戾,益无所逃。伏乞圣慈俯察臣病重实状,亟赐递免,以幸公私。且臣待罪药房,直宿问安,固其职分。顷于大王大妃殿违豫之日,有何一分可纪之劳,而滥蒙厩马之赐?实非所安,并乞还寝成命,以重赏典。不胜祈恳之至。

乞递兼陈所怀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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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久病阽危,药殚医穷,幸因灼灸,略有分寸之效。适值练祭既迫,乘舆将驾,义不敢带职退伏。颠顿狼狈,有不暇自恤,扶曳一出,以为随班展哀之计。而连日劳攘,乍中薄寒,诸证添剧,气力殆尽,拟于今日开坐备局,而病发还止。若此而其能陈力从事乎?臣黾勉冒出,既不得专意调摄,又不能自力奔走,深恐终无益于国事而只促其身命也。

且臣昨伏见备局请罢湖南宫庄粘启判下之教,辞旨大欠和平,臣不胜惊悚。伏惟圣德清明,廓然大公,而独于此等事,未免偏系之病,诚有不敢知者。今日处分又如此,此岂群下之所望于圣明者哉?宫家设庄,固不可已,而亦不可全无限节,贻害生民。今若以邑牒民诉,一归之瞒告,而先朝定制,亦无复拘碍,则宫庄之开殖,不患不广矣,其如圣德何,其如民怨何?今之欲损逾制之宫庄者,岂有所利害于其身哉?只欲以利国家也利民生也,则虽谓之当今急务可也。今圣教以此为赵世焕之罪,查出上闻。虽出于道臣,覆题请罢,臣实主之,则此皆臣之罪也。臣于此有不敢自安。伏乞圣明怜臣病状,察臣情恳,亟许递免,公私万幸。

且臣于任奎编配、崔商翼拏问之事,窃不能无惑,欲俟入对一陈。而臣今病辞,不得不毕其愚焉。既受任藩臬,知沈楫有不善状,而不即据法按劾,及其被弹归也,飏言为所陷,而始暴罪犯于辞疏之中,前后举措,节节乖谬,以此为罪,固无可恕者矣。第其所告隐结事,得之于所自为之文书,非所做出,则设令意在修隙,朝家事体,只当即其事而究实也。况之日,欲启闻请罪,为人所止而不果。此则搢绅之间亦多有知之者,其非始发于递归之后者亦明矣。虽然,使而毫无过犯,而白地构诬,则彼此立落,自可较然矣。之擅用千馀结,无论公私,自有其罪。而至其供辞中数百结之无置处,物情有未能释然。若所失,只在于处事乖谬,则夺告身之律,亦不为轻矣。况不顾上下官之分,互讦失,亦不可谓士夫美习,则今独绳以陷人之律,岂非大失轻重之平者乎?

崔商翼因嫌论人之说,臣尝有闻,亦甚骇讶。特以未详虚实,不敢辄发于公诵。使商翼而有是,则诚是清朝士大夫之羞辱,何可无惩砺之举也?然台官下狱,有伤事体,况一边行查,是其事之虚实,犹未辨也。实状既著,直施重谴,犹且未晩,何必径加逮问,以坏国体而启后弊乎?言路争执,非为商翼一人地,则宜圣明之深思而审处也。臣于向者,请并拏而核其事者,其意欲望朝家处分之得当,而辗转至此,终为过中之举,则妄言之失,臣实难免。又此冒进瞽说,冞增惭惧。惟圣明之财察而进退之。

陈情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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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蒙恩由,今将归扫父母丘垄,感蒙已极。而抑臣又有一段私情之惨切者,不得不干渎宸严,死罪死罪。臣有一女早锺䑛犊之爱,不幸去冬夭殁,葬在畿内衿川地。去京仅一息程,而缘臣系官束制,初既不得亲见其入土。荏苒周岁,无由一展绕坟之号,为人父之道,到此尽矣。一念恸结,诚有人理所难忍者。今臣既受省墓之暇,傥赖圣慈许令因便往来,则彼此迂回,不过淹延一二日,而臣之情事,庶得以少伸矣。臣固知格外烦吁,罪极僭越。

而窃念君臣犹父子也,子之于父,何情不达?昔朱子漳州,丧子为理葬事,申请于朝,去郡乞祠以归。以此推之,臣之今日祈望,恐不至太猥也。况臣遭遇圣明,蒙被殊恩,眷顾轸念,无微不体,则臣何敢自阻于闵下之天,而不终暴其衷恳哉?玆敢冒死陈露。惟圣明之垂恕而矜许焉。臣无任惶惧战灼之至。

