旴江集 (四库全书本)/全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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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集部三
  旴江集        别集类二
  提要
  等谨案旴江集三十七卷年谱一卷外集三卷宋李觏撰觏字㤗伯建昌南城人皇祐初以荐授太学助教终海门主簿太学说书事迹具宋史儒林传考觏年谱称庆历三年癸未集退居类稿十二卷又皇祐四年庚辰
  集皇祐续稿八卷此集为明南城左赞所编凡诗文杂著三十七卷前列年谱一卷后以制诰荐章之类为外集三卷盖非当日之旧宋人多称觏不喜孟子余允文尊孟辨中载觏常语十七条而此集所载仅仲尼之徒无
  道桓文之事及伊尹废太甲周公封鲁三条盖赞讳而删之集首载祖无择退居类稿序特以孟子比觏又集中答李观书云孟子盖扬醇疵之说不可复轻重其他文中亦颇引及孟子与宋人所记种种相反以所删常语推之毋亦赞所窜乱欤觏文格次于欧曽其论治体悉可见于实用故朱子谓觏文实有得于经不喜孟子特偶然偏见与欧阳修不
  喜系辞同可以置而不论赞必欲委曲弥缝务灭其迹所见陋矣集中王土书明堂五宗皆别有图此本不载则或久佚不传未必赞所刊除也觏在宋不以诗名然王士祯居易录尝称其王方平璧月梁元帝送僧还庐山忆钱塘江五绝句以为风致似义山今观诸诗惟梁元帝一首不俛伧父面目馀皆不愧所称渊明之赋闲情矣湘山野录载觏望海亭席上作一首集中不载考是时蔡襄守福唐于此亭邀觏与陈烈饮烈闻官妓唱歌才一发声即越墙攀树遁去讲学家以为美谈觏所谓山鸟不知红粉乐一声拍板便惊飞者正以嘲烈殆亦左赞病其轻薄讳而删之欤乾隆四十三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陆 费 墀











  旴江集原序
  孔子没千有馀祀斯文衰敝其间作者孟轲荀卿贾谊董仲舒扬雄王通之徒异代相望而不能兴衰救敝者位不得而志不行也苟得位以行其志则三代之风吾知其必复嗟乎秦汉以来礼乐则不为而任刑以驱其民将纳于治适所以乱之也历世寖久皆谓天下当如是可以致治而不治者时耳故有奋笔舌为章句卒不及于礼乐者末哉文也旴江李泰伯其有孟轲氏六君子之深心焉年少志大常愤疾斯文衰敝曰坠地已甚谁其拯之于是夙夜讨论文武周公孔子之遗文旧制兼明乎当世之务悉著于篇且又叹曰生处僻遐不自进孰进哉因徒步二千里入京师以文求通于天子乃举茂材异等得召第一既而试于有司有司黜之呜呼岂有司之过邪其泰伯之命邪或者天徒付泰伯以其文而命则否邪亦将位得志行后有时邪吾不得而知已泰伯退居之明年类其文稿第为十有二卷以寄南康祖无择且属为序无择既受之读之期月不休善乎文武周公孔子之遗文旧制与夫当世之务言之备矣务学君子可不景行于斯庆历三年冬至日序
  李觏泰伯以举茂材罢归其明年庆历癸未秋因料所著文自冠迄兹十五年得草稿二百三十三首将恐亡散姑以类辩为十二卷写之间或应用而为未能尽无愧闵其力之劳辄不弃去至于妖淫刻饰尤无用者虽传在人口皆所弗取噫天将寿我乎所为固未足也不然斯十二卷庶可借手见古人矣故自序云







  李直讲年谱
  宋 魏峙 撰
  真宗皇帝大中祥符二年已酉先生始生
  祥符三年庚戌二岁
  祥符四年辛亥三岁
  祥符五年壬子四岁
  祥符六年癸丑五岁
  祥符七年甲寅六岁
  祥符八年乙卯七岁
  按先生见苏祠部书云六七岁时调声韵习字书勉勉不忘则知先生一二年间知向学矣苏祠部舜钦
  祥符九年丙辰八岁
  天禧元年丁巳九岁
  天禧二年戊午十岁
  按先生见余监丞书云十岁知声律则知先生于是年知习举业矣余监丞时为南城宰
  天禧三年已未十一岁
  按先生作疑仙赋序云吾母无子遍祷无不至祥符元年梦二道士奕棋于户外往观之其一取一子授焉遂娠又云生十馀岁从先父适田间宿东郊梦人以书褾与之曰王状元文集梦中以为沂公之文也既而就学果不甚鲁或时开卷𢠵然忆念谓曽读此书再思之未尝见也详此二梦则知天生贤哲以寿斯文之气脉岂偶然哉
  天禧四年庚申十二岁
  按先生见余监丞书云年十二近文章则知先生于是年能文矣
  天禧五年辛酉十三岁
  乾兴元年壬戌十四岁
  是年丁府君忧按郑夫人墓志云年十四而先君没又云先君尝学不应举教其子作诗赋亦乐施惠尤直信则知先生家学有源委矣
  仁宗皇帝天圣元年癸亥十五岁
  天圣二年甲子十六岁
  天圣三年乙丑十七岁
  是年府君服除按郑夫人墓志云稍出游求师友则知先生出游必在府君服除之后
  天圣四年丙寅十八岁
  天圣五年丁卯十九岁
  天圣六年戊辰二十岁
  天圣七年已巳二十一岁
  天圣八年庚午二十二岁
  是年娶夫人陈氏按庆历七年先生作夫人墓志云陈氏今为南城人生五年养于伯父又十一年而嫁嫁十一年而卒又云复还旧居娶妇盖先生前此出游至是年始还家欤 又有见余监丞书云十岁知声律十二近文章思虑猖狂耳目病困者既十年矣此书当作于是年
  天圣九年辛未二十三岁
  是年著潜书十五篇 又有见孙寺丞书云年二十三鸡鸣而起诵孔孟群圣人之书纂成文章以康国济民为意文章盖指潜书也孙寺丞时为南城宰
  明道元年壬申二十四岁
  是年著礼论七篇其后余襄公有书与先生曰所示礼论七篇推进礼经准的世教派仁义赘刑政岂止独步江表校声名于后俊哉先生之有功于礼经也如此 又作陈仲温进士墓志
  按陈仲温讳璆先生之伯丈也故墓志序之末曰初君之弟与其妇偕死息女始绝乳君爱养之如已子长以嫁李氏
  明道二年癸酉二十五岁
  景祐元年甲戌二十六岁
  是年有邵氏神祠记其略曰建昌城北有民邵氏世奉五通祷祀之人日累什百景祐元年里中大疫而吾家与焉唯五通谂以无害疾之解去皆约日时有功于予其可废而不载作记恐是此年
  景祐二年乙亥二十七岁
  按先生见苏祠部书云由六七岁时调声律习字书勉勉不忘逮于今兹年二十七矣此书当作于是年
  景祐三年丙子二十八岁
  是年作明堂定制图并序 平土书 上聂记注书上李修撰书 上宋修撰书 太平院住持记
  冬至夜酒醒诗 甘露亭诗
  按见聂记注书云行年二十八矣当在是年见李修撰书云生平为文谨采二十四篇写成一册及明堂定制图一道并序草具其副辱诸侍者见宋修撰书云尝著明堂定制图并序其意在赞明经义以禆益一王之盛礼谨缮其副陈诸座隅则明堂图之作亦在是年也独平土书不著所作岁月然先生明年见范公而范公他日荐先生必以礼论易论明堂定制图平土书共献必同作于此一二年之间 张宗古送先生南归序其略曰自周室距今旷千馀载此礼废绝所以学者各是已见竞牵师习故复出泰伯以明其本盖指明堂图也
  是年入京贽见宋修撰李修撰聂记注叶集贤诸公皆许可宋公李公聂公冠卿叶公清臣也会贡举罢遂归
  景祐四年丁丑二十九岁
  是年往鄱阳见范文正公其书云年二十九尝游京邑彷徨而归又黜乡举其后范公与先生书云在鄱阳劳惠访寻以改郡不敢奉邀则知先生是年乡举不利而往鄱阳访范公也
  宝元元年戊寅三十岁
  是年作广潜书十五篇 命箴 野记 邓公仪伤辞 縁槩师诗 惜鸡诗
  按广潜书自序云岁辛未泰伯以潜名书后七年羁栖山岩即而广之复为十五篇则此书当作于是年命箴云三十曰壮圣人以立则此箴亦当作于是年广潜书云羁栖山岩则野记亦作于是年
  宝元二年已卯三十一岁
  是年先生梦大雨震所居室有一人紫衣而冠谓之雷神呼先生使前授之题曰春社词援笔得八句与之及觉记其首三句颇怪丽后七年以五句足之按此梦与疑仙序二梦而三一为诞弥厥月之祥二为神授斯文之印天生贤哲岂虚其证是三梦皆可书富国彊兵安民三十策按先生以康定二年试制
  科则此策必作于是年
  康定元年庚辰三十二岁
  是年得男参鲁 有上江职方书 又往越州赴范高平公招故有登越山诗按丁亥年先生作亡室墓志云一男参鲁仅毁齿盖自庚辰至丁亥凡八年故曰仅毁齿也
  按先生上江职方书云行年三十馀近访吴越而归曰三十馀则当在是年曰访吴越而归则访范公也江公镐宝元元年以职方守旴
  康定二年十一月改庆历元年辛巳三十三岁
  是年作建昌军集贤亭记 修麻姑殿记 麻姑山仙都观修三清殿记 梓山院修佛殿记 上吴舍人王内翰富舍人刘集贤慎殿丞书 日出诗 感事诗 和慎史君出城见梅诗
  按集贤亭记序曰康定二年夏六月太守慎公作新亭于军门之南孟秋告成郡人李觏为记三清殿及麻姑殿记皆是康定年号梓山佛殿记亦云康定二年秋九月则是数记皆作于康定未改元之前也上慎殿丞书盖慎公𬬩其时以殿中丞守旴江此书当作于未入京之先
  上吴舍人王内翰富舍人刘集贤书盖吴公王公臣富公刘公其时皆居朝此书当作于入京之日然是年郡举先生应茂材异等科有旨召试故入京上诸公书乂寄祖秘丞无择诗历序应科本末则云忧愁经岁是先生留京一年也
  庆历二年壬午三十四岁
  是年先生试制科得召第一长沙萧注与先生书云昨偕弟英求举于京师闻足下应贤良预第一召试未有不心思目愿欲识其面者 秋七月试制科不第归过南康见郡守祖秘丞
  按皇祐类稿与祖秘丞诗云及过庐山南闻君初布治又曰高会虽暂欢故园当速至是先生留康庐日浅而归兴浓矣
  是年又有寄小儿诗 送余畴若序 与章望之秘校书 与杨屯田书杨文公亿之子 麻姑山赋 寄周寺丞诗 惜才诗 送侯殿直知吉州诗
  按寄小儿诗注云此儿才三岁盖庚辰得男至壬午恰三岁送余畴若序寄周寺丞诗盖周燮以是年宰南丰请余畴若南丰主学故先生以序送其行杨屯田其时守筠州故有书与之麻姑山赋乃述高台层瑶缭垣筑粉之美必是修麻姑殿后所作当在是年送侯殿直诗曽得滁州在故乡按国史欧公以庆历二年知滁州此诗之作亦当在是年也惜才诗恐亦是作于下第之后
  庆历三年癸未三十五岁
  是年集退居类稿十二卷 庆历民言三十篇 作周礼致太平论三十篇 抚州菜园院记 雪中赠柳枝及柳枝荅诗 寄周寺丞诗 送钱寺丞知白州诗 三贤咏 上蔡学士诗 寄祖秘丞诗按先生集所为文名退居类稿云自弱冠迨今十五岁得草稿二百三十五首类为十二卷是年冬至日南康守祖无择为先生作序则知先生是年下第退居既集退居类稿又有周礼致太平论焉其后陈次公述先生墓志云及退居为周礼致太平论并序则实作于是年也 上蔡学士书言邹子房事盖蔡公以庆历三年为谏官此书亦作于是年 周寺丞时为南丰宰钱寺丞得臣时以南城宰知白州故先生有诗送之 又寄祖秘丞诗云郡守方仁贤学宫盛修理踵门致勤恪命我谈经艺余襄公荐章云下第退居四方生徒从之讲习邓温伯云庆历三年南城始诏立学先生为之师四方来学尝数百人则知先生以是年退居于家故郡守请主学事 柳枝诗盖因是年二月入京遇雪而作也
  是年中女生按丁亥年先生作陈夫人墓志云中女五岁其少未免怀盖中女之生在是年也
  先生作周礼致太平论三十篇而内治七篇居其首其略曰内宰以阴礼教六宫六宫后也又以阴礼教九嫔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后尊也不得不受教女御卑也而教亦及之是在王宫者不可不知礼也余按此篇三叹成王周公致太平之书其精神心术尽在于是使先生之志获行如有用我执此以往岂特王河汾能言之惜夫其不果也
  先生作庆历民言三十篇开讳而下言言药石字字规戒先生斯时无官守言责少露梗槩一二年间杜富韩范欧余王蔡君明臣忠三阳道泰公既不能为三谏之诗以效君谟又不能为浓墨之颂以效石介虽在畎亩惓惓忠赤不能自已作为此篇天子圣明刍荛博采持此上闻言者无罪四十二年之治实嘉赖之故祖无择曰真医国之书尔
  庆历四年甲申三十六岁
  是年上富公范公书 作麻姑山真君殿记 李子高墓表 陈伯英墓表 寄祖秘丞书 除夜感怀诗 南塘观鱼诗二诗并次陈殿丞肃韵
  按上富范书盖献庆历民言及言国事故也
  李子高墓表云卒于庆历四年则墓表想亦作于是年
  陈伯英墓表云吾尝铭陈仲温之葬其子汉公字伯英后十二年而死又从而表之仲温乃先生之伯丈伯英乃郎舅也仲温之葬在壬申年伯英以甲申年死故曰后十二年则墓表亦当作于是也
  寄祖秘丞书云教道亦难行徒以钓积毁箧书归敝庐庠门任芜秽先生此言盖因上蔡学士书言邹子房事邹因诬织先生同入郡圄其事既白先生乃弃学事而复家居也
  庆历五年乙酉三十七岁
  是年有与胡安定书 寄祖秘丞诗 南城县厅记处士陈君墓志铭及祭文 白石暹师塔铭
  按与安定书云康定初钱塘别后二年自京师归中途曽写书今又四年则此书当作于是年
  是年余襄公荐先生于朝其章略曰李觏博学通识包括古今潜心著书研极治乱江南儒士共所师法闽中名士黄通以书与范文正公曰李觏生圣时三十七年也其徳行文学其智识材术疑三代英灵复生于今大江而南皆呼曰先生暨应诏来都下今副枢富公谏省欧阳公紫微余正言三班田紫微淮南祖提刑皆当世之名儒莫不竞造其门而优礼之若吾公者知泰伯为最深惟其知之也深故尝有论荐泰伯之心
  庆历六年丙戌三十八岁
  是年作长江赋 集皇祐续稿作序 足成梦中春社诗 上王刑部书 次王刑部游麻姑山诗 及唱和诗序 傅代言墓表
  按先生乙未年再上富公书云庆历四年以书言南方事后二年作长江赋则此赋当作于是年 王刑部乃漕使逵也 是年游信州作弋阳县学铭 闻女子疟寄诗 弋阳县堂北见夹竹桃海棠二诗题灵阳宫龟峯精舍葛陂怀古诗 逢何道士诗按先生皇祐三年作新成院记云前此予归自信又云既去五六年自此年至皇祐三年约五六年则游信必在是年若铭若诗皆作于在信之时也
  庆历七年丁亥三十九岁
  是年作礼论后语 删定刘牧易图序 宋屯田延平集序 亡室陈氏墓志 处士饶君墓表 建昌知军厅记 景徳寺重修大殿及造弥陀阁记 邵武军学庄田记 小女诗 海南编集 题韩偓诗后 答黄汉杰书
  按礼论作于明道元年而后语云吾为礼论后十五年有持章望之论一篇以吾为好怪则礼论后语当作于是年删定刘牧易图序论见于答宋屯田书亦当作于是年 宋屯田延平集盖因入闽访福帅蔡学士路经昭武而作也宋屯田咸字贯之时为延平倅假守昭武海南编诗因宋屯田见示海南编而作题韩偓诗后因游闽而作 答黄汉杰书以汉杰贻书言景徳寺记及邵武军学记言浮屠事故先生答汉杰书云觏排浮屠固久于潜书于富国策人皆见之矣岂年近四十而辄渝哉惟汉杰观厥二记不甚熟尔吾于此言乃责儒者之深非尊浮屠也先生言年近四十则此书当作于是年
  是年夫人陈氏卒按陈次公述先生墓志云再娶饶氏不知娶于何年
  庆历八年戊子四十岁
  是年中女子死有哭女诗云妻死女已病逾年成二丧曰逾年者盖去年陈夫人卒今年中女死也冬十一月作建昌军仪门记 太平寺浴室记 寄祖秘丞诗
  皇祐元年已丑四十一岁
  是年作宋中舍及江夫人墓碣铭 送李山甫诗是年范文正公荐于朝其章略曰李觏著书立言有孟轲扬雄之风义臣今取到本人所业礼论七篇明堂定制图序一篇平土书三篇易论十三篇共二十四篇编为十卷缮写上进乞赐御览则知斯人之才之学非常儒也其人以母老不愿仕乞就除一官许令便养
  皇祐二年庚寅四十二岁
  是年作周医博墓表 回向院记 谢官表谢范资政启 怡山长庆寺诗
  是年赴范文正公招于杭州范公再荐于朝其章曰臣去年录进李觏所业十卷其明堂图序一卷今朝廷行此大礼千载一时斯人学古之心上契圣作再录上进乞加天奖以劝儒林旨授将仕郎太学助教诰词云学业优议论正有立言之体且履行修正诚如荐章特以一命及尔其益进于道勿患朝廷之不知也
  皇祐三年辛卯四十三岁
  是年作广文陈生墓铭 承天院记 麻姑山仙都观御书阁记 新成院记 送知军曹比部移之䖍州诗
  按旴志曹公观以皇祐三年守旴此诗当作于是年是年丁母郑夫人忧十二月葬于先府君墓东南隅实建昌凤凰山之麓按墓志云方谋扶亲西游夫人许之未及行而遭大故
  皇祐四年壬辰四十四岁
  是年集皇祐续稿八卷作序 刊行周礼致太平论十卷 上孙观文书 酬陈屯田诗
  按续稿序云行年四十四疾疹时发作其于文字间尚克有进也欤又云庆历癸未录退居稿后三年复出百馀篇当在是年上孙观文书盖是年侬志高寇广西孙观文持节讨之先生寄书陈利害十事孙公答书云示教民病非留心博爱何以及此 酬陈屯田诗云封豕长蛇战岭南盖指侬寇也此诗亦当作于是年
  皇祐五年癸巳四十五岁
  是年著常语上中下三卷 承天院罗汉阁记 柏林温氏书楼记 傅进士墓铭
  皇祐六年甲午四月改至和元年四十六岁
  是年除郑夫人服 作常语后序 袁州学记 清话堂诗 送严介序聂夫人徐夫人张都官墓志袁州杂诗三首
  先生作袁州学记河东柳淇书京兆章友直篆天下号为三绝其学记略曰惟四代之学考诸经可见天下治则撢礼乐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犹当仗大节为臣死忠为子死孝详味斯言此岂特为袁州学校重且将为天下国家重故曰君子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袁州杂诗郡守祖无择皆赓其韵 清话堂诗盖与周伯达宿景徳寺而作其诗云无限中心不平事一宵清话又成空遂目其处为清话堂且题八句云
  至和二年乙未四十七岁
  是年寄富公书并长江赋一首皆论东南利害 寄祖秘丞诗 送春二绝 送陈司理序 江屯田墓志 陈都官墓碣铭 邹夫人墓志铭 郑助教母陈氏墓铭 陈府君夫人聂氏墓铭
  至和三年丙申九月改嘉祐元年四十八岁
  是年有铅山县尉陈君墓铭
  嘉祐二年丁酉四十九岁
  是年国子监奏乞差太学助教李觏充太学说书旨令赴太学供职按奏札云虽因名儒论荐命试一官未沾政禄而养道丘壑欲望朝廷差充太学说书冀有禆庠序风化
  嘉祐三年戊戌五十岁
  是年除通州海门主簿太学说书 作太学议一篇景徳寺修院记
  按诰词云尔醇明茂美通于经术东南士人推以为冠自佐学政逾年于兹孜孜渠渠务恪厥守祭酒司业以为博士之职莫宜于尔可特授通州海门县主簿太学说书如故旨令详究太学制度故有学议
  嘉祐四年已亥五十一岁
  是年权同管勾太学盖因胡瑗以病告假故有斯命寻以祖母未祔先茔请假归迁旨给假一月先生遂归八月卒于家十二月祔葬于凤凰山府君之茔按陈次公作先生墓志云临终无他言惟执次公手以明堂图为托三礼未成为恨是先生又作三礼论未成而绝笔也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一       宋 李觏 撰赋
  长江赋
  臣闻养万物者惟地之大水居其上则地不能载以触以啮以断以掘深或无底远或几千万里则江之为水臣不得而计之矣蜀焉我顶吴焉我腹淮我之腋海我之足朝谿暮谷刮骨磨肉委之填之而莫饱其欲万山崔崔将裹将束如儿童之见犇马缩头敛手避路而踯躅时清气和无涛无波千丈一席可眠可歌变动顷刻四天怒色凶烟暴云对面漆黒谁为风师谁为水伯不轨不法无别无识风兮何声水兮何形前雷后霆冰堆雪层操舟之老尚不能自保况乃远而行客孰不椎心而太息出如登山入如沈泉退无所止进不得前龙螭蛇鼋固执杀生之权虾蟹琐琐犹或贾勇而争先嗟乎生之难成之难父母君师之所爱而托命于其间幸而免者盖有之矣不幸而死者何可胜纪鱼腹未消橹声相继岂非利欲之牵人而危亡之不避扬荆巴蜀交广瓯闽地有常产物有常珍衣者食者器者玩者歌童舞女诡异妖冶官所不取则掠之私舍孰贤孰才贪哉鄙哉重装叠载逾江越淮然则视长鲸之怒东海不啻如蠛蠓之浮杯呜呼山川之阻土地之富天下有道则王之外府天下无道则奸雄所处盖足于财用而利于守御故周之衰也有吴有楚汉之乱也曰策曰权琅琊因之以建大号刘裕得之以入中原道成萧衍迄于霸先自取自守人谁敢言赤壁之败曹操夀春之走苻坚虽历数之有在亦事势之使然及夫孙皓之虐叔宝之昏而后能灭焉劳乎哉经几代而几年臣闻周书曰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阴阳有消长日月有蔽亏在乎备之得所则祸何能为伏惟国家重西北而轻东南臣何以知之彼之官也特举此之官也累资敛于此则莫知其竭输于彼则唯恐不支官以资则庸人并进敛之竭则民业多隳为贪为暴为寒为饥如是而不为盗贼臣不知其所归诸夏内也为腹心夷狄外也为手足轻重之理岂神明之所不烛秦备胡而陈胜起事唐戍蛮而厐勋肆毒观其土崩之由诚可为之痛哭古者有采诗之官惟赋亦古诗之流贱臣不获言于朝敢赋心之忧愁安得为太平之草木蒙雨露兮千秋
  麻姑山赋
  巍乎高哉兹山之为异也吾不知夫几百千里之广但见土老而石顽顶天而直上验地势之所极固亦东南之藩障者乎路蹊蟠郁前后相失冈峦崒嵂左右驰突鸣泉百雷跃下云窟乔杉万矛舞破烟骨灵竒恍惚变见出没匮耳目之观听曽不究夫万一其间则有名天之洞礼神之堂高台层瑶吸日月之光缭垣筑粉孕芝兰之香偏门曲廊入迷其方斜轩乱窗或温而凉况乎御龙膏之酒倚云和之瑟一饮一石一醉千日安知亿万人尘衣飞蚤虱其或黯然而雾飘然而雨跬步之内则曚无所睹夜长漫漫山空月寒鹤群戏风舞羽跚跚老猿抱子吟声欲干怪物参差松柯水湄或步或驰或啸而悲仙乎鬼乎千态万状而使人心疑别有涧石之迤逦圜潭之无底是曰蛟龙之所止懒而为旱怒而为水嗟我力耕之民辍衣食之资而为祷祠之费岩岫冥冥古无人行百兽饥死虎狼夜鸣是何假上真之名而神奸之所凭也悲夫以地之竒以物之灵而逋客之经营全形养气采术茹菁未尝有笳箫之声鸾凤之迎谢人品而凌太清者徒见山寒兮青青水秋兮泠泠云路咫尺而不能以升岂非仙可得而不可求道可悟而不可学彼其叛稼穑之功遗室家之乐越天常而慕冥寞宜乎白首于丹灶之下幽死而无所托也
  疑仙赋并序
  觏家旴江其西十里则麻姑山颜太师真卿有记存焉少北则麻源谢灵运诗所谓入华子岗是麻源第三谷者也其山水清媚与神仙趾迹相附著在人口吻吾母初无子凡有可祷无不至祥符元年梦二道士奕棋户外往观之其一人者取局之一子授焉遂娠及觏生十馀岁从先父适田间宿东郊既寐有人以书与觏方制如牍表用黄其目曰王状元文集梦中以为沂公之文也就学以来果不甚鲁或时开卷𢠵然忆念谓曾读此书再思之未尝见也墨笔著辞虽未善顾出自然不多劳力私心喜幸以所从受颇灵异而不敢言今兹年三十有八矣乃用自疑作疑仙赋儒者不言仙盖患乎伤财舍生以学之者也苟异于彼宜无害赋曰
  噫噫仙乎为有为无为天之居为地之庐为山之国为水之都为古为今为智为愚为崇为卑为肥为臞与人类乎与人异乎将天下之利乎将一身而已乎既匪闻而匪见我焉知其所如繄我之生卓荦瓌怪地气殊绝神休合会导愚心之趋骤犯古人之畿界攀或无高博或无大戏钧天之遗音冒庆云之渥彩意灵物之所右幸速成于当代难得而易失者时哉青春走兮素发催衒金丹而不售抚道殣而衔哀然则何为而生何为而来已矣夫嵩高降神生申甫收拾中兴还圣主长庚入梦生李白叫噪江南为逐客今之生我岂无意二者他年终一得仙人若在金银宫归去来兮谁阻隔











  旴江集卷一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      宋 李觏 撰
  礼论七篇
  予㓜而好古诵味经籍窥测教意然卒未能语其纲条至于今兹年二十四思之熟矣比因多病退伏庐下身无他役得近纸笔故作礼论七篇推其本以见其末正其名以责其实崇先圣之遗制攻后世之乖缺邦国之龟筮生民之耳目在乎此矣
  礼论第一
  或问圣人之言礼奚如是之大也曰夫礼人道之凖世教之主也圣人之所以治天下国家修身正心无他一于礼而已矣曰尝闻之礼乐刑政天下之大法也仁义礼智信天下之至行也八者并用传之者久矣而吾子一本于礼无乃不可乎曰是皆礼也饮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妇父子长㓜君臣上下师友宾客死丧祭祀礼之本也曰乐曰政曰刑礼之支也而刑者又政之属矣曰仁曰义曰智曰信礼之别名也是七者盖皆礼矣敢问何谓也曰夫礼之初顺人之性欲而为之节文者也人之始生饥渴存乎内寒暑交乎外饥渴寒暑生民之大患也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茹其毛而饮其血不足以养口腹也被发衣皮不足以称肌体也圣王有作于是因土地之宜以殖百榖因水火之利以为炮燔烹炙治其犬豕牛羊及醤酒醴酏以为饮食艺麻为布缲丝为帛以为衣服夏居橧巢则有颠坠之忧冬入营窟则有阴寒重膇之疾于是为之栋宇取材于山取土于地以为宫室手足不能以独成事也饮食不可以措诸地也于是范金斵木或为陶瓦脂胶丹漆以为器皿夫妇不正则男女无别父子不亲则人无所本长㓜不分则强弱相犯于是为之婚姻以正夫妇为之左右奉养以亲父子为之伯仲叔季以分长㓜君臣不辨则事无统上下不列则群党争于是为之朝觐会同以辨君臣为之公卿大夫士庶人以列上下人之心不学则懵也于是为之庠序讲习以立师友人之道不接则离也于是为之宴享苞苴以交宾客死者人之终也不可以不厚也于是为之衣衾棺椁衰麻哭踊以奉死丧神者人之本也不可以不事也于是为之禘尝郊社山川中霤以修祭祀丰杀有等疏数有度贵有常奉贱有常守贤者不敢过不肖者不敢不及此礼之大本也饮食既得衣服既备宫室既成器皿既利夫妇既正父子既亲长㓜既分君臣既辨上下既列师友既立宾客既交死丧既厚祭祀既修而天下大和矣人之和必有发也于是因其发而节之和久必怠也于是率其怠而行之率之不从也于是罚其不从以威之是三者礼之大用也同出扵礼而辅于礼者也不别不异不足以大行于世是故节其和者命之曰乐行其怠者命之曰政威其不从者命之曰刑此礼之三支也在礼之中有温厚而广爱者有断决而从宜者有疏逹而能谋者有固守而不变者是四者礼之大旨也同出于礼而不可缺者也于是乎又别而异之温厚而广爱者命之曰仁断决而从宜者命之曰义疏逹而能谋者命之曰智固守而不变者命之曰信此礼之四名也三支者譬诸手足焉同生于人而辅于人者也手足不具头腹岂可动哉手足具而人身举三支立而礼本行四名者譬诸筋骸之类焉是亦同生于人而异其称者也言乎人则手足筋骸在其中矣言乎礼则乐刑政仁义智信在其中矣故曰夫礼人道之凖世教之主也圣人之所以治天下国家修身正心无他一于礼而已矣
  礼论第二
  或人不谕曰节其和者谓之乐行其怠者谓之政威其不从者谓之刑信然矣其所以统于礼者愿闻其指曰昔者圣人之制礼也因十二月之气分而为律吕因六律六吕作为十二管因其清浊与其轻重配而为五声因其五声变而杂之以为八音或为歌诗或被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之器爰及干戚羽旄以导人之和心以舞人之手足小大有所终始有经倡和有秩节奏有差诎伸俯仰必有齐也缀兆行列必有正也宫轩特县各当其位四六八羽各昭其数以范五行以调八风以均百度以象德行以明功业以观政治以和人神此礼之一支乐著矣出号令立官府制军旅聚食货号令所以明约束官府所以正职掌军旅所以待不虞食货所以赡不足是故为之符玺节旄以信号令为之掾属胥徒以备官府为之甲胄五兵以成军旅为之井田赋贡以兴食货为之城郭沟池所以限内外也为之度量权衡所以平多少也为之书契版图所以穷变诈备遗忘也为之圄犴桎梏所以严推劾禁犇逸也官各有守事各有程先后有次迟速有检以辨国之大事以平天下之民以跻至治此礼之二支政成矣伐不义侵不庭刺有罪或以𫓧钺或以刀锯为大辟为宫为刖为墨为劓为剕为鞭为扑为流为赎轻有其等重有其常用之有地决之有时所以惩天下之人使皆迁善而远罪此礼之三支刑行矣夫所谓礼者为而节之之谓也是三者其自成乎果有为之者乎其自治乎果有节之者乎苟不为也不节也则十二管不作五声不辨八音之器不具干戚羽旄不设小大无其所终始无其经倡和无其秩节奏无其差诎伸俯仰不齐也缀兆行列不正也县之面不殊也羽之数不分也如此则何以见乐哉不为也不节也则号令不出官府不立军旅不制食货不聚符玺节旄不作掾属胥徒不备甲胄五兵不成井田赋贡不兴城郭沟池不修度量权衡不均书契版图不著圄犴桎梏不严官无其守事无其程先后无其次迟速无其检如此则何以见政哉不为也不节也则不义不伐不庭不侵有罪不刺𫓧钺无其凖刀锯无其平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赎皆无其法轻无其等重无其常用之无其地决之无其时如此则何以见刑哉由是而言故知三者果有为而节之者然后能成也能治也为乎饮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妇父子长㓜君臣上下师友宾cq=86客死丧祭祀而节之者既谓之礼矣为乎十二管五声八音干戚羽旄号令官府军旅食货符玺节旄掾属胥徒甲胄五兵井田赋贡城郭沟池度量权衡书契版图圄犴桎梏𫓧钺刀锯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赎而节之者反不谓之礼可乎若是则三者果礼之支也而强其名者也
  礼论第三
  或曰乐刑政之说既承教矣敢问温厚而广爱者仁也断决而从宜者义也疏逹而能谋者智也固守而不变者信也则然矣其何系于礼哉曰百亩之田不夺其时而民不饥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而民不寒矣逹孝悌则老者有归病者有养矣正丧纪则死者得其藏修祭祀则鬼神得其飨矣征伐有节诛杀有度而民不横死矣此温厚而广爱者也仁之道也君为君焉主政令必生杀不得不从矣臣为臣焉守职事死干戈不得少变矣男女有别不得相乱矣长㓜有序不得相陵矣兴廉让则财不得苟取位不得妄受矣立諌诤则不得讳其恶矣设选举则贤者不遗矣正刑法则有罪者必诛矣此断决而从宜者也义之道也为衣食起宫室具器皿而人不乏用矣异亲疏次上下而人不兴乱矣列官府纪文书而奸诈可穷矣筑城郭治军旅而冦贼不作矣亲师傅广学问而百虑毕矣此疏逹而能谋者也智之道也号令律式以约民心蔑有欺矣禄位班次以等贤愚蔑相犯矣车马服御以章贵贱而人不疑矣百官不易其守四民不改其业而事不諐矣言必中行必果而天下率从矣此固守而不变者也信之道也若夫百亩之田不夺其时五亩之宅树之以桑逹孝悌以养老病正丧纪以藏其死修祭祀以飨鬼神征伐有节诛杀有度定君臣别男女序长㓜兴廉让立谏诤设选举正刑法为衣食起宫室具器皿异亲疏次上下列官府纪文书筑城郭治军旅亲师傅广学问为号令律式禄位班次车马服御官守民业言而必中行而必果者谓之非礼可乎既曰仁矣曰义矣曰智矣曰信矣总而言之又皆礼矣若是则仁义智信果礼之别名也
  礼论第四
  或曰仁义智信疑若根诸性者也以吾子之言必学礼而后能乎曰圣人者根诸性者也贤人者学礼而后能者也圣人率其仁义智信之性会而为礼礼成而后仁义智信可见矣仁义智信者圣人之性也礼者圣人之法制也性畜于内法行于外虽有其性不以为法则暧昧而不章今夫木大者可以为栋梁小者可以为榱桷不以为屋室则朽扵深山之中与朴樕同安得为栋梁榱桷也温厚可以为仁断决可以为义疏逹可以为智固守可以为信不以为礼则滞于心胸之内与无识同安得谓之仁义智信也屋既成虽拙者必指之曰此栋也此梁也此榱也此桷也礼既行虽愚者必知之曰此仁也此义也此智也此信也贤人者知乎仁义智信之美而学礼以求之者也礼得而后仁义智信亦可见矣圣与贤其终一也始之所以异者性与学之谓也中庸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诚明者圣人也自明诚者贤人也然则贤人之性果无仁义智信乎曰贤人之性中也扬雄所谓善恶混者也安有仁义智信哉性之品有三上智不学而自能者也圣人也下愚虽学而不能者也具人之体而已矣中人者又可以为三焉学而得其本者为贤人与上智同学而失其本者为迷惑守于中人而已矣兀然而不学者为固陋与下愚同是则性之品三而人之类五也请问学之得失曰所谓本者礼也知乎仁义智信之美而不知求之于礼率私意附邪说荡然而不反此失其本者也故世有非礼之仁矣有非礼之义矣有非礼之智矣有非礼之信矣是皆失其本而然也敢问其目曰夺其常产废其农时重其赋税以至饥寒憔悴而时赐米帛以为哀人之困宪章烦密官吏枉酷杀戮无数而时发赦宥以为爱人之命军旅屡动流血满野民人疲极不知丧葬而收敛骸骨以为惠及死者若是类者非礼之仁也背其君亲疏其兄弟而连结私党以死相赴以为共人之患谄谀机巧以动上心而数辞其爵位及其货财以为谦让君有过失而不能諌正而暴扬于外身有隐恶不能自改而专攻人之短以为强直贤才果勇不能用于公家而私相援举以为已力下民之愚而不能教训䧟之于恶然后峻刑以诛之以为奉法若是类者非礼之义也为智不能以制民用修世教起政事以治人齐师旅以御乱以为天下国家久长之䇿而专为奸诈巧辩以徼一时之利若是类者非礼之智也为信不能以一号令重班爵明车服以辩等守职业以兴事使天下之人仰之而不疑而专为因循顾望以死儿女之言若是类者非礼之信也今有欲为仁义智信而不知求之于礼是将失其本者矣
  礼论第五
  或人请问乐刑政亦有非礼者乎曰善哉尔之问也夫夷蛮戎狄荒淫靡曼之音杂其倡优辅以子女谐笑颠乱以动人耳目移人心气若是类者非礼之乐也或重刑辟变法律伺人小过钩人微隐以为明察或悲哀怯愞容贷奸宄以为慈爱或急征横赋多方揉索抔聚畜积以为强国或时起土功驱人为卒用于无用以为豫备若是类者非礼之政也或为轘裂鼎镬炮烙菹醢剥面夷族以威天下若是类者非礼之刑也曰子所谓礼者为之节之者也若是三者岂无为之者乎岂尽无其节乎曰夫所谓为者先王之为也所谓节者先王之节也先王之所以为而节之者非妄也必有仁义智信之善存乎其间矣不念古昔不师先王是皆妄为也妄节也君子不以为礼也或曰乐刑政皆礼也先儒之述何以不止于礼而言礼乐刑政曰乐刑政虽统于礼盖以圣人既别异其名世传已久止言礼则人不知乐刑政故并列之使人得以兼用然首之以礼而乐刑政次之意者谓乐刑政咸统于礼欤譬诸孔门四教曰文行忠信忠信岂非行乎盖以止言行则人不知忠信故并列之然先之以行而次以忠信谓忠信咸统于行也然则所谓仁义礼智信者亦犹是哉曰非矣乐刑政者礼之支也未尽于礼之道也其本存焉亦犹忠信者未尽于行也举礼之本而与乐刑政并列可矣今言乎仁义智信则礼之道靡有遗焉礼与仁义智信岂并列之物欤仁义智信者实用也礼者虚称也法制之总名也然而所以与仁义智信并列而其次在三者意者谓虽有仁义智信必须以礼制中而行之乎曰郑氏注中庸性命之说谓木神则仁金神则义火神则礼水神则智土神则信疑若五者并生于圣人之性然后会而为法制法制既成则礼为主而仁义智信统乎其间若君臣之类焉曰尔谓礼之性果何如也曰岂非能节者乎有温厚断决疏逹固守之性而加之以节遂成法制焉曰节之者义之性也义断决而从宜岂非能节者哉法制之作其本在太古之时民无所识饥寒乱患罔有救止天生圣人而授之以仁义智信之性仁则忧之智则谋之谋之既得不可以不节也于是乎义以节之节之既成不可以有变也于是乎信以守之四者大备而法制立矣法制既立而命其总名曰礼安有礼之性哉郑氏之学其实不能该礼之本但随章句而解之句东则东句西则西百端千绪莫有统率故至乎性命之说而广求人事以配五行不究其端不揣其末是岂知礼也哉或曰月令之推五性亦然矣何如曰月令之书盖本于战国之时吕氏门人所作至唐増修之未足以观圣人之旨也后之人见仁义礼智信列名而齐齿谓五者之用各有分区故为仁义智信则不取于礼而任其私心为礼则不能辩仁义智信但以器服物色升降辞语为玩以为圣人作礼之方止于穷奢极富炫人听览而已矣行其事不知其本观其象不知其意因谓礼有质文可随时而用先王有作我可以作先王有变我可以变而不知先王之所以作而变者有所为于伪反也此之所以作而变者复何以哉苟礼之所之止于器服物色升降辞语而无仁义智信之大则是琐琐有司之职耳何圣人拳拳之若是乎郊特牲曰礼之所尊尊其义也失其义陈其数祝史之事也故其数可陈也其义难知也知其义而谨守之天子之所以治天下也或曰吾子所称先儒并列礼乐刑政及仁义礼智信之意曷以知先儒之意果若吾子之言乎曰以予度之先儒之意当若是也若是则善矣或异于此则先儒之言者皆不知礼而妄言也予何咎哉曰先儒既并列之而吾子乃论而为一敢问何谓也曰并列之使人记其条目用之而不遗先儒之事也论而为一使人知其本根学之而不失予之志也或曰前所谓节其和者命之曰乐行其怠者命之曰政威其不从者命之曰刑温厚而广爱者命之曰仁断决而从宜者命之曰义䟽逹而能谋者命之曰智固守而不变者命之曰信徇是而言则七者似皆礼之别名也何以乐刑政则谓之支而强其名仁义智信则止谓之别名也曰乐刑政各有其物与礼本分局而治十二管五声八音干戚羽旄乐之物也号令官府军旅食货政之物也𫓧钺刀锯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赎刑之物也是三者之物与饮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妇父子长㓜君臣上下师友賔客死丧祭祀之目少异故得谓之支而强其名也夫仁义智信岂有其物哉总乎礼乐刑政而命之则是仁义智信矣故止谓之别名也有仁义智信然后有法制法制者礼乐刑政也有法制然后有其物无其物则不得以见法制无法制则不得以见仁义智信备其物正其法而后仁义智信炳然而章矣或曰前所谓刑者政之属诚然矣而吾子复并列之何谓也曰因先儒之言从而论之不遑变易耳其旨既明其辞虽在奚有害于事哉曰敢问吾子之列礼乐刑政之物仁义智信之用尽于吾子之言乎抑有所遗者乎曰凡予所言者大也不及其细也略也不及其详也从其类而推之苟合乎礼本乎圣者皆是也奚待予之尽言哉
  礼论第六
  或曰乐记曰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又以天地卑高动静方物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以为礼者天地之别也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雷霆风雨四时日月百化之兴以为乐者天地之和也由此观之则礼乐之比隆竞大盖已著矣而吾子统之于礼益有疑焉曰彼以礼为辨异乐为统同推其象类以极于天地之间非能本礼乐之所出者也礼也者岂止于辨异而已哉乐也者岂止于统同而已哉是皆见其一而忘其二者也曰古之言礼乐者必穷乎天地阴阳今吾子之论何其小也曰天地阴阳者礼乐之象也人事者礼乐之实也言其象止于尊大其教言其实足以轨范于人前世之言教道者众矣例多阔大其意汪洋其文以旧说为陈熟以虚辞为微妙出入混沌上下鬼神使学者观之耳目惊眩不知其所取是亦教人者之罪也或问孟子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辞让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既言人皆有仁义之性而吾子之论独谓圣人有之何如曰孟子以为人之性皆善故有是言耳古之言性者四孟子谓之皆善荀卿谓之皆恶扬雄谓之善恶混韩退之谓性之品三上焉者善也中焉者善恶混也下焉者恶而已矣今观退之之辩诚为得也孟子岂能专之曰性之说既尽之矣然其以礼与仁义智并列何如曰是皆据世俗而言不及为之统率耳辞让者义之一节也又淳于髠问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则援之以手乎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夫权智之动义之会也详孟子此言则义而智者不在先王之礼欤曰孟子据所闻为礼以已意为权而不谓先王之礼固有其权也自今言之则必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亦礼也丧服四制曰父在为母齐衰期者见无二尊也百官备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扶而起言而后事行者杖而起身自执事而后行者面垢而已秃者不髽伛者不袒跛者不踊老病不止酒肉凡此八者以权制者也若是则先王之礼岂无权乎然其上文则曰恩者仁也理者义也节者礼也权者智也于此则是言之者惑矣其所谓恩者为父斩衰三年也所谓理者为君亦斩衰三年也若兹二服与父在为母齐衰扶杖面垢不髽不袒不踊不止酒肉之事非礼何以著之自今言之则必总四制以为礼而分仁义智于其间可也或人变色而作曰善哉吾子之论乐刑政仁义智信咸统于礼也其始得之于心欤抑尝闻圣人之言及此者欤曰予闻诸圣人矣礼运记孔子之言曰禹汤文武成王周公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其下文曰礼者君之大柄也所以别嫌明微傧鬼神考制度别仁义所以治政安君也周公作六官之典曰治典曰教典曰礼典曰政典曰刑典曰事典而并谓之周礼今之礼记其创意命篇有不为威仪制度者中庸缁衣儒行大学之类是也及其成书总而谓之礼记是其本传之者亦知礼矣不独此二书而已也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则当时亦谓易象春秋为礼经也故知礼者生民之大也乐得之而以成政得之而以行刑得之而以清仁得之而不废义得之而不诬智得之而不惑信得之而不渝圣人之所以作贤者之所以述天子之所以正天下诸侯之所以治其国卿大夫士之所以守其位庶人之所以保其生无一物而不以礼也穷天地亘万世不可须㬰而去也或曰曲礼谓礼不下庶人而吾子及之何哉曰予所言者道也道者无不备无不至也彼所言者货财而已耳谓人贫富不均不可一以齐之焉然而王制曰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此亦庶人之丧礼也庶人春荐韭夏荐麦秋荐黍冬荐稻韭以卯麦以鱼黍以豚稻以雁此亦庶人之祭礼也既庶人丧祭皆有其礼而谓礼不下庶人者抑述曲礼者之妄也
  礼论第七
  或人敢问礼之所兴自于何圣曰扬子云谓法始于伏羲而成乎尧今观易系辞其制器取象信自伏羲神农黄帝以来也礼本之兴其在三皇可知矣大章章之也咸池备矣咸池者黄帝之事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此亦黄帝之事也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此亦黄帝之事也则乐政刑之兴亦在三皇矣及夫尧舜继禅禹成其功成汤文武翦其祸难周公坐而修之孔子著之于册七十子之徒奉之以为教而后礼乐刑政之物仁义智信之用囊括而无遗矣或曰周道其盛矣然鲁诸侯也而用天子之礼乐何如曰昔者武王既崩成王㓜不能莅阼周公摄天子之位作礼乐朝诸侯而天下大定七年致政于成王成王以周公为有勲劳于天下于是封之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车千乘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此盖成王谓周公有王者之德摄王者之位辅周室致太平者周公之为也故于其死用王礼祀之以尊之焉若是则鲁以此祀周公可也岂及其馀哉至其子孙遂彻而用之凡制宫庙设官职祭祀丧纪车马服器率仿于周此则非矣周君也鲁臣也人臣而用其君之礼乐何以示民哉成王必欲其臣行天子礼乐则当赐之周公俾其身用之不须命鲁公世世以此祀之也生则臣也死则鬼也鬼与人异用之非僣故知鲁以此祀周公可也穆公之母卒使人问于曽子曰如之何曽子曰哭泣之哀齐斩之情𫗴粥之食自天子逹布幕卫也縿幕鲁也夫布幕诸侯礼也縿幕天子礼也疾鲁之僣故举诸侯以示之焉隐公考仲子之宫将万焉问羽数于众仲对曰天子八诸侯六大夫四士二公从之书曰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观春秋之旨盖谓僣上既久贤君能详问而更始之故书也彼杞宋者各自为一王之后耳其祖天子礼乐异于周使行之可也周尚在而鲁仿之则僣矣孔子曰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夫鲁之事假人孰甚焉或曰议者以三代之后汉唐为盛如之何可比隆于古昔也曰汉唐其卑矣高帝起于陇亩草创天下法制未修文景继立龊龊守成公卿多武人而黄老刑名之学炽于其间贾生之徒称先圣诵仁义眊焉而不知所从也武帝聪明特逹攘袂而作聘贤良尊文学改正朔易制度有志于先王矣然而黩兵好胜竭天下之财以事四夷延方士筑宫馆以求神仙用不经之言以东封泰山禅梁父光武忧勤民事而不务大体专求俗吏之课不师经籍而听用图䜟之书以疑天下耳目唐高祖凡庸之材乘运而起太宗有非常之度而残杀长适以取其位不能纯用先王之制而因循駮杂浮屠乱法而不知禁进士坏文而不知革易置储贰依违不决明皇亲见祸乱心思矫正而兴起老子荘周之说以害教化宠任武功注意兵食銮舆展狩出入不时进用女色间以谗贼以紊经纪自此数君其馀盖不足数矣曰封泰山禅梁父前世之大典也而吾子以为不经之言何如曰所谓经者二帝三王之事而孔子述之者也六籍是矣而封禅之文安在哉独司马迁封禅书称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盖有无其应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见而不臻乎泰山者也于是引尚书舜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柴似以此为封禅事斯礼也盖系巡狩矣天子巡狩至于方岳祭天告至爰及名山大川皆以其秩望祭之乃事鬼神之常道非封禅之谓也且舜自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孔氏谓上日朔日也后至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孔氏谓尽以正月中日日见四岳及九州牧监还其瑞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孔氏谓既班瑞之明月乃顺春东巡至于岱宗若是则舜摄帝位才期月耳德未必遽洽于人也功未必遽济于世也符瑞之见未必如此之速也况又未真即帝位则将何辞以封禅哉五载一巡狩巡狩而封禅则舜之在位凡几年凡几封禅其礼仪必有可采何以不广记之乃独言柴而已乎封禅之礼固不止于柴也夫摰见生死之物盖其微者犹列之于后矧封禅之盛乃得略之乎其不然必矣又称齐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葵丘而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曰无怀氏曰伏羲曰神农曰炎帝曰黄帝曰颛顼曰帝喾曰尧曰舜曰禹曰汤曰周成王夷吾此言亦无所证孔子修六经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岂前世有封禅之言管氏闻之而孔子不得闻乎虽诚有之孔子削而不书是亦不足取也子必谓称古帝王封禅者皆妄也未知此说根于何时至秦始皇遂举而行之逮孝武即位又议封禅事齐人公孙卿称其师申公书曰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封又称申公之言曰汉主亦得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孝武后乃登封无风雨灾于是自喜幸庶几遇神仙矣吁可怪哉文中子曰封禅之费非古也以夸天下其秦汉之侈心乎是诚知言矣或曰子谓汉唐数君讹杂之如此然其所以阐基绪致升平者何也曰其始皆能求辅佐纳諌诤夙兴夜寐以安天下济生人为意此其所以兴也及其后世则放逐忠良昵近邪辟或妇人用事或外戚专政或宦竖窃命官爵授于匪人货财散于无用兵革疲于不急荒淫怠慢厌弃民物皇天震怒奸雄并起而海内土崩矣呜呼汉唐之盛犹不足观汉唐之衰万世之鉴也
  礼论后语
  吾为礼论七篇既十五年学者有持章望之论一篇来以吾为好怪率天下之人为礼不求诸内而竞诸外人之内不充而惟外之饰焉终亦必乱而已矣亦犹老子之言礼者忠信之薄盖不知礼之本徒以其节制文章献酬揖让登降俯仰之繁而罪之也呜呼章子有耳目邪抑蒙且瞆邪有则奚不视吾文听吾言吾之论则曰后之人见仁义礼智信列名而齐齿谓五者之用各有分区故为仁义智信则不取于礼而任其私心为礼则不能辩仁义智信但以器服物色升降辞语为玩以为圣人作礼之方止于穷奢极富炫人听览而巳矣繇是推本之曰仁义智信者实用也礼者虚称也法制之总名也圣人率其仁义智信之性会而为礼礼成而后仁义智信可见矣贤人者知乎仁义智信之美而学礼以求之者也礼得而后仁义智信亦可见矣吾之论如此岂尝使人为礼不求诸内而竞诸外邪岂尝以节制文章之类为礼之实邪章子有耳目不至乎此也夫章子以仁义礼智信为内犹饥而求食渴而求饮饮食非自外来也发于吾心而已矣礼乐刑政为外犹冠弁之在首衣裳之在身必使正之耳衣冠非自内出也呜呼章子之惑甚矣夫有诸内者必出于外有诸外者必由于内孰谓礼乐刑政之大不发于心而伪饰云乎且谓衣冠非自内出则寒而被之葛热而被之裘可乎夏则求轻冬则求暖固出于吾心与饥渴之求饮食一也而章子异之不已惑乎故天下之善无非内者也圣人会其仁义智信而为法制固由于内也贤人学法制以求仁义亦内也谓蓝之青朱之赤固其质也布帛之青赤则染矣然染之而受者亦布帛之质也以染铁石则不入矣是故贤人学法制以求仁义亦内也下愚虽学弗之得矣中庸曰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然则吾之论何尝有外邪何忧乎终之必乱邪吾之论则曰闻诸圣人于是引礼运周公六典之类以明之今章子乃曰学乎圣人者何必易其言是未尝读吾之论也赵简子问子太叔揖让周旋之礼焉对曰是仪也非礼也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是故为九歌八风七音六律以奉五声为政事庸力行务以从四时为刑罚威狱使民畏忌以类其震曜杀戮以是言之乐政刑非礼者乎颜渊问仁孔子曰克已复礼为仁请问其目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以是言之仁非礼者乎章子尚未读左氏传论语宜其病吾言也圣人之于礼其言盖参差言其大则无事不包言其小则庶事之一耳故周官三百六十职题曰周礼以该之言其大也其次则曰礼典与治教政刑事配焉其小则曰五礼与射御书数并焉章子得其小而不得其大宜其病吾言也故其说曰走百步外以救人陨溺难也趋百步外以揖人易也趋则为之走则不为之矣已后乡人一日之生拜之能也坐其下行其后能也闻其急难则不为之死矣是仁义难于礼也又曰顺父礼也违父非礼也有人蹈于水火之中已将救之而父在侧曰勿救匍匐救之无避也违父可也夫妇异列礼也如妻踣于舅姑之前伤而不兴尽力以扶之可也又曰心则爱兄而拜先仲叔此礼之易者固胜仁也千金之宝分则多伯兄是礼不胜仁也吾兄与嫂鬭则不救有嫂之嫌也此礼之易者固胜义也乡人之长者鬭扵兄救兄不胜则佐之鬭是礼不胜义也呜呼章子以揖拜为礼宜乎其不得以兼仁义也且章子焉知仁义哉万物之生无不遂吾所谓仁也万事之理无不当吾所谓义也而章子方区区以救陨溺死急难为事不亦小乎以一人之力而见陨溺必救见急难必死吾惧章子之仁义所及者寡而天年不获终也其所谓仁吾曰浮屠而已耳其所谓义吾曰㳺侠而已耳孔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父没三年尚不忍改其道父在侧曰勿救人于水火而违之可乎已以救为仁而父曰勿救则父不仁矣已欲仁而彰父之不仁未见可以为仁也父不仁则违之兄之鬭则不辩是非而佐之是父轻而兄重乎兄与嫂鬭则以嫌而不救惧失礼也妻踣而伤则扶之不顾礼焉是妻厚而嫂薄乎厚于妻而薄于嫂兹小人之情轻其父而重其兄虽小人亦不为也章子以是为仁义非吾所敢闻也抑其所谓礼之在内者丧哀祭恭忠君孝父盖皆仁义之目而不谕焉悖矣人不知而不愠谓之君子吾不得已而申之者为其惑众也吾言止是矣章子虽复言吾不愠也