因宋光渊疏斥乞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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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日者入侍,略陈一二瞽说。仍及近日违牌阙直之弊,遣辞之际,偶举光海朝主弱臣慢,以底灭亡之事。区区愚意,欲望今日上下取以为殷鉴,警戒加勉而已。宁有敢以君父而拟之昏朝,以左右诸臣而比同于乱贼之徒者哉?臣虽无状,决不为是也。圣明不以此罪臣,亦必有以谅其无他也。

及见宋光渊疏本,至以横加污蔑,待近臣太薄为辞,臣不胜瞿然也。夫以大舜之圣,而之进言,犹曰:“无若丹朱傲。”后世人臣或有比其君于者,臣之于君,告戒尚然。况于同朝之间,责以无若昏朝时事,庸何伤于相规之道哉?然使臣诚信素孚于朝端,则一言之发,岂至于疑怒至此哉?此实臣之罪也。

且臣以太庙大祭宗班稀少事,有所陈达,既退之后,注书录其说话,问议于臣,圣教中“查出罢职”一款,臣误记“以为科罪”,抹改“罢职”二字以还矣。窃闻以此致勤严旨,至有推考之命。缘臣昏谬,使注书枉被特勘,臣诚惶愧,尤不敢自安也。臣一造前席,负此两失,其触事颠错之状,亦所难掩。伏乞圣明亟赐递免,以安愚分,实为幸甚。

因朴泰辅疏斥辞免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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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见校理朴泰辅疏本,其首尾条列阴讥显斥者,无非愚臣之罪也。臣诚惶骇惭惧,有不敢自安者,而亦不容终无一言也。夫圣庙陞黜,事体至大,而以臣蒙学浅识,猥当清问,妄有所论列。其僭率不韪,臣亦自知其罪,识者之诮责,乌得免乎?第臣献议中所陈黜享诸人,优劣之辨,去就之宜,自有史传所载,先辈所论,臣不欲费辞多辨。而只以马融一人言之,其贪浊之状,未论其虚实,至于为梁冀草奏,枉杀李固,当时梁太后之言,亦曰“李公之罪成于卿手”,则后之人,虽欲曲为掩护,有不可得者矣。

好善疾恶,人心所同,以之党奸凶而害忠良,泰辅奚独不知其可恶也?然其疏匿此一段,而强为分疏,必欲比同于戴圣,以黜,为不得其平。此实非常情之所及,岂其急于斥臣之论,而不觉其终归于失好恶之正者耶?

大抵此事,既曰“圣人君子者出,而当议礼制度之任,然后始有所厘正”云,则虽有学识地望百倍于臣者,犹不敢任厘正之责。况以臣草草意见,妄议僭论,其罪不既大矣乎?其所谓“今日臣邻识虑不远,不能辅导殿下崇谦挹之德、守慎重之道”等语,真是切至之论。而若论其不能辅导之罪,则臣实为首,其何辞之自解哉?

至于李端夏事,臣亦与有罪焉。臣之于端夏,开释前失者臣也,请委史事者臣也,荐授铨长者臣也,而终使端夏大颠顿,以归史事溃裂,亦至于莫可收拾,此皆由臣以误之也,臣安得免其罪哉?端夏为人,长于文学,固人所共知,而若其秉心公平至诚体国,则臣尝以为今世鲜有其比。虽有过误,本情可恕,此臣所以前后荐进于上者也。

至其宪长时疏陈之辞,臣则知其只出于忧国惜才、务袪积弊之意。而虽其不知者,谓之事体不当,则容或有之,今泰辅直斥其心术,至以求媚上下为罪案,同朝之间,何其不相悉之甚耶?臣曾于骊阳府院君闵维重之兼本兵也,既请许递其任,而又以仍兼备局为请,诚以艰危之会,不比平时,常规有难尽拘。兼绾之务,有异实职,前事亦有可据。惟其国事为重,不暇顾他嫌也,端夏所请其意岂异于此哉?以此为罪,则臣宜与之同科,此亦臣之所不敢自安者也。伏乞圣明俯察臣罪之非一物议之至严,将臣本职及实录摠裁官之任,亟先鑴免,使愚臣得免于大何,国事不至于大误,不胜至愿。

抑臣窃念泰辅职在论思,有怀必达,其言虽失于矫激,亦自有可取。此在圣明裁择取舍,不宜过加摧折,而圣旨严峻,至罢其职,经幄之臣,以言获罪,有骇听闻,且关后弊。况末俗易高,众论多岐,似此言议,不止泰辅一人,则为今镇静之道,必须是非之辨,包荒之量,两得其宜,然后国家终受和平之福矣。不然而处分太过,谴罚太遽,则深恐物情不平,纷闹未已,而益增其不靖之端也。臣私忧过虑,不得不并陈。惟圣明之深思而财处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