  旴江集卷二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三      宋 李觏 撰
  易论十三篇
  易论第一
  或曰易之为书也其不可学邪何其微而不显也曰学者之过也圣人作易本以教人而世之鄙儒忽其常道竞习异端有曰我明其象则卜筮之书未为泥也有曰我通其意则释老之学未为荒也昼读夜思疲心于无用之说其以惑也不亦宜乎包牺画八卦而重之文王周公孔子系之辞辅嗣之贤从而为之注炳如秋阳坦如大逵君得之以为君臣得之以为臣万事之理犹辐之于轮靡不在其中矣尔欲闻之乎曰然则请问为君之道曰夫用贵莫若恭用富莫若俭恭则众归焉俭则财阜焉恭俭者先王之所以保四海也损六五曰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元吉龟可决疑喻明智也以柔居尊而为损道明智之士皆乐为用矣非徒人助天且福之故象曰六五元吉自上祐也恭之得众也如此贲六五曰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丘园谓质素之地也处得尊位为饰之主而每事质素与丘园相似则费财物束帛乃戋戋众多也俭之足用也如此非徒俭于身也祭祀鬼神尚可菲薄既济九五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禴祭之薄者也谓修德以祭虽薄而受福也夫上之利民以财则不足也百姓安堵而不败其业利之大者也益九五曰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谓因民所利而利之惠而不费则不须疑问必获大吉而物亦以信惠归于我也夫溥爱无私君之德也反是则非益之谓也屯九五曰屯其膏小贞吉大贞㓙膏谓恩惠也处屯难之时居尊位之上不能博施群小而系应在二所惠偏狭于有司之贞则吉于大人之贞则㓙也比九五曰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谓为比之主而有应在二显比者也不能无私于物唯贤是与爱于来而恶于去用三驱之道者也伐不加邑动必讨叛虽得乎显比之吉而可以为上之使非为上之道故象曰邑人不诫上使中也夫执刚莫如体柔责人莫如自修尚力取胜亦已劳矣同人九五曰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大师克相遇谓不能使物自归而用其强直故必大师克之然后得志也困九五曰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赤绂谓异方之物也五以刚猛物所不附忿物不附而行威刑则异方愈不怀矣而体在中直能不遂迷乃徐修德则得喜说履夫尊位过而能改以斯祭祀必受福也夫以至尊敌至贱胜之不足为武也夬九五曰苋陆夬夬中行无咎苋陆草之柔脆者谓上六也夬之时以君子决除小人而五处尊位躬自决之虽其克胜未足多也处中而行足以免咎而已故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夫安非福也危非祸也知危而惧安莫如之否九五曰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处君子道消之时已当尊位能施否于小人而自戒其将亡则得苞桑之固也夫救弊之术莫大乎通变然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非断而行之不足以有为矣巽初六曰进退利武人之贞谓处令之初未能服令故进退也则宜用武威以整齐之乃能成命也革上六曰君子豹变小人革面谓居变之终变道已成则小人变面以顺上也夫治国始于齐家王化本乎夫妇百代不易之道也家人九五曰王假有家勿恤吉谓居于尊位而明家道则下莫不化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六亲和睦交相爱乐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故勿恤而吉也凡此皆为君之道也或曰子谓执刚莫如体柔责人莫如自修而乃以威武成命何也曰同人九五敌刚也困九五来异方也其欲胜敌怀远不可暴也舜于有苗文王于崇乃其迹也巽之初六行令于吾人也令善而众疑不济以威是终不可为也周官凡出教令必徇以木铎曰不用法者国有常刑乃其事也盖所施之异胡可结以一言哉
  易论第二
  或曰为君之道任官其急也请言其要曰井九五曰井冽寒泉食谓五居中得正而体刚直不食污秽必须井㓗而寒泉然后乃食以言刚正之主不纳非贤必须行㓗才高然后乃用也兊九五曰孚于剥有厉谓处尊贞之位不说信乎君子而说信乎小人则小人道长而国有危也剥六五曰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谓施宠小人但同之于宫人勿使害正则终无尤也然则人君所任宜得贤才不可说信小人虽未能不加以宠亦当处之散地无俾乘势以消君子可也或曰人君有不自为国而委之大臣可乎曰兹祸福之机也事有不可不然亦不可必然在度宜而行之耳蒙六五曰童蒙吉谓委于二也夫蒙之时阴昧而阳明五以阴质居于尊位不敢以其蒙昧自任而委之刚阳付物以能故获吉也师六五曰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㓙谓柔非军帅阴非刚武故不躬行必以授也授不得主众犹不从故长子则可弟子则㓙盖九二得中可以任也自阃以外将军制之用兵之法亦其宜矣临六五曰知临大君之宜吉夫临刚浸而长君子道盛之时也因而纳之委以其事则不劳而成功矣任得君子庸非智乎大壮六五曰丧羊于易无悔羊壮也君大壮之时以阴处阳以柔乘刚用壮之甚敌冦之来将失其居故不待险难而先舍其壮委任于二则得无悔也此皆事之宜不得不然也历观众卦此类颇多率由阴居尊位未得刚正在上而废其聪明委政于下也得其人则民受其赐非其人则职为乱阶此不得不然也恒六五曰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谓居得尊位不能制断而系应于二专从其唱以此为恒则妇人之吉非夫子之道也以言人君在位苟不能独断而牵于臣下权时则可矣以之为恒则非君之道也坤初六曰履霜坚冰至戒其渐也上六曰龙战于野辨之不早疑盛乃动故必战也此任官之要先王其慎之也
  易论第三
  或人请问为臣之道曰君子之进也难哉苟进则谄谄则何有于君唯利而已矣否初六曰㧞茅茹以其彚贞吉亨象曰㧞茅贞吉志在君也谓居否之时动则入邪三阴同道皆不可进故茅茹以类贞而不谄志在于君故不苟进也夫执刚用直进不为利忠诚所志鬼神享之升九二曰孚乃利用禴无咎谓与五为应往必见任体夫刚德进不求宠闲邪存诚志在大业故乃利用纳约于神明也夫君臣之交初未见亲未信而諌人以为谤损初九曰已事遄往无咎酌损之谓刚以奉柔当自酌损其刚乃得合志志既合则道可行也然刚德之长不可全削志意既合当自守贞九二曰利贞征凶弗损益之谓初已损刚以顺柔二复损已以益柔则剥道成焉故不可遄往而利贞也夫道虽贞矣宜得其中不可过也小畜上九曰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谓体巽处上刚不敢犯尚德者也为阴之长能畜刚健德积载者也妇制其夫臣制其君虽贞近危故曰妇贞厉也满而又进必失其道阴疑于阳必见战伐虽复君子以征必凶故曰君子征凶也恒初六曰浚恒贞凶无攸利象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谓求深穷底物无馀蕴以此为恒凶贞害德无施而利盖人不可以至察也节上六曰苦节贞㓙悔亡谓过节之中以至亢极苦节者也以斯施贞物所不胜贞之㓙也以斯修身行在无妄故得悔亡盖政不可以峻刻也虽不可过亦不可未至而止也晋初六曰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谓进明退顺不失其正而处卦之始功业未著物未之信若以此为足自丧其长者也故必裕之然后无咎也夫为君耳目所以司聪明也不能去邪人使至君侧谁之罪也兊九四曰商兊未宁介疾有喜谓三为佞说将近至尊四以刚德裁而隔之初则未宁终则有喜也此之为喜乃为至尊所善天下所赖故象曰九四之喜有庆也夫事君尽礼致恭存位古之道也履九四曰履虎尾愬愬终吉谓逼近至尊处多惧之地然以阳居阴以谦为本虽处危惧终获其志也夫君唱臣和理之常也专而见疑鲜不及矣坤六三曰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谓含美于内待命而发不为事首顺上而终可谓智矣故象曰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无妄六二曰不耕获不菑畬则利有攸往亦谓代终已成而不造也不擅其美乃尽臣道故利有攸往也虽不获自专而时有未安不可不忧也涣六四曰涣其群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谓与五合志内掌机密外宣化命能为群物散其险害然处上体之下不可自专犹有丘墟未平之虑虽已得大功所思不可忘也若时不我用不与于政则宜卷而怀之毋使动而之悔也坤六四曰括囊无咎无誉谓以阴居阴不与阳事隐其贤徳乃可免咎故象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或竭其忠信志在立功图国忘身虽慎可也随九四曰随有获贞㓙有孚在道以明何咎谓居于臣地以擅其民失于臣道违贞者也体刚居说而得民心能干其事而成其功者也虽违常义志在济物著信在道以明其功何咎之有哉夫权之所在众之所附不守以正速祸而已矣益六二曰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谓居中得位益自外来朋龟献䇿同于损卦六五之位位不当尊故永贞乃吉也夫忠臣之分虽处险难义不忘君也蹇六二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谓居位应五不以五在难中私身远害执心不回志救王室者也故象曰王臣蹇蹇终无尤也凡此皆为臣之道也孔子曰为臣不易岂虚言哉
  易论第四
  或曰大哉君臣之道既得而闻之矣请问凡所以治其身何如曰性不能自贤必有习也事不能自知必有见也习之是而见之广君子所以有成也蒙六四曰困蒙吝谓独远于阳处两阴之中困于蒙昧不能比贤以发其志故曰吝也观初六曰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谓处于观时而最远朝美体于阴柔不能自进无所鉴见故曰童观在小人则无咎君子处之吝道也夫道之于人不可斯须去之也进则饰其行退则不勉焉是为利者也君子耻之履九二曰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谓在内卦幽隐之地而履其中道不以居外为荣处内为屈隐显皆同常行其贞宜其吉也中孚九二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谓处内而居重阴之下履不失中不徇于外立诚笃至虽在暗昧物亦应之也晋六二曰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谓进而无应其德不昭不以无应而回其志处晦而能致其诚故得贞之吉也其初愁如履正不回则乃受兹大福于其母也井九三曰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谓井渫而不见食犹人修已全㓗而不见用故使我心恻也不下注而应止是可汲也井之可汲也犹人可用若逢明王则既嘉其行又钦其用故曰并受其福也夫欲不可逞强不可恃放其私心罔知戒惧㓙之道也震初九曰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吉谓体夫刚徳为卦之先能以恐惧而修其德乃致福也豫初六曰鸣豫㓙谓处豫之初而特得志于上乐过则淫志穷则㓙也大壮九三曰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贞厉羝羊触藩羸其角谓处健之极以阳处阳用其壮者也故小人用之以为壮君子用之以为罗已者也虽复羝羊以之触藩必拘羸其角矣益上九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㓙谓处益之极过盈者也求益无厌人弗之与怨者非一故或击之也夫静以俟时则无悔躁而求利则有耻不可不慎也頥初九曰舍尔灵龟观我柔頥㓙谓居养贤之世不能正其所履而舍其灵龟之明德羡我朵頥而躁求不足贵也咸六二曰咸其腓㓙居吉腓谓动躁者也感物以躁㓙之道也由躁故㓙居则吉矣夫遵道而行不牵于俗明哲之任也与众雷同善柔之事也豫六二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谓顺不苟从豫不违中不改其操是以吉也咸九三曰咸其股执其随往吝谓志在随人所执亦已贱矣用斯以往吝其宜也小过九三曰弗过防之从或戕之㓙谓居下体之上以阳当位而不能先过防之至令小者咸过而复应而从焉其从之也则戕之㓙至矣然而绝类离伦众之所非毁方瓦合亦儒之权也萃六二曰引吉无咎谓处坤之中已独处正与众殊异民之多僻独正者未能变体以远于害故必见引然后乃吉而无咎也凡此皆治身之道也或曰修身及家自天子逹庶人一也请问家道曰蛊初六曰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象曰干父之蛊意承考也谓干父之事不可大小损益一依父命当量事制宜以意承考而已九二曰干母之蛊不可贞象曰干母之蛊得中道也谓妇人之性难可全贞宜屈已刚既干且顺故曰不可贞也虽不宜全贞亦不可纳之于邪故曰得中道也家人初九曰闲有家悔亡谓治家之法及其志之未变而豫防之则悔亡也家渎而后严之则无逮矣九三曰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谓家人虽嗃嗃悔其酷厉犹保其吉妇子嘻嘻乃失其节也是威克厥爱家道之善者矣
  易论第五
  或曰修身及家前闻之矣请问凡所以遇于人何如曰夫上之遇下有道屯初九曰盘桓利居贞利建侯象曰虽盘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贵谓阳贱谓阴也初九之阳在三阴之下是以贵下贱故大得民心也无妄初九曰无妄往吉象曰无妄之往得志也亦谓体刚处下以贵下贱行不犯妄故往得其志也困九二曰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亨祀征㓙无咎谓以阳居阴尚谦者也体夫刚质而用中履谦应不在一心无所私虽以处困物莫不至不胜丰衍故曰困于酒食也能招异方故曰朱绂方来也然而不可以渎也頥六四曰颠頥吉虎视耽耽其欲逐逐无咎谓居得其位以上养下得頥之义而下交不可以渎故虎视耽耽威而不猛不恶而严也夫下之遇上有道大过初六曰藉用白茅无咎谓以柔处下心能谨慎故得无咎也讼六三曰食旧徳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谓体夫柔弱以顺于上不为九二自下讼上不见侵夺保全其有故得食其旧徳而不失也然而不可以谄也頥六三曰拂頥贞㓙十年勿用无攸利谓履夫不正以养于上纳上以谄者也处頥而为此行十年见弃者也立行于斯无施而利也兊六三曰来兊㓙谓以不正而来求说邪佞之道故㓙也巽九二曰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吉无咎谓处巽之中既在下位而复以阳居阴卑巽之甚故曰巽在床下也若惟施至卑于神祗而不用之于威势则得吉而无咎也夫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同于君子则吉附于小人则㓙临九二曰咸临吉无不利谓有应在五而五体柔若顺于五则刚徳不长矣虽感应之时不可全与相违必未顺其命乃得吉无不利也六四曰至临无咎谓处顺履正不忌刚长而乃应之故得无咎也剥六三曰剥之无咎谓与上为应群阴剥阳我独协焉虽处于剥可以无咎也夬九三曰壮于頄有㓙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谓夬为刚长而三独应上六助于小人是以㓙也君子处之必能弃夫情累决之不疑故曰君子夬夬也若不与众阳为群而独行殊志应于小人则受其困焉遇雨若濡有恨而无所咎也夫心贵乎公而量贵乎大公则视人如一大则无物不包视人如一则惟善是从也无物不包则虽愚有处也比初六曰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谓处比之首应不在一心无私吝则莫不比之故必有它吉也同人初九曰同人于门无咎谓为同人之首而无应于上心无系吝通夫大同出门皆同谁与为咎也兊初九曰和兊吉谓居兊之初应不在一无所党系和兊之谓也说不在谄履斯而行未见有疑之者吉其宜矣大过九四曰栋隆吉有它吝谓虽能拯其弱不为下所挠而应在初用心不广故有它吝也蒙九二曰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谓以刚居中童蒙所归也包而不距则远近咸至故包蒙吉也泰九二曰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谓体健居中而用乎泰能包含荒秽受纳冯河者也用心广大无所遐弃无所朋党乃可以得配于五也凡此皆遇人之道也
  易论第六
  或曰吉㓙悔吝生乎动者也请问动而无悔则奚由曰时乎时智者弗能违矣先时而动者妄也后时而不进者怠也妄者过之媒怠者功之贼也蹇初六曰往蹇来誉谓处难之始居止之初独见前识睹险而止以待其时故往则遇蹇来则誉也归妹六三曰归妹以须反归以娣谓室主犹存而求进焉进未值时故有须也不可以进故反归待时以娣乃行也凡此不可先时者也丰上六曰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閴其无人三岁不觌㓙谓处于明动尚大之时而深自幽隐以高其行大道既济而犹不见隐不为贤更为反道㓙其室也三年丰道之成治道未济隐犹可也既济而隐以治为乱也节九二曰不出门庭㓙谓初已造之至二宜宣其制矣而故匿之失时之极则遂废矣故不出门庭则㓙也凡此不可后时者也呜呼进取之时易见退避之时难知盖利者人之所欲欲则存诸心存诸心则计之熟矣害者人之所恶恶则幸其无之而不知为谋矣或人请问退避之道曰君子见机而作愚者暗于成事祸至而避亦无及也涣初六曰用拯马壮吉谓处散之初乖散未甚故可以游行得其志而违于难也不在危剧而后乃逃窜故曰用拯马壮吉也遁初六曰遁尾厉勿用有攸往谓处遁之时而为遁尾祸所及也危至而后求行难可免乎故勿用有攸往也然而矫枉过正众之所憎和而不同身乃无患明夷初九曰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谓处卦之始最远于难远难过甚明夷远遁绝迹匿形不由轨路殊类过甚以斯适人人必疑之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也六二曰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马壮吉夷于左股示不能行也以柔居中用夷其明进不殊类退不逃难故可用拯马而壮吉也夫有所避者不可有所顾也以欲而忘患鳞属所以死于饵也遁九三曰系遁有疾厉畜臣妾吉谓在内近二以阳附阴宜遁而系故曰系遁遁之为义宜远小人以阳附阴系于所在不能远害亦已惫矣宜其屈辱而危厉也系于所在畜臣妾可也施于大事㓙之道也九四曰好遁君子吉小人否谓处于外而有应于内君子好遁故能舍之小人系恋是以否也若夫分有所定义不可去则莫若守正之为利也泰九三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谓处天地之将闭平路之将陂时将大变世将大革而居不失其正动不失其应艰而能正不失其义故无咎也信义诚著故勿恤其孚于食有福也明夷六五曰箕子之明夷利贞谓最近于晦与难为比犹暗不能没明不可息正不忧危故利贞也凡此避祸之道也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此之谓也
  易论第七
  或曰独阴孰始独阳孰生万事云为未有不因人以成故大则有君臣之交小则有同志之会变故非一愿闻其详曰人事之变或远而相应或近而相得远而相应君臣之分定也近而相得以各无应同志者也然而应于远者或为近所困承于上者或为下所逼臣欲应君而冦难阻之君欲应臣而谗邪制之惟其明哲决所去就秉心不回终乃无过也屯六二曰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谓志在乎五不从于初与初相近而不相得困于侵害时方屯难正道未通涉远而行难可以进屯难之世势不过十年十年则反常反常则本志斯获矣大有九四曰匪其彭无咎谓既失其位而上近至尊之威下比分权之臣其为惧也可谓危矣唯夫有圣知者乃能免斯咎也三虽至盛五不可舎能辨斯数专心承五常匪其彭则无咎矣睽六三曰见舆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鱼器反无初有终谓以阴居阳以柔乘刚志在于上而不和于四二应于五则近而不相比故滞隔所在不获进也四从上取二从下取而应在上九执志不回初虽受困终获刚助也渐九五曰鸿渐于陵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吉谓进得中位而隔乎三四不得与其应合然各履正而居中三四不能久塞其涂不过三岁必得所愿矣九三曰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㓙谓以阳爻为下卦之主而弃其群丑与四相得遂乃不反夫征不复乐于邪配则妇亦不能执正矣然小人之心恶直丑正近不相得亦宜备之既济六四曰𦈡有衣袽终日戒谓履得其正而近不与三五相得邻于不亲而得全者终日戒也抑又交际之间理非一致或名虽为应而实不相接或义有可合而情不相同智者三思故往而必纳愚者径行则动而多悔也屯六四曰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谓二虽比初执正不从不害已志者也求与合好往必见纳矣故象曰求而往明也小畜初九曰复自道何其咎吉谓处干之始以升巽初四为已应不距已者也以阳升阴复自其道顺而无违何所犯咎得义之吉也随六三曰系丈夫失小子随有求得利居贞谓虽体下卦二已据初将何所附故舍初系四志在丈夫四俱无应亦欲于已随之则得其所求也睽六五曰悔亡厥宗噬肤往无咎谓有应在二三虽比二二之所噬非妨已应者也以斯而往何咎之有往必合也凡此智者之虑能见彼情者也屯六三曰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谓三既近五而无冦难四虽比五其志在初不妨已路可以进而无屯邅也见路之易不揆其志五应在三往必不纳何异无虞以从禽其可获乎故不如舍往吝穷也大畜九二曰舆说輹谓五处畜盛未可犯也遇斯而进故与说輹也凡此愚者之动不知彼情者也故亦有非应比各亢一方而涣然合好罔有猜嫌者同患相恤势使之然也睽九四曰睽孤遇元夫交孚厉无咎谓无应独处而初亦无应特立处睽之时俱在独立同处体下故求其畴类而自托焉相得无疑故曰交孚虽在乖革志可得行虽危无咎也故曰苟识其情不忧乖远苟明其趣不烦彊武能说诸心能硏诸虑睽而知其类异而知其通其唯明爻者乎
  易论第八
  或曰天有常故四时行地有常故万物生人有常故德行成而事或有变势或有异以常待之其可乎曰常者道之纪也道不以权弗能济矣是故权者反常者也事变矣势异矣而一本于常犹胶柱而鼓瑟也履九五曰夬履贞厉谓履道尚谦不憙处盈而五以阳处阳正当其位是以危也丰六二曰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谓处明动之时爻皆以居阳位乂不应阴为美而二以阴居阴常于厥位故幽而无睹不能自发也若夫排患解纷量时制宜事出一切愈不可常也益六三曰益之用㓙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谓以阴居阳处下卦之上壮之甚也语以谦冲则罪可戮用救衰危则物所恃故以此告公国主所任也大过九二曰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谓以阳处阴能过其本而救其弱者也上无其应心无系吝处过以此无衰不济也九三曰栋桡㓙谓居大过之时处下体之极不能救危拯弱以隆其栋而以阳处阳自守所居又应于上系心在一宜其淹溺而㓙衰也或曰甚哉干蛊之难也才不胜任亦可勉乎哉曰驽骀疾走不如良马之安行也小人饰智不能及君子之任真也天命之性有限乎中苟非其宜是以身钓祸也大有九二曰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谓健不违中为五所任任重不危致远不泥故可以往而无咎也鼎九四曰鼎折足覆公𫗧其形渥㓙谓处上体之下而又应初既承且施非已所胜故曰鼎折足覆公𫗧也既覆公𫗧体为渥沾智小谋大不胜其任受其至辱灾及其身故曰其形渥㓙也解六三曰负且乘致冦至谓处非其位履非其正乘二负四以容其身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凡此皆以身钓祸者也亦有才可适用德可及物而势不可为者必谨察之也井九二曰井谷射鲋瓮敝漏谓处上宜下处下宜上而二无应于上反下与初故莫之与也是卑者不可以有为也旅九三曰旅焚其次丧其僮仆贞厉谓居下体之上与二相得以寄旅之身而为施下之道与萌侵权主之所疑故次焚仆丧而身危也是疏者不可以有为也凡此亦所以钓祸也或有不量其力悖道逆理以图非望兹又罪之至也履六三曰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㓙武人为于大君谓以阴居阳以柔乘刚志在刚健不修所履欲以陵武于人为于大君行未能免于㓙而志存于王顽之甚也同人九三曰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谓贪于所比据上之应其敌刚健非力所当故伏戎于莽不敢显亢也升其高陵望不敢进量斯势也三岁不能兴者也三岁不能兴则五道亦已成矣安所行焉随上六曰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亨于西山谓随之为体阴顺阳者也最处上极不从者也随道已成而时不从故拘系之乃从也离九四曰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谓逼近至尊履非其位欲进其盛以炎其上命必不终也噫天不可违人不可欺忠孝之美有生者所宜拳拳也
  易论第九
  或曰如此乎祸福之犹影响也何从而慎诸曰火之生也一勺之胜及其燎也川流莫竞是故君子慎乎始也节初九曰不出户庭无咎谓为节之初将整离散而立制度者也故明于通塞虑于险伪不出户庭慎密不失然后事济而无咎也夬初九曰壮于前趾往不胜为咎谓居健之初为决之始宜审其䇿以行其事壮其前趾往而不胜宜其咎也然则不慎而失之者尚可及乎曰亦在人之明与昧也明者则辨之于早过而能改故可及也昧者则以智饰非至于贯盈虽悔无及矣复初九曰不远复无祇悔元吉谓最处复初始复者也不远而复几悔而反以此修身患难远矣错之于事其殆庶几乎故元吉也需九三曰需于泥致寇至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谓以刚逼难欲进其道所以招寇而致敌也犹有须焉不陷其刚寇之来也自我所招敬慎防备可以不败也讼九四曰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谓处上讼下可以改变者也故其咎不大若能反从本理变前之命安贞不犯不失其道为仁由已故吉从之也噬嗑初九曰屦校灭趾无咎谓过轻戮薄足惩而已小惩大诫乃得无咎也同人九四曰乘其墉弗克攻吉谓履非其位以与人争二自五应三非犯已攻三求二尤而效之违义伤理众所不与故虽乘墉而不克也不克则反自思过以从法则故得吉也临六三曰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谓履非其位居刚长之世而以邪说临物宜其无攸利也若能尽忧其危改修其道刚不害正故咎不长也凡此辨之于早可及者也复上六曰迷复㓙有灾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㓙至于十年不克征谓最处复后是迷者也以迷求复故曰迷复也用之行师难用有克终必大败用之于国则反乎君道也大败乃复量斯势也虽复十年修之犹未能征也噬嗑上九曰何校灭耳㓙谓处罚之极恶积不改者也罪非所惩故刑及其首至于灭耳及首非诫灭耳非惩㓙莫甚焉凡此至于贯盈虽悔无及者也亦有势犹可救而弗用谋言遂及败覆者兹又不明之甚也夬九四曰臀无肤其行次且牵羊悔亡闻言不信谓下刚而进非已所据必见侵食失其所安而五为夬主非下所侵若牵于五则可得悔亡而已刚亢不能纳言自任所处闻言不信以斯而行㓙可知矣噫过而不能知是不智也知而不能改是不勇也持疑犹豫目以无害古之亡国败家未尝不以此也
  易论第十
  或曰文王之囚箕子之奴岂其所自取哉曰患自已招斯可患也患非已招斯不足患也其必免矣如其不免是有命焉非智之过也节六三曰不节若则嗟若无咎谓以阴处阳以柔乘刚违节之道以至哀嗟自已所致故无所怨咎也此患自已招者也渐初六曰鸿渐于干小子厉有言无咎谓始进而未得其位则困于小子穷于谤言故曰小子厉有言也困于小子谗谬之言未伤君子之义故曰无咎也姤九三曰臀无肤其行次且厉无大咎谓处下体之极而二据于初不为已乘居不获安行无其应不能牵据以固所处故曰臀无肤其行次且也于履得其位非为妄处不遇其时故使危厉灾非巳招是以无大咎也此患非已招必免者也蹇六四曰往蹇来连谓往则无应来则乘刚往来皆难故曰往蹇来连然得位履正当其本实难遇于难非妄所招也此患非已招不可免者也是有命焉非智之过也亦有进不违私志在救难以危其身此又君子之大义非智者之羞也大过上六曰过涉灭顶㓙无咎谓处大过之极过之甚也涉难过甚故至于灭顶㓙志在救时故不可咎也古之人曰贪夫徇财烈士徇名夸者死权有所欲者必得所恶也关龙逄死于夏王子比干死于商人臣之义不得不然也是故知几之贤少欲之士拂衣尘外高蹈不还鸿飞冥冥非弋人之所篡也蛊上九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谓最处事上而不累于职位不承事王侯但自高尚其事故志可则也渐上九曰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谓进处高洁不累于位无物可以屈其心而乱其志峨峨清远仪可贵也贲初九曰贲其趾舍车而徒谓在贲之始以刚处下居于无位弃于不义安夫徒步以从其志者也此二疏以免于汉四皓以免于秦特立独行非凡所及也噫天道之变日星循环占之而不舛者以知其数也人事之动情伪交错应之而不谬者以知其势也持之以正用之以中百禄之来弗可辞也已噫非天下之至变其孰能与于此哉
  易论第十一
  或曰卦者时也爻者适时之变者也时既不一事亦不同不可相假者也今子统而论之毋乃咈于时乎曰时虽异矣事虽殊矣然事以时变者其迹也统而论之者其心也迹或万殊而心或一揆也若夫汤汤洪水禹以是时而濬川黎民阻饥稷以是时而播种百姓不亲契以是时而敷五教蛮夷猾夏皋陶以是时而明五刑其迹殊其所以为心一也统而论之谓之有功可也亦有因时立事事不局于一时可为百代常行之法者如仁义忠信之例是也故夫子于上下系所称者十有九爻未有言其时者盖事不局于一时也是故时有小大有以一世为一时者此其大也有以一事为一时者此其小也以一世为一时者否泰之类是也天下之人共得之也以一事为一时者讼师之类是也当事之人独得之也借如今之世泰之时也天下所共矣而所遇之事人各不同若其倥侗之质求师辩惑蒙之时也立身向道非礼勿行履之时也居其德义以待施惠井之时也自远之近观鉴朝美观之时也量能受任各当其分鼎之时也夙夜在公干君之事蛊之时也用其刚正辩物之事讼之时也断其刑罚无有不当噬嗑之时也出军遣将以讨不庭师之时也险难在前按兵观衅需之时也民有困穷从而养之頥之时也事有所失知而改之复之时也礼有过差议而定之节之时也逸乐之情约之以正豫之时也文饰之盛反之于素贲之时也人有解慢示之以威震之时也夫此之类皆以一事为一时而诸卦之时君之所遇者多以事无不统也臣之所遇者寡以事有分职也或一人之身而兼数事或终食之久而移数时时既屡迁迹亦皆变苟不求其心之所归而专视其迹则散漫简策百纽千结岂中材之所了邪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谓少则得多则惑也然则统而论之不亦可乎
  易论第十二
  或人请问乾坤何时也曰干者圣人进取天位非承平之时也故初则潜二则见三则乾乾四则或跃五则飞上则亢也坤者圣人防闲臣下非大通之时也故初则履霜上则龙战三则含章而不敢为首四则括囊而后无咎五则黄裳而后元吉唯二居于下卦履其中正乃可任其自然也又问大过之时则务在救危遁明夷之时则贵乎避难何其不同也曰大过之时本末虽弱而未见君之昏乱臣之谗邪是国家之难何世无之君子之义不得不救也遁则小人得志明夷则暗主在上忠良之士徒见害而已无足可为也君子之智不得不避也又问阴爻浸长皆小人道盛也剥之五阴否之三阴小人众多矣而不见君子避之之意二阴始进而君子之遁犹恐为尾何也曰君子之道知几其神故云二阴用事小人将盛而亟避之则无患矣苟至于否塞至于剥落而后退焉不已晩乎易之为遁所以示先见也然则剥与明夷孰为大祸曰小人虽盛制之在君故贯鱼以宫人宠则无不利是祸之小也主之暗则末如之何故南狩得其大首是祸之大也又问屯也蹇也困也名相近也请言其别曰屯者动乎险中可为之世也然而足以有功矣蹇者见险而止不可为之世也然而足以无过矣困者刚见揜于柔君子为小人所蔽穷厄委顿者也人之所患莫斯之甚也比也同人也随也义相类也请言其异曰比者刚得尊位上下应之天下之人皆亲其君也同人者柔履中正而应乎干同志相合物各有党也随者刚来下柔动而之说谓能下于人动则人说莫不从其所为也上之所务莫斯之大也谦也巽也奚若曰谦者内阳外阴屈其刚德以下于物者也巽者内外皆阴心貌如一情实卑顺者也豫也兊也奚若曰豫者主于逸乐兊者喜恱而已也晋也升也奚若曰升者升得位晋者进见于君也泰也既济也奚若曰泰者君臣合好君子在位小人在野之世也然物既大通多失其节故不具利贞之德也若夫物皆得其所事皆得其宜未有如既济之盛者也尧舜其犹病诸然安不忘危戒在终止故曰初吉终乱也泰之极则城复于隍既济之极则濡其首祸福倚伏诚可畏也昔大禹之训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夫能保万世无疆之休其唯知惧者乎
  易论第十三
  或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谓备天下之象也请言其略曰天地万物存乎说卦矣姑以人事明之八卦之道在人靡不有之也但贤者得其正不肖者处其偏矣夫刚而不暴干之正也顺而不邪坤之正也动而不妄震之正也卑而不辱巽之正也险而不可犯坎之正也明而不可欺离之正也静而不可诱以利艮之正也和而不可挠以怒兊之正也若刚而不容于物干之偏也顺而不守其道坤之偏也动而为躁震之偏也卑而为佞巽之偏也险而为贼害坎之偏也明而为苛细离之偏也止而不及其时艮之偏也说而不由于礼兊之偏也是故贤者以功不肖者以过贤者以福不肖者以祸由所用之道名同而实异也然贤者之道也或其数不备或所施者狭夫能具八者之用发之乎身充之乎天地之间者其唯圣人乎故用之于国则迩人安用之于军则远人服鼓之舞之无物不得其宜矣纯精劲正造成庶事旰食忘倦终而复始用干于国也含藏黄大靡物不爱𬯎然和顺无有烦扰用坤于国也甲兵斧钺以重其威无敢奸宄无敢怠惰用震于国也适时之变权宜在已以贵下贱士争归之用巽于国也封疆阻固山河分限贵在常尊无得亵近用坎于国也善靡不照恶靡不见人文化成上下肃雍用离于国也修其典礼止邪未形慢易之心无自而入用艮于国也行庆施惠洽于群心罔有小大翕然欣戴用兊于国也以刚决事以勇临敌变动不息罔失其正用干于军也抚养士卒如母亲子虽其柔仁不害方直用坤于军也先声后实威闻敌国动于九天物莫能亢用震于军也隐其形势示之不能始如处女后如脱兔用巽于军也深沟高垒远其斥堠敌人不得袭刺客不得近用坎于军也部曲分辩各有丽著号令明白众罔疑惑用离于军也退北佯为不追见利佯为不知持重有待嶷如山立用艮于军也诛其渠魁吊其民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用兊于军也故知八卦之道大矣有高焉必乘其上有深焉必载其底有旁焉必环其外幽无不贯微无不彻惟所用之何如耳噫作易者既有忧患矣读易者其无忧患乎苟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以忧患之心思忧患之故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则自天祐之吉无不利矣








  旴江集卷三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四      宋 李觏 撰
  删定易图序论
  觏尝著易论十三篇援辅嗣之注以解义盖急乎天下国家之用毫柝幽微所未暇也世有治易根于刘牧者其说日不同因购牧所为易图五十五首观之则甚复重假令其说之善犹不出乎河图洛书八卦三者之内彼五十二皆疣赘也而况力穿凿以从傀异考之破碎鲜可信用大惧诖误学子坏隳世教乃删其图而存之者三焉所谓河图也洛书也八卦也于其序解之中撮举而是正之诸所触类亦复详说成六论庶乎人事修而王道明也其小得失不足喜愠者不尽纠割别有一本黄黎献为之序者颇増多诞谩自郐以下可无讥焉牧又注易所以为新意者合牵象数而已其馀则攘辅嗣之指而改其辞将不攻自破矣先代诸儒各自为家好同恶异有甚冦仇吾岂斯人之徒哉忧伤后学不得巳焉耳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卷四>








  论一
  或问刘氏之说河图洛书同出于伏羲之世何如曰信也系辞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其指在作易也则不待禹而得之明矣其所图者信乎曰洛书五十有五协于系辞天地之数河图四十有五虽于易无文然其数与其位灼有条理不可移易非妄也惜乎刘氏之辩则过矣或曰敢问河图之数与位其条理何如曰一三五七九竒数阳也非中央则四正矣坎离震兊之位也二四六八耦数阴也不得其正而得四隅矣乾坤艮巽之位也干坎艮震阳卦位也则左旋兊坤离巽阴卦位也则右转竒则先左而后右耦则先右而后左坎一震三也兊七离九也坤二巽四也干六艮八也抑又纵横数之皆得十五此非灼有条理不可移易者乎或曰刘氏之辩其过焉在曰刘氏以河图洛书合而为一但以河图无十而谓水火木金不得土数未能成形乃谓之象至于洛书有十水火木金附于土而成形矣则谓之形以此为异耳其言四象生八卦则取河图之七八九六以其有象字不可用洛书之形故也其下文又引水六金九火七木八而生八卦于此则通取洛书之形矣噫何其自相违也矧曰天五居中而主乎变化上驾天一而生地六下驾地二而生天七左驾天三而生地八右驾地四而生天九者不亦惑乎夫所谓生者言乎其始也苟河图之象生八卦则洛书之形又生八卦者何也若以圣人既取河图之数以画卦而洛书之数止为揲蓍则其论云在河图则老阳老阴少阳少阴之数此又已言揲蓍矣反复不通故曰自相违也夫天一至地十乃天地之气降出之次第耳谓之五者非有五物谓之十者非有十枚而曰五十有五者盖圣人假其积数以起筭法非实数也如人兄弟行下浪反第一至第十者乃十人耳焉可谓有五十五人哉厥初太极之分天以阳高于上地以阴卑于下天地之气各亢所处则五行万物何从而生故初一则天气降于正北次二则地气出于西南次三则天气降于正东次四则地气出于东南次五则天气降于中央次六则地气出于西北次七则天气降于正西次八则地气出于东北次九则天气降于正南天气虽降地气虽出而犹各居一位未之会合亦未能生五行矣譬诸男未冠女未笄昏姻之礼未成则何孕育之有哉况中央八方九位既足而地十未出焉天地之气诚不备也由是一与六合于北而生水二与七合于南而生火三与八合于东而生木四与九合于西而生金加之地十以合五于中而生土五行生而万物从之矣二四易位而一三五如其初者当所王之方也夫物以阴阳二气之会而后有象象而后有形象者胚胎是也形者耳目鼻口手足是也河图之数二气未会而刘氏谓之象悖矣若夫洛书之数五位既合则五行有象且有形矣象与形相因之物也其一二三四五为生数六七八九十为成数者徒以先后分之耳其实二者合而后能生生则成矣盖非一生之待六而后成也假令河图是象洛书是形则取洛书而为八卦者亦非酌水燃火伐木锻金而成之也直取其象耳以法象而言之不亦可乎何其固执形象之象也其曰天五驾一二三四而生六七八九者愈乖远矣且阴阳会合而后能生今以天五驾天一天三乃是二阳相合安能生六生八哉天降阳地出阴阴阳合而生五行此理甚明白岂有阳与阳合而生阴哉况所谓五者乃次第当五非有五物也其一与六合之类皆隔五者盖以一二三四五主五方而六七八九十合之周而复始必然之数非有取于天五也其不用五竒主五方而五耦合之者阳方则竒为之主而耦与之合阴方则耦为之主而竒与之合又昭昭矣至如刘氏所图太极生两仪一二三四其解曰画天左旋画地右动今按其画天一在坎天三在震诚左旋也地二在离地四在兊亦左旋耳非右动也夫所谓左旋者如斗柄自寅向卯也右动者如日月五星自丑向子也今以自午向酉而为右动何哉若直以东北为左方西南为右方以分天地之位则又不可谓之旋且动也旋动者进前之意也设谓阳升阴降先兊四而后离二则系辞所陈先二而后四未尝倒言之也如是则刘氏之解果缪矣注易图易自谓穷天地之理而乃未明左旋右动之法甚哉其可笑也
  论二
  或曰刘氏谓圣人以河图七八九六而画八卦而吾子之意乃取洛书何也曰系辞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谓备天下之象也河图之数二气未合品物未生何所象乎洛书之数五行成矣万物作矣于是象金而画干兊象土而画坤艮象木而画震巽象水而画坎象火而画离不言五而言四象者以土分王四时举四行则土可知矣又以四行之数而揲蓍七少阳八少阴九老阳六老阴是也曰敢问画卦皆取洛书矣其于河图何所则也曰则其位也河图有八方之位洛书有五行之象二者相须而卦成矣曰刘氏以为六居坎而生干谓三为坎三为干也九居兊而生坤谓三为兊六为坤也七居离而生巽谓三为离四为巽也八居震而生艮谓三为震五为艮也何如曰以位数之则乾坤艮巽亦三位也以画数之则坎震亦五画也离兊亦四画也何其或以位数或以画数反错之甚也况说卦称六画而成卦六位而成章彼重卦然画与位等耳未常析言之也苟析言之则坤六位而十二画矣焉得曰六画成卦也虽系辞阳一君而二民盖取阴耦以喻人臣代终之义非可积以为数也今谓人有二心者非可积十人以为二十心也且刘氏说天地之数六者有六物耳而乃以一爻分为二画以当二物可乎历观诸卦以爻为人虽阴爻亦一人耳帝乙归妹非有两妹也箕子明夷非有两箕子也然则刘氏画卦之说其不可用明矣矧聪明睿智创制立法固不区区专决于图书故曰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冝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是不专决于图书参互而后起之者也圣人既按河图有八方将以八卦位焉洛书有五行将以八卦象焉于是观阴阳而设竒耦二画观天地人而设上中下三位纯阳为乾取至健也纯阴为坤取至顺也一阳处二阴之下刚不能屈于柔以动出而为震一阴处二阳之下柔不能犯于刚以入伏而为巽一阳处二阴之中上下皆弱罔克相济以险难而为坎一阴处二阳之中上下皆强足以自托以丽著而为离一阳处二阴之上刚以驳下则止故为艮一阴处二阳之上柔以抚下则说故为兊也西北盛阴用事而阳气尽矣非至健莫能与之争故乾位焉争胜则阳气起故坎以一阳而位乎北坎者险也一阳而犯众阴诚不为易而为险也艮者止也物芽地中将出而止也待春之谓也自此动出乎震絜齐乎巽离者明也万物皆盛长得明而相见也坤厚以养成之成而说故取诸兊也画八卦分八方之义如斯而已也或曰说卦称劳乎坎谓万物闭蔵纳受为劳也成言乎艮谓万物之所终也今吾子之言似不类者何也曰孔子据物终于地上而言也觏取诸物始于地下而言也所以就足先圣之论使人不疑耳或曰刘氏谓三画象三才为不详系辞之义则以干之三画为天之竒数三一三五皆阳也坤之三画为地之耦数三六八十皆阴也独阳独阴无韫三才之道者何如曰刘氏学易乃不知画之与位各一事也画者譬诸人也位者人所处之地也三画虽纯阳象天而三位有天地人之别何害也上中下三位譬如公也卿大夫也竒耦二画譬如君子也小人也公卿大夫皆君子盖有之矣皆小人亦有之矣或一君子而二小人或一小人而二君子犹行人之止传舍何常之有安可见纯天便曰无地位见纯地便曰无天位哉且其引说卦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以为六画包三才无三画韫三才之说噫何其𭰖也三画象三才矣重之为六又象三才何害也若三画之时乾为天坤为地六画之后亦不免为天为地也三画之位则初为地二为人三为天六位则初二为地三四为人五上为天从宜改易何固执之为哉且刘氏论三才则引说卦六画破先儒三画以为不经及其论竒耦则用天三竒地三耦天地各减其二不顾系辞五位有合之说是经乎不经也又其论乾元用九谓天一天三天五阳数也坤元用六谓地二地四阴数也至其下文以天五散在五行天一居尊不动馀有天三地四合而成九天三则干之三画地二地四则坤之六画阳得兼阴故干三兼坤六而乾元用九也噫阳不可兼阴乎则天三何以称用九阳果得兼阴乎则天一天三天五当兼地二地四何以不称乾元用十五也轻先儒九揲六揲之通义而务求新不虞错乱之至此鄙哉
  论三
  或人敢问大衍之数五十诸儒异论何如曰京房马季长荀爽之释吾无取焉耳至于郑康成姚信董遇以为天地之数五十有五减五而用之刘氏亦同此说吾有取焉耳此章上言大衍之数下言乾坤之策中言天地之数非衍之用而何也然所以减之之意或谓减五行或谓减六画或谓减天五盖未之思矣夫五行六画天五减之之可否不足复诘吾直谓天地之数虽五十五至揲蓍之法止可用五十故取其整数而已也只如期三百六旬有六日而乾坤之策三百六十当期之日又岂可言无六策以当六日者别有意也圣人揲蓍虚一分二挂一揲四归竒再扐确然有法象非苟作也故五十而用四十九分于两手挂其一则存者四十八以四揲之十二揲之数也左手满四右手亦满四矣乃扐其八而谓之多左手馀一则右手馀三左手馀三则右手馀一左手馀二右手亦馀二矣乃扐其四而谓之少三少则扐十二并挂而十三其存者三十六为老阳以四计之则九揲也故称九三多则扐二十四并挂而二十五其存者二十四为老阴以四计之则六揲也故称六一少两多则扐二十并挂而二十一其存者二十八为少阳以四计之则七揲也故称七一多两少则扐十六并挂而十七其存者三十二为少阴以四计之则八揲也故称八所谓七八九六者盖取四象之数也以是五十之策不可増损増一损一则不可揲之矣故康伯述辅嗣之旨曰演天地之数所赖者五十也苟谓圣人以五行天五之故特减其五则未知不减之时如何揲也以五十五而虚其一又挂其一则两手五十三十三揲之数而馀一也左手虽得四右手尚馀一左手三则右手二左手二则右手三左手一则右手四终无平时虽童子亦知不可为也五十之上唯五十四可矣虚一挂一则两手五十二十三揲之数也然三少则存者四十三多则存者二十八一少两多则存者三十二一多两少则存者三十六乾元当用十坤元当用七少阳八而少阴九矣其下唯四十六虚一挂一则两手四十四十一揲之数也然乾元当用八坤元当用五少阳六而少阴七矣不徒不应四象之数阳反而耦阴反而竒矣吾故谓揲蓍之法止可用五十故取其整数而已也或曰虚其一者康伯以为太极刘氏以为夭一何如曰究观系辞以四十九分而为二以象两则是虚一在两仪之前也下文太极生两仪则又太极在两仪之前太极与虚一相当则一非太极而何也且其谓大衍后天地之数则太极不可配虚其一之位此又不思之甚矣作大衍之法诚在数之后矣然其所取象固在数之先所谓分而为二以象两者也盖有两仪而后有数也既可象两仪于数之先岂不得配太极于两仪之上哉若以一二三四便为两仪则天非一天地非一地而已也是知天地者其体也一二三四之类其气也苟虚一以象天一之气而分四十九以象两仪之体则是逸其末而劳其本于义乖矣又破康伯之注无不可以无明必因于有以谓太极其气已兆非无之谓噫其气虽兆然比天地之有容体可见则是无也又称圣人之辞易有太极既言有则非无之谓也吾以为天地之先强名太极其言易有太极谓有此名曰太极者耳非谓太极便有形也如老子之言恍忽中有物有象不可一见有字便指为实物实象也凡此皆巧诋先儒不自知其罪也
  论四
  或曰刘氏谓坎生复卦离生姤卦何如曰磔裂爻位则巧矣义则未也圣人设卦观象以阳潜地中故坎以一阳居二阴之中阳生阴下故复以一阳居五阴之下八卦配八方则坎当北十二卦配十二月则复当建子复之阳乃坎之阳也阳则无二而象之之卦有两也何哉八方与十二月不同也三画与六画不同也是故阳则无二而象之之卦有两也离与姤亦如之若谓坎之阳生复之阳离之阴生垢之阴则是十一月有两阳也五月有两阴也固不然矣且其说以复卦生于坎中动于震交于坤变二震二兊二干而终姤卦生于离中消于巽交于干变二巽二艮二坤而终自复至坤凡十二卦主十二月噫以十二月言之则自复以往历临泰大壮夬而后至干此云二震二兊而后二干者何也自姤以往历遁否观剥而后至坤此云二巽二艮而后二坤者何也以八方言之则自坎以往历艮震至巽极矣阳一于子而六于已也此云震兊干者何也自离以往历坤兊至干极矣阴一于午而六于亥也此云巽艮坤者何也其意以复姤生于坎离而变初四变二五变三上毎为二卦则八卦备谓之巧也宜矣然义不通也又以姤巽承于干非四正之卦乃引归妹之兊云妹系姊嫁故兊少女而用巽之长女主其卦噫何伪饰之多也彼其意欲以兊承于干则成履非姤阴生之卦又不可数变故引兊于归妹假托广嗣之义而系巽于姤耳不徒义理迂怪以象论之大可笑也少女既嫁于震又系巽而嫁于干乎长女既交于干又从兊而交于震乎则是一女而事二夫也岂不可笑此所谓伪饰之多也圣人之意曷至是哉或曰刘氏之说七日来复不取易纬六日七分何如曰不取宜矣苟以十二月之卦论之则剥尽之后经坤一月非止七日也以六日七分言之则剥尽之后经艮既济噬嗑大过坤未济蹇頥中孚九卦毎卦六日七分乃至于复非止七日也然刘氏更以七为少阳必经阴六之数尽至七日少阳乃生斯又未善也历观众卦或言七日或言三日或言三年或言十年强为配合时或可言参相钩考辞则易屈大抵言日远者不过七日震六二既济六二勿逐七日得不过七日而得也七日来复以复不可远君子之道虽消不久不过七日而复彖曰天行也盖言来复之义是天之行反复如此亦非考案气候实日而云也万夀无疆岂实有万哉爱而多之之辞也或曰临至于八月有凶诸儒之论孰为得失曰何氏云建子阳生至建未为八月当矣临二阳遁二阴合耦之卦也刘氏破之以为果建子则辞当在复卦之下此不明矣且复卦阳生其势微弱未足矜也临卦刚长强亢之渐故戒之以遁卦有凶也推其本而言之复生为一月临长为二月至遁为八月不亦可乎而刘氏固守临之建丑数至遁之建未则七月以不满八之故遂用周正排建未为八月又念文王演卦在商之末正朔未改不可以未为八月乃称周公述而成之故以周正为定且先儒以为文王作卦辞周公作爻辞刘氏既未有以破之安得谓卦辞亦周公所成以饰临卦八月用周正之说乎其下文曰况乎易有三名夏曰连山商曰归藏周曰周易易既题周以正名则不得不以周之正朔定其月也且周易书名周公设官可题周家以别馀代卦辞岂得擅改彼礼乐损益盖从时之宜易之为书万世无敝况文考之手泽周公改之何意也文王若曰七月有凶有何妨害而周公故以八月定之乎文王作易之时便题周字亦可矣何必周公也号国曰周其来久矣故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虽纣在上而题易曰周以别夏商何害也鲁颂次于周颂亦须周灭而后加鲁字乎此类皆闾巷老生诳童耀𫘤之辨非天下之公议也
  论五
  或曰易纬以六十卦主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信乎曰吾观于太玄信矣所主之日取卦象乎取卦名乎曰取诸卦名而已太玄所以凖易者也起于冬至其首曰中阳气潜萌于黄宫信无不在乎中谓是时万物之萌信无不在地之中于易则中孚孚者信也亦谓信无不在地之中也其次曰周阳气周神而反乎始于易则复复者反也亦谓反乎始也其次曰礥阳气微动动而礥礥物生之难也于易则屯屯者物之始生也粗举二三则知冬至之后其卦中孚复屯者题号此日之气候曰中孚也曰复也曰屯也他皆仿此但元首八十一毎首四日有半易卦六十毎卦六日有竒故前后或参差盖大同而小异也而刘氏以经乾坤之䇿三百六十当期之日不别起数谓易纬六日七分义无所出若是则刘氏凡言天五驾天一之类亦出于经乎乾坤之策况其数六十卦况其名不相妨也又谓十二卦已主十二月不可取杂书破经义今观六十卦之次其十二卦仍在本月称为辟卦则十二卦既总主一月又与诸卦分治六日如侯伯有功德者既作一州之牧亦未免为一国之君也而刘氏区区以月各有主日无用卦是欲立州牧而废二百一十君也其可乎或曰敢问元亨利贞何谓也曰大哉乎干之四德也而先儒解诂未能显阐是使天道不大明君子无所法若夫元以始物亨以通物利以宜物贞以干物读易者能言之矣然所以始之通之宜之干之必有其状窃尝论之曰始者其气也通者其形也宜者其命也干者其性也走者得之以胎飞者得之以卵百榖草木得之以句萌此其始也胎者不㱩卵者不殈句者以伸萌者以出此其通也人有衣食兽有山野虫豸有陆鳞介有水此其宜也坚者可破而不可软炎者可灭而不可冷流者不可使之止植者不可使之行此其干也干而不元则物无以始故女不孕也元而不亨则物无以通故孕不育也亨而不利则物失其宜故当视而盲当听而聋也利而不贞则物不能干故不孝不忠为逆为恶也是故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唯君子为能法干之德而天下治矣制夫田以饱之任妇功以煖之轻税敛以富之恤刑罚以生之此其元也冠以成之昏以亲之讲学以材之摈接以交之此其亨也四民有业百官有职能者居上否者在下此其利也用善不复疑去恶不复悔令一出而不反事一行而不改此其贞也是故文言曰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论六
  或曰敢问五行相生则吉相克则㓙信乎曰相生未必吉相克未必㓙用之得其宜则虽相克而吉用之失其宜则虽相生而㓙今夫水克于火则燔烧可救火克于金则器械可铸金克于木则宫室可匠木克于土则萌芽可出土克于水则漂溢可防是用之得其宜虽相克而吉也以水浸木则腐以木入火则焚以火加土则焦以土埋金则𨱒以金投水则沈是用之失其宜虽相生而㓙也是以太玄之赞决在昼夜当昼则相克亦吉当夜则相生亦㓙玄告曰五生不相殄五克不相逆不相殄乃能相继也不相逆乃能相治也相继则父子之道也相治则君臣之宝也今夫父之于子能食之弗能教之则恩害于义也君之于臣能赏之又能刑之则威克厥爱也恩害义则家法乱威克爱则国事修吾故曰相生未必吉相克未必㓙也或曰吾子之言性命何其异也曰吾之言也折诸圣宜乎其异矣命者天之所以使民为善也性者人之所以明于善也观其善则见人之性见其性则知天之命说卦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人之有仁义所以顺性命也董仲舒曰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㓜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榖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然则本乎天谓之命在乎人谓之性非圣人则命不行非教化则性不成是以制民之法足民之用而命行矣导民以学节民以礼而性成矣则是圣人为天之所为也系辞曰吉㓙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无咎者善补过也由此观之吉㓙由人乃易之教也黄帝尧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若夫释人事而责天道斯孔子所罕言古之龟筮虽质诸神明必参以行事南蒯将乱而得黄裳元吉穆姜弃位而遇元亨利贞德之不称知其无益后之儒生非史非巫而言称运命矫举经籍以縁饰邪说谓存亡得丧一出自然其听之者亦已荒矣王制曰执左道以乱政杀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为人上者必以王制从事则易道明而君道成矣




  旴江集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五      宋 李觏 撰
  周礼致太平论五十一篇并序
  叙曰昔刘子骏郑康成皆以周礼为周公致太平之迹而林硕谓末世之书何休云六国阴谋然郑义获伸故周官遂行觏窃观六典之文其用心至悉如天焉有象者在如地焉有形者载非古聪明睿智谁能及此其曰周公致太平者信矣鄙儒俗士各滞所见林之学不著何说公羊诚不合礼盗憎主人夫何足怪今之不识者抑又𫍢𫍢将使人君何所取法是用摭其大略而述之天下之理由家道正女色阶祸莫斯之甚述内治七篇利用厚生为政之本节以制度乃无伤害述国用十六篇备预不虞兵不可阙先王之制则得其宜述军卫四篇刑以防奸古今通义唯其用之有所不至述刑禁六篇纲纪既立持之在人天工其代非贤罔乂述官人八篇何以得贤教学为先经世轨俗能事以毕述教道九篇终焉并序凡五十一篇为十卷命之曰周礼致太平论噫岂徒觧经而已哉唯圣人君子知其有为言之也
  内治第一
  男女之际人道所重前哲固备言矣然而贤妃相成之道不世出乱国家者往往而是盖妇人之性鲜克正也阴则昧柔则弱昧不足自见弱不足自立与物而迁直情㤀反其体一也尧试舜观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以尧之女其渊源非不善尚曰舜能以义理下其心是无圣人为之耦则不克使其行妇道也彼凡人子而不渐以教摩以礼其可乎哉今夫数口之家犹以妇倾或靡敝财用或离析骨肉速刑召祸至无可救者多矣况乎后妃同体于王其次嫔御亦所爱幸一发言一举事足以旋转天地薄蚀日月其为祸福可胜言哉贵则为骄富则为侈并宠则妒不荅则怨憎则有谗言爱则有私谒府库或为之空刑赏或为之滥奸邪或为之昌忠良或为之剥宗室或为之弃冡嗣或为之易帷簿或为之不修社稷或为之不食妺喜之放桀妲已之杀纣此类岂少哉故内宰以阴礼教六宫阴礼妇人之礼六宫谓后也又以阴礼教九嫔不言教夫人世妇举中以见上下省文也又以妇职之法教九御使各有属以作二事正其服禁其竒邪展其功绪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后尊也不得不受教女御卑也而教亦及之在王宫者不可不知礼也如使后夫人九嫔世妇女御皆受教皆知礼德皆正言皆顺无冶容无废功无侈服无邪道则闺门之内何有不肃溥天之下何有不化关睢之不淫葛覃之躬俭樛木之无嫉妒螽斯之多子孙卷耳之辅佐求贤兔罝之莫不好德于斯见矣王道安得不成乎
  内治第二
  天官冢宰其属则有九嫔世妇女御女祝女史唯夫人之于后犹三公之于王坐而论妇礼无官职故不列且夫六宫内也如家人家人私也六官外也乃国事国事公也外内异处国家异分公私异宜然而使嫔妇属天官无外内国家公私之辨者何哉圣人之意于是深矣彼妇人女子而当于至尊幽居九重人弗得见则骄蹇自恣无所不至也是故使之分职于内而附属于外有职则当奉其法有属则必考其功奉法则不敢不谨考功则不敢不慎举宫中之人而知所劝勉者官有其长之效也而况内宰亦用大夫士春官世妇毎宫卿二人盖皆分命贤臣以参检内事与夫婢妾贱人自相使令而无畏忌者不同年而语矣天子所御而服官政从官长是天子无私人天子无私人则群臣焉得不公庶事焉得不平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此之谓也汉高帝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留侯曰骨肉之间虽臣等百人何益此大臣不得与内事之敝也爰盎引却慎夫人坐谓妾主岂可以同坐文帝怒说以人豕迺说如使盎軰得制宫中之事则尊卑有不序上下有不和者乎官失其守一女颛恣则公卿附离之不暇其何冢宰之能帅也悲夫
  内治第三
  昏义曰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也至于天官序则世妇以下不言数谓君子不苟于色有妇德者充之无则阙世妇女御视大夫士尚惟其人则三夫人九嫔官不必备可知矣自古妇人之贤者盖不易得故其生则寝之地以教其卑衣之裼以教其正弄之瓦以教其事既十年姆教婉娩听从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𬘓学女事以共衣服观于祭祀纳酒浆笾豆葅醢礼相助奠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先嫁三月祖庙未毁教于公宫祖庙既毁教于宗室教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教成之祭牲用鱼芼用𬞟藻所以成妇顺也如此而后备于从人之道况乎王之北宫当贯鱼之宠者可以非其人哉故无德以色亲则天有投蜺之异诗曰蝃𬟽在东莫之敢指谓邪色之乘阳也曲礼纳女于天子曰备百姓言以广子姓耳深山大泽实生龙蛇母子传类亦不可忽晋愍怀太子宫中为市使人屠酤手揣斤两轻重不差盖其母屠家女也先王之制百二十人犹以无人而阙之至难至慎若此武帝平吴之后掖庭殆将万人复何义也人多则御幸不可遍怨恨由是兴费广则财物不足支民甿所以困国家之败何莫由斯者邪
  内治第四
  女御掌御叙于王之燕寝凡群妃御见之法月与后妃其象也卑者宜先尊者宜后十五日而遍自望后反之其不使九嫔世妇掌之而使女御者防上之专妒也盖以女御官卑不敢嫉妒自专则九九之法行矣九九之法行则内无怨女而子孙众多矣夫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一有失时则为怨旷七月女心伤悲东山妇叹于室君子撢于人情周道所以兴也安得聚少艾之色幽于深宫之中而无进御之路则其性情之所感动何如哉四时何以能和百神何以降福至于继嗣社稷之重事甚有宠之人或不宜子非广其礼将无及也霍光欲上官皇后擅宠有子虽宫人使令皆为穷绔多其带后宫莫有进者而昭帝无嗣成帝约不负赵昭仪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辄死饮药伤堕者无数终以国统三绝王莽篡之爱有所偏之过也薄姬输织室而生孝文为汉太宗晋简文宠徐贵人弥年无子李后在织坊形长色黒谓之昆仑帝以大计召之乃生孝武天命所在不以贵贱美恶论也然则九九而御使无专妒者圣人之意远矣
  内治第五
  哀公问曰冕而亲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对曰合二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君何谓已重乎然则先王之所以重昏礼为其主祭祀也祭祀之礼岂唯致斋于内会君于庙服副袆于东房执璋瓒而亚祼酌瑶爵进玉齍荐彻豆笾以嘉魂魄而已乎是礼之末节一日可为者也必竭力从事然后为至焉故内宰中春诏后帅外内命妇始蚕于北郊以为祭服又上春诏王后帅六宫之人而生穜稑之种献之于王夫普天王土率土王臣蚕者非一女也将以为王服有不足乎而后且亲蚕其夫以事先舅先姑敢不用力焉不可以为妇道也耕者非一男也将以为祭盛有不足乎而后且佐耕其夫以事先舅先姑敢不用力焉不可以为妇道也王后之尊而亲蚕天下之女子有不遵微行求柔桑者乎王后之尊而佐耕天下之女子有不馌南亩喜田畯者乎王后之尊而为妇道天下之女子有不承先祖共祭祀者乎明王之以孝治天下此其一助也而况不知耕之劳则以为田自生榖不知蚕之苦则以为桑自生丝自古愚妇人粪土货财焦烂府库农夫病工女死而求之不已者不知民事之难也干宝之论晋纪曰其妇女妆栉织絍皆取成于婢仆未尝知女工丝枲之业中馈酒食之事也晋之礼法于此大坏则周之兴也宜矣
  内治第六
  春官内宗凡内女之有爵者内女王同姓之女有爵其嫁于大夫及士者其职掌宗庙之祭祀荐加豆笾及以乐彻则佐传豆笾賔客之飨食亦如之王后有事则从外宗凡外女之有爵者外女王诸姑姊妹之女其职掌宗庙之祭祀佐王后荐玉豆眂豆笾及以乐彻亦如之王后以乐羞齍则赞凡王后之献亦如之王后不与则赞宗伯小祭祀掌事賔客之事亦如之夫富贵骄人自然之势苟非明哲其能免乎矧伊女子生于王族虽有葭莩之亲者犹乘势以轻其家不顺于舅姑不和于室人庸奴其夫者多矣夫妇之道天地之象人之大伦也乃由宗室乱之非所以示天下也圣人有作安得不大为之坊夫礼禁乱之所由生犹坊止水之所自来也故以内女外女谓之内宗外宗列为礼官之属其职礼则视必在礼听必在礼言必在礼貌必在礼思必在礼视听言貌思无不在礼则其人之智愚贤不肖何如也祭祀賔客非有切身之急而不敢不以礼则己之所以为妇者敢有不恭乎观后之事宗庙则知所以顺其舅姑观后之飨同姓诸侯则知所以和其室人观后之亚王祼献则知所以从其夫顺于舅姑和于室人而当于夫是故妇顺备而内和理内和理而家可长久也召南何彼襛矣美王姬之诗谓虽则王姬亦下嫁于诸侯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犹执妇道以成肃雍之德彼天子所生而若此况于同姓姑姊妹之女乎是其所以为王化之基也
  内治第七
  媒氏掌万民之判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书年月日名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凡娶判妻入子者皆书之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夫昏姻之礼要在及时故国无鳏民则桃夭之咏作丧其妃耦则有狐之刺兴彼室家之好而系之王者之风为人上者不可不察也孟子对齐宣王曰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诚哉是言也人主知渔色而不知下无室家知逞欲而不知下有怨旷其可乎哉天地不合万物不生有夫有妇然后为家上得以养父母下得以育子孙生民之本于是乎在而人主慢之非计也是故圣人设官主判合之礼子生三月必书其名男自二十以及二十九女自十五以及十九皆为盛年其昏自季秋至于孟春惟其所用若男三十女二十为期尽虽中春犹可行所以蕃育人民是皆言其极也及此月而父母不娶不嫁之者相奔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则罪罚之尝有妃匹而鳏寡者亦察焉先王之道如此其至也既为之立其家又使之有其业国中则典妇功掌妇式之法野则酂长稽其女功然而民不庶且富者未之信也越语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父母有罪虽于礼为蚤而句践报吴亦以是也晋泰始中博选良家以充后宫先下书禁天下嫁娶噫大可笑也











  旴江集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六      宋 李觏 撰
  国用第一
  人所以为人足食也国所以为国足用也然而天不常生其生有时地不遍产其产有宜人不皆作其作有能国不尽得其得有数一榖之税一钱之赋给公上者各有定制苟不量入以为出节用而爱人则哀公云二犹不足公羊谓大桀小桀诛求无巳怨刺并兴乱世之政也故大府凡颁财以式法授之王日一举其膳六牲祀兵朝甸其服有九故关市之赋以待王之膳服诸侯来朝卿大夫来聘致之则有积飧饔接之则有飨食燕故邦中之赋以待賔客牛马之食其用刍禾车秅之数皆视牢礼故四郊之赋以待稍秣功懋懋赏以驭其幸所受之物邦之大用故家削之赋以待匪颁冬官百工取材非一五库之量毋或不良故邦甸之赋以待工事问劳赠贿酬爵侑食皆为篚实将其厚意故邦县之赋以待币帛大祀小祭事神之礼牲币玉器不奢不俭故邦都之赋以待祭祀股肱或亏君之所痛赗禭含赙阙一不可故山泽之赋以待丧纪王及冢宰时有所善燕好之用亦以推恩故币馀之赋以待赐予王于诸侯分灾救患㓙礼五事其费则多故邦国之贡以待吊用国家闲暇要在多积积贮之道天下大命故万民之贡以充府库难得之货饥不可食燕㳺所用非国之急故式贡之馀财以共玩好之用凡其一赋之出则给一事之费费之多少一以式法如是而国安财阜非偶然也
  国用第二
  玉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兵器凡良货贿之蔵燕衣服衽席床第凡䙝器凡王之献金玉兵器文织良货贿之物受而蔵之凡王之好赐共其货贿内府掌受九贡九赋九功之货贿良兵良器以待邦之大用凡四方之币献之金玉齿革兵器凡良货贿入焉凡适四方使者共其所受之物而奉之凡王及冢宰之好赐予则共之按其职文掌天子器用财贿燕私之物及受贡献以备赏赐此帑蔵之在宫中官职之最私䙝者然而为冢宰之属列大府以下与凡治蔵之官不异者何也盖王者无外以天下为家尺地莫非其田一民莫非其子财物之在海内如在槖中况于贡赋之入何彼我之云哉历观书传自禹贡以来未闻天子有私财者汉汤沐邑为私奉养不领于经费灵帝西园万金常聚为私蔵皆衰乱之俗非先王之法也故虽天子器用财贿燕私之物受贡献备赏赐之职皆属于大府属于大府则日有成月有要岁有会职内之入职岁之出司书之要贰司会之钩考废置诛赏之典存焉如此用安得不节财安得不聚若以御府禁钱捐之亲幸之手省闼之中外人弗睹法制所不行校比所不及则伤财害民非细事也
  国用第三
  太宰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榖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泽之材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五曰百工饬化八材六曰商贾阜通货贿七曰嫔妇化治丝枲八曰臣妾聚敛疏材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天之生民未有无能者也能其事而后可以食无事而食是众之殃政之害也是故圣人制天下之民各从其能以服于事取有利于国家然后可也太宰授之职闾师责其功故曰任农以耕事贡九榖任圃以树事贡草木任工以饬材事贡器物任商以市事贡货贿任牧以畜事贡鸟兽任嫔以女事贡布帛任衡以山事贡其物任虞以泽事贡其物凡无职者出夫布也人各有事事各有功以兴材征以济经用无惰而自安无贼于粮食是富民之大本为国之上务虽关百圣何以易此昔胥臣对晋文公谓戚施植鏄蘧蒢蒙璆侏儒扶庐蒙瞍修声聋瞆司火王制喑聋跛躃㫁者侏儒各以其器食之古者废疾之人犹有所役后之㳺民作无益以害有益者肩相摩毂相撃而吏不以是罪之主不以是弃之谓之何哉
  国用第四
  言井田之善者皆以均则无贫各自足也此知其一未知其二必也人无遗力地无遗利一手一足无不耕一步一亩无不稼榖出多而民用富民用富而邦财丰者乎大司徒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沟之以其室数制之不易之地家百亩一易之地家二百亩再易之地家三百亩不易之地岁种之地美故家百亩一易之地休一岁乃复种地薄故家二百亩再易之地休二岁乃复种故家三百亩遂人辨其野之土上地中地下地以颁田里上地夫一㕓田百亩莱五十亩馀夫亦如之中地夫一㕓田百亩莱百亩馀夫亦如之下地夫一㕓田百亩莱二百亩馀夫亦如之莱谓休不耕者戸计一夫一妇而赋之田其一戸有数口者馀夫亦受此田也载师以宅田士田贾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赏田牧田任远郊之地宅田致仕者之家所受田也士田仕者亦受田贾田在市贾人其家所受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牛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若馀夫致仕者仕者贾人庶人在官者畜牧者之家皆受田则是人无不耕无不耕则力岂有遗哉一易再易莱皆颁之则是地无不稼无不稼则利岂有遗哉自阡陌之制行兼并之祸起贫者欲耕而或无地富者有地而或乏人野夫有作惰㳺况邑居乎沃壤犹为芜秽况瘠土乎饥馑所以不支贡赋所以日削孟子曰仁政必自经界始师丹言宜略为限不可不察也
  国用第五
  地利之食于人博哉农既得其时种既得其宜然且不熟者水旱贼之也水旱之灾虽天所为至于人力亦有可及矣故遂人凡治野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此乡遂之田制也匠人为沟洫耜广五寸二耜为耦一耦之伐广尺深尺谓之𤰕田首倍之广二尺深二尺谓之遂九夫为井井间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方十里为成成间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方百里为同同间广二㝷深二仞谓之浍此都鄙之田制也川大于浍浍大于洫洫大于沟沟大于遂遂大于𤰕𤰕通水以入于遂遂入于沟沟入于洫洫入于浍浍入于川然则虽大雨霖其水有所渫能为害者希矣稻人掌稼下地以潴畜水以防止水以沟荡水以遂均水以列舍水以浍写水以渉扬其芟作田潴谓畜流水之陂防潴旁堤也然则虽久不雨其水可以得能为害者希矣圣人之于水旱不其有备哉𫇭掩规偃猪君子以为礼史起引漳水舄卤生稻粱郑国凿泾水关中为沃野古之贤人未有不留意者也水官不修川泽沟渎无有举掌机巧趍利之民得行其私日侵月削往往障塞雨则易以溢谓之大水岂天乎霁则易以涸谓之大旱岂天乎如是而望有年未之思矣

  旴江集卷六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七      宋 李觏 撰
  国用第六
  系辞曰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斵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是圣人之于农必制器以利其用也舜典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榖是圣人之于农必命官以掌其政也故遂大夫正岁简稼器修稼政稼器耒耜镃基之属稼政孟春之月令所云皆修封疆审端径术善相丘陵阪险原隰土地所宜五榖所殖以教道民必躬亲之之比也器不简则贫人或不能备物政不修则愚者或不能得宜不备物则虽良田将不耕不得宜则虽嘉种将不获若是不可不慎也至如二耜为耦一夫不足独举必通功易事两人相助而后可也故里宰以岁时合耦于锄以治稼穑趍其耕耨行其秩叙锄者里宰治处于此合耦使相佐助秩叙相佐助之次第也又五榖熟时有风雨之急是谓力耕数耘收获如寇盗之至者也然一夫又不足为故遂师巡其稼穑而移用其民以救其时事谓使转相助救时急事也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之如此奈何民不富国不实也汉赵过能为代田一亩三𤰕一夫三百𤰕而播种于𤰕中苗生叶稍耨陇草因𬯎其土以附苗根比盛暑陇尽而根深能风与旱其耕耘下种田器皆有便巧用耦犂二牛三人一岁之收常过缦田亩一斛以上善者倍之民或苦少牛过奏故平都令光以为丞教民相与庸挽犂以故田多垦辟用力少而得榖多斯近古之事效验甚明而历代莫以为意何也
  国用第七
  载师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谓宅不毛者罚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空田者罚以三家之税粟民虽有间无职事者犹出夫税家税夫税者百亩之税家税者出士徒车辇给繇役也闾师凡庶民不畜者祭无牲不耕者祭无盛不树者无椁不蚕者不帛不绩者不衰谓庶人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是以不畜者罚之死后祭无牲也黍稷曰盛耕者所以殖黍稷今田不耕非直罚以屋粟又死后祭无盛也五亩之宅树以桑麻今宅不毛非直罚以里布死后又无椁也蚕则得帛不蚕故身不得衣帛绩则得布不绩故死则不为之着哀以罚之也夫财赋力征人所吝啬与其无事而重孰若有业而轻以此罚之敢或不勉者乎帛所以养老衰所以送死葬礼祭礼乃为令终一有解惰则不得用以此罚之敢或不勉者乎是圣人驱民以反本之术也汉高祖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税租以困辱之孝恵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子孙亦不得为官吏商贾乃在四民之目而前代且谪之后之㳺惰去四民远甚者其类不可胜数为国者非徒函容或尊宠之伤哉
  国用第八
  一夫之耕食有馀也一妇之蚕衣有馀也衣食且有馀而家不以富者内以给吉㓙之用外以奉公上之求也而况用之无节求之无艺则死于冻馁者固其势然也故土均掌和邦国都鄙之政令刑禁与其施舍礼俗丧纪祭祀皆以地媺恶为轻重之法而行之掌其禁令礼俗邦国都鄙民之所行先王旧礼也君子行礼不求变俗随其土地厚薄为之制丰省之节耳司书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以知民之财器械之数以知田野夫家六畜之数以知山林川泽之数以逆群吏之政令逆谓钩考也恐其群吏滥税敛万民故知此本数乃钩考其政令也夫奢则以为荣俭则以为辱不顾家之有亡汲汲以从俗为事者民之常情也是故为之禁令地媺收多则用之丰地恶收少则用之省如此民皆知惜费矣亏下以益上贪功以求赏不恤人之困乏皇皇以言利为先者吏之常态也是故为之钩考虽器械六畜山林川泽必知其数如此吏不敢厚敛矣民皆知恤费吏不敢厚敛而不免冻馁者未尝闻也礼器曰居山以鱼鳖为礼居泽以鹿豕为礼君子谓之不知礼然则地之恶礼不可轻耶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然则民之财官可不知耶是先王之所以得后世之所以失也
  国用第九
  职方氏凡邦国小大相维王设其牧制其职各以所能制其贡各以其所有谓国之地物所有也诸侯得税大国半次国三之一小国四之一皆市取当国所有以贡于王也土训掌道地图以诏地事道地慝以辨地物而原其生以诏地求辨地物者别其所有所无原其生生有时也以此二者告王虽是当州所有而生有时地所无及物未生则不求也大哉圣人念民勤恤财匮如是其著也地所有而官不用则物必贱地所无而反求之则价必贵况天时所不生则虽有如无矣买贱卖贵乘人之急必劫倍徙之利者大贾蓄家之幸也为民父母奈何不计本末罔农夫以附商贾令下之日吏旁为奸公不获皮毛而私啄其髓矣坏民家败民产此其甚也夏书任土作贡厥贡厥篚九州不同前圣后圣岂非一揆者乎汉桑都尉领大农以诸官各自市相争物以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廼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令远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大农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如此富商大贾亡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跃故抑天下之物名曰平准桑虽聚敛之臣然此一役岂无法耶孝武时国用饶给而民不益赋诚有以也
  国用第十
  司稼巡野观稼以年之上下出敛法敛法者丰年从正㓙年则损也廪人掌九榖之数以岁之上下数邦用以知足否以诏榖用以治年之凶丰凡万民之食食者人四鬴上也人三鬴中也人二鬴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鬴则令邦移民就榖诏王杀邦用谓以岁之丰㓙得税物多少之帐计国之用以知足否若岁㓙税物少而用多则不足廪人既知多少足否乃诏告在上用榖之法也夫什一而税天下中正是故谓之彻彻者通也然耕获之事丰俭亡常不幸㓙旱水溢或螟螣蟊贼农虽尽力榖有不登而有司必求如法于理安乎孟子道龙子之言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贡者校岁之中以为常乐岁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为虐则寡取之凶年粪其田而不足则必取盈焉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稚转乎沟壑恶在其为民父母也故圣人设官必于榖之将熟巡于田野观其丰凶而后制税敛焉丰年从正亦不多取也凶荒则损何取盈之有哉然则龙子所见盖周之末世周公虽贡未尝闻其不善也然而取之少则用不得不杀取少而用不杀则国不能自济非反乎民将焉得也宜其知足否而诏榖用焉王制曰冡宰制国用必于岁之杪五榖皆入然后制国用用地小大视年之丰耗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量入以为出由此道也后世作者除减敛法则既闻之矣至于邦用其可忽诸














  旴江集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八      宋 李觏 撰
  国用第十一
  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敛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贾买之物楬而书之以待不时而买者买者各从其抵都鄙从其主国人郊人从其有司然后予之凡賖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凡民之贷者与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国服为之息物楬而书之物物书其贾也不时买者谓求急者也賖谓祭祀丧纪二者事大故賖与民不取利也贷者即今之举物生利也与其有司别其所授之物所出之利各依其服事之税若其人受园㕓之田而贷万泉则期出息五百他仿此也天之生物而不自用用之者人人之有财而不自治治之者君系辞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是也君不理则权在商贾商贾操市井之权断民物之命缓急人之所时有也虽贱不得不卖裁其价太半可矣虽贵不得不买倍其本什百可矣如此蚩蚩之氓何以能育是故不售之货则敛之不时而买则与之物楬而书使知其价而况賖物以备礼贷本以治生皆所以纾贫窭而钳并兼养民之政不亦善乎管仲通轻重而桓公以霸李悝平籴而魏国富彊耿夀昌筑常平而民便之师古之效也宜其流风遂及于今必也事责其实官得其人亦何愧彼哉
  国用第十二
  司市凡治市之货贿六畜珍异亡者使有利者使阜害者使亡靡者使微利利于民谓物实厚者害害于民谓物行苦者使有使阜起其贾以徴之也使亡使微抑其贾以却之也侈靡细好使富民好奢微之而已又伪饰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贾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所以俱十有二者工不得作贾不得粥商不得资民不得畜王制曰用器不中度不粥于市兵车不中度不粥于市布帛精麤不中数幅广狭不中量不粥于市奸色乱正色不粥于市五榖不时果实未熟不粥于市木不中伐不粥于市禽兽鱼鳖不中杀不粥于市亦其类也夫理财之道去伪为先民之诈伪盖其常心矧兹市井饰行儥慝何所不至哉奸伪恶物而可杂乱欺人以取利则人竞趍之矣岂唯愚民见欺邪使人妨日废业以作无用之物人废业则本不厚矣物无用则国不实矣下去本而上失实祸自此始也至于侈靡皆为人费虽不可尽去亦当制节使微少矣孟冬之月令曰毋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必功致为上书曰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此之谓也噫为国家者孰不有意哉言而必信令而必行鲜矣
  国用第十三
  遗人掌邦之委积以待施惠郷里之委积以恤人之囏厄门关之委积以养老孤郊里之委积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积以待羇旅县都之委积以待㓙荒委积者计九榖之数足国用以其馀共之也囏厄谓民有困乏则振恤之门关谓出入有税足国用之外留之以养死政之老与其孤也郊里六乡之民居郊者其委积以待賔客至郊与王国使者接因与之廪饩也野鄙谓六遂客有羇絷未得去者则于此惠之县都谓四百里五百里中年榖不登则畿内畿外通给之也世之有饥穣天之行也禹汤之圣犹弗能免至于困穷孤独寄客之人皆国所常有安坐而视其死则非仁人在上视民如伤者之意皆推其恻隐则邦用有经仓之榖孰为闲粒府之帛孰为羡缕如是而辍焉祸盖博矣故宜于大有年时畜积以备之仓人有馀则蔵之以待㓙而颁之职内叙其财以待邦之移用亦谓此也然而洪范云臣无有作福晏子称家施不及国使民弗知主恩而谓为已力乃人臣之常过国家之大患也故郷师以岁时巡国及野而赒万民之囏厄以王命施惠此虑之深礼之至也然则义仓之法亦有取焉耳
  国用第十四
  司救凡岁时有天患民病则以节巡国中及郊野而以王命施惠由是观之非直凶荒而后施与也疾疫亦有之矣夫四时之厉或连月不愈或阖门不起丁壮卧于床蓐则老稚无能为饮食所不给医药所不济以至于死者岂天命乎人主所宜动心矣贾师凡天患禁贵儥者使有常价亦为此也司关国㓙札则无关门之征犹㡬由是观之凶年非直除减田租彼货贿之征皆舍之疾疫亦然夫阻饥之人营求衣食固无所不至又将笼其货贿则何以措手足乎况于疾疫之世安得助天为虐耶人主所宜动心矣掌客凡礼賔客国新杀礼凶荒杀礼札丧杀礼祸灾杀礼在野在外杀礼由是观之非直以岁之下则杀邦用若新建国及札丧祸灾在野在外皆杀礼也礼许俭不非无安得重困于无聊之民求备乎笾豆之事也人主所宜动心矣膳夫大荒则不举大札则不举天地有灾则不举邦有大故则不举由是观之非直于外事杀礼若王膳亦为之贬也譬诸父母其子之不哺而日馀膏粱可哉人主所宜动心矣故曲礼曰凶荒年榖不登君膳不祭肺马不食榖驰道不除祭事不县大夫不食粱士饮酒不乐皆自贬损忧民之道也如此天不为之感人不为之悦用度不足海内不安未之前闻也
  国用第十五
  乡师以国比之法以时稽其夫家众寡辨其老幼贵贱废疾马牛之物辨其可任者与其施舍者掌其戒令纠禁听其狱讼乡大夫以岁时登其夫家之众寡辨其可任者国中自七尺以及六十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皆征之其舍者国中贵者贤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皆舍以岁时入其书征之者谓给公上筑作挽引道渠之役也国中复除者多役使者少人少则劳故晚役而早免之二十以及六十是也野复除者少役使者多人多则逸故早役而晚免之十五以及六十五是也君子之于人裁其劳逸而用之可不谓义乎世有仕学之乡或舍役者半农其间者不亦难乎而上弗之恤悖矣贵者有爵命服公事者有功劳诚不可役然复其身而已世有一戸皆免之若是则老者疾者亦可以阖门不使耶至于马牛皆辨其可任善夫世有人未尝刍秣而责以牵徬其僦费败家者众矣况乎水旱疾疫之岁饥饿之弗察死亡之弗图而临以定制驱之给使可乎故均人凡均力政以岁上下丰年则公旬用三日焉中年则公旬用二日焉无年则公旬用一日焉㓙札则无力政无财赋也古者使民岁不过三日而秦法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三十倍于古何不仁之甚也天下畔之晚矣
  国用第十六
  大司徒以保息六养万民六曰安富谓平其繇役不专取也大哉先王之法其所以有天下而民不斁者乎孔子谓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管子有言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然则民不富仓廪不实衣食不足而欲教以礼节使之趍荣而避辱学者皆知其难也及其为国家则有反是者矣田皆可耕也桑皆可蚕也材皆可饬也货皆可通也独以是富者心有所知力有所勤夙兴夜寐攻苦食淡以趣天时听上令也如此而后可以为人之民反疾恶之何哉疾恶之则任之重求之多劳必于是费必于是富者几何其不黜而贫也使天下皆贫则为之君者利不利乎故先王平其繇役不专取以安之也汉武帝时筭贾人之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馀顷宅亦如之商贾中家以上大氐破民媮甘食好衣不事畜蔵之业当是之时天下何如其不亡者幸也世俗不辨是非不别淑慝区区以击彊为事噫富者乃彊邪彼椎埋而诛者果何人也


  旴江集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九      宋 李觏 撰
  军卫第一
  兵者国之大事人知之矣然先王足兵而未尝有兵后世有兵而未尝足兵何以言之小司徒会万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以起军旅以作田役以比追胥以令贡赋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数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凡起徒役毋过家一人唯田与追胥竭作夏官序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军将皆命卿二千有五百人为师师帅皆中大夫五百人为旅旅帅皆下大夫百人为卒卒长皆上士二十五人为两两司马皆中士五人为伍伍皆有长凡民在乡则五家为比家出一人故在军五人为伍比长因为伍长五比为闾故五伍为两闾胥因为两司马四闾为族故四两为卒族师因为卒长五族为党故五卒为旅党正因为旅帅五党为州故五旅为师州长因为师帅五州为乡故五师为军乡大夫因为军将士不特选皆吾民也将不改置皆吾吏也有事则驱之于行阵事已则归之于田里无招收之烦而数不阙无禀给之费而食自饱故曰先王足兵而未尝有兵也垒壁以聚之仓库以生之群眠类坐而不使补死填亡之不暇故曰后世有兵而未尝足兵也管仲相齐桓公作内政而寓军令焉故卒伍定乎里而军政成乎郊连其什伍居处同乐死生同忧祸福共之故夜战则其声相闻昼战则其目相见缓急足以相死其教已成外攘夷狄内尊天子以安诸夏然则乡军之法固尝试矣善哉
  军卫第二
  大司马中春教振旅遂以蒐田火弊献禽以祭社中夏教茇舍遂以苗田车弊献禽以享礿中秋教治兵遂以狝田罗弊致禽以祀祊中冬教大阅遂以狩田徒弊致禽馌兽于郊入献禽以享烝夫守国之备不可以不素习也不素习则驱市人而战之未足为喻也是故春教兵入平列陈如战之陈辨鼔铎镯铙之用以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夏教草止如振旅之陈辨号名之用以辨军之夜事秋教师出如振旅之陈辨旗物之用至冬大阅简军实焉然而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若无故而习是习杀人也非示天下不复用兵之意也故因春蒐夏苖秋狝冬狩而教焉鸟兽鱼鳖皆函血气若无故而杀是暴天物也作禽荒也故因祭社享礿祀祊享蒸而行焉明非好兵也为田猎也非好田猎也为祭祀也其名甚美其实甚利外以彰事神之礼非美乎内以作不虞之偹非利乎圣人之动其顺如此顾不足为后世法乎天下无事则卒伍放于冗从器械束于故府学军旅者指为凶人一方有警则旦收而暮教之暮教而旦发之人情焉得不惊战阵焉得不败至有以讲武为戏乐用相夸示先王之礼没于淫乐中者亦不足算也
  军卫第三
  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凡在版者掌其政令行其秩叙作其徒役之事授八次八舍之职事若邦有大事作宫众则令之王宫之士谓王宫中诸吏之适子也庶子其支庶也秩谓依班秩受禄叙者其才艺高下为次第以作其徒役者士庶子属太子随其所用使役之也八次八舍卫王宫者必居四角四中于徼候便也大事谓寇戎之事起宫中之众使士庶子行则宫伯戒令之也宫正掌王宫之戒令纠禁去其淫怠与其竒邪之民会其什伍而教之道艺民谓宫中吏之家人也宫正掌宫中卿大夫士亦兼掌子弟若有为淫放怠慢谲觚非常之行则去之又会合之五人为伍二伍为什欲使宿卫时语言相体服容相识及其学问又相亲切磋琢磨道艺谓三徳三行六艺也若是则宫中诸吏之子弟必当备宿卫从征役且听太子之令也岂唯宫中诸吏之子弟而已哉凡公卿大夫元士之子亦然故诸子掌国子之倅掌其戒令与其教治辨其等正其位国有大事则帅国子而致于太子唯所用之若有兵甲之事则授之车甲合其卒伍置其有司以军法治之司马弗正也大哉王者之师其备矣乎非直兴于闾里抑又取诸世族彼以父祖贵富宜有报上之心而况学习徳行道艺孰不知忠孝之美任之以金革则与夫干赏蹈利庸徒鬻卖者盖有间矣且太子将为君国子将为臣君臣之分未定而恩义固已接矣则今日之游倅未必不为嗣王之将帅也辔长驭远有如是哉文王世子曰公若有出疆之政庶子以公族之无事者守于公宫正室守太庙诸父守贵宫贵室诸子诸孙守下宫下室此诸侯礼也岂天子之事而有不用力者乎
  军卫第四
  槀人掌受财于职金以赍其工弓六物为三等弩四物亦如之矢八物皆三等箙亦如之春献素秋献成书其等以飨工乘其事试其弓弩以下上其食而诛赏飨谓酒肴劳之也上工作上等其飨厚下工作下等其飨薄乘者计其事之成功也善则上其食尤善又赏之否者反此先王之于造兵其事必计之其物必试之非直飨有厚薄食有上下又临之诛赏则工有不勉者乎作有不慎者乎故弓人为弓取六材必以其时凡相干欲赤黑而阳声角欲青白而丰末胶欲朱色而昔筋欲小简而长大结而泽漆欲测丝欲沈冬析干而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寒奠体冰析灂春被弦则一年之事矢人为矢前弱则俛后弱则翔中弱则纡中强则扬羽丰则迟羽杀则趮是故夹而揺之以视其丰杀之节也桡之以视其鸿杀之称也凡相笴欲生而搏同搏欲重同重节欲疏同疏欲㮚庐人为戈柲车㦸酋矛夷矛句兵欲无弹刺兵欲无蜎是故句兵椑刺兵抟𣪠兵同强举围欲细凡试庐事置而揺之以视其蜎也灸诸墙以视其桡之均也横而揺之以视其劲也函人为甲凡察革之道视其钻空欲其惌也视其里欲其易也视其朕欲其直也櫜之欲其约也举而视之欲其丰也衣之欲其无𬹼也其作巧其试明擐之者无不坚执之者无不锐以此战何不胜以此攻何不取以此守何不固楚之铁剑利而秦王色忧谓铁剑利则士勇焉耳为国家者苟不留聪明则有司以常事处之郡国之贡姑备名物府藏之约唯谨簿书而欲用之立尸之地此可为太息者也








  旴江集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      宋 李觏 撰
  刑禁第一
  刑罚之行尚矣积圣累贤未有能去者也非好杀人欲民之不相杀也非使畏已欲民之自相畏也然而宪令所加宽猛或异苟失权时之制则致远恐泥矣故大司寇之职掌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国诘四方一曰刑新国用轻典新国者新辟地立君之国用轻法者为其民未习于教二曰刑平国用中典平国承平守成之国用中典者常行之法三曰刑乱国用重典乱国篡弑叛逆之国用重典者以其化恶伐灭之盖四海之内千八百国国政或异人心岂同苟执一以御之是胶柱而鼓瑟欲尽五声之变不可得也夫新辟地立君之国居处未安衣食未足君臣之义未固上下之情未接从而急之则鱼淰鸟獝不复聚矣其可不用轻法邪篡杀叛逆之国纪纲大坏风俗大恶强弱相胜众寡相暴从而缓之则羊很狼贪难以制矣其可不伐灭之邪承平守成之国人各有业事各有制缓之将恐纵急之将恐扰其可不用常行之法邪以大言之则天下之理亦然汉兴高祖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蠲削烦苛兆民大说此非刑新国用轻典者邪周道既衰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时作刑以诘四方五刑之属三千盖多于司刑所职五百章此非刑乱国用重典者邪洪范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刚克燮友柔克皆圣人所以适时之变也奈何以三尺之书齐万邦之政俗虽殊而弗察事虽变而弗知治之不及古岂不有由也哉
  刑禁第二
  小司寇以三刺断庶民狱讼之中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听民之所刺宥以施上服下服之刑刺杀也宥宽也民言杀杀之言宽宽之上服劓墨下服宫刖是四刑亦三刺也群臣士以上群吏府史胥徒万民民间有徳行不仕者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群士在其后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群吏在其后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长众庶在其后此则所讯之人也噫凡有血气之类莫不爱其生君大夫士之于牛羊犬豕犹无故不杀况于人者万物之灵父母生之拊畜长育顾复之恩至而后免于其怀刑之大者伏𫓧锧其次亦断支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痛哉刑期无刑盖不获已苟得其情亦哀矜而勿喜矧可不慎以及于非辜者乎故圣人求之以五听丽之以八议三宥以恤其非意三赦以异于全人犹恐聪有所不闻明有所不见下情有所不达议法有所不平于是有外朝之位以询于众焉必群臣群吏万民之意同然后刑杀可不谓慎乎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洪范曰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古之王者于有事且与下民共之后之效一官者往往自用同官为僚或疑其卖已闭口不与论职事况他人乎断狱弊讼一出其臆如是而刑不滥邪贤于先王远矣
  刑禁第三
  乡士掌国中辨其狱讼异其死刑之罪而要之旬而职听于朝司寇听之断其狱弊其讼于朝群士司刑皆在各丽其法以议狱讼狱讼成士师受中协日刑杀若欲免之则王会其期遂士掌四郊二旬而职听于朝若欲免之则王令三公会其期县士掌野三旬而职听于朝若欲免之则王命六卿会其期期谓乡士遂士县士职听于朝司寇听之日王欲赦之则用此时亲往议或命三公六卿往议之也君之于民犹亲之于子也亲则不忍其子君焉得忍其民哉推其不忍之心则人无有可戮罪无有可刑王欲赦之固其理也然而天讨有罪王者奉之以作五刑刑者非王之意天之意也非天之意天下之人之意也杀人者死而民犹有相杀伤人者刑而民犹有相伤苟有以不忍而赦之则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杀伤之者无以惩其恶被杀伤者无以伸其冤此不近于帅贼而攻人者乎是故先王虽有不忍之心而不敢辄赦必于外朝与掌事者议其可否焉赦者非王赦之情可赦也否者非王不赦情不可赦也如此民何有不服令何有不行王符述赦曰养稂莠者害禾稼惠奸宄者贼良民诚哉不可不慎也
  刑禁第四
  掌囚掌守盗贼凡囚者上罪梏拲而桎中罪桎梏下罪梏王之同族拲有爵者桎以待弊罪及刑杀告刑于王奉而适朝士加明梏以适市而刑杀之凡有爵者与王之同族奉而适甸师氏以待刑杀由此观之先王之制虽同族虽有爵其犯法当刑与庶民无以异也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共也如使同族犯之而不刑杀是为君者私其亲也有爵者犯之而不刑杀是为臣者私其身也君私其亲臣私其身君臣皆自私则五刑之属三千止谓民也赏庆则贵者先得刑罚则贱者独当上不愧于下下不平于上岂适治之道邪故王者不辨亲疏不异贵贱一致于法其所以不肆诸市朝而适甸师氏者为其有耻毋使人见之也文王世子曰公族其有死罪则磬于甸人其刑罪则纎剸亦告于甸人公族无宫刑狱成有司谳于公其死罪则曰某之罪在大辟其刑罪则曰某之罪在小辟公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公又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及三宥不对走出致刑于甸人公又使人追之曰虽然必赦之有司对曰无及也反命于公公素服不举为之变如其伦之丧无服亲哭之公族之罪虽亲不以犯有司正术也所以体百姓也刑于隐者不与国人虑兄弟也弗吊弗为服哭于异姓之庙为忝祖远之也素服居外不听乐私丧之也骨肉之亲无绝也公族无宫刑不翦其类也古者诸侯之礼亦如是之懿哉孟子谓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则执之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䜣然乐而忘天下彼天子父犹不可曲法而况官之子孙乃用䕃乎
  刑禁第五
  司救掌万民之邪恶过失而诛让之以礼防禁而救之凡民之有邪恶者三让而罚三罚而士加明刑耻诸嘉石役诸司空其有过失者三让而罚三罚而归于圜土邪恶谓侮慢长老语言无忌而未丽于罪者过失亦由邪恶酗醟好讼若抽拔兵器误以行伤害人丽于罪者诛诛责也罚挞击之也加明刑者去其冠饰而书其邪恶之状著之背也嘉石在外朝之门左使坐焉以耻辱之既而役诸司空也圜土狱城过失近罪昼日任之以事而收之夜藏于狱亦加明刑以耻之故大司寇以圜土聚教罢民凡害人者寘之圜土而施职事焉以明刑耻之其能改者反于中国不齿三年其不能改而出圜土者杀以嘉石平罢民凡万民之有罪过而未丽于法而害于州里者桎梏而坐诸嘉石役诸司空重罪旬有三日坐期役其次九日坐九月役其次七日坐七月役其次五日坐五月役其下罪三日坐三月役使州里任之则宥而舍之司圜掌收教罢民凡害人者不使冠饰而加明刑焉任之以事而收教之能改者上罪三年而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其不能改而出圜土者杀虽出三年不齿凡圜土之刑人也不亏体其罚人也不亏财善哉为国乎人之大恶岂一朝一夕必有渐也放僻邪侈之情动而无所畏忌则涓涓以成江河毫末以寻斧柯或伏尸市朝或流血刀锯虽其悔之犹噬脐也是故先王之驭民必早为之所过轻者则坐诸嘉石稍重者则归于圜土皆未入于五刑也若因兹困辱遂能自新则复为齐民何刑杀之及哉此亦使民迁善远罪之术也孔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易曰屦校灭趾无咎此之谓也成康所以刑错不用非一助邪
  刑禁第六
  萍氏几酒谓苛察沽买过多及非时者谨酒谓使民节用酒也司虣掌宪市之禁令禁以属游饮食于市者若不可禁则搏而戮之以属游饮食谓群饮食者也夫酒之为祸久矣君子以覆其邦家小人以不免刑戮可称数哉酒诰曰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彛酒越庶国饮惟祀徳将无醉又曰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此言文王告其民之小子与群吏无得常饮酒若庶国君臣民众饮酒亦唯祭祀以徳自将无令至醉故戒康叔当以文王之法往使妹土之人为纯一之行勤种黍稷奔走事其父兄农功既毕始牵车牛远行贾卖用其所得珍异孝养其父母其父母善子之行子乃自洁厚致用酒养也文王之法民之置酒唯祭与养耳而小人用之疏数无其时多少无其节群饮食于市井以妨其业以费其财以兴淫邪以起鬭讼是以禁之也然则圣人之于天下事为之制曲为之防果如何哉昔曹参去齐属其后相以齐狱市为寄谓狱市者所以并容扰之奸人安所容乎盖是时天下初定故从民之欲而不扰乱岂常行之道邪狱市不可以不治奸人不可以不禁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其三曰缓刑而十有二曰除盗贼是救饥之政虽则缓刑至于盗贼不可不急其刑以除之也噫酒榷之官未罢则萍氏之禁司虣之令不复行矣然而缓刑仁也除盗贼义也凶年饥馑而仁义存焉亦不减于先王矣







  旴江集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一      宋 李觏 撰
  官人第一
  为人上者孰不欲进贤而贤或不进孰不欲退不肖而不肖或不退岂知而纵之邪人未易知也知人则哲帝尧犹以为难彼色厉内荏言行不相顾者滔滔皆是也非久与居胡能睹其真伪耶久与居者非邻里乡党而谁邪故闾胥凡春秋之祭祀役政丧纪之数聚众庶既比则读法书其敬敏任恤者族师月吉则属民而读法书其孝弟睦姻有学者春秋祭酺亦如之党正正岁属民读法而书其徳行道艺州长正月之吉各属其州之民而读法以考其徳行道艺而劝之以纠其过恶而戒之若以岁时祭祀州社则属其民而读法亦如之乡大夫三年则大比考其徳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乡老及乡大夫帅其吏与其众寡以礼礼賔之厥明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内史贰之退而以乡射之礼五物询众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兴舞闾胥二十五家之吏凡因会聚则书其人材族师毎月朔书春秋祭酺又书党正夏正之月书州长正月之朔考春秋社又考是一岁之中凡几书凡几考至于三岁乡大夫乃考而兴之献其书于王退而又询众庶宁复有贤能者乎其详如此其慎如此而官谤不戢治道不登未之有也孔子曰昔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察其言而观其行不见其人之姓名不知其身之善恶才不才决于数百言难乎为无失矣
  官人第二
  司士掌群臣之版以徳诏爵以功诏禄以能诏事以久奠食徳谓贤者凡贤者能者皆先试以事久而有功然后授之以爵得禄食也爵以贵乎人天下之人共贵之禄以富乎人天下之人共富之高冠大盖吏民趍走事之恐不及天下共贵之也禀财给榖农桑赋贡奉之而不暇天下共富之也天下共贵之而贵非其人天下共富之而富非其人则君命果义乎众心果服乎且人各有能有不能孟公绰不可以为滕薛大夫禆谌谋于国则否况其下者乎苟非试其事考其功而遽与之爵禄则旷天官败公事何足道哉王制曰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所谓官之者使试守也尧舜岂不圣而试臣以职慎之至也若是则贤者必用不肖者必舍能者必行否者必藏啬夫之印绶不可以幸而得也奚高位之辱哉夫位有高卑禄有厚薄言其操柄则无所不重州县之职前世以为徒劳者而民命系之未闻明试其功而居位受禄一官之效则仕而后学之有美锦者不使人学制焉民所以死生贫富顾不重哉
  官人第三
  大宰岁终则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会听其致事而诏王废置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宰夫岁终则令群吏正岁会月终则令正月要旬终则令正日成以考其治治不以时举者以告而诛之司会以参互考日成以月要考月成以岁会考岁成以周知四国之治以诏王及冡宰废置岁计曰会月计曰要日计曰成凡百官府旬终月终皆考其治状若治不以时举者宰夫以告冢宰而责之至于岁终又考非直责之而已其有功无功司会以诏冢宰冢宰以诏王而废置之置者进其爵废者退其爵也及三岁则冢宰大计其治大无功不徒废必罪之大有功不徒置必赏之也噫先王所以课吏考功如是其密也日入其成是无一日而可敖荡岁终废置是无一岁而不劝惩三年有成则申之以诛赏有功者骤获其利无功者卒伏其辜虽能言之类亦知劝勉愧耻矣况智者乎舜典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彼三岁而一考九岁而后黜陟盖帝道宽简抑时世之然未若周公之典垂后昆之韪也董仲舒曰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非谓积日絫久也故小材虽絫日不离于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必也不求功实而以日月为限三年而迁一官则人而无死孰不可公卿者乎
  官人第四
  冬官考工注其曰某氏者官有世功若族有世业以氏名官者也官有世功则以官为氏若冯相氏保章氏师氏保氏韦氏裘氏冶氏之类是也族有世业则以氏名官若桃氏为剑筑氏为削凫氏为锺㮚氏为量之类是也甚矣事之不可以不常也易曰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已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矣夫以圣人之徳履天子之位尚曰久于其道必三十年必百年而后仁政可成残杀可去况于中人以下分职授政而可以不久者乎是故先王建官有世守之至以为氏也汉文景至武帝之初国家无事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仓氏庾氏是也然则古之治天下皆如此乎吏之于民必相知心然后治也吏知民心则明明则政平矣民知吏心则信信则令行矣欲相知心岂一朝一夕而可哉上下未相知或知之未久遽委而去之后来者亦如此则是吏未尝知民心民未尝知吏心吏以所治为传舍事或不举则曰以待后人民视所属如过客理或不胜亦曰以待后人官何以修众何以服谓其有功邪进其爵可也重其赏可也如其职事则久之为贵故汉有当迁而増秩留者矧伊无功之人而可虚受禄食往来于道路间邪





  旴江集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二      宋 李觏 撰
  官人第五
  地官序乡老二乡则公一人老尊称也王置六乡则公有三人也三公者内与王论道中参六官之事外与六乡之教其要为民是以属之乡焉诚哉民事之重宰相所宜躬亲也以三公之爵而联六乡之吏非躬亲而何召公为伯听男女之讼不重烦劳百姓止舍小棠之下国人被其徳说其化思其人爱其树甘棠之所为作也而陈平曰决狱责廷尉钱榖责治粟内史丙吉谓宰相不亲小事何也苟决狱不平钱榖出入不节民鬭相杀伤不止而宰相不知尚可调和阴阳顺四时遂万物之宜也哉此皆华言误天下事慎听之也故先王以民惟邦本造次颠沛无或忘之既使大臣为乡老又取其乡之人为吏所谓使民兴贤出使长之使民兴能入使治之者也盖使民自举能者因入之而使之治民之贡税田役于内谓为比长以上之官也夫能尽知人之情伪与其土所有其俗所宜莫若其乡之人也因以为吏孰不治乎宓子贱为单父宰反命于孔子曰此国有贤不齐者五人教不齐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齐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则庶几矣子贱受教于单父之人犹以至治况使单父之人躬为吏乎汉之贤人仕州郡者多矣刺史二千石往往有能名未必非其所助也东西南北之人言语犹未相通而责之善政难矣哉
  官人第六
  大司徒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参之一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参之一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大哉封建之礼此周之所以本支百世乎荀卿有言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称偏焉富辰曰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晋应韩武之穆也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子也然则先王于其族类有不厚乎诗曰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兄弟䦧于墙外御其侮平王东迁而晋郑是依其世与年过于所卜由此涂出也岂尝有兄弟之国敢问鼎之轻重者哉故段灼表于晋武帝曰灭周者秦非姬姓也代汉者魏非刘氏也虽云割地譬犹囊漏贮中亦一家之有耳纵令后世子孙还自相并盖亦楚人失繁弱于云梦尚未为亡其弓也其于神器不移他族则始祖不迁之庙万年不改其名矣善哉灼之知言也汉虽有七国之变而梁孝以睢阳城守晋虽有八王之乱而元帝以琅邪中兴魏氏王公有名无实禁防壅隔同于囹圄曹爽一死而司马家取之如运诸掌上灼之言不亦善乎
  官人第七
  大行人掌大賔之礼及大客之仪以亲诸侯春朝诸侯而图天下之事秋觐以比邦国之功夏宗以陈天下之谟冬遇以协诸侯之虑时会以发四方之禁殷同以施天下之政此六事者以王见诸侯为文图比陈协皆考绩之言王者春见诸侯则图其事之可否秋见诸侯则比其功之高下夏见诸侯则陈其谋之是非冬见诸侯则合其虑之异同六服以其朝岁四时分来更迭如此而遍时会无常期诸侯有不顺服者王将有征讨之事则既朝王命为坛于国外合诸侯而发禁命事焉王十二岁一巡狩若不巡狩则众同众同者六服尽朝既朝王亦命为坛于国外合诸侯而命其政四时分来岁终则遍矣六服朝岁则下文侯服岁一见甸服二岁一见男服三岁一见采服四岁一见卫服五岁一见要服六岁一见是也夫君臣之礼不可以不接不接则上恩不下流下情不上通嫌疑易以生毁誉易以入在易天地不交则否柔进而上行则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也先王知其如此故制诸侯之朝远者不过六岁以之图事比cq=87功陈谟协虑发禁施政则言何以不见纳行何以不见知奸邪何以介其间左右何以塞其路汉刺史奏事京师其斯之谓乎石显五鹿充宗疾京房欲远之元帝以房为魏郡太守房自请岁尽乘传奏事天子许焉房未发诏止无乘传奏事房意愈恐由此观之臣子不得见君父其祸何如诗曰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之中尚曰如三月三秋三岁况其久者乎
  官人第八
  内小臣奄上士四人寺人王之正内五人内竖倍寺人之数酒人奄十人浆人奄五人笾人奄一人醢人奄一人酰人奄二人盐人奄二人幂人奄一人内司服奄一人缝人奄二人舂人奄二人饎人奄二人槀人奄八人守祧奄八人内小臣称士者异其贤其馀盖皆不命也夫宦官之位天象所有指其居次则或在帷薄之内论其职掌则或闻床第之言固不可以诎辱俊乂浑淆男女其用腐身之类是乃制事之宜矣然而先王不以恩夺义不以私废公虽其䙝臣无得过宠奄称士者止于四人况可为卿大夫乎哉汉文帝时赵谈骖乘爰盎伏车前曰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独奈何与刀锯之馀共载如使之尸天官又非骖乘之比也自郑众谋诛窦宪为大长秋封侯其后孙程定立顺之功曹腾参建桓之策续以五侯合谋梁冀受钺高冠长剑纡朱怀金者布满宫闱苴茅分土南面臣人者盖以十数故曰三世以嬖色取祸嬴氏以奢虐致灾西京自外戚失祚东都縁阉尹倾国岂不哀哉唐之北司同归于乱说命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信矣




  旴江集卷十二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三     宋 李觏 撰
  教道第一
  立人以善成善以教教而不善邪是尧舜之民鄙夭矣不教而善邪是桀纣之民可封矣移风俗敛贤才未有不由此道也故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賔兴之一曰六徳知仁圣义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姻任恤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物犹事也民三事教成乡大夫举其贤者能者以饮酒之礼賔客之既则献其书于王矣知明于事仁爱人以及物圣通而先识义能断时宜忠言以中心和不刚不柔善于父母为孝善于兄弟为友睦亲于九族姻亲于外亲任信于友道恤振忧贫者礼五礼之义乐六乐之歌舞射五射之法御五御之节书六书之品数九数之计以乡八刑纠万民一曰不孝之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姻之刑四曰不弟之刑五曰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乱民之刑不弟不事师长造言讹言惑众乱民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也大哉先王之所以驱民而纳之于善也教以开其前如得大路终日行而弗迷失刑以策其后使不敢反顾而况賔兴以劝之哉养天性灭人欲家可使得孝子国可使得忠臣矣学校不立教法不行人莫知何人可师道莫知何道可学耳何以为正声目何以为正色口何以为正言身何以为正行明者幸而得之昧者不幸而失之将欲求腹心于中林访忠信于十室不易得矣小雅菁菁者莪孟氏君子三乐善为国者可无意哉
  教道第二
  外饔邦飨耆老孤子则掌其割亨之事谓养国老庶老也酒正凡有秩酒者以书契授之所秩者谓老臣九十日有秩也夫养老之礼自古帝王未始不隆之也王制曰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礼周人修而兼用之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达于诸侯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商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养老夏后收而祭燕衣而养老商人冔而祭缟衣而养老周人冕而祭玄衣而养老凡四代之制虽时有改然其道则莫之变也卿大夫之致仕者为国老士为庶老其馀非贤不可皆养亦引户校年以行复除八十者一子不从政九十者其家不从政也养老之礼有三老焉有五更焉天子无父矣欲为人子而不可得也无兄矣欲为人弟而不可得也是故父事三老所以教天下之为人子也兄事五更所以教天下之为人弟也亲冕而总干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献祝䭇在前祝鲠在后公卿奉杖大夫进履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意莫不为臣然而以父兄事人者孝弟之心无所用之因以教天下之孝弟也天子之尊且事他人为父兄天下之民敢遗其亲父亲兄乎是一举而孝弟之风洋洋乎九州之外矣噫盛哉
  教道第三
  大司徒施十有二教二曰以阳礼教让则民不争阳礼谓乡射饮酒之礼也党正国索鬼神而祭祀则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一命齿于乡里再命齿于父族三命而不齿国索鬼神而祭祀谓岁十二月大蜡之时建亥之月也必正齿位者为民三时务农将阙于礼至此农隙而教之尊长养老见孝弟之道也凡射饮酒比乡民虽为卿大夫必来观礼齿于乡里者以年与众賔相次也齿于父族者父族有为賔者以年与之相次异姓虽有老者居于其上不齿者席于尊东所谓僎也大哉先王之所以和乡党睦亲戚有如此夫彼一命者天子之下士公侯伯之上士子男之大夫也而与乡里齿焉再命者天子之中士公侯伯之大夫子男之卿也而与父族齿焉三命者天子之上士公侯伯之卿也虽云不齿亦异席而已非敢居其上也然则贵而骄人少而陵长者不容于其间矣乡饮酒义曰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听政役所以明尊长也六十者三豆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养老也民知尊长养老而后乃能入孝弟民入孝弟出尊长养老而后成教成教而后国可安也经解曰乡饮酒之礼废则长幼之序失而争鬭之狱繁矣夫二人同居亦一长一幼如使幼皆顺长则争何由兴推此以及千万人宜乎其狱讼之寡也而况尊人之长以及吾长养人之老以及吾老则轻重可知矣轻重可知而不孝不弟者其唯禽兽之心乎若是则教焉得不成国焉得不安也哉
  教道第四
  大宰以九两系邦国之民五曰宗以族得民宗继别为大宗收族者也大宗者其先祖之负荷族人之纪纲乎大传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百世不迁者别子之后也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宗其继高祖者五世则迁者也别子谓公子若始来在此国者后世以为祖也别子之适子适孙世世继别子为大宗百世不迁族人五世外者皆为之齐衰三月母妻亦然故大宗有族食族燕之礼所以收族也夫五服者人道之大治也然而上尽于高祖旁尽于三从上尽于高祖则远者忘之矣旁尽于三从则疏者忘之矣故立大宗以承其祖族人五世外皆合之宗子之家序以昭穆则是始祖常祀而同姓常亲也始祖常祀非孝乎同姓常亲非睦乎内则曰适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妇虽贵富不敢以贵富入宗子之家虽众车徒舍于外以寡约入子弟犹归器衣服裘衾车马则必献其上而后敢服用其次也若非所献则不敢以入于宗子之门若富则具二牲献其贤者于宗子夫妇皆齐而助祭焉终事而后敢私祭然则族人之重宗子何如哉重宗者尊祖之义也噫所生犹或不孝况远祖乎同产犹或不睦况族人乎是先王坊民有礼而刑不足以齐之也
  教道第五
  小司徒之职掌建邦之教法以稽国中及四郊都鄙之夫家九比之数以辨其贵贱老幼废疾凡征役之施舍与其祭祀饮食丧纪之禁令酂长各掌其酂之政令以时校登其夫家比其众寡以治其丧纪祭祀之事曽子曰慎终追远民徳归厚矣丧祭之谓也哀哉死者乎为其形之将败也而人恶之矣为其心之无知也而人倍之矣是故绞紟衾冒以周其内棺椁墙翣以文其外为使人勿恶也朝夕之奠以继其养神明之器以备其用为使人勿倍也君子过哀则几毁灭小人直情则将忽忘是故哭之有节服之有断此圣人所以制丧礼也春履雨露而怵惕秋履霜露而凄怆孝子以天时之变念其亲之不得见也是故散斋七日致斋三日阴幽以思而祭者可见矣祭之日入室必有见乎其位出户必有闻乎其声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盖非牲牷肥腯粢盛丰备而已此圣人所以制祭礼也人有贵有贱有富有贫而未有无亲者也其礼虽异其情则同王制曰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亦其丧礼也庶人春荐韭夏荐麦秋荐黍冬荐稻亦其祭礼也然冥冥之民劝于利而惩于威苟非上之所财成则末由也已故小司徒有其禁令而酂长治之也三年问曰将由夫患邪淫之人与则彼朝死而夕忘之矣然而从之则是曽鸟兽之不若也夫焉能相与群居而不乱乎扬子曰人而不祭豺獭乎是丧祭之礼废则人不如禽为其上者所宜忧也





  旴江集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四     宋 李觏 撰
  教道第六
  乡师正岁稽其乡器比共吉凶二服闾共祭器族共丧器党共射器州共賔器乡共吉凶礼乐之器吉服者祭服也凶服者吊服也比长主集为之祭器者簠簋鼎俎之属闾胥主集为之丧器者夷槃素俎掲豆輁轴之属族师主集为之此三者民所以相共也射器者弓矢楅中之属党正主集为之为州长或时射于此党也賔器者尊俎笙瑟之属州长主集为之为乡大夫或时賔贤能于此州也吉器若闾祭器者也凶器若族丧器者也礼乐之器若州党賔射之器者也乡大夫备集此四者为州党族闾有故而不共也此乡器者旁使相共则无废事上下相补则礼行而教成夫有其礼者必有其财而后可行也由士以上则田禄足矣庶人农力或不免冻馁而求其备礼不亦难乎故礼不下庶人者以此苟非乏财则人无礼不立何斯民之不得用哉先王患之乃使比长闾胥族师集罚物以为服器民有用者则共之若有故而不共则乡大夫以公物补焉民无伤财而可得服器则夫能言者肯不行礼哉如是而不行礼则纳之刑辟其又何辞宜乎其天下大服也任延为九真太守骆越之民无嫁娶礼法各因淫好无适对匹不识父子之性夫妇之道延乃移书属县各使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齿相配其贫无礼聘令长吏以下各省俸禄以赈助之同时相娶者二千馀人其产子始知种姓彼一郡守犹能教人以礼而助之以财况四海之富乎哉
  教道第七
  典命上公九命为伯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九为节侯伯七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七为节子男五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五为节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及其出封皆加一等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亦如之公之孤四命其卿三命其大夫再命其士一命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各视其命之数侯伯之卿大夫士亦如之子男之卿再命其大夫一命其士不命其宫室车旗衣服各视其命之数夫宫室取以待风雨是则蓬茨足矣衣服取以御寒暑是则纻絮足矣车马取以代劳是则柴毂足矣器物取以利用是则瓦釡足矣然而耳目之欲虽穷壮极丽犹未足以厌之也先王因人之情而制之以为贵贱等级使贵者得以逞贱者无所觎则上下有体而朝廷以尊费用有节而财力不乏至于庶民亦有以防之故大司徒以本俗六安万民六曰同衣服谓民虽有富者衣服不得独异也不然则人人可以僭上上下一体则朝廷不尊家家可以大费费用无节则财力乃乏乱患所以作礼让所以衰也仲叔于奚繁缨以朝而仲尼惜之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而贾谊长太息无意乎民则已苟有意哉是所先急也
  教道第八
  大司乐凡建国禁其淫声过声凶声慢声淫声若郑卫也过声失哀乐之节凶声亡国之声若桑间濮上慢声惰慢不恭也大胥掌学士之版以待致诸子版籍也大胥主此籍以待当召聚学舞者卿大夫之诸子则案此籍以召之汉大乐律曰卑者之子不得舞宗庙之酎除吏二千石到六百石及关内侯到五大夫子先取适子高七尺以上年十二到年三十颜色和顺身体修治者以为舞人与古用卿大夫子同义也深矣乎声之感人也如水之激如草之偃自生民以来莫之能免也乐记曰志微噍杀之音作而民思忧啴谐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猛起奋末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劲正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禁其淫过凶慢之声而舞人又取卿大夫子有中和祇庸孝友之徳者是声与人无不正也声与人无不正则闻之且见之者焉得不正乎子夏曰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獶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发也噫舞者男女自相杂子夏已疾之而况粉白黛黒笑言于尊俎间乎董仲舒所谓民之师师者宜不宜也然则天下多淫辟之罪有以矣夫
  教道第九
  师氏掌以媺诏王以三徳教国子一曰至徳以为道本二曰敏徳以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恶教三行一曰孝行以亲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贤良三曰顺行以事师长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乃教之六仪一曰祭祀之容二曰賔客之容三曰朝廷之容四曰丧纪之容五曰军旅之容六曰车马之容以媺诏王告王以善道也谏者以礼义正之国子公卿大夫之子弟师氏教之而世子亦齿焉养国子以道者以师氏之徳行审谕之而后教之以艺仪也师保诏王以善谏王之恶王者既立乎无过之地矣又使教养国子而世子与焉是策之上也王制曰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国之俊选皆造焉则古之教人者世子无不在也文王世子曰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齿于学之谓也故世子齿于学国人观之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有父在则礼然然而众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有君在则礼然然而众著于君臣之义也其三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长长也然而众知长幼之节矣故父在斯为子君在斯谓之臣居子与臣之节所以尊君亲亲也故学之为父子焉学之为君臣焉学之为长幼焉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夫将以宗庙社稷属之可不教乎贾谊有言天下之命系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文中子曰储后不训而晋业隳矣观惠帝之失天下可无寒心也哉荀卿曰圣王有百吾孰法焉欲观圣王之迹则于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道过三代谓之荡法贰后王谓之不雅然则舍周其何适哉孔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噫犹有望于今之世乎









  旴江集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五      宋 李觏 撰明堂定制图序
  五宗图序
  明堂定制图序
  臣伏以明堂者古圣王之大务也所以事上帝严先祖班时令合诸侯朝廷之仪莫盛于此然而年世久远规模靡见经传所出参差不同群儒诪张各信其习修坠补阙何所适从臣虽颛蒙尝窃议于斯矣臣谨按周礼考工记曰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大戴礼盛徳记曰明堂者自古有之凡九室一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礼记月令天子正月居青阳左个二月居青阳太庙三月居青阳右个四月居明堂左个五月居明堂太庙六月居明堂右个中央土居太庙太室七月居总章左个八月居总章太庙九月居总章右个十月居玄堂左个十一月居玄堂太庙十二月居玄堂右个此三书者皆圣贤之所作述学者之所传习而一事殊制乖远如此注释之家亦各未为精当考工记五室郑康成解之木室于东北火室于东南金室于西南水室于西北土室于中央故聂崇义三礼图其为明堂接太室四角以为四室盖用此也且既以五室象五行矣则木火金水之王当在东南西北之正何乃置之四角而云木室兼水火室兼木若必如是则中央之室复何所兼哉此说诚未可用也盛徳记九室蔡伯喈之徒传之接四室之角又为四室聂崇义误以为秦人明堂图者是也按秦实无明堂但后儒见月令有天子居明堂之文以月令是秦相吕不韦所作春秋十二纪之首章疑为秦之明堂耳然今观月令明堂十有三位无九室之说盖崇义误取大戴九室之堂以为秦制也又郑康成亦駮大戴云九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似秦相吕不韦作春秋时所益者非古制也噫康成注礼记既知月令是吕不韦所作春秋矣而月令岂有九室之文哉何以辄駮大戴九室以为出于吕氏春秋乎诚舛缪之甚也然其四室之角复为四室未知何所施用将以象五行享五帝乎则五室足以备之矣安用其馀将以配十二辰乎则四隅各两室重在一方之上核其意义反复不安此说亦未可用也月令十三位本无此总数但以一大室四太庙八左右个其实十三位郑康成注青阳左个则曰太寝东堂北偏云太寝者欲明明堂与太寝制同孔颖达正义以为云东堂者则知听朔皆堂不于五角之室中且夫谓之庙与个者当须各是一位岂同在一堂靡所限隔而可称为庙与个也盖康成既执明堂为五室若于此十三位又为限隔则是室数颇多与已意相违故曲饰其辞以为三位同在一堂贵不害于五室之文耳此说固不可用也至唐李林甫等注月令青阳左个则曰寅上之室青阳太庙则曰卯上之室青阳右个则曰辰上之室明堂左个则曰巳上之室明堂太庙则曰午上之室明堂右个则曰未上之室太庙太室则曰太庙明堂总名太室中央室也总章左个则曰申上之室总章太庙则曰酉上之室总章右个则曰戍上之室玄堂左个则曰亥上之室玄堂太庙则曰子上之室玄堂右个则曰丑上之室观此言太室处中央馀十二位各置其辰之上诚合于理然其谓太庙明堂总名及十三位俱以为室则误矣明堂之上既独以子午卯酉为太庙则太庙安得为明堂摠名哉十三位不俱谓之室解见于后又其人但知十三室各在其辰之上而不谋所以建立之处且太室既居中矣若以馀室连太室而为之则四面各可置一室四角缺处又各可置一室复不能令各在其辰之上其馀四室更何所安就欲巧而成之愈乖于方位矣或将远太室而为则未见有明文言之者是此说亦未可用也后魏时有李谧者愍大礼之沦亡愤先儒之异议作明堂制度论以折衷于世其指以月令为宗而采周礼大戴之言以参合之云其室居中者谓之太庙太室当太室之东者谓之青阳太庙当太室之南者谓之明堂太庙当太室之西者谓之总章太庙当太室之北者谓之玄堂太庙以是为合于周礼之五室又云四面之室各有便房谓之左右个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是为合于大戴户牖之数今虽图象莫存然按文察之谧之所言窃所未谕且太室四面各为一室则四角缺处各方二筵二筵之地乃为两便房如东南角二筵地便当为青阳右个及明堂左个矣他皆仿此基址既狭况地形斜角不知何以置之复何以能令各在其辰之上夫分十二辰之位当须尺步平均然后能正也岂有四面之室既以二筵为一辰左右之个乃以二筵为两辰哉举兹一隅又知其不足取法也臣愚窃谓考工记盛徳记月令三家所指制度诚大同但立言质略意义弗显训传之士泥文太过因而背驰李谧之志稍欲搴而合之矣奈不得其旨尤而效之臣以月令之文最为明著辄亦取以为本而通之周戴月令虽秦人所作然皆追述古先圣王之道其中虽有官名时事不合周法者盖吕氏欲以古道行之于时故稍或损益之岂可谓皆非古制欤夫以白虎通曰明堂上圆下方八窗四闼上圆法天下方法地八窗象八风四闼法四时九室法九州十二坐法十二月三十六户法三十六雨七十二牖法七十二风斯言合于事理因亦取之臣谨详考工记是言堂基修广非谓立室之数东西九筵南北七筵是言堂上非谓室中东西之堂各深四筵半南北之堂各深三筵半若堂室共在九筵七筵之内则虽如郑氏五室之制从东至西亦须三室已据六筵之地外东堂止有一筵半西堂止有一筵半毎筵深一丈三尺五寸从南至北又三室据六筵之地外南北之堂各才半筵深四尺五寸狭隘甚矣况室数更多岂可容哉盖记者上言堂上之修广次述室中之丈尺本非一贯而谈也四堂东曰青阳南曰明堂西曰总章北曰玄堂五室凡室二筵是言四堂中央有方十筵之地自东至西可营五室自南至北可营五室十筵中央方二筵之地既为太室矣欲连太室而作馀室则不能令十二位各直其辰当须于东南西北四面各虚方二筵之地四角缺处又各虚方二筵之地周而通之以为太庙而太室正居中所谓太庙太室者言此太庙之中有太室也太庙之外当子午卯酉四位上各画方二筵地以与太庙相通不为室所谓青阳明堂总章玄堂等太庙者也以其当青阳之堂上故曰青阳太庙馀三面皆仿此或问于臣曰经所谓太庙太室者当是青阳等四太庙居四方而太室在其中央故云太庙太室也子何须谓太室四旁虚地为太庙而云太室在其中哉臣对曰太室四旁既不得不有虚地既有虚地而经云太庙太室则太室四旁虚地非太庙而何且青阳等四太庙去太室犹隔二筵之地何以得云太室在四太庙中央乎又问曰子必云四太庙不为室而与十太庙相通者何哉臣对曰中既有太庙子午卯酉又各名太庙而地实相接则不得不相通也当寅申已亥辰戌丑未八位上各画方二筵地以为室所谓左入右个者也八个之室并太室而九所谓九室也室四面各有户户旁夹两牖所谓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也青阳明堂总章玄堂四太庙前面各为一门出于堂上门旁夹两窗所谓八窗四闼也以庙之与堂当有所限隔故各为一门也谓之闼者小门也以太庙所出故其制异于群室之户耳窗牖异者亦以庙门旁变于室中之制也四庙九室共十三位而白虎通云十二坐当是略中央土所居矣左右之个其实皆室但以分处左右形如夹房故有个之名也太庙之内此谓太室四旁二筵地非青阳等太庙也以及太室其实祀文王配上帝之位也谓之庙者义当然矣土者分王四时负载万物于五行最尊故天子当其时居太室用祭天之位以尊严之也四仲之月各得一时之中与馀月有异故复于子午卯酉之方取二筵地假太庙之名以听其朔也此谓青阳等太庙也或问于臣曰太室四旁各二筵之地既为太庙又已当子午卯酉之正人君若尊严仲月何不止于此听朔而乃复于其外别取二筵地假太庙之名哉臣对曰太室四旁各二筵地虽为太庙而当子午卯酉之正可以听仲月之朔矣然若以此二筵地便为子午卯酉之位则馀辰又不正矣与夫连太室而为室何异哉秪如以太室东户前二筵地便为卯位听仲春之政南户前二筵地便为午位听仲夏之政则辰已二位须过在东南一角岂复能当青阳右个明堂左个之上哉故宜各于太庙之外别取二筵地与左右个并列而假太庙之名然后能使十二辰皆正也若是则三家之指曷有异哉但周礼言基而不及室大戴言室而不及庙稽之月令则备矣然非白虎通亦无以知窗闼之制也臣又详郑说明堂九阶南面三阶三面各两阶且毎面各三位而独南面三阶其馀各两阶求其义则靡所法象揣于事则不便升降今观聂崇义所谓秦人明堂图者其制有十二阶似恐古之遗法也当亦取之礼记外传曰明堂四面各五门今按明堂位曰九夷之国东门之外八蛮之国南门之外六戎之国西门之外五狄之国北门之外九采之国应门之外时天子负斧扆南向而立南门之外者北面东上应门之外者亦北面东上是南门之外有应门也既有应门则不得不有皋库雉门矣明堂者四时所居四面如一南面既有五门则馀三面皆有五门矣郑康成注明堂位则云正门谓之应门孔颖达正义曰正门谓之应门者以明堂更无重门非路门外之应门天子宫内有路寝故应门之内有路门明堂既无路寝故无路门及以外诸门但有应门耳且既有东南西北门矣而又有应门非重门而何欤观其本意当谓变南门之文以为应门也又但见王宫有路门其次乃有应门今明堂无路门之名而但有应门便谓更无重门而南门即是应门矣且路寝之前则名路门其次有应门明堂非路寝乃变其内门之名为东门南门而次有应门夫复何害于义抑夷蛮戎狄之君既在四门之外而外无重门则是列于郊野道路之间矣岂朝会之仪而草草若是乎王宫常常所居犹设五门以限中外明堂者效天法地尊祖配帝而止一门以表之是岂协于事宜也则四面各五门断在不疑矣臣又详郑康成注考工记夏后氏世室则云世室者宗庙也商人重屋则云重屋者王宫正堂若太寝也周人明堂则云明堂者明政教之堂也此三者或举宗庙或举正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同制又注玉藻曰天子庙及路寝皆如明堂制仍与诸儒抗荅多方援引固以为三者同制后学承之莫有非者臣愚窃谓之不然矣苟路寝有四时之位则天子自可坐而听朔奚用远赴明堂若以尊严国政当假祭天之庙以听之则事毕而还复于路寝居其时之堂何所为也宗庙之祭堂事室事一面而足四方之堂未闻所施设也虽世室有五室之说亦未必如郑注有四堂也既曰明堂将以事上帝也宗庙将以尊先祖也而以已之正寝与之同制盖非尊祖事天之意也矧郑之此说并由胸臆必谓明堂宗庙路寝同为五室三代皆然但修广之度因时而变周监二代其为宗庙则法修广于夏其为路寝则取寻尺于商其为明堂则自为度筵之制实皆不改于五室焉此说既非经见安用迂阔而谈奚不直谓周家作宗庙则法于夏路寝则法于商明堂则自为之各求其制以示于世乎得非康成见世室有五室既以五行推之明堂之文复有五室求其说而不获及重屋之下都无室数遂乃巧为之辞以谓其制皆同乎又当见明堂位称太庙天子明堂库门天子皋门雉门天子应门以为鲁行天子之礼鲁之太庙既如明堂则周之太庙亦如明堂矣臣谓若周之太庙制如明堂鲁之太庙又如明堂则是鲁之太庙如周之太庙也何不曰太庙天子太庙而云明堂哉斯盖鲁行天子礼乐享帝告朔当仿于周然以人臣不敢立天子政教之堂故于周公之庙略拟明堂之制以备其礼非周之宗庙如明堂也或问于臣曰路寝制如明堂虽经无明文然太史职云闰月诏王居门终月先儒皆以为天子闰月听朔于明堂门中还而又处于路寝门也既闰月听朔于明堂门中还而又处于路寝门则是常月听朔于明堂之上还而处于路寝之上其居位亦当如在明堂中时也然则路寝亦如明堂有四时之位明矣臣对曰太史职闰月诏王居门终月盖止是朔日诏王居明堂之门听一月所当行之事终尽而返耳岂复有明文言还处路寝门哉盖郑氏之徒欲明三者同制妄生枝叶以言之也又况蔡伯喈以为明堂太庙太室太学辟廱虽名别而事同其为纰缪不已甚乎袁准正论駮之详矣大戴亦云其外有水名曰辟廱于斯则误也若其建置之所则淳于登云明堂者在国之阳三里之外七里之内丙已之地玉藻听朔于南门之外康成之注亦与是相合夫称明也宜在国之阳事天神也宜在城门之外建置之说兹焉可取於戏哲人既往礼器凋敝先王大法散在简策而言近指远学者多迷专门自用互相非毁故自汉兴迄于有唐布政之宫屡曽营缮而规为卤莽莫合圣制群议交鬭谁将正之明君贤士疚心久矣臣生长草野涵泳恩泽仰兹大典辄所究寻伏惟我国家拓境逾四溟太平仅百载徳义充溢礼教兴行封泰山祀汾阴耕藉田郊见上帝遗文逸美于是交举圣神之衷殆将经始于斯堂乎四方有识注望多矣臣身虽贱微亦愿此时稍禆万一自托不朽故今敢先以所见制度具图以献图凡以九分当九尺之筵东西之堂共九筵南北之堂共七筵中央之地自东至西凡五室自南至北凡五室毎室二筵则取于周礼考工记也一太室八左右个共九室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则协于大戴礼盛徳记也九室四庙共十三位则本于礼记月令也四庙之面各为一门门夹两窗是为八窗四闼则稽于白虎通也十二阶则采于聂崇义三礼图也四面各五门则酌于明堂位礼记外传也堂之下门之内本无修广之数故今但图五重门即不计其丈尺旧说明堂宫方三百步自可因宜处置也或问于臣曰皋库雉应门之号四面皆同何也臣对曰四堂者皆天子所居所居之而皆若王朝焉无东西南北之异也今但变其内门之名以志四方而应门以外诸门不改焉耳又问曰既云路寝不与明堂同制而明堂之门乃假王宫诸门之名何也臣对曰明堂之上所以事天尊祖布政教之所也故不与王寝同制门者限内外通出入而旧图无所法象但以天子听政所居象如王朝故假宫门之名亦何害于理况取诸书略无偏弃异同之论庶可息焉古先之模或在于是号曰明堂定制图鸿覆无私傥垂甄录施之于用必有可观若夫栋宇之高卑土木之文饰至尊所居之服御上神所享之仪物此礼官学士之职非小臣之能尽也轻议国容罪当殊死谨上
  五宗图序
  大传曰别子为祖注云别子谓公子若始来在此国者后世以为祖也又曰继别为宗注云别子之世适也族人尊之谓之大宗是宗子也又曰继祢者为小宗注云父之适也兄弟尊之谓之小宗又曰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百世不迁者别子之后也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宗其继高祖者五世则迁者也注云迁犹变易也继别子别子之世适也继高祖者亦小宗也先言继祢者据别子子弟之子也以高祖与祢皆有继者则曽祖祖亦有也则小宗四与大宗凡五说者曰别子谓公子诸侯之庶子也若细别言之则妻之所生为适妾之所生为庶若秪据正体言之则妻之长子为适其次子以下及妾所生通得谓之庶子也诸侯之适子适孙继世为君而庶子不得祢先君故自与其后世子孙为始祖也云若始来在此国者谓非君之亲或是异姓始来在此国者亦得谓之别子自与其后世子孙为始祖也别子之适子世继别子为大宗族人尊之虽五世以外皆为之齐衰三月为其母妻亦然所谓百世不迁者也其别子之庶子不得祢别子则自使其适子继已而为小宗所谓继祢者为小宗也继祢则与亲兄弟为宗也又其适子则继祖与同堂兄弟为宗也又有适子则继曽祖与再从兄弟为宗也又其适子则继高祖与三从兄弟为宗也其庶子皆不得继祢各自使其适子继已而为小宗焉是自高祖之后至玄孙凡四世就此第四世小宗之三从兄弟而言则其人有小宗四矣宗共继祢者亲兄弟也又与之共宗于继祖者同堂兄弟也又与之共宗于继曽祖者再从兄弟也又与之共宗于继高祖者三从兄弟也然则四宗备矣又与四宗共宗于大宗是为五宗也其于小宗各以本服服之亲兄弟齐衰期也同堂兄弟大功也再从兄弟小功也三从兄弟缌麻也至第五世继高祖之父者与四从兄弟无服不复为之宗所谓五世则迁者也若世数尚少则小宗或有三或有二或有一其曰小宗四者盖极言之耳不必皆然也凡人生子或众或寡今此图尽为二子以甲乙第之斯盖设法贵于省文若庶子之多者可以此例推之也甲者皆适也乙者皆庶也适者皆为小宗庶者皆不继祢其旨甚明弗复尽注赞曰吾于三宗见孝弟之至焉高祖以上远矣而数十百世尊其正体不忘祖也何孝如之袒免以外疏矣而合之以食序以昭穆厚同姓也何弟如之先王之所以治天下此其本欤周衰法弛斯道以亡庶匹适者有之矣幼陵长者有之矣祖以世断远则忘之矣族以服治疏则薄之矣骨肉或如行路尚何有于天下乎於戏书燔简脱幸存其略而学者弗之察吾甚病焉故表之以图云




  旴江集卷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六      宋 李觏 撰富国策十首
  富国策第一
  愚窃观儒者之论鲜不贵义而贱利其言非道徳教化则不出诸口矣然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是则治国之实必本于财用盖城郭宫室非财不完羞服车马非财不具百官群吏非财不养军旅征戍非财不给郊社宗庙非财不事兄弟婚媾非财不亲诸侯四夷朝觐聘问非财不接矜寡孤独凶荒札瘥非财不恤礼以是举政以是成爱以是立威以是行舍是而克为治者未之有也是故贤圣之君经济之士必先富其国焉所谓富国者非曰巧筹筭析毫末厚取于民以媒怨也在乎强本节用下无不足而上则有馀也节用之说何如曰凡言国计者未尝不以俭徳藉其口也而皆不得其说必以茅茨土阶冬裘夏葛为帝王之徳是乃非圣无法不近人情宜乎人主之弗听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使龊龊吝啬下同匹夫不得自广则安用尊卑为哉周制王有六寝后有六宫内官百有二十人女奴不在其数食用六榖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衣有文绣器有宝玉次舍共具所至无阙用四代之礼备四夷之乐玩好有焉匪颁有焉好用有焉王及后之用财皆不会计其所以自广何如哉若是而从墨翟之道晏婴之学以俭陋为是则周公之制作果非乎故曰凡皆言俭徳者皆不得其说也愚以为时有不同事有通变用之不足则礼从而杀亦圣人之意也有周而上兵农未分天子六军诸侯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皆出于民居则为比闾族党州乡行则为伍两卒旅师军必耕而食必蚕而衣国之经费兹不与焉故以九州之财奉千八百君而有馀也秦汉而下兵农渐异衣食县官者动数百万内严宿卫外驱戎狄转运千里赏赐钜万国之经费日以广焉故以九州之财奉一君而不足也当其有馀之时用之可以盈礼遇于不足之际则宜深自菲薄如周之制尚当裁减甚于周者非敢闻也小过曰君子以用过乎俭语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俭非圣人之中制有时而然不得已也故孝文帝躬衣弋绨革舄韦带所幸慎夫人衣不曵地欲为一台度用百金废而不为夫岂不知说耳目便身体极至尊之用哉盖念不伤财不害民损上益下之道也故其十二年而赐民租税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税孝景之时乃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税一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间人给家足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馀财京师之钱贯朽而不可校大仓之粟陈陈相因语后世之盛王必称文景其故何哉以能适时之变过自菲薄而然也于惟一祖二宗创业属统功徳至矣延洪于我后靡不勤且俭矣而今羌戎背恵边境暴师劳费不息帑藏不实此其过自菲薄损上益下之时也伏惟日损之又损之以文景之心为心则天下幸甚
  富国策第二
  民之大命榖米也国之所宝租税也天下久安矣生人既庶矣而榖米不益多租税不益増者何也地力不尽田不恳辟也周制井田一夫百亩当今四十一亩有竒人无易业而一心于农农时不失农功不粗则地力可尽也既又赋之以莱或五十亩或百亩或二百亩课其馀力治其旷土则田可垦辟也经界既毁王法弗复然犹能者时出焉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以为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邑居参分去一为田六百万亩治田勤谨则亩益三斗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増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石矣汉捜粟都尉赵过能为代田一亩三𤰕二夫三百𤰕而播种于𤰕中苖生叶以上稍耨陇草因𬯎其土以附苖根盛暑陇尽而根深能风与旱一岁之収常过缦田一斛以上善者倍之此尽地力之效也孝景诏曰郡国或硗狭无所农桑或地饶广荐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其议民欲徙宽大地听之此垦田之意也今者天下虽安矣生人虽庶矣而务本之法尚或宽弛何者贫民无立锥之地而富者田连阡陌富人虽有丁强而乘坚驱良食有粱肉其势不能以力耕也専以其财役使贫民而已贫民之黠者则逐末矣冗食矣其不能者乃依人庄宅为浮客耳田广而耕者寡其用功必粗天期地泽风雨之急又莫能相救故地力不可得而尽也山林薮泽原隰之地可垦辟者往往而是贫者则食不自足或地非已有虽欲用力末由也已富者则恃其财雄膏腴易致孰肯役虑于菑畬之事哉故田不可得而垦辟也地力不尽则榖米不多田不垦辟则租税不増理固然也今将救之则莫若先行抑末之术以驱㳺民㳺民既归矣然后限人占田各有顷数不得过制㳺民既归而兼并不行则土价必贱土价贱则田易可得田易可得而无逐末之路冗食之幸则一心于农一心于农则地力可尽矣其不能者又依富家为浮客则富家之役使者众役使者众则耕者多耕者多则地力可尽矣然后于占田之外有能垦辟者不限其数昔晁错言于文帝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今宜远取秦汉权设爵级有垦田及若干顷者以次赏之富人既不得广占田而可垦辟因以拜爵则皆将以财役佣务垦辟矣如是而人有遗力地有遗利仓廪不实颂声不作未之信也管子曰与之在君夺之在君贫之在君富之在君惟上所裁择
  富国策第三
  货莫贵乎金贿莫重乎帛所贵乎金者以其器成而可革革之而不耗也所重乎帛者以其用功甚省而有益于寒也今兹乘舆之器享燕之用内赏赐群臣外交通四夷必不可毋用金银百官在位六军在籍夏有暑冬有寒必不可毋用丝帛何以使金多而足用帛贱而易致哉愚以为东南之郡山高者鲜不凿土深者鲜不掘失职之民网漏之奸昼夜合作足蹈重泉而不忧于陷首戴川泽而不虞于压矿石云涌𬬻炭之熖未之有熄一泥一沙蔑遗利矣是金非不出也平原沃土桑柘甚盛蚕女勤苦罔畏饥渇急采疾食如避盗贼茧簿山立缲车之声连甍相闻非贵非骄靡不务此是丝非不多也金尽出而用不足盖用之者众也丝虽多而帛不贱盖不専以为帛也古者以金银为币与泉布并行既而稍用为器饰然亦未甚著也今也翕然用之亡有品制守闾阎者唯财是视自饮食颒沐之器玩好之具或饰或作必以白金连斤絫钧以多为惬财愈雄者则无所不至矣举天下皆然故金虽尽出而用益不足也古者锦文不粥于市不示民以奢也今也庶民之家必衣重锦厚绫罗縠之衣名状百出弗可胜穷工女机杼交臂营作争为纎巧以渔倍息其为帛者盬工恶丝而已故丝虽多而帛不贱也金不足则价腾跃价腾跃则出邦布而市之费日増焉犹不能登其数则率民而买之彼农民未尝蓄金银一旦当具则必资于豪党资于豪党则或坏其产焉官増其费民坏其产此实弊之大也帛不贱则贫民弗可得贫民弗可得则纻絮不足以御冬而冻者多矣官之税买其价弗损而唯行滥之得帛行滥则军吏之衣莫能完固而贫者多矣官价弗损人民多冻军吏多贫此亦弊之大也今将救之则莫如明立制度其用金银上下有等多少有数匹庶贱类毋得僣拟则金不可胜用也君子小人服章有别民非布帛毋得辄衣工机之功将复其本则帛不可胜用也果能此道矣是宿弊之源可坐而塞也孔子曰为政先礼礼其政之本乎制度礼之实也善为政者得无留意哉
  富国策第四
  或曰前所谓驱㳺民而归之谓逐末也冗食也末者何事冗者何名其所以驱之请言其术曰所谓末者工商也所谓冗者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工不造雕琢商不通侈靡伪饰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贾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故工之所作贾之所粥商之所资皆用物也用物有限则工商亦有数今也民间淫侈无度以竒相曜以新相夸工以用物为鄙而竞作机巧商以用物为凡而竞通珍异或旬月之功而朝夕敝焉或万里之来而坠地毁焉物无益而利无筭故民优为之工商所以日多也古者祀天神祭地祗享人鬼他未闻也今也释老用事率吾民而事之为缁焉为黄焉籍而未度者民之为役者无虑几百万广占良田利宅媺衣饱食坐谈空虚以诳曜愚俗此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府史胥徒官有定数今也郡县之治未免宽贷冒名待阙佣书雇纳请嘱之流动以千计内满官府外填街陌交相赞助招权为奸狗偷蚕食竭人膏血此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执左道以乱政杀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周礼有医师掌疾医疡医以治万民之疾病疕疡其员不过十数今也巫医卜相之类肩相摩毂相击也或托淫邪之鬼或用亡验之方或轻言天地之数或自许人伦之鉴迂怪矫妄猎取财物人之信之若司命焉此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天子诸侯大夫士用乐庶人无用乐之文况新乐之发子夏所不语匹夫荧惑诸侯孔子诛之今也里巷之中鼓吹无节歌舞相乐倡优扰杂角抵之戏木棋革鞠飬玩鸟兽其徒之数群行类聚往来自恣仰给于人此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而不耕者凡几夫不织者凡几女奈何民不饥且寒也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民饥寒而上不匮者未之有也欲驱工商则莫若复朴素而禁巧伪朴素复则物少价巧伪去则用有数利薄而不售则或罢归矣如此则工商可驱也欲驱缁黄则莫若止度人而禁修寺观止度人则未度者无所待而皆罢归矣禁修寺观则巳度者不安其居而或罢归矣其不归者后数十年物故尽矣如此则缁黄可驱也欲驱官府之奸则莫若申明宪令慎择守宰法严而吏察则无所措手无所措手则不得不罢归矣如此则官府之奸可驱也欲驱方术之滥则莫若立医学以教生徒制其员数责以精深治人不愈书以为罪其馀妖妄托言祸福一切禁绝重以遘募论之如法为之既艰则不得不罢归矣如此则方术之滥可驱也欲驱声伎之贱则莫若令民家毋得用乐衣冠之会勿纳俳戏申命关防呵其过往用之既少则不得不罢归矣如此则声伎之贱可驱也驱之有术复之有业然而不力于农者未之信也
  富国策第五
  或曰释老之弊酷排者多矣然以修心飬真化人以善或有益于世故圣贤相因重其改作今欲驱缁黄而归之无乃已甚乎曰夫所谓修心化人者舍吾尧舜之道将安之乎彼修心化人而不由于礼苟简自恣而已矣昔孟子之辟杨墨曰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今山泽之臞务为无求于世呼吸服食谓夀可长非为我乎浮屠之法弃家违亲鸟兽鱼鳖毋得杀伐非兼爱乎为我是无君兼爱是无父无父无君不忠不孝况其弗及者则罪可知矣故韩愈曰释老之弊过于杨墨也然而曰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则言之太暴驱之无渐何者饱食安居其习巳久一旦敛数十百万人而冠之则惊扰甚矣故前所谓止度人而禁修寺观者渐而驱之之术也缁黄存则其害有十缁黄去则其利有十男不知耕而农夫食之女不知蠺而织妇衣之其害一也男则旷女则怨上感阴阳下长淫滥其害二也㓜不为黄长不为丁坐逃繇役弗给公上其害三也俗不患贫而患不施不患恶而患不斋民财以殚国用以耗其害四也诱人子弟以披以削亲老莫飬家贫莫救其害五也不易之田树艺之圃大山泽薮跨据略尽其害六也营缮之功岁月弗已驱我贫民夺我农时其害七也材木瓦石兼収并采市价腾踊民无室庐其害八也门堂之饬器用之华刻画丹漆末作以炽其害九也惰农之子避吏之猾以佣以役所至如归其害十也果去之则男可使耕而农夫不辍食矣女可使蠺而织妇不辍衣矣其利一也男则有室女则有家和气以臻风俗以正其利二也戸有増口籍有増丁繇役乃均民力不困其利三也财无所施食无所斋民有羡馀国以充实其利四也父保其子兄保其弟冠焉带焉没齿弗去其利五也土田之直有助经费山泽之富一归衡虞其利六也营缮之劳悉已禁止不驱贫民不夺农时其利七也良材密石亦既无用民得筑盖官得缮完其利八也淫巧之工无所措手弃末反本尽縁南亩其利九也宫毁寺坏不佣不役惰者猾者靡所逋逃其利十也去十害而取十利民人乐业国家富强万世之策也何惮而不为哉将以存而勿论乎则董仲舒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将以为民祈福乎则诗云岂弟君子求福不回此皆贤人之至论先圣之法言也少留神明孰御焉
  富国策第六
  古人有言曰榖甚贱则伤农贵则伤末谓农常粜而末常籴也此一切之论也愚以为贱则伤农贵亦伤农贱则利末贵亦利末盖农不常粜有时而籴也末不常籴有时而粜也以一岁之中论之大抵敛时多贱而种时多贵矣夫农劳于作剧于病也爱其榖甚于生也不得已而粜者则有由焉小则具服器大则营昏䘮公有赋役之令私有称贷之责故一榖始熟腰镰未觧而日输于市焉粜者既多其价不得不贱贱则贾人乘势而罔之轻其币而大其量不然则不售矣故曰敛时多贱贱则伤农而利末也农人仓廪既不盈窦窖既不实多或数月少或旬时而用度竭矣土将生而或无种也耒将执而或无食也于是乎日取于市焉籴者既多其价不得不贵贵则贾人乘势而闭之重其币而小其量不然则不予矣故曰种时多贵贵亦伤农而利末也农之粜也或阖顷而収连车而出不能以足用及其籴也或倍称贱卖毁室伐树不能以足食而坐贾常规人之馀幸人之不足所为甚逸而所得甚饶此农所以困穷而末所以兼恣也易系辞曰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财者君之所理也君不理则蓄贾専行而制民命矣上之泽于是不下流而人无聊矣此平籴之法有为而作也管仲行于齐李悝行于魏耿夀昌行于汉国不失实人获其利自晋迄隋时或兴废厥闻未昭唐天宝中天下平籴殆五百万斛兹全盛之事也大宋受命将百年矣榖入之藏所在山积平籴之法行之久矣盖平籴之法行则农人秋粜不甚贱春籴不甚贵大贾蓄家不得豪夺之矣而官之出息常什一二民既不困国且有利兹古圣贤之用心也然其所未至则有三焉数少也道远也吏奸也一郡之籴不过数千万其馀毕入于贾人至春当粜寡出之则不足于饥也多出之则可计日而尽也于是贾人深藏而待其尽尽则权归于贾人矣是数少之弊也仓储之建皆在郡治县之远者或数百里其贫民多籴则无资少籴则非可朝行而暮归也故终弗得而食之矣是道远之弊也举掌之人政或以贿槩量不均行滥时有及其出也或减焉或杂焉名曰裁价实则贵矣是吏奸之弊也今若广置本泉増其籴数则蓄贾无所専利矣仓储之建各于其县则远民可以得食矣申命州部必使廉能则奸吏无以侵刻矣如此利国便人事可经久是谓通轻重之权不可不察
  富国策第七
  水旱之忧圣王所不免尧汤之事贤愚尝共闻也故君人者务多蓄积以为之备王制曰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虽有㓙旱水溢民无菜色周礼遗人掌邦之委积以待施恵乡里之委积以恤民之囏厄门关之委积以飬老孤郊里之委积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积以待覉旅县都之委积以待凶荒此皆计国用之馀随便蓄积以须乏困故时可灾物可夭苗可槁地可赤而人不可饥也自井田法坏军国务烦政取一切或未犹远兵有储边有备则国之幸矣吏之能矣元元之民自为之而已矣夫民之无知靡衣媮食丰岁粒米狼戾有不爱也食之亡节用之亡度或委于粪土或腐于甑甗或以饫狗马或以肥鸡鹜计口论费几何而不倍蓰也及其㓙年则家不素蓄人不豫备室如罄矣突不黔矣草木之根实不足以饱矣于是强者为盗贼弱者转而死沟壑父母妻子不能相保此祸乱之阶善为国者所宜留意也向者天地尝有灾矣百姓尝有饥矣使以安抚为号者拥节而宵征吏以劝诱为辞者弗绝于耳或出御府之金或下鬻爵之令君心勤止不翅慈母然而榖生有时不可以坐而待也储峙有数不可以从天降也求之甚至得之几希以此振民不亦难矣愚窃迹古制之宜于时者莫若义仓之为愈也盖丰年损其有馀俭年救其不足事至纎悉功垂无穷故隋开皇中始立社仓终于文皇得无饥馑唐太宗曰既为百姓先作储贮官为举掌以备㓙年非朕所须横生赋敛利人之事深足可嘉今宜于天下县治各建仓廪踵唐之制以义为名然唐之用心固善矣敛散之法则未尽得宜彼计民稼种以亩税之及无田者亦各有差则能入粟之人非穷民也至㓙年则入粟之家或自有贮备不当赒救于是穷民享之矣出此而入彼有䘮而无得奚以异于厚敛乎今莫若以农末之民各分戸等每于秋成以次入粟谓之寄留至㓙年则下戸之乏食者凖数给还其上戸则转以给穷民书其转给之数积以岁年数登若干者拜以爵级以宠异之则富人乐输穷民受赐矣与夫临事而鬻爵无粟而虚求不可同日而语也
  富国策第八
  昔在神农日中为市致民聚货以有易无然轻重之数无所主宰故后世圣人造币以权之其始以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白金为下币但珠玉金银其价重大不适小用惟泉布之作百王不易之道也根周苗汉蔓于隋唐或因或革模法无常独开元之号最得中制相承遂至于今斯固先史商之久矣大抵钱多则轻轻则物重钱少则重重则物轻物重则用或阙物轻则货或滞一重一轻利病存乎民矣至以国计论之莫若多之为贵何者用有常数不可裁减故也朝家治平日久泉府之积尝朽贯矣而近岁以来或以虚竭天下郡国亦罕馀财夫泉流布散通于上下不足于国则馀于民必然之势也而今民间又鲜藏镪之家且旧泉既不毁新铸复日多宜増而却损其故何也钱非温也不可衣而弊之也非脆也不可食而尽之也然而安在哉是有奸人销之也奸人所以得销者以恶钱容于市铜像铜器容于寺观也窃观人间或销法钱殽杂他巧以为恶钱其作必于重湖大江穷山深谷风涛所阻猛兽所在人不得见吏不得呵是法令无由而胜也销一法钱或铸四五市人易之犹以二三则常倍息矣民既蓄恶钱不可使勿用利之所在是法令亦无由而胜也国失法钱而民得恶钱恶钱终不可为国用此钱所以益少也又缁黄之家竞礼铜像易模变巧动必满堂铙钲钟磬之噐所在雷震谓取于官则有害冶铸其私则以钱为之耳新故浑殽公私莫辨是法令亦无由而胜也用之广矣利数倍矣故槖焉而熖鍜焉而声者往往而是披榛而行𠂻甲而商者不绝于道缓则恣所为急则鬭而死是法令亦无由而胜也像则日新器则日长其所销者宁有纪极此钱所以益少也今欲绝盗铸莫若去恶钱去恶钱非急诛之谓也欲辨铜像铜器莫若一取而销之勿得复用也何谓绝盗铸莫若去恶钱夫盗铸之人散在幽远卒以法绳之则吏必苛察狱必冤滥闾里之间将不安居焉苟有利矣虽死而必求苟无用矣虽纵之弗为恶钱去则盗铸者无用无用则盗铸自绝矣故曰绝盗铸莫若去恶钱也何谓去恶钱非急诛之谓也今人间既多恶钱一旦急之则莫敢出莫敢出则是销法钱之铜而积之无用之地国既失实民且伤财固莫若下令収恶钱而销之除其殽杂偿以铜价示之期日要之重典民既畏法而喜于得直将毕入于官官挟其铜因以资冶铸则法钱益増恶钱尽去矣故曰去恶钱非急诛之谓也何谓欲辨铜像铜器莫若一取而销之勿得复用也今寺观栉比像器之设遽数不终必诘之曰作之新乎因之故乎取之官乎得之私乎则是増吏员不足以按广狱城不足以系令愈急而奸愈生非术之善也若一取而销之勿得复用则铜积足以资冶铸工巧无所措其手销钱之弊不禁而止故曰欲辨铜像铜器莫若一取而销之勿得复用也至于蛮夷之国舟车所通窃我泉货不可不察古之人曰钱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贵富贵者人主操柄也果慎斯术则操柄无失而群下服从有国之急务也
  富国策第九
  县官食租衣税古之道也自汉而下兵益兴经费益不足日生他名犹罔克济势不可已非上失也山泽之富天地所以飬人者鬻盐之利博矣故东郭咸阳致生累千金吴王濞富埒天子孝武因置盐鐡官是时国用饶给而民不益赋未必不由此也朝家酌古盐法有因有革或引之池或汲之井或熬之海一出公上人不能私此其因者也东南列郡官自斥卖舟运衔尾仓储如坻商旅之行敛手无措此其革者也然先王之制未有始善而末不弊者盖作法之时上心切至吏皆图功人皆畏法而奸谋未生始以是善也累世之后事同凡常吏或觧弛人或惯习而奸谋日生末以是弊也官初粜盐时操其赢甚厚而郡国盐积常不足于粜今之郡国昔之郡国也戸口蕃息则倍蓰矣而粜益少盐益滞者何也是奸谋入焉耳彼盐之来远者逾江湖岁于波月于风焉近者亦百数十里维堤堰宿葭菼焉军之穷吏之狡者家于是食于是私卖其什之几而足以他物固其常也既辇而仓则举掌之人又私卖其什之几而足以他物无虑公盐常失其半而半他物焉民之食盐既多私卖者矣而公盐之出不可赊贯故坐肆占卖者郡才数十以数万家之食仰数十戸之盐一铢一两不可与官为市必取于斯人之徒其势必小其权量増以粪土常不啻以倍价取半盐矣公盐贵而污私盐贱而洁山泽之甿城邑之豪竞食之而窃贩者亦交驰焉是则民虽众多或食私盐或食粪土利输于奸而官之粜益少盐益滞矣令非缓也法非轻也利之所诱虽日刑人号痛之声动乎天地弗能禁也故今日之宜莫如通商商通则公利不减而盐无滞也何谓商通则公利不减夫官自粜盐利信厚矣然舟有坏仓有堕官有俸卒有粮费已多矣若官鬻盐而粜与商人使自行之既权其息因取关市之税而费省焉是公利不减也何谓商通则盐无滞夫商人众而务售则盐不殽杂所至之地又以贯于市人则列肆多得斥卖卖者多而务售则盐亦不殽杂昔啖粪土者今皆食盐昔憙窃贩者今皆公行盐之用益广是以无滞也公利不减而盐无滞财用以足刑罚以清治世之懿也或曰官鬻盐而粜与商人有息焉有税焉息寡而税薄则公利损息多而税厚则商不来何如曰不若寡薄之为愈也寡薄则何以使公利不损曰东南和籴几二百万转漕之费不为不多矣今籴盐与商以米㩁折则数百万斛可坐致淮海是于公利岂少也哉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此通变之时不可忽也
  富国策第十
  或曰天下之货茶最后出而国用赖焉今兹有说乎曰茶非古也源于江左流于天下浸淫于近代君子小人靡不嗜也富贵贫贱靡不用也有国者从而笼之利一孔矣而世之所贵家之所蓄则非有公茶者何公茶滥恶不味于口故也每岁之春芽者既掇焙者既出则吏呼而买之民挽而输之矣民之淳或以利而奸也吏之察或以贿而暗也于是乎行滥入焉草邪木邪唯恐器之不盈也尘邪煤邪唯恐行之不昻也商筭而行或不售也则贩者鲜矣仓储之久或腐败也则水火乘之矣是以邦之泉布竭于市估而积之亡用之地息未収而本或䘮矣若东南列郡则吏自斥卖课不甚多时或不登焉而民之自用常数倍矣来有甚远价有甚贵而人争取之者味美也涂有甚险法有甚重而人争贩之者利厚也巡按之使逐捕之卒日驰于野黥额之吏鞭背之人日满于庭愁怨愈多而奸不可禁督责愈重而财不可阜势之所运末如之何也巳今日之宜亦莫如一切通商官勿卖买听其自为而籍茶山之租科商人之税以此较彼殊涂一致且商人自市则所择必精所择精则儥之必售儥之售则商人众商人众则入税多矣又昔之所以披草莽怀兵刄务私贩者禁严故也既已通商则当安行夷路自实官府亦入税多矣况不滞本泉不烦威狱利国便人莫善于此或曰子谓通茶盐之商其如逐末何曰昔之未通商也文峻而网密富厚重慎之子罔㳺其间故蚩蚩细民以身易财者入焉若法通商则大贾蓄家射时而趋细民何利焉非逐末之路也于戏盐始于汉茶始于唐取以济时事非师古异日邦财饶衍王道寖昌弃之于民不胜大愿













  旴江集卷十六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七     宋 李觏 撰
  强兵策十首
  强兵策第一
  兵之作尚矣黄帝尧舜以来未之有改也故国之于兵犹鹰隼之于羽翼虎豹之于爪牙也羽翼不劲鸷鸟不能以死尺鷃爪牙不锐猛兽不能以肉食兵不强圣人不能以制褐夫矣所谓强兵者非曰日寻干戈暴骨万里逞一朝之忿以求横行天下也必有仁义存焉耳仁义之说何如曰历观世俗之论兵者多得其一体而未能具也儒生曰仁义而已矣何必诈力武夫曰诈力而已矣何必仁义是皆知其一未知其二也愚以为仁义者兵之本也诈力者兵之末也本末相权用之得所则无敌矣故君者纯于本者也将者駮于末者也孙子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道道徳也能智能也又曰将者智也信也仁也勇也严也乃知君则专用道徳将则智信仁勇严并用之矣昔大道之行与三代之英不敢远引请以汉事明之韩信言于汉王曰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约法三章秦人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此项王失仁义而汉王得之之谓也及信为将以木罂缶渡而虏魏王背水阵立赤帜而破成安君成安君不听广武君䇿以为义兵不用诈谋竒计故身死泜水上此成安君失诈力而韩信得之之验也然为将者多知诈力而为君者或不通仁义故虽百战百胜而国愈不安敌愈不服也所谓仁义者亦非朝肆赦暮行赏姑息于人之谓也贤者兴愚者废善者劝恶者惩赋敛有法繇役有时人各有业而无乏用乐其生而亲其上此仁义之凡也彼贫其民而我富之彼劳其民而我逸之彼虐其民而我宽之则敌人望之若赤子之号父母将匍匐而至矣彼虽有石城汤池谁与守也虽有坚甲利兵谁与执也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矣若彼贫其民我亦贫之彼劳其民我亦劳之彼虐其民我亦虐之而望敌人之来是犹以鸩浆待渴者以附子呼饥人彼宁无聊必死而已孰为来哉敌无归心而誓必死则我虽以太公为将孟贲为卒飞兔为骑太阿为兵未易可图也而况吾民不附自生他变亦不可不慎也国家积徳累仁为之百年矣黎民怀惠且歌舞矣不幸戎心怙乱阻我王命师兴三岁未获振凯虽天𠂻勤恤而军事惟烦或以财赋或以力征元元无知颇或愁怨而西方尤甚矣伏惟发徳音为天下虑内以纾吾民外以诱来者则边鄙可安大功可立有识之愿也
  强兵䇿第二
  或曰天下之事宜何虑哉曰以天下为一身则诸夏腹心也边徼手足也腹心安宁气和而神旺则手足之疾非吾祸也若腹心不宁役其气而疲其神以专治手足手足未愈而腹心殆矣故用兵之法必修诸内而后行诸外彼长于技击风气劲直强则犯上弱则离散执而诛之用力非少舎而弗问时复侵轶顾权制之何如耳故当今之虑若兴屯田之利以积谷于边外足兵食内免馈运民以息肩国以省费既安既饱以时训练来则奋击去则勿追以逸待劳以老其师此䇿之上也若宿兵于外仰给于内前不敢进后不敢退虽曰无功幸免于败千里馈粮二十致一材木敝于车辇牛马死于牵徬男女困饿室家空虚行之数年敌承其敝此䇿之中也若帅师深入赢粮而随少人则攻战不足多人则馈饟不继道险而有伏势孤而无援与无知之俗争一旦之命万一蹉跌祸在不测此䇿之下也今将出上䇿则何如曰屯田之利建议者多矣而执事未之从者其以地少可耕之田乎军无可耕之人乎今之郡国民既庶矣诚少旷土可以耕也今之禁卫卒素骄矣诚无勤者可以耕也然而可耕之田安取之哉曰边郡之民有困者矣有不安其居者矣苟募其徙内地授以生业使之安堵乃以其故田宅隶于屯官则不患无田矣然而可耕之人安取之哉曰边郡之兵自禁旅之外别置屯军凡天下厢之冗役者法之流移者民之愿从者合而籍之以隶于屯官则不患无人矣田既入人既聚然后辨其夫亩列之庐舎授之耒耜教之稼穑明立劝课时加督察勤则有赏惰则有刑然而农功集矣既又为之什伍立其长帅赋以兵器与其甲胄乘其闲暇习之战鬭是谓因内政以寄军令也然而武事兴矣食既足兵既练禁旅未动而屯军固已锐矣以红腐之积济虎貔之师利则进战否则坚守国不知耗民不知劳而边将高枕矣彼其不忠不孝愚弄其民于矢石间而我以馀力驭之亡有日矣或曰屯田固便矣徙民内地不亦扰乎抑其授以生业于国用何如哉曰民得去兵冦轻赋役而就善地若水之于下鱼之于渊也今募其徙是顺民之政也汉武帝徙关东贫人于陇西北地西河上郡凡七十馀万口后加徙猾吏于关内当是之时弗闻其扰也且以辇运之费为徙民之生业不亦多乎辇运则连年不息民业则一与之而巳矣暂劳永逸其此之谓乎然则民乐内徙而边郡虚如之何曰向者民多而兵少故鬭者寡而惊者众如使民少而兵多则鬭者众而民有赖矣以兵易民何虚之有哉在汉赵充国在唐娄师徳皆以屯田利尽西土威震羌胡兹荐绅先生之所常言也惟熟图之
  强兵䇿第三
  或曰屯军之耕自养可矣禁旅坐食胡能给之曰古者制农田百亩百亩之分上农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农夫食五人其人之食上年则人四鬴中年则人三鬴下年则人二鬴计一夫之耕其登谷不寡矣今屯军之耕姑以下农夫为率一夫耕而食五人则十万夫耕所食禁旅四十万人矣以二十万夫耕则馀四十万人之食三年耕则有二年之蓄矣虽有凶旱水溢岩廊之上可无西顾之忧也然则屯田之利可施于天下乎曰今天下公田往往而是籍没之产未尝绝书或为豪党占佃或以裁价斥卖公家之利亦云薄矣其势莫若置屯官而领之举力田之士以为之吏招浮寄之人以为之卒立其家室艺以桑麻三时治田一时讲事男耕而后食女蚕而后衣撮粒不取于仓寸帛不取于府而带甲之壮执兵之锐出盈野入盈城矣其所输粟又多于民而无养士之费积之仓而已矣此足食足兵之良筭也或曰议者多称乡军何如曰周礼小司徒会万民之卒伍而用之家出一人比为伍闾为两族为卒党为旅州为师乡为军此先王之法也管子作寓令之政卒伍定乎里而军政成乎郊连其什伍居处同乐死生同忧祸福共之故夜战则其声相闻昼战则其目相见缓急足以相死故能外攘戎狄内尊天子以安诸夏也夫设乡军以自卫前哲之意深矣人之爱亲戚重财物盖天性也冦贼之来将杀我丁强虏我老弱蹂躏我田宅掠取我金帛则凡噍类皆有鬭心矣君人者因民心而利𨗳之既训练之又将领之则其守战至死非赏罚使之然也窃观近世乡无军目人不知武事家不藏兵器寇贼之来则以袒裼之躯投饵于虎口贼去信宿则吏卒至吏卒至而无所获益为劳敝矣虽然岂唯野而巳哉不曰郡乎曰县乎自非方镇多无备豫客军百十仅如逆旅幸而治平矣万一有狂夫大呼则奚以待之故乡军之名不可不察也近者亦籍戸而为之矣万家五百亦巳多矣然恐将吏未得人训习未得理何者统帅则县令也县令岂皆贤偏禆则戸民也戸民岂皆善抚御或失变故无常此谓将吏未得人也令之所教姑令习射曽不知坐作进退之节心背左右之冝耳不辨金鼓目不别旌旗一旦用之驱市人耳此谓训习未得理也如欲将吏得人莫若精择县令勿拘官序一以材能县令得人则偏禆之选亦得人矣然后明战阵之法以授之则训习得理矣如此则乡军日强也屯军以征戎乡军以守备郡国之势皆王之藩屏也
  强兵䇿第四
  或曰地势西北高东南下地高而寒其民体厚而力强气刚而志果地下而温其民体薄而力弱气柔而志回故西北之兵能辛苦有成功而东南之士少所立此士大夫咸知之也而子谓郡国屯军可以征伐意者非东南之谓欤曰是老生之论也夫民之性情有地气矣是之谓风也教而使之在君长矣是之谓俗也圣王不择民而教贤将不择士而使择民而教是国无颜冉未可学也择士而使是世无贲育未可战也水至柔也扬之以风则可使覆舟金至刚也冶之以火则可使成器顾所用之方略何如耳江南有卑薄之称荆楚有剽轻之议其传非一世矣然楚若敖筚路篮缕而其后世常与晋争诸侯吴太伯㫁发文身而其后世亦先晋歃项籍以八千人起会稽而杀秦降王迁汉王于蜀分裂天下号称为霸宋武帝以百馀人起丹徒而诛桓正晋遂平齐地长驱关洛是则东南之士亦尝与西北校矣惟其将之才不才也然以今日之事言之则习有所多技有所长亦不可不察也若夫沙平草浅千里在目土不成丘水不成谷马肥人轻来往电骇双带两鞬左右驰射此非南军之所长也山陵险厄草木蓊蔚江流吞天巨浪时起行人疑惑飞鸟不度徒步相搏短兵相击此亦非北军之所长也北征而用南军众则笑之矣南征而用北军未有言其不可者窃所未谕也江海之滨或一盗肆虐一邦被扰则命王人帅王卒以捕之以多击少以短击长费或甚厚而功或不立此亦一失也向者征南蛮谿洞则可监矣去平地而即险阻出中国而入瘴疠狡穴未堙而吾军殆矣窃惟庙筭之深未必不及此也盖郡国无精兵不可不内发故也载使置军屯田随便兴发则何征而不服何讨而不诛哉至若以古名将将之以骑战之法教之舎此所短从彼所长则运之天下亦犹衽席间也
  强兵䇿第五
  兵矢者军之神灵也甲胄者人之司命也故一夫奋剑则千人披靡孟贲袒裼则童子关弓能杀之矣然兵不利不若无兵之愈也无兵则慎所击而远于败矣甲不坚不若无甲之愈也无甲则知所避而免于死矣有兵而不利有甲而不坚而假之以求胜恃之以求生则误大事取大祸莫斯之甚也故周官考工为器之法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凡器皆然况于兵乎故其为弓也取六材必以其时凡相干欲赤黒而阳声角欲青白而丰末胶欲朱色而昔筋欲小简而长大结而泽漆欲测丝欲沈六材之全然后冬析干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寒奠体冰析灂春被弦其为矢也前弱则俛后弱则翔中弱则纡中强则扬羽丰则迟羽杀则趮是故夹而揺之以视其丰杀之节桡之以视其鸿杀之称凡相笴欲生而抟同抟欲重同重节欲疏同疏欲㮚其为戈殳㦸矛之柲也攻国欲短守国欲长置而揺之以视其蜎炙诸墙以视其桡之均横而揺之以视其劲其为甲也视其钻空欲其惌视其里欲其易视其朕欲其直櫜之欲其约举而视之欲其丰衣之欲其无𬹼是先王之为兵甲必及其时必美其材工则必良事则必试如此其至也惟今郡国之贡兵器果何如哉聚工而作卒岁后巳未尝试也连舆而出方舟而上无不受也简阅不明则精粗不别精粗不别则制作必滥制作滥则工不必巧材不必美况天时乎况地气乎加以师兴之际卒然求取斩木以为弩伐竹以为箭或取非其时或产非其地备数而止行滥固多暴之日则焦濡之雨则朽以之应敌不知其可矧新甲之制出于一切次纸为札索麻为缕费则省矣久将奈何凡此之类皆有识之所闻见也至于郡国兵库或久不启战守之具未尝修饰事至而虑亦非智者所能也愚以为天下造兵宜専命守臣以莅之总置使名以督之工之选必难其人而进其食以优之材之取必善其物而増其价以来之取之有地来之有时为之有法日省之月试之善至多则赏恶虽少而刑上下检察用为急务其旧兵革勿绝缮完以备豫为政则龙渊太阿不独称于古而蛮夷猾夏有血刃之期矣
  强兵䇿第六
  孙子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故古者天子遣将于太庙亲操钺持其首授其柄曰从是以上至天者将军制之乃复操柄授与刃曰从是以下至渊者将军制之故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御也周亚夫之军细柳军中唯闻将军之命不闻天子之诏也夫古先哲后于王业亦艰难矣安不㤀危其心亦至矣岂故欲示人以利器成人以威柄以天下之命属之于一臣哉盖任贤之道不得不然也马之所以能千里者以其独行也若使驾以辎车骖以蹇驴役夫罢羸执辔其上则未必不倾覆矣况乎致远哉凤之所以能千仞者以其自恣也若使系之以线缕飬之于园囿藩篱之类啁啾其侧未必不忧死矣况乎冲天哉用兵之法一步百变见可则进知难则退而曰有王命焉是白大人以救火也未及反命而煨烬久矣曰有监军焉是作舎道边也谋无适从而终不可成矣窃迹其原盖知之不尽信之不笃也知之不尽恐其不贤也信之不笃惧其不忠也不贤而无所制则或败事矣不忠而无所监则或生变矣是故束之以诏令持之以亲贵焉然恐其不贤胡不选贤而任之惧其不忠胡不择忠而使之未见其贤而任之是国无贤耶未知其忠而使之是下无忠耶与其用之之疑曷若取之之慎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必也授以节度使之遵行耶则王人之微者自足为之矣安用大臣哉大臣而尚可疑耶则小臣胡为而可信也彼诚不忠耶则不知有君矣何惮于一小臣哉昔韩信平齐七十馀城南靣称孤与楚则楚重与汉则汉重鼎足之形可坐而定也而藉金石之交荷解衣推食之徳蒯通之说弗忍从也当是之时岂有监之者哉及其削爵为侯居京师奉朝请乃欲外结陈豨内因诸官徒奴以行大事诚非向者三分之势也而卒以叛逆者君恩不终而怀怨望也汉孝武之于霍子孟蜀先主之于诸葛孔明皆托以六尺之孤而弗闻有变者君臣之义至深国士之遇可怀也苟推赤心畴敢不顺苟为疑之人亦无足信者今兹兵兴矣将用矣惟上心旷然与忠贤为一体无置节目于其间则将才如神军锋如雷功业易可成也
  强兵䇿第七
  国之所以为国能择将也将之所以为将能养士也人莫不爱身而以身当矢石莫不爱死而以死卫社稷者厚无所往也故曰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吴起吮疽而战不旋踵李广与士卒共饮食而爱乐为用亲非父母也伦非兄弟也然而所以抚循尽得其欢心者非一朝一夕之事也故临敌易将兵家所忌彼其推恩信分甘苦旷日持久上下亲矣犹不能以有功一旦而易之则虽贤矣虽仁矣上恩不可一言而洽也下情不可一顾而通也卒然用之则安能以有为哉马之驰矣而断其蹄虽代以骥足弗能行也子之孩矣而逐其乳虽继以毛嫱弗能育也昔燕以骑劫代乐毅遂有即墨之败七十馀城尽反于齐赵以马服子代廉颇遂有长平之降四十万众皆坑于秦功或不可早建事或不可速成亦明主所宜察也窃观今之易将诚以败衄不称故也夫任人当审其贤不贤未可责其胜不胜也不贤而胜非国之福也适所以召敌也贤而不胜非国之患也适所以儆之也使彼胜而骄我败而怒以无功之将用无功之士竭智尽力以求洒耻则不知山之有高石之有坚水之有溺火之有焚死之可畏生之可怀矣孰能当其锋哉吴子谓魏武侯曰人有短长气有盛衰君试发无功者三万人臣率以尝之其可乎今使一死贼于旷野千人追之莫不枭视狼顾何者恐其暴起而害已也是则一人投命足惧千夫故其以三万人而破秦十万众也今以败而易之是古名将无败者乎孟明视败于崤而秦伯复其位方有焚舟之报荀林父败于邲而晋侯赦其罪卒致曲梁之功弃瑕录用古之道也若贤而易之是虽有过人之略无所复用斯足以快盗心而巳矣不贤而易之是去剧就闲如释负担斯足以遂其私而巳矣后之人将曰苟胜焉何恤乎富贵苟负焉不过一左迁而巳任之不甚久责之不甚重人或苟且将焉用之幸而天威在上盗不敢前如使易将之际群情未安约束未定谋未及周备未及设而犬羊乘之祸亦不可测也诚能注意贤才期之远大一胜勿遽赏贼平之后则茅土存焉一败勿遽罚事终不济则𫓧钺存焉困兽犹鬭况大将乎是则耻不足洒而贼不足平也
  强兵䇿第八
  或曰一败勿罚过可略也一胜勿赏何以使人曰胜而勿赏是所以使人之术也愚尝深迹有国者之行事未始不以赏使人也而或失使之之道焉夫爵者所以贵也禄者所以富也富贵者是人之所欲也仁非伯夷叔齐廉非于陵仲子孰能不动其心哉故智者竭虑勇者尽力辨者以说文者以檄不敢家其家不敢身其身不远于蛮貊之外不威于矢石之间日不为暑风不为寒渴不暇饮饥不暇食孳孳焉从于王事者赏使之然也虽有至性自天至诚发中不待劝沮而决所去就者兹盖非常之士岂可以众人望之哉乃知赏之于使人至矣其为失者赏之太速而浮于功也徒知赏之可以使人而不知赏极则弗能使之矣举亿万之众赢千里之粮足未履于山川手未烦于枹鼓虏获未盈车斩首未数级而幕府巳献捷矣朝廷已议功矣爵等有数而敌人无数赐物有尽而贼众无尽故天讨未行而䇿命极矣尺地未収而府库殚矣身既已贵家既已富子女玉帛所欲者陈于前矣兄弟亲戚所爱者受其赐矣体习宴安志在骄佚胜则无以加败则失其旧画虵之足世所戒也是赏典虽在安能复使之哉其间亦有矜功䟦扈以求姑息国家之弊多或由之唐季五代可覆而视也此无他赏之太速而浮于功之咎也故曰胜而勿赏是所以使人之术也古者师还饮至䇿勲事成而赏谁云晩耶抑又闻之书曰徳懋懋官功懋懋赏无徳而官则官不足以劝有徳无功而赏则赏不足以劝有功如使傝⿰受位私昵受赐则何以待功徳之臣哉位虽高与傝⿰同赐虽厚与私昵同是徳不足贵而功不足重其谁勉之哉今者明明在上诚日慎于赏爵则师可使武臣可使力而四方无虞矣
  强兵䇿第九
  人莫不有才才莫不可用才取其长用当其宜则天下之士皆吾臂指也故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决取其利愚者不爱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军之微权也昔伊尹之兴土功也强脊者使之负土眇者使之推伛者使之涂各有所宜而人性齐矣窃观世俗之论则有异于此不求于巳而专责于人不用其长而专攻其短适时则谓之违礼从权则谓之坏法刚毅则谓之不逊倜傥则谓之不检轻财则谓之不俭为生则谓之不廉见其一不问其二观诸外不察诸内以帷幄之谈而校之老生之议以戎马之任而同之俗吏之选是犹责越客以骑射望燕卒以乘舟虽其贤才何益于事哉苏秦谓燕易王曰孝如曽参义不离其亲宿息于外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廉如伯夷义不为孤竹君之嗣不肯为武王之臣不受封侯而饿死于首阳之下有廉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步行千里而进取于齐哉信如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柱之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有信如此何肯扬燕秦之威却齐之强兵哉故知善不必皆可恶不必皆否置之有地使之有时一不可废也小才之于大用是匹雏不能以举千钧也大才之于小用是尧舜不能以牧羊也故曰多言多语恶口恶舌终日言恶寝卧不绝为众所憎为人所疾此可使要遮闾巷察奸伺祸也权数好事夜卧早起虽剧不悔此妻子之将也先语察事劝而与食实长希言财物平均此十人之将也切切截截垂意肃肃不用諌言数行刑戮刑必见血不避亲戚此百人之将也讼辨好胜嫉贼侵陵斥人以刑欲整一众此千人之将也外貎怍怍言语时出知人饥饱习人剧易此万人之将也战战栗栗日慎一日近贤进谋使人知节言语不慢忠心诚毕此十万人之将也温良实长用心无两见贤进之行法不枉此百万人之将也明主诚能不牵于世俗之论而尽乎才用之宜则不视而形不听而声不降席而横行乎四夷矣
  强兵䇿第十
  将之有兵法犹儒之有六经也儒莫不读六经而知道者鲜矣将莫不读兵法而适变者鲜矣世一贤士犹为踵武国一贤将犹为比肩其故何也性生于内而学成于外非学问之能移性也水之湍者决之也而聚郑白之工不能以流涸泽刃之芒者礲之也而尽南山之石不能以利铅刀本之不善末无及也然值承平之世言尧舜者皆可以为善当有事之际学孙吴者未必能应敌缓急之势异也夫兵者诡道有形或不可视有声或不可听合散如雷电隐见如鬼神而欲以昔人之馀论既往之陈迹拟议于其间不亦难乎苟非有高世之识出类之才动如循环一步百变者其孰能与于此哉楚汉之时诸将多矣唯韩信起于饿隶战而必胜攻而必取未尝败北者何也岂其兵法皆众人之所未学者乎盖其用之非众人之所及也是谓反兵法而用兵法也兵法曰绝水必远水客绝水而来迎之于水内令敌半渡而击之利欲战无附于水而迎客也及信与龙且夹潍水阵乃夜令人为万馀囊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渡击龙且佯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此反半渡之文也而卒以胜者杂于利而务可伸杂于害而患可解也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泽而信攻赵未至井陉口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阵赵军望见大笑之此反前左之文而卒以胜者䧟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也反其显而用其微人以为拙已以为工智者不能与其谋巧者不能同其伎用兵若此可以言学矣今以众人之识读众人之书而求以胜彼亦已疏矣昔赵奢之子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母问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则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及孝成王使括为将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赵王弗听故有长平之败乃知有将才者必习兵法习兵法者不必有将才况以言取人孔子病诸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固明主所宜留意也

  旴江集卷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八      宋 李觏 撰安民策十首
  安民策第一
  愚观书至于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未尝不废书而叹也嗟乎天生斯民矣能为民立君而不能为君养民立君者天也养民者君也非天命之私一人为亿万人也民之所归天之所右也民之所去天之所左也天命不易哉民心可畏哉是故古先哲王皆孳孳焉以安民为务也所谓安者非徒饮之食之治之令之而已也必先于教化焉教化之说何如曰夫俗士之论未有不贵刑法而贱礼义也以为天下之大可域之于圄犴也群生之重可摩之以刀锯也闻有称王道诵教典也则众共笑之矣必谓杀之而不惧尚何有于教化乎是皆不睹圣人之情者也独不知教失而后恶化成而后刑刑所以不胜恶也善观民者见刑之不胜恶也则反之曰是教之罪也焉可以刑不胜恶而谓教益不可用也譬诸人身导飬得理则无疾疾作而后用药药所以不胜病也善观身者见药之不胜病也则反之曰是导飬之失也焉可以药不胜病而谓导飬益不可用也记曰昏姻之礼废则夫妇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矣乡饮酒之礼废则长㓜之序失而争鬭之狱繁矣䘮祭之礼废则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者众矣聘觐之礼废则君臣之位失诸侯之行恶而倍畔侵陵之败起矣故礼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于未形使人日徙善远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居山者不知䲣居泽者不知猎习之之异也今欲令禁䲣人以网罟诘猎者以从禽虽日挞之弗可改也已民有以生之而无以教之未知为人子而责之以孝未知为人弟而责之以友未知为人臣而责之以忠未知为人朋友交㳺而责之以信未知廉之为贵而罪以贪未知让之为美而罪以争未知男女之别而罪以淫未知上下之节而罪以骄是纳民于阱也虽日诛之死者弗之悔而生者弗之悟也使民父子亲夫妇和宗族相睦郷党相信财不以争力不以斗肃肃雍雍相从于礼让之地是为安乎使民父子不亲夫妇不和宗族不睦乡党不信财则必争力则必鬭呼天扣心相从于刑戮之埸是为安乎此周所以长世而秦所以不祀也洪惟圣神扫五代之弊跨唐据汉拱揖三王教化之情靡不存乎中矣而或未明未具无以观示于下幸而昭然垂日月之光俾穴隙之微咸有所见斯万世之福也
  安民策第二
  或曰欲教化之明且具则奚由曰莫若学校之宜于时也夫士者众之所仰望也服儒衣读儒书而躬小人之行是涂民耳目也士之不徳师非其师也师之不才学校不修之过也记曰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然则师者虽非人君之位必有人君之徳也古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仕焉而已者归教于闾里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闾里之细犹以国之老臣为之师况其大者乎师有其人教有其业诗书礼乐以本之干戈羽籥以文之天子于是养老焉世子于是齿胄焉党正于是饮酒焉郷大夫于是賔贤能焉父子君臣长㓜之道于是乎观之六徳六行六艺之教于是乎取之司马辨论官材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其不帅教者命国之右乡移之左左乡移之右不变移之郊不变移之遂不变屏之远方终身不齿其教之也𬾨其选之也至善者必兴恶者必废则其学者皆劝勉愧耻而求为君子矣士皆君子则众人望之若景向焉奚不善之云乎故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也后王多务古制未暇家自为学人自择师学乎学孰孔孰墨在我而巳矣师乎师孰尧孰桀在我而已矣故有以无用之文为学以不令之人为师听其言则欲齐名于圣哲观其行则或惭色于闾阎乘流一迁汗漫弗复往者不知其非来者以为当然蚩蚩之氓何以取法今者内有国子之馆外有诸侯之学圣人之意有所在矣然师以讲说为名而不掌于教育士以文辞为业而不举其徳行师不掌教育则觧经之外人之贤不贤一不当知也士不举徳行则执笔之馀身之善不善一不足虑也是则何补于事哉诚宜申命学官以教育为职时无贤才则其咎也明著学版以徳行为选郷有善誉则可进也如此而人材不多俗化不美是六经群言皆欺后世也
  安民策第三
  或曰今兹京师首善每岁论秀士矣转而从徳行其可也而州郡之学无荐引之文欲一取之何如曰教而用之学校之兴于古也不教而用之选举之隆于今也教则易为善善而从正国之所以治也不教则易为恶恶而得位民之所以殃也试者其言也用者其行也言有伪善则取之矣行有真恶弗可得而知也然而授以操柄加之人上是以赤子之肉投畀虎穴也况绣缋雕琢之文又不足以为善言乎则其畴昔之志夙夜之学沥尽于数刻之试而胸中未始有一毫可为效官之资也礼仪则习于同列政体则咨于老吏自受爵之日为学制之始奈何欲致治兴化也惟今太学论士既不观徳行矣而学士之版徒记姓名而巳求试而来报罢而去以天子之辟雍与诸生假道而过耳郡国虽或兴学而士之进取罔由于此是皆存学之名失学之实也按唐制自京师郡县皆有学焉每岁仲冬课试其成者长吏会属僚设賔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行乡饮酒礼歌鹿鸣之诗召耆艾叙少长而观焉既饯而与计偕其不在学而举者谓之乡贡此近古旁求之法也而一出课试不由行实亦同归于弊矣为朝家之计莫若斥大七馆使荐绅之族咸造焉増修州学使士庶人之秀咸在焉择贤以为之师分经以为之业限以积久毋得擅去日观其徳月课其艺贤邪非一时之贤久居而不变乃其贤也能邪非一时之能历试而如一乃其能也如是而得人不精未之信也其有急于耕飬或素已成就不在学者则循旧贡举先其名誉后其课试举之非一人之举必乡曲共举也用之非一人之用必天下共用也如是而得人不精亦未之信也古者诸侯贡士一适谓之好徳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迺加九锡不贡士一则绌爵再则削地三则绌爵削地毕矣诚能以得士为赏失贤为罚则群下孰不一意于察举乎尚虑有遗则莫若使大臣得举所知汉法三公大将军皆开府辟召岂虚言哉或曰向者亦尝先名誉而后课试矣以其进者滥而取者私也今而复之其可乎曰进皆有滥取皆有私顾其利害何如耳糊其名而易其书有司不得轻重焉是吏之公也君子之道不逞于童子之雕虫是法之私也以名取之则亦反是矣吏之私者则刑可速也法之私者虽圣人因之末如之何矣此贤者所以日削教法所以不竞也惟觧而更张之乃为邦之盛节也
  安民策第四
  天之生人有耳焉则声入之矣有目焉则色居之矣有鼻焉则臭昏之矣有口焉则味壅之矣耳之好声无穷金石不足以听也目之好色无穷黼黻不足以观也鼻之好臭无穷郁鬯非佳气也口之好味无穷太牢非盛馔也苟不节以制度则匹夫拟万乘之富或未足以厌其心也故周礼大司徒之职施十有二教其九曰以度教节则民知足谓以法度教民使知尊卑之节则民之所用虽少自知以为足也又以保息六安万民其六曰同衣服谓民虽有富者衣服不得异皆深衣而巳则贫者安也自周纲觧结礼乐崩坏商贾大者衣必文采食必粱肉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㳺敖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曵缟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服僣于上无限度而贪人恣行矣凡风俗之所以薄狱讼之所以繁者民贪故也惟人之飬生岂甚相远哉食虽丰不过数人之榖也衣虽厚不过数人之帛也一夫之田五亩之桑亦足以自为矣然有粟腐仓而甚于饥钱朽贯而甚于贫藏奸挟诈昼争夜夺如盗贼之为者有由然也天下之材其大者可室也天下之宝其贵者可器也天下之织其巧者可衣也天下之畜其珍者可食也骏可乘也良可御也郑卫之哇可乐也燕赵之美可妃也昏姻之际賔客之接䘮之有具祭之有品以多为贵以奢为礼妇人婢子愚夫小儿爱乐称诵习以为俗如是虽穷天地之产安能以济一民之欲哉故其甚富而贪不可熄也以此细民亦务相师法或有罄一年之蓄而费于数刻冒死亡之辟而资于宴好善士所不能化齐斧所不能威其故非他耻不若人也如使上下有等奢侈有制在埶则尊无列皆贱富不得独文贫不得独质万金之居与下戸为伍则饱食之馀无所复用庶乎廉让可兴而和平可致也
  安民策第五
  为国者未有不欲其民富且夀矣薄税敛所以富之也而水旱乘之民亦弗可得而富也省刑罚所以夀之也而疠疫夺之民亦弗可得而夀也水旱疠疫之来阴阳之不和也夫阳一于复而六于干阴生于午而成于亥消息有数进退有时非猖狂妄行之物也无形焉盖非逸而动劳而止也无情焉又非与于喜夺于怒也然而不以其叙者有感而应有召而来也洪范九畴二五事一曰貎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八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貎曰恭恭作肃肃时雨若谓君行恭则时雨顺之言曰从从作乂乂时旸若谓君政治则时旸顺之视曰明明作哲哲时燠若谓君能照哲则时暖顺之听曰聪聪作谋谋时寒若谓君能谋则时寒顺之思曰睿睿作圣圣时风若谓君能通理则时风顺之反是则狂恒雨若谓君行狂妄则恒雨顺之僣恒旸若谓君行僣差则恒旸顺之豫恒燠若谓君行逸豫则恒煖顺之急恒寒若谓君行急则恒寒顺之蒙恒风若谓君行蒙暗则恒风顺之其传又曰貎之不恭是谓不肃惟金沴木言之不从是谓不乂惟火沴金视之不明是谓不哲惟水沴火乂之不聪是谓不谋惟土沴水思之不睿是谓不圣惟金木水火土沴由是而言人君五事不修则雨旸燠寒风不以其时水火木金土交相为沴水旱所以狎至疠疫所以放行也然而君人者不以身为身以天下之身为身也不以心为心以天下之心为心也如使下皆狂则上谁与肃下皆僣则上谁与乂下皆豫则上谁与哲下皆急则上谁与谋下皆蒙则上谁与圣故明王欲肃则去下之狂欲乂则去下之僣欲哲则去下之豫欲谋则去下之急欲圣则去下之蒙君明臣忠百姓亲睦然后可以致和气也若能自知而不能知人能自治而不能治人愚者在位贪者在职以戕贼元元家愁戸怨靡所控告是虽尧为天子舜总百揆其何以媚于上下神祗哉故去四㓙举十六相所以为大功也夫郡守县令吾民之司命也汉孝宣与良二千石共治显宗谓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则民受其殃岂徒语哉惟聪明睿智益垂意于任官则灾害可消而富夀在矣
  安民策第六
  民之所从非从君也从其令也君之所守非守国也守其令也君端冕乎奥阼之位而民被坚执锐履肠渉血赴死万里者令使之也君夙驾乎囿㳺之中而民居处笑语如不知者令不及故也是民从令非从君也封疆有固山川有险人犹逾之比闾小吏执三尺之法则老奸大豪无敢违者是君守国不如守令也君以令用民民以令事君令之所取民亦取之令之所去民亦去之故令可一而不可变也是万物之四时也天之于物也春夏以出秋冬以内兹四时之常也如使柔风既扇疾雷既奋植者向荣动者起蛰而革之以沈阴乱之以繁霜则勾萌者伤而蠉蝡者死矣唯其钝而晩出者相贺得计也至秋冬则亦然是则勾芒再至而品物不以为春黄落在兹而智者不以为秋也是故令之于民也与其出而中废不若勿出之愈也善人见劝而莫肯进惧其令变而不必赏也恶人见禁而莫肯改幸其令变而不必罚也朝一命焉夕一命焉群吏奉承之不暇愚民惶惑而失图出令如此不若勿出之愈也先王慎乃出令谓审之于内而后行之于外也其不可乎虽稷契之言皋陶之谟不宜于时不足试也其可乎虽士传言焉庶人谤焉志之先定不足疑也夫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昔子产治郑其始也民疾之曰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其久也民爱之曰子产而死谁其嗣之载使子产闻谤遽改小国之政将何如哉洪范曰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谓众民所好不同而君臣政治各有常法不可失政教之常以从民欲也何者善人少而恶人多也明明后诚能谨令之所以出则群心洗濯知所适从矣
  安民策第七
  君者亲也民者子也吏者其乳保也亲不能自育其子育之者乳保也君不能自治其民治之者官吏也赤子之在襁褓知有乳不知有母也细民之在田野知有吏不知有君也乳之不才则饥之渇之惊之癎之亲虽慈不能幸其子以生也吏之不才则穷之役之杀之害之君虽仁不能幸其民以安也然乳保之任不离帷房之间亲之卧起可以接也官吏之职必远畿疆之外君之视听无由及也是故置吏不可不慎也窃思今之所谓良吏者多不得其𠂻焉不思古道不观人情各是其所是非其所非而巳其务近名者则曰政必以猛其务阴徳者则曰政必以宽其务自异者则曰前之政猛矣我必以宽前之政宽矣我必以猛其务自守者则曰何必以猛何必以宽断诸法而已矣是皆一方之论也政必以猛乎其如善人何多其逮捕峻其推鞫苛察则谓之智深文则谓之公火之炎矣无间玉石霜之陨矣孰分兰蕙仁者之爱果如是哉政必以宽乎其如恶人何弛其囚系轻其挞戮以容奸为大度以缓令为识体鸱枭鸣树而弗忍言弋射虎豹食人而弗忍虑机陷义者之断果如是哉政必改前乎则前人之猛治者皆恶人也我改以宽孰谓可哉前人之宽治者皆善人也我改以猛孰谓可哉政必以法乎则法轻而情重者何以威之哉法重而情轻者何以恩之哉是故近名者刻薄之人也阴徳者柔邪之人也自异者诡激之人也自守者畏愞之人也皆不足以知治体矣仲尼曰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盖言宽猛不可偏任也失之于宽则济以猛失之于猛则济以宽宽猛并行然后为治也何谓宽猛并行哉于善则宽而于恶则猛也皋陶曰宥过无大刑故无小过虽大而宥其宽也故虽小而刑其猛也明主诚宜处宽猛之用以命群吏谨察其所为而废兴之则治道一致而百姓阜康矣
  安民策第八
  赦者所以恤其民也赎者所以优其臣也民之无状自䧟罪辜或衔刀于市或刻其肌肤蚤刑暮犯纒绵弗绝绕以丛棘被以五木托身狱吏毕命蝼蚁圣人伤焉此赦之所以作也群公卿士尽瘁尔职以身从君以家徇国而子侄有过或丽于法挞之戮之同夫甿隶则耻及其门忧及其亲圣人伤焉此赎之所以起也是则恻隐之至念功之著而儒先之论未有言其可者何也所利寡而所害众也窃迹古先哲王之制刑法非期杀人乃以生人也非欲作威乃以作福也夫物生有类类则有群群则相争争则相害是以强者胁弱众者暴寡智者诈愚勇者苦怯或则以杀或则以伤不有王者作人之相食且尽矣故先王立礼则天之明因地之性刑罚威狱以类天之震曜杀戮也温慈恵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也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凿薄刑用鞭扑大者陈诸原野小者致之市朝杀人者死然后人莫敢杀伤人者刑然后人莫敢伤弱寡愚怯之民有所赖矣故曰鞭扑不可弛于家刑罚不可废于国征伐不可偃于天下也若曰有赦焉有赎焉是皆仁者之过也昔王符有言曰贼良民之甚者莫大于数赦赎赦赎数则恶人昌而善人伤矣其论甚详前哲称之然今日之事又甚于古且国之大祀皆有期日天下所与知也必以是时而赦是启人以恶也挟其奸邪以逞其欲脱身而行避吏幽远天波一洒复为编戸者所至而见也何百神受职之年有椎埋为奸之弊商旅或不敢越疆孤嫠或不敢出戸此冥冥之民无告之甚也又衣冠子孙负势驰骋禽虏下戸贪暴无厌已之赎金无穷而人之肌肉有尽孰能以敲扑之苦易铢两之罚哉此又冥冥之民无告之甚也与其赦之曷若使畏而不犯与其赎之曷若使耻而不为幸赦而奸卒以不悛人鬼以怒死亡以亟非所以恤之也幸赎而恶终以不悔辱其祖考堕其门阀非所以优之也文中子曰无赦之国其刑必平兹诸葛亮所以治蜀也古者公族其有死罪则磬于甸人其刑罪则纎剸亦告于甸人狱成有司谳于公公三宥之不对走出致刑于甸人故曰公族之罪虽亲不以犯有司正术也所以体百姓也公族尚然况其下者乎傥留神明以义割恩示天下以大公则万世永赖矣
  安民策第九
  先王之道取于民有制计口发财曰赋収其田入曰税赋共车马兵甲士徒之役充实府库赐予之用税给郊社宗庙百神之祀天子奉飬百官禄食庶事之费诸侯亦什一而税大国贡半于天子次国三之一小国四之一皆市取其州美物每岁贡之故太宰以九贡致邦国之用一曰祀贡谓荆州包茅之属也二曰嫔贡谓青州之丝枲也三曰器贡谓梁州之银铁徐州之磬荆州之丹兖州之漆也四曰币贡谓雍州之璆琳梁州之熊罴狐狸徐州之纎缟也五曰财贡谓荆州之杶干栝柏杨州之篠簜也六曰货贡谓扬州之金贝荆州之大龟也七曰服贡谓豫州之𫄨纻也八曰斿贡谓徐州之珠荆州之玑雍州之琅玕也九曰物贡谓徐州之鱼青州之盐扬州之橘柚也地之所生各有其宜贡之所入各有其常地宜则物得其性靡不可用也贡常则人知其期靡不必有也益于国而无损于民兹先王之所以冒天下也地不以宜则物不美物不美而责之可用非市于他邦不足以用也贡不以常则人无备人无备而责之必有非买于蓄家不能以有也故取之于非其地求之于非其常皆农人之病而商贾之利也管子曰岁有凶穣故榖有贵贱令有缓急则物有轻重人君不理则蓄贾游于市乘人之不给百倍其本矣谓上令急于求是物则重缓于求是物则轻贾人务蓄积而须上令之所急求盖有百倍之息也况乎师兴之际事出多涂昨求今备犹以为晩市于他邦则民之常产纳诸商人之槖买于蓄家则岁之常用抔诸贾竖之手饥寒之忧不远而至矣窃惟仁人在上岂欲剿吾民哉以国无素蓄故也物无素蓄则事至而求事至而求则不得其常矣不得其常则惧乎一方不能给也故均之列郡均之列郡则不以其地矣古人有言曰旱则资车水则资舟物理然也夫能以不用为用不急为急物皆有备则国不忧而民不劳矣
  安民策第十
  前志有之王法必本于农嗟乎衣食之急生人之大患也仁君善吏所宜孳孳也昔周公遭变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者七月之诗是也其一章曰一之日⿱戚𠯁 = 蹙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此言寒气至矣人之贵者无衣贱者无褐何以终岁乎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此言夏正之月始修耒耜其二月举足而耕耕者之妇子俱以饟耒至于南亩其见田大夫又为设酒食焉言劝其事又爱其吏也其三章则春日既温仓庚既鸣可蠺之候女则遵墙下之径而求柔桑又感事苦而有与公子同归之志也其三章则鵙鸣将寒丝事毕而麻事起又染采以为祭服也其四章则取狐貉为裘以助女功既而君臣及民因习兵俱出田也其五章则穹窒熏䑕塞向墐戸以避寒气而居之也其六章则获稻为酒以助飬老之具又以瓜瓠麻实干荼之菜恶木之薪以助男飬农夫也其七章则筑场圃纳禾稼野功既毕入治宫中之事昼取茅夜索绹且治野庐之屋而祈来年百榖于公社也其八章则藏冰以备暑国君间于正事而飨群臣正齿位也是圣人为邦使民男女相助以业衣食田官临视与在陇亩叙其伤悲时其嫁娶果菜必备室庐必葺忧思勤苦如此之至因其闲暇然后讲武事飬耆老飨群臣正齿位礼义以兴王业以成豳有雅颂不其至哉今天下之广生民之庶天子坐乎法宫之中责成于诸吏之近民者果尽得人耶狃富贵者以田野为鄙事嗜儒雅者以离俗为清贤奸赃庸暗复甚于此纎悉之谈何自入哉或狱讼不决经年逮捕或功役繁兴连头驱掠闾里之内烦费百端夺其农耕乱其蠺织往往而是也此其无故事有可假法有可诬也诚申命四方以吏课为后以农政为急劝农之官交举其职时行属县问民疾苦土田垦辟稼穑蕃滋百姓乐业而无冤人则书以为功反是则劾以为罪或几乎农时不违而颂声可作也








  旴江集卷十八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十九     宋 李觏 撰
  平土书
  生民之道食为大有国者未始不闻此论也顾罕知其本焉不知其本而求其末虽尽智力弗可为巳是故土地本也耕获末也无地而责之耕犹徒手而使战也法制不立土田不均富者日长贫者日削虽有耒耜糓不可得而食也食不足心不常虽有礼义民不可得而教也尧舜复起末如之何矣故平土之法圣人先之夏商以前其传太简备而明者莫如周制自秦用商鞅废井田开阡陌迄今数千百年学者因循鲜能道平土之谓虽道之犹卤莽未见其详于戏古之行王政必自此始儒有欲谈三王可不尽心哉抑焉知其不复用也于是本诸经该诸传记条而辩之云
  一曰按周礼大司徒职曰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此王畿广轮之数也
  二曰按司马法曰王国百里为郊二百里为州三百里为野四百里为县五百里为都又按周礼载师职曰以㕓里任国中之地以场圃任园地以宅田士田贾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赏田牧田任远郊之地以公邑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县地大都之田任畺地杜子春以五十里为近郊百里为远郊郑康成以二百里为甸地三百里为稍地四百里为县地五百里为畺地郑注不甚详明其意然也先儒皆同周礼亦谓五百为都其曰甸稍县都者是也此王国远近之别也然司马法与周礼其言颇异意者文王在岐作司马法及周公摄天子位从而增损之以为周礼乎今本周礼为定下意仿此
  三曰按大司徒职曰令五家为比使之相保五比为闾使之相受四闾为族使之相葬五族为党使之相救五党为州使之相赒五州为乡使之相賔又按遂人职曰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鄼五鄼为鄙五鄙为县五县为遂皆有地域而沟树之郑司农云百里内为六乡外为六遂康成谓异其名者示相变耳今据百里内近郊远郊之地也近郊远郊既为六乡其馀又以为场圃宅田士田贾田官田牛田赏田牧田也场圃任园地郊甸皆冇之今独于郊言者略也百里外甸地也甸地既为六遂其馀又以为公邑之田也司农云赏田者赏赐之田也康成谓圃树果蓏之属季秋于中为场樊圃谓之园宅田致仕者之家所受田也士田仕者亦受田所谓圭田也贾田在市贾人其家所受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牛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公邑谓六遂馀地天子使大夫治之自此以外皆然二百里三百里其上大夫如州长四百里五百里其下大夫如县正是以或谓二百里为州四百里为县遂人亦监焉家邑大夫之采地小都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也王子弟所食邑亦三等母弟及王之庶子与公同食地在畺稍疏者与卿同食地在县又疏者与大夫同食地在稍故在下别言王子弟所食邑也然则稍地为家邑县地为小都畺地为大都其馀亦皆以为公邑也此任地之异也
  四曰按司马法曰六尺为步谓方六尺也步为方一尺者三十六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又按周礼小司徒职曰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康成曰此谓造都鄙也采地制井田异于乡遂九夫为井方一里四井为邑方二里四邑为丘方四里四丘为甸方八里旁加一里则方十里为一成四甸为县方二十里其实四成也四县为都方四十里四都方八十里旁加十里乃得方百里为一同也又按匠人职曰一耦之伐广尺深尺谓之𤰕田首倍之广二尺深二尺谓之遂九夫为井井间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方十里为成成间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方百里为同同间广二寻深二仞谓之浍康成谓井里之制小司徒经之匠人为之沟洫相包乃成耳又按遂人职曰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冇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以达于畿康成谓十夫二邻之田百夫一鄼之田千夫二鄙之田万夫四县之田由斯而言是六遂之地所有田也举六遂则六乡自明矣此制田之例也然司马法又与周礼之言有异司马法有步亩夫屋井周礼如之但不别为屋耳司马法十井为通十通为成周礼则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一甸旁加一里为成司马法十成为终十终为同周礼则四成为县四县为都四都旁加十里为同又司马法止为一制无远近之殊周礼则三百里以外都鄙为井田郑云都鄙王子弟公卿大夫采地其界曰都鄙所居也二百里以内乡遂为十夫百夫千夫万夫则是殊制矣今亦本周礼为定
  五曰按康成注盖依王制凡地除山陵林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其馀以为田觏谓王制之云抑未为得康成取之良误矣夫山川之广狭自非目见不可以亿度者也地埶或数百里平易无山川者或聫属有之城郭涂巷之类又不得知其多少载使山川之广城郭涂巷之多则三分地或不止占一分也山川之狭城郭涂巷之少则三分地或不能占一分矣以是而云三分去一未知何从得之也今觏所计秪除王城及五沟五涂有成数可见者裁去之自馀悉以平地例为田其中所有山川城郭等占废令执事者自依所占丈尺裁去之定法之始不宜豫言也且经所谓方十里为成方百里为同亦皆以平地例制之耳未尝言有外物占其间也推此以往他可知矣
  六曰按匠人职遂广二尺深二尺沟广四尺深四尺洫广八尺深八尺浍广二寻八尺曰寻郑注重屋义然深二仞而遂人职遂沟洫浍川皆无尺数康成谓遂沟洫浍皆所以通水于川也遂广深各二尺沟倍之洫倍沟浍广二寻深二仞以南亩图之则遂从沟横洫从浍横九浍而川周其外焉其尺数皆依匠人是则经之互文明矣而川之广深康成不解贾释云此川亦人造虽无丈尺之数盖亦倍浍耳是则川广四寻深四仞也又遂人职遂上有径沟上有畛洫上有涂浍上有道川上有路康成谓径畛涂道路皆所以通车徒于国都也径容牛马畛容大车涂容乘车一轨八尺曰轨郑注经涂义然道容二轨路容三轨觏谓涂容乘车一轨广八尺也然则畛四尺径二尺明矣郑云径容牛马畛容大车谓容大车一轨广六尺然皆无文可据以意言之耳既以涂依洫广道依浍广则径畛自可依遂沟二尺四尺也而匠人职遂沟洫浍康成云遂上亦有径觏谓既以互文观之则沟上亦有畛洫上亦有涂浍上亦有道也其尺数亦如之矣然此五沟五涂所占不寡而康成之注止以万夫为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一甸为方八里旁加一里为一成绝不言沟涂所占若以沟渎涂巷巳在三分去一之数则此五沟五涂者本经纬于田间固不别在一处苟田在于此而沟在于彼则云巳在三分去一之数可也今田与沟混在一处则万夫不得止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一甸不止方八里也若以沟涂不别出秪就减夫田为之则名为授田百亩而又以沟涂占之非所以损上益下之义也且遂径至小而川路至大临遂径者则所减甚少临川路者则所减甚多名曰平土其实不平至矣是岂圣人之意乎今觏悉计出之见于后然万夫则于旧三十三里少半里之外有所増占一甸则虽于旧八里之外亦有所増占其如有旁加一里因就用之固犹不出一成之内其要皆在以官地为沟涂不害民田而已耳抑又乡遂之地一统于公故三十三里少半里之外可以増占都鄙受封各有里数故一成之外不可别求虽封邑不止于一成然自一成为之始则其馀方免不足也
  七曰按万夫旧方三十三里少半里凡数三分有一为少半则是三十三里一百步也三百步为一里万夫之间自东至西九十遂九十径遂广二尺径广二尺则六十步也此步直谓广六尺不言方也后以意察之九洫九涂洫广八尺涂广八尺则二十四步也两旁二川三路川广四寻为三十二尺路广三轨为二十四尺则一十八步有四尺也东西计増一百二步有四尺自南至北九十沟九十畛沟广四尺畛广四尺则一百二十步也九浍九道浍广二寻为一十六尺道广二轨为一十六尺则四十八步也两旁二川二路其广同之则一十八步有四尺也南北计増一百八十六步有四尺 东西増一百二步有四尺并旧三十三里一百步通计三十三里二百二步有四尺 南北増一百八十六步有四尺并旧三十三里一百步通计三十三里二百八十六步有四尺 又以所増之地拆之为夫以旧方三十三里一百步归为万夫外所増者并筭之则东西所増从一百二步有四尺横三十三里一百步求步得一百二万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二十四万尺南北所増从一百八十六步有四尺横三十三里二百二步有四尺求步得一百八十七万八千九百七十二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二十四万六千九百二十八尺积尺得四十八万六千九百二十八尺归之为步又为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五步二十八尺此以三十六尺为方一步也积步得二百九十一万二千四百九十七步二十八尺步百为亩亩百为夫是为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亩九十七步二十八尺每万夫并五沟五涂所占通计一万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亩九十七步二十八尺也
  八曰按五十里为近郊以两面合言之方百里也王城当中方九里自王城四面拒于近郊之表各从四十五里有半其横各百里以万夫如旧方三十三里一百步则面可置三万夫今既増之则不能容适可置二万夫矣且以城之外则有野涂毎面三门固有三涂其埶必当中间直出于郊则二万夫须避而处两角以每面而视之则各有二万夫统而论之则四角才四万夫也百里为远郊以两面合言之方二百里也自近郊之表拒于远郊之表各从五十里其横各二百里东西二面各可置五万夫南北二面各可置三万夫皆以地形相轧才足容此一十六万夫也二百里为甸地以两面合言之方四百里也自远郊之表拒于甸地之表各从一百里其横各四里东西二面各可重行置二十万夫外行一十一万夫里行九万夫南北二面各可重行置一十六万夫外行九万夫里行七万夫亦皆以地形相轧才足容此七十二万夫也其馀皆不方正不可为万夫之川其数见于后
  九曰按近郊之内方百里为方一里者万凡里九夫则九万夫也除王城九里为方一里者八十一是为七百二十九夫其馀方一里者九千九百一十九为八万九千二百七十一夫四角置四万夫之田每万夫并五沟五涂所占共一万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亩九十七步二十八尺四段通计四万一千一百六十四夫九十九亩九十一步有四尺外犹有四万八千一百六夫有八步三十二尺此地不方正不可为万夫之川也
  十曰按远郊之内方二百里为方一里者四万凡里九夫则三十六万夫也除近郊之内巳占方一里者万为九万夫则此远郊方一里者三万为二十七万夫四面置一十六万夫之田每万夫并五沟五涂所占共一万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亩九十七步二十八尺十六段通计一十六万四千六百五十九夫九十九亩六十四步一十六尺 东面一行五万夫前筭每万夫各有川路四周其外盖如近郊四万夫在四角不相接者也今此五万夫成列则其间当省四川四路谓自西而东者凡一川一路南北之广几步二尺东西之长三十三里二百二步有四尺求步得九万九百一十八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一十二万一千四百四十八尺归之于步又为三千三百七十三步二十尺积步得九万四千二百九十一步二十尺步百为亩亩百为夫是为九夫四十二亩九十一步二十尺此五万夫之间所省四川四路共省三十七夫七十一亩六十六步有八尺西面亦如之 南面一行三万夫其间当省二川二路谓自北而南者凡一川一路东西之广九步二尺南北之长三十三里二百八十六步有四尺求步得九万一千六百七十四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一十二万二千四百五十六尺归之于步又为三千四百有一步二十尺积步得九万五千七十五步二十尺步百为亩亩百为夫是为九夫五十亩七十五步二十尺此三万夫之间所省二川二路共省一十九夫有一亩五十一步四尺北面亦如之 四面共省一百一十三夫四十六亩三十四步二十四尺却于上十六段一十六万四千六百五十九夫九十九亩六十四步一十六尺之内除此一百一十三夫四十六亩三十四步二十四尺外犹占一十六万四千五百四十六夫五十三亩二十九步二十八尺 远郊二十七万夫除此十六段占一十六万四千五百四十六夫五十三亩二十九步二十八尺外犹占二十万五千四百五十三夫四十六亩七十步有八尺此地亦不方正不可为万夫之川也十一曰按甸地之内方四百里为方一里者一十六万凡里九夫则一百四十四万夫也除远郊之内已占方一里者四万为三十六万夫则此甸地方一里者一十二万为一百八万夫四面置重行七十二万夫之田每万夫并五沟五涂所占共一万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亩九十七步二十八尺七十二段通计七十四万九百六十九夫九十八亩四十步 东面外行一十一万夫其间省十川十路每一川一路计九夫四十二亩九十一步三十尺共省九十四夫二十九亩一十五步二十尺 东面里行九万夫其间省八川八路共省七十五夫四十三亩三十二步一十六尺 上两行中间又省一横川一横路谓自北而南横亘九万夫前筭每万夫南北广三十三里二百八十六步有四尺九万夫南北共广三百五里一百八十步今以其间先巳既省八川八路每一川一路南北广九步二尺八川八路共巳省七十四步有四尺九万夫犹广三百五里一百五步有二尺则此川路横三百五里一百五步有二尺从九步有二尺求步得八十二万四千四百四十五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一百九万九千三百七十二尺归之于步又为三万五百三十八步有四尺积步得八十五万四千九百八十三步有四尺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则此一横川一横路所省八十五夫四十九亩八十三步有四尺凡东面两行二十段之间省十八川十八路及一横川一横路共省二百五十五夫二十二亩三十一尺有四步西面亦如之 南面外行九万夫其间省八川八路每一川一路计九夫五十亩七十五步二十尺共省七十六夫有六亩四步一十六尺 南面里行七万夫其间省六川六路共省五十七夫有四亩五十三步一十二尺 上两行中间又省一横川一横路谓自西而东横亘七万夫前筭每万夫东西广三十三里二百二步有四尺七万夫东西共广二百三十五里二百一十八步有四尺今以其间先槩省六川六路每一川一路东西广九步二尺六川六路共巳省五十六步七万夫犹广二百三十五里一百六十二步有四尺则此川路横二百三十五里一百六十二步有四尺从九步有二尺求步得六十三万五千九百五十八步其竒以为尺则得八十四万八千一百六十八尺归之于步又为三万三千五百六十步有八尺积步得六十五万九千五百一十八步有八尺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则此一横川一横路所省六十五夫九十五亩一十八步有八尺凡南面两行一十六段之间省十四川十四路及一横川一横路共省一百九十九夫有五亩七十六步北面亦如之 四面共省九百八夫五十六亩一十四步有八尺却于上七十二段七十四万九百六十九夫九十八亩四十步之内除此九百八夫五十六亩一十四步有八尺外犹占七十四万有六十一夫四十二亩二十五步二十八尺 甸地一百八万夫除此七十二段占七十四万有六十一夫四十二亩二十五步二十八尺外犹有三十三万九千九百三十八夫五十七亩七十四步有八尺此地亦不方正不可为万夫之川也是乡遂之田制备矣
  十二曰按一甸旧方八里旁加一里为成成方十里也一甸之田方八里中有六十四井自东至西八井也井有九夫自东至西三夫也三夫之间则有二遂二径遂广二尺径亦二尺八井则有十六遂十六径八井之间及两旁则有九沟九畛沟广四尺畛亦四尺遂径沟畛共増二十二步有四尺南北亦如之凡此井田为沟洫异于乡遂万夫此每夫之四面从横皆为遂井之四面从横皆为沟以至于邑丘甸不复别为限隔旁加为成乃为洫焉成之四面从横皆为洫以至于县都亦不复别为限隔四都旁加为同乃为浍周其外焉十里之中既取八里二十二步有四尺以为一甸之田及遂径沟畛外止有一里二百七十七步有二尺每面分得二百八十八步有四尺乃以二百步为二夫之田从二夫也二夫之间及其外又以一步二尺为二遂二径则计二百一步二尺矣其馀更有八十七步二尺成之每面又为一洫一涂洫广八尺涂亦八尺然多是两成相接平分之则此面占一步二尺以八十七步二尺又除此一步二尺馀止有八十六步矣今以二夫之田为二行前以二百步为二夫者也又以八十六步为一行共三行也四面每面内第一行横列二十四夫四角又四夫共一百夫每面第二行二十六夫四角又四夫共一百八夫第三行不成夫者以亩言之四面每面横一百步从八十六步者二十八段共一百一十二段每段为方一步者八千六百是为八十六亩四角每角方八十六步者一段共四段每段为方一步者七千三百九十六是为七十三亩九十六步积亩得九千九百二十七亩八十四步每段巳有遂径沟畛间之不复计为夫矣一成之中除一甸之田及遂径沟畛洫涂所占外旁加更得田二百八夫其不成夫者又得九千九百二十七亩八十四步郑云旁加一里谓加一井也今此不得为井矣又计成之面横百步者二十八横八十六步者二共横二千九百七十二步又其间为二十遂二十径九沟九畛两旁二半洫二半涂共横二十八步通计三千步凡三百步为一里此横十里略无差也四面皆然四成为县经曰四甸其实四成也四县为都四都六十四成也方八十里旁加十里加一成也为百里谓之一同一同百成矣前筭成法每一成合各为一洫一涂四周其外然以多是两成相接故平分之各占半洫半涂今此一同百成其中六十四成四面皆有接每面各秪占半洫半涂如前法矣至于旁加三十六成则四旁三十二成各一面无接四角四成各回曲两面无接也既无接则当为全洫全涂乎曰否凡一同之外当为浍与道也浍周于同道周于浍若是则须变半洫半涂以为一浍一道也半洫半涂其广一步二尺一浍一道其广五步二尺然则増四步也三十二成各一面无接变其一靣半洫半涂以为一浍一道浍道所増之地横十里从四步求步得一万二千内除横二十八步从四步前是二十遂二十径九沟九畛二半洫二半涂皆为从者展计一百一十二步外犹占一万一千八百八十八步步百为亩是为一百一十八亩八十八步前筭一成之田其不成夫者犹得九千九百二十七亩八十四步今复増此浍道所占一百一十八亩八十八步外止有九千八百八亩九十六步 四成皆囬曲两面无接变其两面之半洫半涂以为一浍一道 一面如上所计増占一百一十八亩八十八步 一面横九里二百九十六步本十里也其四步已人右面所计矣从四步求步得一万一千九百八十四步内除横二十六步四尺从四步前是二十遂二十径九沟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四步之地矣展计一百四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九十六尺归之于步又为二步二十四尺通计一百六步二十四尺外犹占一万一千八百七十七步一十二尺步百为亩是为一百一十八亩七十七步一十二尺前筭一成之田其不成夫者犹得九千九百二十七亩八十四步今复増此两面浍道所占共二百三十七亩六十五步一十二尺外止有九千六百九十亩一十八步二十四尺 一同百里为方一里者万凡里九夫则九万夫也今此筭一同百成成中一甸甸六十四井井九夫是为五百七十六夫旁加又得二百八夫总计七百八十四夫百成则七万八千四百夫也其不成夫者于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亩八十四步縁边三十六成其三十二成成有九千八百八亩九十六步又四成成有九千六百九十亩一十八步二十四尺百成通计九十八万八千二十九亩二十二步二十四尺一切以夫折之则又为九千八百八十夫二十九亩二十二步二十四尺统论之则一同之地为田八万八千二百八十夫二十九亩二十二步二十四尺其馀尽以为遂径沟畛洫涂浍道也以九万夫言之则遂径沟畛洫涂浍道所占一千七百一十九夫七十亩七十七步一十二尺虽然此独以一同言之耳如两同相接则又省焉别见于后今据稍县都并是两同相接无用此制然述法之始须先定一同而后可议其有接无接故特先为此制也亦恐山川隔破其间或有独置一同之处焉耳经曰同间谓之浍诚谓两同间为一浍也洫以下意亦同以都鄙而形乡遂是以前二万夫之间皆省一川也
  十三曰按稍地二十同其十六同各三面有接一面无接抵甸地也甸地虽有万夫之川与之相接然其制度不同故此稍地别为浍道若无接然也其四同各四面皆有接在四角也十六同各三面有接一面无接每同无接之面凡十成 中间八成每成之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一浍一道如前所计每成増占一百一十八亩八十八步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八百八亩九十六步 左右二成每成之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一浍一道亦如前所计每成増占一百一十八亩八十八步又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半浍半道以囘曲故此一面又变之然与他同接故但为半浍半道半洫半涂共八尺半浍半道共一十六尺然则増一步二尺地矣所増之地横九里二百九十六步本亦十里也其四步巳入右面所计矣从一步二尺求步得二千九百九十六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三万五千九百五十二尺归之于步又为九百九十八步二十四尺积步得三千九百九十四步二十四尺内除横二十六步四尺从一步二尺前是二十遂二十径九沟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四步之内矣展计二十六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三百四十四尺归之于步又为九步二十尺通计三十五步二十尺外犹占三千九百五十九步有四尺步百为亩是为三十九亩五十九步有四尺每成两面増占一百五十八亩四十七步有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七百六十九亩三十六步三十二尺有接之面凡二十六成 二十四成处三面每面八成每成之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半浍半道所増之地横十里从一步二尺求步得三千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三万六千尺归之于步又为一千步积步得四千步内除横二十八步从一步二尺前是二十遂二十径九沟九畛二半洫二半涂展计二十八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三百三十六尺归之于步又为九步一十二尺通计三十七步一十二尺外犹占三千九百六十二步二十四尺步百为亩是为三十九亩六十二步二十四尺每成除此浍道増占三十九亩六十二步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八百八十八亩二十一步一十二尺 二成处两角每成之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半浍半道如前所计増占三十九亩六十二步二十四尺又一面亦变其半洫半涂以为半浍半道皆以囘曲故又变之所増之地横九里二百九十八步四尺本亦十里也其一步二尺巳入右面所计矣从一步二尺求步得二千九百九十八步其竒以为尺则得三万六千有八尺归之于步又为一千步有八尺积步得三千八百九十八步有八尺内除横二十六步四尺从一步二尺前是二十遂二十径九沟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之一步二尺之地展计三十五步二十尺展步尺之详见上此后凡不相筭而但言成数者盖前有类者矣覆寻之可见也外犹占三千九百六十二步二十四尺步百为亩是为三十九亩六十二步二十四尺每成两面増占七十九亩二十五步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八百四十八亩五十八步二十四尺 每同百成总计七万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于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亩八十四步縁边三十六成其八成成有九千八百八亩九十六步其二成成有九千七百六十九亩三十六步三十二尺又二十四成成有九千八百八十八亩二十一步一十二尺又二成成有九千八百四十八亩五十八步二十四尺百成通计九十九万四百六亩四十七步有四尺一切以夫折之则又为九千九百四夫六亩四十七步有四尺统论之则此一同之地为田八万八千三百四夫六亩四十七步有四尺其馀尽以为遂径沟畛洫涂浍道也以九万夫言之则遂径沟畛洫涂浍道所占一千六百九十五夫九十三亩五十二步三十二尺四同各四面皆有接每同四面三十二成成之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半浍半道每成増占三十九亩六十二步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八百八十八亩二十一步一十二尺 四角四成各回曲两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半浍半道每成増占七十九亩二十五步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八百四十八亩五十八步二十四尺 每同百成总计七万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于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亩八十四步縁边三十六成其三十二成成有九千八百八十八亩二十一步一十二尺其四成成有九千八百四十八亩五十八步二十四尺百成通计九十九万一千一百九十八亩九十三步一十二尺一切以夫折之则又为九千九百一十一夫九十八亩九十三步一十二尺统论之则此一同之地为田八万八千三百一十一夫九十八亩九十三步一十二尺其馀尽以为遂径沟畛洫涂浍道也以九万夫言之则遂径沟畛洫涂浍道所占一千六百八十八夫有一亩六步二十四尺凡稍地二十同同九万夫合计一百八十万夫今积得田一百七十六万六千一百一十二夫九十九亩二十七步有四尺盖其馀尽以为遂径沟畛洫涂浍道也以一百八十万夫言之则遂径沟畛洫涂浍道所占三万三千八百八十七夫七十二步三十三尺
  十四曰按县地二十八同各四面皆有接其制如稍地之角角置四同者也二十八同同九万夫合计二百五十二万夫今积得田二百四十七万二千七百三十五夫七十亩一十三步一十二尺盖其馀尽以为遂径沟畛洫涂浍道也以二百五十二万夫言之则遂径沟畛洫涂浍道所占四万七千二百六十四夫二十九亩八十六步二十四尺
  十五曰按畺地三十六同其三十二同各三面有接一面无接其制如稍地之正正置十六同者也四角四同各二面有接二面无接囘曲故也每同前左右两行一十六成以自内视角为前每成之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一浍一道计増占一百一十八亩八十八步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八百八亩九十六步 后左右两行一十六成每成之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半浍半道计増占三十九亩六十二步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八百八十八亩二十一步一十二尺 前角一成变其两面各半洫半涂以为一浍一道计其増占二百三十七亩六十五步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六百九十亩一十八步二十四尺 左右两角二成每成之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一浍一道又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一浍一道又一面变其半洫半涂以为半浍半道计共増占一百五十八亩四十七步有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七百六十九亩三十六步三十二尺 后一角一成其两面各变其半洫半涂以为半浍半道计共増占七十九亩二十五步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犹有九千八百四十八亩五十八步二十四尺 每同百成总计七万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于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亩八十四步縁边三十六成其一十六成成有九千八百八亩九十六步又一十六成成有九千八百八十八亩二十一步一十二尺又一成有九千六百九十亩一十八步二十四尺又二成成有九千七百六十九亩三十六步三十二尺又一成有九千八百四十八亩五十八步二十四尺百成通计九十八万九千六百一十四亩有四步一十六尺一切以夫折之则又为九千八百九十六夫一十四亩有四步一十六尺统论之则此一同之地为田八万八千二百九十六夫一十四亩有四步一十六尺其馀尽以为遂径沟畛洫涂浍道也以九万夫言之则遂径沟畛洫涂浍道所占一千七百有三夫八十五亩九十五步二十尺凡畺地三十六同同九万夫合计三百二十四万夫今积得田三百一十七万八千九百一十四夫六十三亩二十五步一十二尺盖其馀尽以为遂径沟畛洫涂浍道也以三百二十四万夫言之则遂径沟畛洫涂浍道所占六万一千八十五夫三十六亩七十四步二十四尺凡五涂各有所隔径隔于沟畛隔于洫涂隔于浍道隔于川所隔之处必有桥焉川之水必决路而泄之以归于大川各随地埶所向不可定其隔处井田之径畛涂道亦如乡遂为桥浍之水亦泄而归诸大川也司险职曰周知其山林川泽之阻而达其道路康成谓川泽之阻则桥梁之下文曰设国之五沟五涂而达其道路康成虽不复解然以上文观之此为桥梁亦明矣匠人职浍之下曰専逹于川各载其名盖谓大川也以此察彼知其皆然是都鄙之田制备矣十六曰或曰大哉王畿之广轮王国之远近任地之异制田之例山川之不亿度沟涂之有増占自万夫以至于一同自近郊以至于畺地繄子之论详矣其所以授于民多少之数可得而闻与曰夫治民必先定其居处而后可使之乐业也故司空执度度地以居民正为此焉今六乡六遂各七万五千家也然此才谓农民其馀有百工商贾庶人在官者凡此之类抑又多矣载师职曰以㕓里任国中之地康成谓㕓民之区域也里居也遗人职曰掌乡里之委积以恤民之囏厄康成谓乡里乡所居也县师职曰掌邦国都鄙稍甸郊里之地域康成谓郊里郊所居也贾释云乡里据国中即六乡之民居在国中载师以㕓里所任地是也郊里据在郊即六乡之民所居郊者也然则六乡之居布在国中外至近郊远郊也遂人职曰辨其野之土以颁田里夫一㕓田百亩则六遂之居在甸地者也旧说㕓者二亩半一家之居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当从孟子五亩为正甸地既一㕓五亩则郊内国中亦各五亩也然康成注遂人谓㕓城邑之居注载师云以㕓里任国中而遂人职授民田夫一㕓田百亩是㕓里不谓民之邑居在都城者与郑意以六遂之民虽田在甸地而居于国中且甸地于国二百里也去家二百里而耕孰为便哉抑王城方九里为方一里者八十一凡里九百亩为七万二千九百亩尽以为遂民之居一家五亩才可容万四千五百八十家况王宫祖社朝市国宅之属及乡民所居在其中乎则六遂七万五千家于何置之苟郑意都城是都邑之城则六遂所管与都邑异遂民不可越在都邑也又其往来亦非近矣且康成既以六乡之居有在于郊则六遂之民奚为不可居甸乎是失之甚矣大司徒职曰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沟之以其室数制之康成亦谓城郭之宅曰室盖郑以六遂居在国中故于都邑亦云室在城郭也其经意但以室数为家数岂分于城之内外与其实采地之民或居城郭或在野焉其地盖亦不出一㕓五亩之数也或曰敢问莫非王民也而吾子之论以六乡为农人而百工商贾之类不与其数何哉觏观郑注则然且裁其理至当矣夫农人国之本也三时力耕隙而讲武以之足食以之足兵或致之于庠序习礼义为贤才是天民之良者也故为之乡为之遂以编著之而统于司徒司徒教官也若夫工商之类弃本逐末但以世资其用不可无之安足比于农人哉抑其各有所统工则统于司空贾则统于司市庶人在官者各统于其官府其馀皆然虽不系于乡遂可也曰既不系于乡遂则其所处郊乎国乎曰圣王敦本尚俭虽有工贾必不甚众庶人在官者亦有常数其馀益寡矣国中或可以居之抑其朝夕有事于市朝当在国中乃为便也
  十七曰或曰奠民之居既承教矣耕田之数愿闻其悉曰按大司徒职曰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沟之以其室数制之不易之地家百亩一易之地家二百亩再易之地家三百亩此都鄙授田之制也不易之地岁种之故家百亩一易之地二岁一种故家二百亩再易之地三岁一种故家三百亩以地利有厚薄宜差之也又遂人职曰辨其野之土上地夫田百亩莱五十亩馀夫亦如之中地夫田百亩莱百亩馀夫亦如之下地夫田百亩莱二百亩馀夫亦如之此六遂授田之制也亦以地利有厚薄故差其莱数以平之莱田之休不耕者也至六乡之田未见明文惟小司徒职云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数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以觏观之若以为都鄙六遂乎则中地下地巳増其田莱亩数榷其收入亦必无偏不容更有七人六人五人所食之差也此盖是六乡授田之制以郊地狭隘而六乡分之矧场圃宅田士田贾田官田牛田赏田牧田在其间则虽有中地下地不得更増其亩数但以其家人多少制之七口以上则授之以上地六口则授之以中地五口以下则授之以下地焉其实皆百亩也地有九等所养男女自二人以至十人七六五者举中地之三等而言也今据远郊之内田二十万夫近郊四万夫远郊十六万夫其不为万夫之川者又有一十五万三千五百五十九夫四十六亩七十九步四尺近郊四万八千一百六夫有八步三十二尺远郊一十万五千四百五十三夫四十六亩七十步八尺盖以为六乡之田也里也里居也场圃也宅田也士田也贾田也官田也牛田也赏田也牧田也其馀则王城之外有环涂环涂七轨有野涂野涂五轨有郊四郊皆有神兆有明堂明堂在国之阳三里之外七里之内丙已之地宫方三百步有藉田藉田千亩有学虞庠在国之西郊有榭榭所以讲军实足以临见王之士卒而已其所不夺穯地瘠硗之地于是乎为之其埶须在城之外也亦或有山陵林麓川泽沟渎之跨其地其不为万夫之川者亦未计出五沟五涂所占也下同又其馀则以待馀夫也或曰郊内无馀夫之文子何以言之曰六乡之人不得不有馀夫且举遂则乡可知矣亦计郊内地犹有以待之也甸地之田七十二万夫其不为万夫之川也又有三十二万九千九百三十八夫五十七亩七十四步八尺盖以为六遂之田也㕓也其馀亦或有山陵林麓川泽沟渎之跨其地又其馀则以为公邑也或曰子既言乡有馀夫而于遂何以不言且遂人职巳著之矣曰遂之馀夫所受之田属公邑耳不可析言也遂之家数与田既有定限其地域且沟树之矣若有馀夫其田何从而得必外取于公邑焉曰然则六乡馀夫所受之田何以不为公邑曰郊内地狭其隙者必不甚多且近偪王国故虽以待馀夫不复别称为公邑也或曰公邑独遂之馀夫耕之乎曰不然康成谓士工商以事入在官而馀夫以力出耕公邑觏谓亦非独士工商而已也虽庶人在官者畜牧之家之馀夫亦出耕于此焉民之生息岁月浸多积数世之后其馀夫岂可胜数公邑虽广或弗能容矣是圣人先有以待之也若稍以外则八十四同稍地二十同县地二十八同畺地三十六同除名山大泽不以朌凡当山陵林麓川泽沟渎不废悉以班之其馀以为王子弟食邑公卿大夫采地又其馀则以为公邑也其食邑采地之内则自以授其所管之民其馀亦或有山陵林麓川泽沟渎之跨其地又其馀则以待馀夫也又弗能容则亦当出耕于其所近公邑其人则系于都鄙其田税则归于王官是公私两利之意也或曰遂人云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以达于畿康成谓去山陵林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三分之制其馀如此以至于畿康成固知都鄙为井田矣则其意谓公邑自稍以外亦如甸地为万夫之川与曰是康成之误也此川上有路以达于畿止谓由此路而往可通于畿耳以明其所以为道路于田间者非妄也将以利往来之人内通于国外通于畿国近而畿远远之可达近可知矣是以省文言畿而不言国也非谓一槩为万夫之川以至于畿也且自稍以外公邑诚以采邑之馀一切使大夫治之后复欲爵禄于人又取之以为采邑也公卿大夫寔有定员若有王子弟则世世生息安有纪极是采邑之増无世无之苟今公邑尽为万夫之川他日造都鄙为井田又当改作乎何劳力之甚也若造都鄙而循用万夫之川非制也以觏论之甸地公邑自依六遂万夫之川稍县畺地公邑亦循都鄙井田之制或近或远随宜而变于义当矣或曰都鄙授田则有不易百亩一易二百亩再易三百亩凡三等遂地授田则有上地田百亩莱五十亩中地田百亩莱百亩下地田百亩莱二百亩凡三等乡地授田则有上地家七人中地家六人下地家五人虽以地利差其口数其田实皆百亩凡一等而康成之义自六乡以及甸稍县都悉以不易一易再易通率之云一家受二夫且不易一易再易独是都鄙授田之制岂可以包乡遂乎曰康成固妄矣非徒不可以包乡遂也虽都鄙之制有不易一易再易然须定有一百亩不易者二百亩一易者三百亩再易者合六百亩而三家受之此则可云通率一家受二夫也若多少稍差则巳失之矣况其积筭数百万夫而乃公言通率一家受二夫何其徒用心哉今则皆不取焉但备举乡遂都鄙授田之明制使执事者躬相地宜而颁之不敢以预言也
  十八曰或问田里之论则然矣其王子弟食邑公卿大夫采地小大之法何如曰康成谓其制三等百里之国凡四都一都之田税入于王五十里之国凡四县一县之田税入于王二十五里之国凡四甸一甸之田税入于王其意以公采地为一等百里之国也王之母弟及庶子同卿采地为一等五十里之国也稍疏者同大夫采地为一等二十五里之国也最疏者同又其注载师谓家邑大夫之采地小都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然则三公百里之国在畺地卿五十里之国在县地大夫二十五里之国在稍地也畺地三十六同同为百里之国一是为三十六国也县地二十八同同为五十里之国四是为一百一十二国也稍地二十同同为二十五里之国十有六是为三百二十国也此其大略耳苟有名山大泽占之则依所占减焉或王子弟公卿大夫人数少食之不尽则以其馀为公邑以俟后耳然今按周礼公三人其乡老二乡则公一人盖此三公兼之卿十有五人三孤六官及六卿大夫每乡卿一人大夫则冬官巳亡唯五官在五官之属大夫三百三十七人烦不备举若加以冬官之属及公邑又别有大夫治之其数盖不下四百人也今稍地为二十五里之国三百二十或有名山大泽占之则从而减焉又王子弟最疏者之所食在其中若是大夫之邑其不足者多矣然县地为五十里之国一百一十二虽有名山大泽占之及王子弟稍疏者之所食在其中而卿止于十有五人其馀地盖尚多也大夫之邑不足其取诸此乎虽王之母弟庶子众多畺地弗能容之取于此亦可也又其馀乃以为公邑焉或曰礼云天子立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于周礼何其不同也曰此夏礼而商因之者也其地则公百里卿七十里大夫五十里至周则自卿以下增其员而减其禄盖后世政事渐繁事繁则官不得不増官多则禄不得不减势使然也
  十九曰或人请问赋税之法觏对曰按太宰职以九赋敛财贿一曰邦中之赋二曰四郊之赋三曰邦甸之赋四曰家削之赋五曰邦县之赋六曰邦都之赋馀三者不出于田里故不举康成谓赋口率出泉也今之筭泉民或谓之赋此其旧名与乡大夫以岁时登其夫家之众寡辨其可任者皆征之遂师之职亦云以令其财征皆谓此赋也是则周时巳如汉筭泉但汉法筭泉人百二十周之赋泉数则未闻矣又按载师职曰凡任地国宅无征园㕓二十而一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唯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此征则皆指田税也康成谓国宅凡官所有宫室吏所治者也周税轻近而重远近者多役也园㕓亦轻之者㕓无榖园少利也经又曰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康成亦谓宅不毛者罚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今详司农注引孟子云㕓无夫里之布其意可取盖凡税者各随其地所出田有谷则输其谷宅有桑麻则输其布帛唯㕓里在国中者人众宇广无所树艺则课之出泉布亦料其㕓地所可树艺多少二十之价而取其一焉若城外之宅可树桑麻而怠废不为者则依国中例课之出泉布盖树桑麻易为功而出泉布难为力所以罚之使其勤耳故曰宅不毛者有里布也田不耕者出屋粟康成谓罚以三家之税粟周礼不为屋但以三家之税粟借文以称之焉盖不耕一夫之田则纳三夫之税粟倍重之亦以罚其怠也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康成谓出夫税家税夫税者百亩之税家税者出士徒车辇给繇役盖勤而就田业则有夫家之税间而无职事者亦有夫家之税与其无地而输财孰若受田之获利也此亦以劝其勤耳大略自国以至于畿税轻者不减二十而一重者不逾十二漆林虽重顾亦少焉皆以役多少参折之也此赋税之定令也或曰古者皆谓周税什一今此论何其等级之多乎曰其谓什一举近郊而言也古之言质举近而略远也后儒耳目不接得其略而失其详因谓皆什一也夫周礼岂可诬哉抑不独于周然也其言夏商什一者亦犹是也后凡言什一者意同或人又问曰幸卒业于赋税矣其所以制军旅具车甲愿因言焉曰按夏官司马曰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军将皆命卿二千五百人为师师帅皆中大夫五百人为旅旅帅皆下大夫百人为卒卒长皆上士二十五人为两两司马皆中士五人为伍伍皆有长康成谓军师旅卒两伍皆众名也伍一比两一闾卒一族旅一党师一州军一乡家所出一人此则六乡为六军七万五千人也又按遂人职曰以岁时稽其人民而授之田野简其兵器教之稼穑康成谓遂之军法追胥起徒役如六乡若是则六遂亦为六军七万五千人也但以王家迭而用之则其兴发常六军耳故止言六军也此乡遂制军之法也又按司马法通三十家出匹马士一人徒二人成三百家出革车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终三千家出革车十乘士百人徒二百人同三万家出革车百乘士千人徒二千人此虽井田顾未与周制同今按春秋成元年三月作丘甲杜氏注以为丘出戎马一匹牛三头甸出长毂一乘戎马四匹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此甸所赋今鲁使丘出之讥重敛故书左传哀十一年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杜氏亦谓丘出戎马一匹牛三头是赋之常法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之又何访焉以是观则丘赋实周公之典举丘则甸明矣如此一同百甸甸旁加为成则百成也亦百乘也百乘则戎马四百匹牛一千二百头甲士三百人步卒七千二百人乘数虽同而士卒之制多少异矣今亦本周制为定盖甸以内六乡六遂则为十二军迭用其六军稍以外八十四同则为八千四百乘亦远近异制矣如有名山大泽占之同数不满则亦依数减之矣以一切而言则畿内千里合当百同故古谓天子万乘也大凡康成谓成之一甸同之四都出田税其旁加者甸旁以治成之洫都旁以治同之浍觏谓沟洫始为之也则用力多后治之也则用力寡矣曷足免其田税乎今观车赋止于甸不言成岂非旁加者不与车赋但主为治洫乎总百成之旁加者既各尽治其洫又共治其同之浍以役折役于事为宜且其治洫浍一岁中岂数数然哉是赋税军旅车甲之议尽矣
  二十曰或曰古之人皆谓周为公田公田百亩其二十亩以为八家之居八家各受百亩以为私田通九百亩为一井公田借民力以耕不税其私田诗春秋论语孟子之说皆然特周礼为异税夫无公田康成以为周之畿内用贡法税夫无公田夏之贡法也邦国用助法制公田不税夫商之助法也畿内用贡法者乡遂及公邑之吏旦夕从民事为其促之以公使不得恤其私邦国用助法者诸侯専一国之政为其贪暴税民无艺此论何如曰天子之政自国而形天下者也岂有天子之国自税民田而令诸侯但为公田而不税哉虽其岁入同归于仆一然非所以身率之谓也且畿内有乡遂公邑之吏旦夕促之以公而诸侯之国岂无其吏能促之者乎苟为其贪暴税民无艺则若王政明诸侯奉法虽使之税敢过制乎若王政不明诸侯不奉法虽为公田彼不能外取乎是皆非通理之论也觏谓周之畿内以及天下诸侯一用贡法税夫无公田也公田商礼也抑文王之时虽已受命尚为商之诸侯其田犹依商礼至武王得天下周公摄政作礼乐方遂变之故言周为公田者其原在闻之于文武之时而不知周公已变之也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商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彻者彻也助者藉也则孟子既知周制与商异矣其下文又曰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孟子虽知周制与商异然见诗有公田之文其诗又是周雅故复疑周亦为公田如商之助也其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则疑之之辞也既疑周为公田故至滕文公使毕战问井地乃对以圭田馀夫公田之说谓今可行也夫圭田亦商礼也周则曰士田矣馀夫二十五亩盖亦商礼也周则皆百亩矣然则孟子所称悉是所闻商时之礼徒见周诗引公田乃复疑是周制耳不然何以上文云周人百亩而彻如彻取之谓与至如周诗所引公田亦非指言当时之事盖以幽王政烦赋重君子伤今而思古故引古公田以讽之亦不言之公田果在何王之时也独其上章云播厥百榖既庭且硕曽孙是若郑笺云曽孙谓成王也若以成王之时则周公巳作礼乐矣而曰雨我公田是周制果为公田也然康成何以専指曽孙为成王夫孝孙曽孙抑是事宗庙之通称礼曰称孝子孝孙以其义称也其称曽孙某谓国家也若是则人君能继先祖有国家君子取其庙中之称而称之曰曽孙皆可也岂成王得専之哉安知诗人所指不谓武王也文王也苟诗人所指谓武王以上则自cq=88是周公未制礼之前诚无害于周礼之夫税也且孟子对齐宣王亦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是乃正指九一公田在文王也文王则依商礼决矣独至周诗而疑之疑之又不明辨从而遂其疑谓答毕战也顾亦先后反矣先言彻后言公田也春秋宣十五年初税亩左传曰初税亩非礼也榖出不过藉以丰财也觏谓鲁之先田税既定矣然山林川泽之旁历世之后或颇垦辟以有馀亩宣公又履而税之传称谷出不过藉盖丘明谓周家虽不谓公田然其井邑之所出税谷亦不过商时藉数如孟子所谓其实皆什一之义也非谓周有公田而借民力以耕也公羊曰古者什一而藉穀梁曰古者公田为居井灶葱韭尽焉是皆举商礼以言之也大凡先儒多称商礼抑非止闻之于文武之时而不知周公巳变之也盖亦孔子商之子孙其服行尚依商礼檀弓夫子曰夏后氏殡扵东阶之上则犹在阼也殷人殡扵两楹之间则与賔主夹之也周人殡扵西阶之上则犹賔之也而丘也商人也予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夫明王不兴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而论语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诚夫子其身之私则法先祖天下之公则从时王且周制文于商也其可忽诸先儒徒见夫子行商礼因谓天下之法尽当从商则其所言多称商礼传之积久后世莫知其本源误谓之为周制故言周制者或以商礼杂乱其间则后世之言益不可信也如有若之对哀公盍彻与实止谓周家什一之彻法不足更疑其道公田也夫如是则诗春秋论语孟子皆不谓周公之制有公田后世诸儒解之者非也康成惑之亦非也自王国以至于藩服一也或曰助法不善与周公故变之也曰助法善之大也周公变之虑之深也夫周公以民益顽吏益猾公田之耕或不尽力藉榖之入或有隐欺不如一委之民而制其赋税税有所常责有所在安坐而视其入也礼制愈崇国用愈广何暇从容如上世乎虽然无所増重也第谨其定数耳于民既无伤于国则不乏是圣人虑之深制之中也或曰敢问司马法既为井田而周公变之何也曰司马法虽为井田然其未方也唯井方一里成方十里同方百里焉其馀十井为通则长十里广一里十成为终则长百里广十里皆不方也周公欲以封邑诸侯群臣故自井以上皆方之邑方二里丘方四里甸方八里县方二十里都方四十里成与同则仍依司马法方者依之不方者改之无小无大皆方也举而用之之易也井田既变则车赋亦不得复依司马法矣故以丘甸制焉且一甸六十四井虽尽再易之地犹可授一百九十二家其出甲士步卒共七十五人不为多矣抑征讨有时非常常而用也故士卒之数増焉皆圣人以义制事预备不虞之道也或曰司马法文王时所作而周公敢变之何也曰夫孝者谓能承其志意非必尽循其政令胶柱而不改也况文王虽作司马法而未之施行乎文王在岐为诸侯见商祚将尽知天命在巳故经始司马法待其即天子位而行之文王大勲未集武王克纣而崩周公摄政乃取其书而述传之可则因否则革广以众制而为周礼焉益无过也曰文王圣人也其为书安有否而可革者乎曰圣人因时制宜文王之时与周公之时异故文王以其时而言周公以其时而变也或曰诸侯之国亦井田也其制何若曰亦犹都鄙而巳矣始之为乡遂次之为都鄙或满以万夫或极以一同至于诸侯则不言其田制其取诸都鄙亡疑矣欲知外者观诸内欲知远者本诸近兹不待备言而可鉴也大哉周公乎接文武之圣救商人之敝以之为礼礼无不中以之为政政无不和土天下之广也而一块莫敢争先为之限也口天下之众也而勺饮无所阙先为之业也率饱煖之民而纳之于仁义驩焉可不反顾矣其曰兼三王不亦宜乎后虽有作者周公其弗可改也巳曰然则如之何则可曰法而行之复为一周乎
  右定著二十章经析其微注择其善极数明用会异于同劲正备具无越此书矣犹惧其未可以灼见也作三图以翼之一曰王畿千里之图二曰乡遂万夫之图三曰都鄙一同之图图之矩画颇高广故别行不缀于篇明明后如欲举周公之制观是书按是图以令之其如取诸掌乎若犹未也敢私于学礼者故书












  旴江集卷十九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     宋 李觏 撰
  潜书 广潜书野记
  潜书十五篇并序
  泰伯闲居有书十五篇愤吊世故警宪邦国遐探切喻辞不柔伏噫道未行速谤何也姑待知者而岀之乎乃命曰潜书
  吾民之饥不耕乎曰天下无废田吾民之寒不蚕乎曰柔桑满野女手尽之然则如之何其饥且寒也曰耕不免饥蚕不得衣不耕不蚕其利自至耕不免饥土非其有也蚕不得衣口腹夺之也鉏耰未干喉不甘矣新丝出盎肤不缝矣钜产宿财之家榖陈而帛腐佣饥之男婢寒之女所售弗过升斗尺寸呜呼吾乃今知井地之法生民之权衡乎井地立则田均田均则耕者得食食足则蚕者得衣不耕不蚕不饥寒者希矣
  浮屠以不杀为道水饮而蔬食举世称其仁夫鸡豚狗彘待人而后生者也食人之粟以滋其种类一日无人则饥而死然而天下之民所以不爱其资豢而畜之者用扵其家故也神灵之祭賔客之奉扵是乎取之今且使民无揺手扵其间则何待而粒之哉吾见其无遗种矣抑将不杀其身而务绝其类乎仁者不为也抑将夺人之食以饱无用之禽乎仁者不为也呜呼浮屠之仁欤止扵是而巳矣
  善卜筮者能告人以祸福不能使祸福必至扵人喜福而怠修则转而之祸怛祸而思戒则易而为福若是则龟䇲皆妄言故歌大宁者无验扵昏主恤危亡者常失扵明后善言天下者言其有以治乱不言其必治乱梦者之在寝也居其傍者无异见耳目鼻口手足率故形也魂之所游则或羽而仙或冠而朝或宫室舆马女妇奏舞兴乎其前忽富骤荣乐无有极及其觉也抚其躬亡毛发之得扵是始知其妄而笑此无他独其心之溺焉耳苟合以希声盗势以骄人啮利以封巳趑趄笑呵晨作暮已从而视之犬言彘裾未始有变而其人且嚣然自谓贤智显大莫与为对呜呼将幸而觉邪抑将冥冥没没遂至扵死邪如其觉也当自笑之矣
  左右奉飬被服教戒子非尊扵母也勉征缮听诛杀民非贵扵君也母以有子而尊君以有民而贵无子无民母出君灭人之扵其配成之以厚礼无子而出之者不以宗庙之重私一女也天之扵立君命之以符瑞无民而灭之者不以天下之大私一人也然则恃母之尊而不能飬子家之逐妻也倚君之贵而不能爱民国之䘮王也苟得其心少康一旅为有民苟失其心商王亿兆无民矣是故圣人简役而轻赋喜徳而惮刑
  名位不立贵贱不分天下其何如曰乱而巳矣名位既立贵贱既分天下其何如曰乱而巳矣敢问何谓也曰无名之乱统不一也有名之乱欲而争之也古人有言曰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贵令而骄贱承而辱能无觎心者㡬希矣是故君子位高而徳修外荣而中惧恭俭以下人恩泽以结物为是戒也夫
  天之制兵革其有意乎见其末者曰为一人威天下眀其本者曰为天下威一人生民病伤四海冤叫汤武之臣不得以其斧钺私扵桀纣是以庸君中材抽手入袖不敢加祸扵无辜之草木噫后之人其可以放荡之徳席其上哉
  虎豹之性喜噬人者也去其爪牙则可使为羊豕扰而畜之无害矣贪暴不顺小人之常心唯其逸才者可以逞其恶扵天下莽篡卓弑是皆有过人之才故能梏同列之手使之无动才乎才有徳以为功无徳以为乱官乎人者宜如何闻之曰无徳而才犹资盗以兵
  周之制其仁矣乎八家九顷以足其食五亩树桑以为其衣媒氏以时其婚姻庠塾以贤其子弟疾疡有医卖儥有平管微司隐王心察察呜呼秦汉之国亦尝有意扵是乎乃知古之天下君飬民也后之天下民自飬也奈何以恶政恶吏困自飬之民哉
  事亲以孝事君以礼圣人以是师天下也佛之法曰必绝而亲去而君剔发而偏衣捐生以事我其获福不知所尽此独何欤受亲之体而不飬扵其侧食君之田而无一拜之谒家有叛子而族人爱之邦有傲民而吏不肯诛以佛之主其上也纣为诸侯逋逃主而诸侯伐之佛为天子逋逃主而天子未尝怒哀哉
  有吏扵人上者曰尔无为孽且伏大刑虽妇人㓜子咸信而惧矣若曰多贿予罪大不问则天子必降诛时人将指而唾今浮屠之言曰人死则为鬼善有美报恶有无极苦其扵训愚盖少附扵理若继之曰侈我宇严我像衣食我徒虽弑君父亡所恤而王公大人反朋而和之何也
  犬之无事时叱则走遗骨则争及其噬人也临之以棰而弗抑役之以食而弗顾爱其家不敢爱其身也受天子禄守天子土械奸民劾惰吏而致之法上官一言巨室一金则解而出之不待旦睎势而惧怀赂而喜妥首揺尾良犬之耻
  天之疾恶也常有以助之失徳之君民不若是之困也亡不若是之速也以有天为之助焉政毁扵下气变扵上君取其一天取其十赋人未空其帑而水旱之酷巳夺其稼矣刑人未溃其肤而疠疫之行已残其命矣是以夫妇愁痛寇贼窃发恶之一毫怨丘山矣此岂天之不仁欤疾其恶幸其死谓民不困则亡不速故也呜呼为人上者无为天之所助戒哉
  襁褓者智乎冠衣者智乎谓襁褓智而冠衣懵则臧获必笑子之在母也违而出阃则啼呼不安指其父则嘻笑而归之其心未始不在父与母也岿然而角泠然而语其智益多其孝益不足释哺乳而逐醉饱背庭闱而謟妻妾则是智者孝之贼欤昔以见飬而从亲今以自飬而忽之病尫聋瞽未尝去膝下智者果孝之贼矣噫先王之任智也亦如是乎故壮齿惭扵婴儿贤母不愿生才子
  孔子之言满天地孔子之道未尝行簠簋牲币庙以王礼食祥吏其死不食其生师其言不师其道故得其言者为富贵得其道者为饿夫悲夫
  广潜书十五篇并序
  岁辛未泰伯以潜名书后七年羇栖山岩即而广之复为十五篇心愈苦言愈多呜呼其亦见险而不能止者乎
  圣人以道彊其两人乎奚其言之峻也曰否人斯有之也人有之而不自憙跳而逐诸物放荡以溺死圣人因其有而品节之使之坚守而弗去不然则圣人违天而病人其何徳之有焉举天下之事无若圣人之道之易行也无若圣人之徒之安以荣也亲我所爱也而孝存焉长我所畏也而悌著焉夫妇莫不欲和也而义生焉男女莫不欲别也而礼成焉教子飬孙饮觞食豆以善乡党僚友心平而体胖内明而外治忧患以除耻辱以远推之国放之天下莫之能逆也已孰若是荡荡者乎拾小而遗大了利而眊害神罢扵诈筋绝扵争日之乐而月之忧庆未彻席而吊位焉吁我有之诚易行也而安荣继之屈己以从物盖难能也而忧辱终之然犹世俗轻去此而适彼是不忍再精思而咻之者众也
  受命扵天乎受命扵人乎受命扵天性善是也受命扵人从俗是也背国而从伪者谓之叛其得罪死背天而从人者始虽得志天其不讨乎
  人谁无过与孔门高弟自宰我子贡冉有季路或不免扵讥今兹虽有罪庶可以辞乎曰大圭尝玷不害其为宝也若碔砆甚粹密焉犹为石也石而缺斯弃之矣贤者之责也偹故小过孔子讥之今兹之所谓是者折诸贤门犹有罪也今兹之所谓罪者刑戮而未施刀锯焉奚窃议扵彼哉
  易曰闲有家悔亡家之不闲未始能无悔也彼莫不恶其家之乱也而罔念所以启之者妾婢寡则无怨女婚姻时则无旷夫怨女旷夫乱由是出也欲戕扵性女什扵士闺门之内不见徳而见色吁巳则为之而谓人巳乎
  浮屠法其有功扵兹乎何也曰天生民而胙之畎亩其庳则手扵工足扵商为有益扵人而后食其报不然父母不得私其子放诸饿莩而已矣今夫闲民童其首而衣之缁所之饱暖而安肆是有功扵惰也古之教者曰天道福善祸淫今夫大猾阴贼恤其谪之及乃美僧饭大佛屋谓之懴悔因施施无复色忧是有功扵恶也宫室之度非财不侈巨木丹碧庶人鲜或用淫巧无所弹其绳惟宅浮屠无艺不惮穷山裂石必致之淫巧日富焉是有功扵末作且宠奇货也苟去浮屠氏是使惰者苦恶者惧未作穷奇货贱是天下不可一日而无浮屠也宜乎其排之而不见听也
  尝学断狱乎吾为子举其要坐狱而问之曰功尔言之罪尔言之从而诘之曰功信矣而罪如此其大也尺寸之功不足以赎也是其人虽欲不服何辞哉若功不及齿牙而惟罪是诘虽滔天其人将曰我有功而弗问而専咎予欲其无辞难矣昔之排浮屠者盖犹有过徒非其非而弗及其是虽柳宗元尚不听退之况其庳者乎胡不穷之曰尔之道以慈悲普济率民讲报应以威之使不敢放扵恶其大者则曰见性也吁亦是矣虽然尔之慈悲普济而不以礼节之六畜蠢动壹意是不知父子之可亲而他人之可疏也亲疏不别是夷狄也尔之报应而不以信守之一财媚佛则反祸为福是招权鬻狱污吏事也尔之见性而不渐诸训典左右如其真是赤子不得成人也见丹而丹见素而素不肯一御其心而之他率斯道则上不得正其下下不得忠其上绝其维而逸之野鹿焉疾子䘮心焉孰谓天下国家也以是穷之而弗听者是偶人也与偶人语尚何取其听哉孟子有言曰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虽圣人未之有异而浮屠何其介哉彼此尽能泊然以循其法者也惟人之愚父母徒惑其富厚安闲捐孺子而奴之厥初未有知也既长而悔盍归乎无业以衣食也不得巳而终焉其心岂异人哉是锺梵不足以乐怨旷奈何其欲阴阳之和也
  为礼不为财先王以是凿人耳目中下之世人不知礼而利之图虽在埶或可以货取故嚣嚣者举疑其上浮屠氏睨其机也又使之疑天地夫古之事上下神祗也惟天子二王周公后诸侯虽大国弗敢及因吉土而坛牛必在涤三月然后用齐明盛服惴惴惟恐其不称也今浮屠埽民家而召之且赞之谒佛画坐诵累译之言谓之加持吁孰谓天地之大而为一饮食若臣仆然乎盖疑之者渐也
  善贼者必搏人之亲爱而质之攻之则并杀纵之则幸而生孰忍以其货故而血所爱也善赃者必诱时之贵仕而质之饰情以为廉借力以为勤一钓而得举则负其埶而驰攻之则连坐纵之则幸而免孰敢以其民故而病贵臣也举一人而刳剔亿万人其罪在此不在彼也戒之戒之无为贼子所质
  后之俗何其粲粲乎相高以富相矜以侈吾财之所可贸易虽国宝必用之财之不给帷帟妆栉之不逮人则妻妾诟其无能女子羞泣不肯升车以嫁故民刑扵争吏禽扵贪岂曰不爱身耻其不若人也正其礼谨其禁㧞其僣本而域之扵三代畜财千万朽贯而无所施设或㡬乎其廉且让也
  妇人从人者也从之斯尊之矣卑其夫未有能从命也夫弱扵外妇强扵内下上其心而莫之制何所弗及哉举天下而渐其风乱矣王化之存者㡬何是故妇人扵夫家不可不使之尽礼也必待其敌而后礼焉则周之女前嫁商而后嫁秦乎往者不可追来者不可期是无地而致妇道也然则何彼襛矣之诗斯妄言乎
  仁义曷居乎䘮礼仁义之尽也今也求诸篇盖彬彬焉而士大夫讳读职教化者不以是病也遇哀而哀哀忘则己贤者无以节不肖者不勉焉吁微三尺法㡬何其不锦衣而舞柩也法禁怯而不禁豪礼则左右而胜焉知礼而违曰吾能不自愧乎知禁而犯曰谁敢言哉虽然士大夫未见其尊亲也夫燕雀必有啁噍之顷焉哀而不以礼是以燕雀送其亲也
  周之季乐败矣而夷音篡之流连遂至扵今彼邪人者犹以为歉也又取而歌其淫辞音之动人也多矣而其言及床笫焉中材儿曹狂舞怨泣之弗暇人道扵是愈无别矣忍人哉吾民何罪而以是蛊也吁仲尼弗复司寇矣是蝼蚁不得饮血扵两观也
  法言曰大人之学为道也小人之学为利也吾尝策之矣为道乎实不待率也为利乎以利辅道斯向道矣诱之向道汉事然也察州郡辟公府小吏贱人或勉为善也诱之违道近事然也不求其徳而试其言冠緌之下或屠贩之器也吁今之立乎道义之门者闻人足音盖欣然矣
  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师者所以制民命其可以非其人哉古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为民立师也学校废师不命扵上而学者自择焉识不至择不精是能言之类莫不可师也然则父儒而子墨朝华而暮戎不足怪矣呜呼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照之末光乎
  野记二篇并序
  予居东郊外耳目所得有可以为世戒者作野记二篇
  里之氓有慕都邑之侈者以其畜牛易人之乘马既数岁矣土田之腴舍牛而不获仓廪菽粟耗于马腹饥饿且不救而马之能卒无益扵甑釡噫今之绝故贱而友新势忽讲习而向奔走有不病其田而空其菽粟者乎春阳既作草之百名生扵穹陵扵绝泽扵不迹之地雾雨所盥风气所弄苖坚蔓骄生理自若舍是而入田亩者则根与稻争润叶与粟夸暖角长等碧疑过者之目农人之父病其为稼害也掘而去之不遗种火变水腐狼藉道侧愿为粪土芜弗可得矣噫安尔类计尔材不自齿扵嘉谷则奚祸之来













  旴江集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一     宋 李觏 撰庆历民言三十篇并序
  庆历三年屏居里中自念生而宦学其秉心也劳其虑事也多既不克进且为编戸以死终无一言其何补于世记曰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故为庆历民言凡三十篇
  开讳 备乱 审奸 防蔽 效实 虑永谨听 辩儒 广意损欲 本仁 慎令
  考能 止幸 裁举 精课 懋节 崇卫省盗 释禁 南略 敌患 柬士 储将远私 正局 厚农 复教 孝原 天谕开讳
  身莫不恶死而未尝有不死国莫不恶亡而未尝有不亡等死耳殇不若彭之寿等亡耳秦不若周之世寿虽高而归之死世虽永而归之亡然而以死亡为讳者是不智也闻死而愠则医不敢斥其疾言亡而怒则臣不敢争其失疾不治则死或非命失不改则亡或非数是讳死而速死讳亡而速亡智者果如是哉故古者天子即位卿授之策曰庆者在堂吊者在闾诫亳社忌子卯惴惴唯恐如桀纣也鄙谚有之厉人怜王谓绞缨射股擢筋饿死甚于肿胞之疾呜呼君人者得闻此言也则寝不瞑食不旨尚何从欲之有乎
  备乱
  治之民思乱乱之民思治何也生无事之时身安而意侈刑弛矣急之则惊敛轻矣加之则怨力未尝鬭自谓勇心未尝谋自谓智知兵之利而未见兵之害小不得意则欲翼而飞矣故曰治之民思乱也处多难之世城者不肆野者不稼彊者僵于战弱者毙于饿父母妻子劫束屠脍然后见兵之害而不获兵之利幸而有主则将雨其槁矣故曰乱之民思治也思治矣虽中才可得其欢思乱矣非圣人不能弭其渐大禹之戒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故智者虑乱于治愚者谓治不复乱悲哉
  审奸
  盗之未泄也日与之接而不知其盗奸之未露也日与之居而不知其奸衣缨言动与人同而盗奸在其心知之固未易也及夫赃出械见刑杀于市而众人皆知其盗谋行乱作国家敝败而后世皆知其奸知其盗非众之智由狱吏之谳也知其奸非后之贤由史臣之笔也观书者睹曩时之祸皆笑其不知奸矣而不曰我之奸者亦待史笔而后知也汉元帝谓幽厉任巧佞自以石显愈于彼故京房曰臣恐后之视今如今之视前呜呼安得敢言如房者乎
  防蔽
  人主不知乱作者左右蔽之也彼岂不爱于君幸其灭亡耶盖惧诛耳平居以佞邪席其身养君之欲迎君之非君有问焉必曰安于㤗山也然而乱且起国且危是昔者欺吾君也君一怒焉则死不待顷于是纩君之耳不使闻危乱姑缓吾死何暇虑长久也陈后主之沈客卿隋炀帝之虞世基势驱之然曷足怪也故邪臣非不爱其君不得其事君之道也昏主非不爱其国不得其守国之术也不得事君之道者始不正也不得守国之术者终不明也若曰臣之爱君而终用之不照之以明则虽欲孝宗庙其如宗庙何
  效实
  官名也事实也有名而无实天下之大患也上弛而下偷文书具口舌给而信其行事是见驽称骥而不考之千里也国不一官官不一事何从而得其实盍责之主者乎县焉何实责之郡郡焉何实责之诸道诸道外也群司内也内外之实责之宰相宰相之实上观之天而下察之人乎上观之天阴阳调乎下察之人国富乎兵强乎百姓康乐乎四夷协服乎此不待下席而灼见矣责有所在罪有所当故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地广大荒而不治亦士之辱如是人人莫敢不自尽昔唐徳宗不知卢杞奸邪盖不思其实矣去四海之广而投诸奉天非奸非邪谁使然也彼诚有所合合则信信则惑惑则非是而是非矣呜呼君人者其亦慎其合乎其亦慎其合乎
  虑永
  亡国之君不皆恶非桀非纣则所由渐矣渐者何也基祸于彼而受祸于此也天下之势一往而不反若决河堤使东流也基祸之主外久安而内自贤道失于心而弗思权移于人而弗寤然祖德或未没民心或未解故有幸而免也受祸之主乘乱得位名虽为帝治不在已囚拘旒纩之下弗获忠义之助故不幸而及也汉献帝唐昭宗其何罪欤故明者舍近而谋远无谓未足患将为子孙患彼具臣者寄位如邸舍幸当其时无事不暇念身后也人主为万世计不可溺苟且之议祸不在身而在子孙既足动其心矣而况仓卒之可虞哉
  谨听
  谗者沮善者也谏者抑恶者也名之谏者皆知好焉名之谗者皆知恶焉然而人主不免于信谗者谗似乎諌也愎谏者谏似乎谗也君曰可用臣曰不可用不可之辞同而情则异矣用君子而小人沮之是为谗用小人而君子抑之则为谏君子小人之心忽恍而不可见是谗谏所以乱也好谏而不慎则奸臣进恶谗而不察则正人退世有信谗则众非之矣愎谏则众笑之矣彼非狂易病惑岂不知谏之利而谗之害顾谓之谏者非谏谓之谗者非谗也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谗与谏皆逆心之物姑以道求之而已不如是则贝锦之文或起于青蒲之上而刳肝沥血未必不疑其间我也呜呼艰哉
  辨儒
  儒者关治乱乎曰然用则治不用则乱乎曰非也用儒而治者有之矣用儒而乱者有之矣故儒得其人则为福不得其人则为贼以小人之质而被圣贤之文如虎斯翼固攫人于都市耳夫古之事多矣或同而异各有为去声也小人用之则称其一而隐其二以罔上而行私矣饰灾异则曰尧水汤旱而不曰宋景退荧惑解多垒则曰猃狁至太原而不曰守在四夷欲擅其权则曰舜德无为而不曰明目达聪治不如古则曰帝王不相沿袭而不曰一变至道此类如物怪变化不可胜穷故助王鳯者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也呜呼用儒至此是秦之汤火有不妄也
  广意
  人感阴阳气以生阳主动阴主静动则为谋为虑为决断为事业静则为懈惰为因仍为逸乐动胜静则昭静胜动则聋理必然也升高居广出外行远明视逹听博览详问亲贤临众讲礼播乐如是者宜于阳阳得其宜则胜阴深宫重闱时坐数卧治容巧笑厚酒邪声俳戯伎巧说媚谮愬如是者宜于阴阴得其宜则胜阳是故君子朝听政昼访问夕修令而夜乃安身非九女当御不得进郑声佞人举放远之惧阴之胜阳也五载一巡守至于四岳毎岁祀天九祭地二明堂听朔十有二孟春耕籍四仲教战皆在国之外庙则有四时十二月之享社则有春秋祈报学则有合乐养老之礼皆天子躬亲之外朝则有三询三刺大廷则谋及庶人欲阳之胜阴也夫心官于耳目耳目狭而心广者未之有也耳目有得则感于心感则思思则无所不尽矣人臣饰其辨以诬上一降席则指为过举是背经违古而闭其君之思也
  损欲
  形同则性同性同则情同圣人之形与众同而性情岂有异哉然则众多欲而圣寡欲非寡欲也知其欲之生祸也五霸莫盛于齐桓公以内嬖亢夫人者六竖刁以自宫爱易牙以蒸子幸终于五公子争立死六十七日而殡七雄莫大于秦始皇以殿阿房葬骊山终于项籍燔其宫室牧儿烧其藏椁祸生于欲诚足畏也如使欲而无祸尧舜固为之矣何自苦如是彼多欲之君莫不自谓无祸恃四海之力矜一人之智以天地未足为长久而不知智力非御祸之器也圣人寡欲故能得所欲众人多欲以所欲奉他人耳孟子曰昔者太王好色爱厥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乐其有麋鹿鱼鳖夫能损上益下与百姓偕乐其谁曰不可
  本仁
  术于仁者皆知爱人矣而或不得爱之说彼仁者爱善不爱恶爱众不爱寡不爱恶恐其害善也不爱寡恐其妨众也如使爱恶而害善爱寡而妨众则是仁者天下之贼也安得圣贤之号哉舜去四㓙而谥以仁圣汤初征自葛放桀南巢而仲虺谓之宽仁武王枭纣白旗而孟子曰以至仁伐不仁仁者固尝杀矣世俗之仁则讳刑而忌戮欲以全安罪人此释之慈悲墨之兼爱非吾圣人所谓仁也夫守国在政行政在人人不忠而乱乎政政乱则国将从之而且以不诛为仁是轻国而重仁也故明主持法以信驭臣以威信著则法行威克则臣惧而后治可图也
  慎令
  君出令而臣沮之何如曰下制其上也民从令而君改之何如曰上欺其下也上欺下则民心惑下制上则君权轻民既惑则不听君既轻则不威上不威而下不听其渐亦足忧也夫为令之弊有四初不审终不断言者矜闻者争也洪范有大疑则谋及卿士庶人卜筮彼作事不咨于众虑不待尽而辄行使人有以诟病是初不审也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谓政治不可从民欲耳彼有沮之则不计利害大小而遽改是终不断也君陈以谋猷入告而顺之于外曰惟我后之德彼议一事则夸以为功使其党间而疾之是言者矜也秦誓曰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彼闻人之功耻居其下虽善必沮是闻者争也人主能知弊之所在则可以行令矣
  考能
  言一也而所由生者异或生于心或生于耳生于心者帅志而言言则必形于事生于耳者剽人之言施之事则悖矣故上不好言则利不在言言者皆志也上之好言则言可近利无志者亦言矣钞古书略今文变白为素析一为二以希世愿用一易其褐则言且忘矣何有于事而况偶句谐韵言非其言者岂足问哉呜呼天下皆以言进未能不以言取既取矣胡不试之以事事仇于言然后命以其官可也王制曰论定然后官之试此职也任官然后爵之以能而命也如是则无旷官矣
  止幸
  乱始于恩怨始于幸乱始于恩进非其人也怨始于幸有望而弗获也选举所以吁贤能而曰必多取则不肖入之矣贤者寡用之可尽而不肖满天下用一不肖舍一不肖尚有怨矧用一不肖舍百不肖乎夫万物以类动彼能是我亦能是用彼而舍我宜其怨也器玉者纯于玉则碈知其贱不免于用碈则山石皆待沽矣有国者启人之幸而欲人不怨人之类尽官而后可也传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宠不肖以败其官不幸大矣而况怨且怒哉
  裁举
  唯善能举其类不善亦能举其类以尧之圣而问诸朝驩兜共工尚相叹美矧郡县之远聪明所不接邪贤人在下位不使贤人举之而必曰长吏长吏皆贤邪彼不肖之相好亦若贤之于贤不肖之恶贤固如贤之恶不肖好同而恶异也不肖位乎上而望其进贤难矣贤知贤不幸而非其属又不得举然则贤人不遇岂天命哉故责所举之贤不若责举者之贤举者贤则所举贤举者不肖则所举不肖一不肖达而举十不肖十举百百举千如此则剥道成矣
  旴江集卷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二     宋 李觏 撰
  精课
  虞书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此百代常行之制也有功者升有过者黜无功无过者职其旧如是可以劝功而惩过世之考绩则异于此无功无过者升是升不必功也有过者职其旧是过不至黜也功无益而过无损惩劝安在哉故妄庸人一出选部虽梏其手虽钳其口而尊爵自至此董生所谓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廉耻贤不肖所以无辨也夫进人不问其功而问其久彼草木久则长大可用人之材不能日夜生息亦已明矣三岁而进一官是三岁而材一变乎如此则牛马走抑可以久而用之矣
  懋节
  使人以赏罚众人之使人也使人以礼义圣人之使人也赏罚外也可去可就礼义内也一中其心天地四方无所逃矣有赏罚而无礼义安则可非济危之具也诱之以赏利有厚于赏者胁之以罚祸有大于罚者利厚于赏则去赏祸大于罚则就罚叛国之利或厚于赏死战之祸或大于罚有以动小人之心矣学以礼行以义交游之雠尚复之况君乎杯酒失意尚死之况国乎名焉吾赏耻焉吾罚意气感发非有令之者也世俗诚大坏矣学者为官不为道仕者为身不为君见得其虎闻䘮去声其鼠父子昆弟之诏告妻妾之耳语非富非贵如举其讳上之人又从而启之赏先于功而功不立罚轻于过而过不改无事而禄有事而赏位孺稚舆货财而后行则是禄为我有而事以赏佣也礼义既销矣而赏罚且玩阶之者其谁乎孔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信矣呜呼三代不可作安得六国之士而与归乎
  崇卫
  图国在忠用忠在力济力在权力者兵也食也权者所以制兵食也忠而无力则忠非其忠力而无权则力非其力忠非其忠死无益也力非其力令不从也奖周室者岂特桓文之忠齐晋之力也岂特齐晋之力霸王之权也无力无权则豫让一剑徒自快耳天下古之天下也而彊弱异谓秦曰彊者非也彼秦取以彊而守以弱罢侯置守是也秦亡积千载而天下之弱弥甚刺史郡守寄客于外兵非吾兵食非吾食以服人者三尺法耳一旦当事则刑罚鞭扑非乱贼所畏也授首且不暇孰为勤王哉义苟在焉胙之以国何害苟为不义陈胜吴广岂尝据大权也
  省盗
  盗不能祸天下而召天下之祸彼杀人以求食人固雠之安能祸天下盗既多杀既极雠者弗能报而后奸雄起焉盗者人之雠也而奸雄以诛盗为名是孝子慈孙夫妇之相哭者望之不啻如濯热因天下之心收天下之权如此乃能祸天下人主知盗而不忧者以其举错非奸雄之利也而不知奸雄不为盗故防奸雄莫若除盗贼奸雄不得盗贼之资则不敢起呜呼杀人者人之贼而巳矣恶杀人者诚国之贼也
  释禁
  与众同利则利良民不与众同利则利㓙人㓙人嗜利盗之所由兴也山海之货职在商贾久矣而曰属之吏属之吏则众不得错手足法重矣而利亦重法重则良民惮利重则㓙人入然而董之以法是驱其为盗也彼㓙人者岂曰死可欲而生可恶哉过在歆诸利而谓不必死耳不幸而几于死则莫若为盗为盗又不必死也夫能弛其禁达其利则㓙得与良齿胡为苟免于兵刃间哉
  南略
  南北离合系天下盛衰汉之衰则离逮晋而合晋之衰又离逮隋而合近者唐之衰又离逮宋而合距长江之固因中原之扰扰则自救且不给胡治于彼哉后虽有明王兴彼业巳成彼守已完非数十百年不可取此前事之验也北扰矣而南又离离则米帛金钱之漕弗复跨淮而上如疾将病而绝之食耳此后事之忧也俗人皆以吴楚之兵弗如北而不知奸雄谋事常伺天下之衰当其盛时尚可论彊弱及其衰也虽曹公用兵弗能与孙权争马超韩遂在关西为后患故也然则如之何则可曰宿师树贤以扼其咽然后可也
  敌患
  夷夏奚若曰所谓夷者岂被发衣皮之谓哉所谓夏者岂衣冠裳履之谓哉以德刑政事为差耳德勉刑中政修事举虽夷曰夏可也反是则谓之夏可乎愚儒之咤则曰彼夷我夏而不曰内自修内自修则德刑政事四者备当而后曰夏胜夷可矣是谓知彼知已百战不殆彼欲虚吾国困吾民应之以俭则国可富民可逸然犹不能是堕其术内也呜呼夷夏非古之夷夏也先为不可胜以待彼可胜善矣不然祸且日至岂徒由余所笑
  柬士
  天下有攻守草昧之时攻天下者也继体之君守天下者也攻之兵虽怯而勇乘胜也守之兵虽勇而怯未之试也不试巳然况败欤夫战在气三鼓而竭曹刿所以克齐然而人不见胜唯败是闻怯则宜也为政者务兵多以彊国而不知其弱国兵多则不择不择则大抵怯耳勇者尚怯况真怯哉驱十怯以向一勇败不足疑言之者必曰某以若干败于若干以为彼太公孙子势不可校后虽勇士固心醉矣非弱国而何胡不芟其冗转其资以厚敢死使以寡胜众而后气可复庶乎彊国矣
  储将
  死生存亡在将将之难也百夫长犹不可虚矧其上者乎资舟于旱资车于水先事而求则详以实验也事至而求则粗以言择也用人者皆曰以能不以行彼闾巷细谨诚不足问岂大节之可违哉孙子语将能则曰智信仁勇严不信而任事则事反不仁而御众则众殃如是而曰能不必行可乎矧彼言者又非能也以言择将天下皆欲言婢儿庸保亦知诵书传学计策以自进进者多矣可尽用乎兵盖不祥之器学者未得其千一而志意已壮壮则思用不用则聚而怨怨则无不为是有国者教之叛也独奈何
  远私
  晋侯以勃鞮用赵衰赵王以缪贤得蔺相如皆奄人也谓奄之贱而能进贤何也曰贱故能进贤贵则疾之而已矣古之奄给房闼使令盖甚贱贱则虽贤人当国何害故进之后之奄为帝王耳目盖甚贵贵则有威福玉食之罪婞然唯恐贤者之绳已故疾之岂古之奄才而后之奄不才势不便耳使勃鞮缪贤复生且不免为譛人夫非晋赵之时而垂晋赵之听是贤者弗可得而不肖售矣
  正局
  周官内宰大夫士十有四人九嫔世妇妾御属焉彼天子后妃犹以大夫士治之矧羞服匪颁好用之式而有不在有司者乎外自省寺重之以殿中六局所以奉乘舆者备矣顾夺而归诸奄何哉有司奉法而奄人阿意奉法则用节阿意则欲逞此利害甚明白然而弗思者夫其残民乎
  厚农
  先王之驭民也节其所为后王之驭民也极其所为夫惰之志在逸先王节之则不得逸农之业在劳先王节之则不甚劳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有屋粟闲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谁谓其逸哉什一而税用其力岁不过三日春耕则田畯饎焉秋敛则蜡祭息焉谁谓其劳哉王道消政出苟简赋乎曰农役乎曰农田有榖而桑有茧非敢爱也五兵之用百工之材皆农无有而必责之是行商蓄家籍农之产廪农之食矣彼惰游未始及于政且开冗食之路以进之逸者极其逸劳者极其劳劳而不贰者戅而巳矣呜呼使天下皆戅则可不幸而有心则群入于惰欲望九年之蓄难矣
  复教
  乐正以诗书礼乐造士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皆造焉说者必曰为化民也为选贤也而不曰爱诸臣之子保诸臣之家也人不教不善不善则罪罪则灾其亲坠其祀是身及家以不教坏也故明主推恩群臣必先教学与其宠于今孰若无辱于后不务教而务官之以市井言未学而仕其幸大矣智者虑之则为祸亦大彼不善之资而假之位鲜不及也呜呼官者上之所轻虽旷何损家者下之所重可不自为谋哉龆齓腰印组鼓箧齿庠序劳逸诚不同而祸福存焉耳
  孝原
  礼职于儒儒微而礼不宗故释老夺之孝子念亲必归于寺观而宗庙不迹矣夫祭祀岂徒自尽其心以交神明而巳盖有君臣父子夫妇亲疏长幼贵贱上下爵赏政事之义是谓教之本也彼寺观何义哉呜呼释老不存则寺观不屋非宗庙何适儒之彊则礼可复虽释老其若我何
  天谕
  畏天者昌习天者亡何谓畏天高宗成王是也何谓习天元成是也人之情非所常见而见之必惧惧必思惧之情同而所思不同明主思之以为在德德修而灾异消然后愈知天之明而德之益也暗主思之以为在数故任数而不修德德不修而祸未至然后愈知天无心而数有定也惟天之仁又出灾异以申敕之彼必曰前既无害此奚为哉亦数而已矣灾异愈多不惧愈甚耳习于闻目习于见心习于思习之久则不闻不见不思焉耳然而上帝之怒不足独当下延众庶上累庙社甚可痛也呜呼人不可玩况天乎天而可玩君命何足道哉此孤臣正士所以泣血于地下也
  旴江集卷二十二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三     宋 李觏 撰记
  袁州学记
  皇帝二十有三年制诏州县立学惟时守令有哲有愚有屈力单虑秪顺德意有假官借师苟具文书或连数城亡诵弦声倡而不和教尼不行三十有二年范阳祖君无择知袁州始至进诸生知学官阙状大惧人材放失儒效阔疏亡以称上旨通判颍川陈君侁闻而是之议以克合相旧夫子庙狭隘不足改为廼营治之东北隅厥土燥刚厥位面阳厥材孔良瓦甓黝垩丹漆举以法故殿堂室房庑门各得其度百尔器备并手偕作工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舍菜且有日旴江李觏谂于众曰惟四代之学考诸经可见已秦以山西鏖六国欲帝万世刘氏一呼而关门不守武夫健将卖降恐后何邪诗书之道废人唯见利而不闻义焉耳孝武乘丰富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学术俗化之厚延于灵献草茅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闻命而释兵群雄相视不敢去臣位尚数十年教道之结人心如此今代遭圣神尔袁得贤君俾尔由庠序践古人之迹天下治则撢礼乐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犹当仗大节为臣死忠为子死孝使人有所法且有所赖是惟朝家教学之意若其㺯笔以徼利逹而巳岂徒二三子之羞抑为国者之忧此年实至和甲午夏某月甲子记
  建昌知军厅记
  人得择官久矣天下唯股肱郡简于帝念其馀在所欲夫食饱居安人情所不免故分田之广狭公膳之有亡官舍之媺恶凡仕者鲜不以为言建昌军距行在三千里浮汴淮江湖不几月不至吏巳禄县官无古圭田之比厨无子钱以劳賔客屋数十个盖伪李氏时作其寿将百年度制卑陬尤不称事是以当世高足之人闻之怃然莫肯为来有不幸而至者什不一二过此则物故不容于它取自窜焉政以是厖民以是创秋阳炙天井底或凌噫匪夷匪蛮匪海山瘴蛊之地独无富侈之资以奉俊良使永永来为人父母诚可叹已今虞部张公其不幸而至者乎公本于质直而文无害尝治四郡左官是邦惟思昔人必葺之义廼更浮桥迁集宾亭作回车院而本厅及焉厅之筑土方五丈架梁三十有五尺取材于山因役于军蚩蚩斯人不费不劳自春徂夏厥功以济民不有劳惟公之劳公不有利惟民之利有问焉者必告之曰官舍美矣则其去就之心宜稍异于昔所谓民之父母或数来其为利岂少哉草茅生请书以见意庆历七年六月丁巳记
  建昌军仪门记
  观古君臣之间近则礼为之厌远则尊得以伸故畿外诸侯门阿之制与天子凖宫隅城隅各下一等天子五门诸侯有三门台而道屏于中为宗庙朝廷大抵不甚异盖南靣之君分土而治不若是无以贵于一国民知其君之贵然后知王室之尊堂陛之言亦此类也自罢侯置守于今几世弱权削威居无常人有地数百千里而宫室舆服靡所张显唯中门立㦸非出入不开东西两夹门趋走之士绅笏磬折于其外非召呼不敢前以此异于他官舍谓之仪者有意也哉太常博士吴公使建昌既视事曰神人在上万事有经万民有业吾守臣布行诏书奉顺德意而吏职修矣披牒治讼若人四支虽终日运动不为劳心廼行府署唯厅事葺其馀屋古老卑小或如翼覆地其中无光或如衣之敝随补随破郡治所在而陋于一邑不务改作俾民何观谋于僚属其心同听于舆人其言乐自仪门始以及内寝不日而备君子谓吴公以文学进宜其知治道父兄皆大臣其耳目固不隘官为博士宜用心于礼位当刺史在可行之地此一役也以仪门为始夫岂徒哉盍书之以示后觏应曰唯庆历八年冬十一月甲子记
  建昌军集宾亭记
  康定二年夏六月太守慎公作新亭于军门之南越孟秋工告成事郡人李觏请为记曰惟兹军筑于闰唐额于吾宋同之列郡数十年矣然规摹俭固未始斥大虽视事有厅罢休有堂而僚属之所会宾客之所交以宴以游举无其地公临郡数月政既巳成事既巳省因谋别馆以为宾荣询诸耇老则佥以郡署之前昔尝有亭号三善者毁彻虽久基兆可指公乃相其地而筑之且取籍没之材以足其用不赋一钱不役一丁而厥功以成飞飞其櫩角角其楹达以重关周以阶棂姑山右顾积翠在掌旴水前来鉴里万象乃位宾主乃列尊爼有緌有绅以笑以语心澄欲仙意远还古噫诚太平君子好事之一端也然民隐之不恤主恩之不宣而汲汲于厨传则何以为政室漏之不补庭草之不剪而区区于簿领则何以为礼合是二者盖鲜能焉今公之所治多务大体明而不苛断而不酷得政之和公之所居罔不毕葺作而不费饰而不奢得礼之至兹亭之兴率是道也栗栗其威如风之凄民之服之千里弗违煦煦其仁在物为春民之戴之千载如新召伯听讼勿伐其棠矧兹攸宇其谁敢忘君命不驾匪夙则夜敢图兹石以告来者
  南城县署记
  庆历二年会稽钱得臣仲基以大理丞为南城宰西安周梦臣旻临川滕平叔夷甫佐之于是改作主簿尉署及县厅之两翼既讫功得臣受命刺白州梦臣监雩都银冶而平叔考且满使觏记其事觏曰古者诸侯卿大夫士其宫室以命数为之等示民有尊也今之郡县有社有民虽九品僚属皆命于天子其势固不得居陋室如闾阎氓然世以土木为难事者财民之财力民之力也是以廉吏善人或惮而不为乃至隘不可容坏不可支卷席避雨露坐迎凉者有之矣吾邑三君子以居之所不安为人之所难为捃官之馀用假吏之馀力木材如涌而民不出一簪筑作再期而民未尝举趾非奢非俭可次可舍事成而去岂曰自为盖将壮官府利来者是可记也若夫舞智恃巧陵民匮财已欲佚而忘人之劳已欲乐而遗人以忧则有识者当伐鼔于其门岂吾之所得记哉谨用斯言谂于好事时则五年春正月也
  邵武军学置庄田记
  庆历七年春三月几望武阳假守宋公以治学官成识之巳详后三甲子有竒教授龚君与其学子授使者以币走三百里谒于余曰敝邑得天故吾公来昔昏以旦昔寒以燠视人如其身视学如有神言必于是行必于是虽牒诉盈庭简墨在前而与士大夫讲解对问犹燕居时故自庠门开不几月慕焉而来者不绝将恐褊小弗能容又翼中门筑两斋矣乡之善良喜公之为子弟之有属也不爱其赀愿易土田以备粮用凡出泉若干万得田若干顷岁食若干人既有成矣而公之记所未书吾惟子之望觏闻命窃商之曰儒者诟释氏为其笼于世也而不解其所以然释之徒善自大其法内虽不韪而外彊焉童而老约而泰无日不在乎佛民用是信事用是立儒者则不然其未得之借儒以干上既得之则谓政事与文学异孳孳唯府史之师顾其旧如蝉蜕及其困于淫辟恤乎罪疾欲闻性命之趣不知吾儒自有至要反从释氏而求之吾游江淮而南不一日有庠序者不一邦踵其地而问之栋字修欤或曰为去官之舎馆矣委积完欤曰充郡府之庖厨矣刺史在欤日某院参禅某寺听讲矣噫释之行固久始吾闻之疑及味其言有可爱者盖不出吾易系辞乐记中庸数句间苟不得巳犹有老子庄周书在何遽冕弁匍匐于戎人前邪蚩蚩之氓尚克有夫妇父子不尽㧞发为寺奴则幸矣何暇彼之诟哉今宋公之仕唯其本之培下应其诚优为之备教化之效也如此吾所谓学非若释夸庄严吾所谓田非与释埓供养诚以今兹学者或自远来居处不寕则愁饮食外取则劳去愁与劳人虽下中得以自尽于术况其卓者哉厉文之津茁道之芽入可以正其家出可以表天下为民教子为国养材莫之尚已龚君以道艺立其中又欲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公之美于无穷皆应于义敢不书公之学问无不该而其是非一之圣人故文辞可法施于吏道民大恱盖将挥之庙朝一郡一学乃其觕闻命后三日冬十月辛酉书云
  䖍州柏林温氏书楼记
  南川自豫章右上其大州曰吉又其大曰䖍二州之赋贡与其治讼世以为剧则其民甿众伙可识已虽然吉多君子执瑞玉登降帝所者接迹䖍无有也疑其偩南越袭瘴蛊馀气去京师愈远风化之及者愈疏乘其丰富以放于逸欲宜矣故人许某家石城䖍属邑也此年夏踵予门道其乡进士温某之为人曰温君少时求禄而莫之得慨然自谓不得诸外盍求诸内不在吾身宜在吾子孙乃图山泉美好处奠居柏林因作讲学堂房数十其楹攻位之日𫉬五铢钱五万于地士友珍之或以青钱名其馆凡书在国子监者皆市取且为楼以藏之性宽静用地利自足不与俗人争讼买直孳孳以教子弟礼宾客为巳任琴歌酒赋夜以继日许君不妄人也今其所称与向之疑者不类是䖍之福欤自古圣人之徳业举在于书圣人者非其智造而巧为之也天之常道地之常理万物之常情也天地万物之常而圣人顺之发乎言见乎行事君得之以为君臣得之以为臣父得之以为父子得之以为子兄得之以为兄弟得之以为弟夫得之以为夫妇得之以为妇长得之以为长幼得之以为幼反是则争夺相杀未有能巳者也今温君聚书勤勤是有意于圣人有意于圣人则岂一家而巳邻里乡党庶乎偃伏之矣然则䖍人之成大名至大官盖未易知尚何吉之愧哉柳子厚于楚越间山水如小丘小石潭袁家碣石渠石涧犹有记以启好游者今有人为藏书之楼非特山水之胜记之以启好书者不亦可乎予欲一至栏边四顾天外江山进前文史相对清风兮我扇白云兮我盖召屈原于湘鱼之口呼李白于海鲸之背漱宝玉之馀润拭明珠使去颣酒酣兴尽交揖而退其乐可言邪而未之得也皇祐五年秋七月庚子记
  麻姑山重修三清殿记
  觏幼时读颜鲁公麻姑仙坛记观其称道壤地之殊绝人物之瓌怪目想其处谓如钧天帝庭非下土所髣髴也及长游山纵观所有则歌吟云烟餍饫水石而已其馀古屋数百楹或腐或湿无足可居惟仙若神何以顾享噫物有愈衰而后复理之常也则所谓三清殿者今为复之先乎按是殿之作背山向阳得地之正由五代迄兹载祀远矣虽其营缮颇甚盛壮而木穷于蠧瓦困于雨日坏月堕几将压焉颍川陈公某乡之耆德勇于为善一见其事恻然于中乃发家财以葺之工之巧者必至材之良者必备或改以新或完其旧昔挠以隆昔卑以崇赭焉而霞烘垩焉而云溶真仪之位得以如礼山英水灵若喜若慰虽大道之要本乎澹泊安在土木之华而后张显然名山之景列在图籍非有游览之盛不足称述故言神仙者必曰昆仑之墟海中洲岛宫阙之侈视珠玉不啻如土芥世俗相承以为美谈若麻姑山著称久矣元和辞人白乐天軰咸有咏歌粲于屋壁自尔以来言者溢口书者满牍天下灵境兹不后焉苟非崇饰栋宇严事上灵其何足观之则颍川公之意岂徒然哉觏之视公大父行也见命为记谨书其略于时岁在辛巳大宋康定二年
  重修麻姑殿记
  三代之英既往礼教不竞人欲大胜欲莫甚乎生恶莫甚乎死而道家流诵秘书称不死法以啖之故秦汉之际神仙之学入于王公而方士甚尊宠然或云延年或云轻举皆人耳目间事久而未验众则非之矣佛之徒后出而言愈幽远其称天宫之乐地狱之苦鬼神之为非人可见虽明者犹或疑焉是故浮屠之居货贿竭天下宫室僭王者而黄冠师穷智役辩终弗能及自非当世好事慕方外之游者孰克回面于真灵之境哉麻姑之名闻之于葛稚川传申之以颜鲁公记峩峩兹山得道之所始也自唐而下祀礼不绝筑宫度人以严其事而殿屋之设岁月积久雨淫风虐撑拄弗暇将无以布几席陈香烛为鸾鹤戾止之地群目蚩蚩莫肯营救故颍川陈君策字嘉谋博识之士肥遁州里顷尝游山周览及是将命工徒一新其制言未果行而卒其子今山阳司冦谏弟询不忘孝思尽禀先志乃出家赀以干厥事斩木而山空伐石而云愁役不逾时营缮以毕修广有度奢俭有宜礼神之位兹亡所愧论者谓真帝在上庶方无虞岁不凶灾物不疵疠故其人得厚本节用为富家者往往而是内和亲戚外礼乡党馀力乃以奉释老求善祥兹亦平时之盛观也可无传欤岩岩有坚请勒其志于时岁在辛已大宋康定二年
  麻姑山仙都观御书阁后记
  皇祐三年以御书明堂及明堂之门篆飞白二体藏诸名山麻姑仙都与焉夏六月道士黄太和为觏言今者圣人肆笔而山薮得之其奚翅金简玉字盖犹嵎夷昧谷天象所出入撮土勺水罔不光华非复与尘俗等幸哉愿有志焉以示后何如觏伏思念王者制作史书乐歌幽则物鬽远则夷貉耳者必闻口者必诵安在愚儒识之况礼不斥尊其可以犯已而又念江南卑薄与上国人不日接异时故老既没传闻将失实史官记注秘莫得见则吾君之行礼彼山之受赐曷从而知之先正盛公亦尝为御书阁记所以述太宗之事殆可继也矧兹严父配天古之大事汉收秦烬失其根萌冉冉至唐名在实去五代鱼肉诚所不暇祖武宗文志亦未集佑启我王及此希阔如废斯起如断斯续合符天鬼匪自群议礼明乐备又申之以翰墨河图大训永以华国周公宗祀而文字无传宣王蒐岐阳而石鼔非手书未有华实相副若是之彬彬者也昔汉武帝封泰山太史公留滞周南不得与从事曰命也犬廼者季秋大飨而知其说者有不在焉则谓之何尚从仙宇见是宝书抑天幸也故就叙其语俾刻之云
  真君殿记
  峩峩西屏神之山下根无地高出天百灵有位有几筵楼殿靡迆纮紫烟真君之名世所传来斯为贤去为仙玉京路险不可攀凡肉欲飞无羽翰崇堂设像鼎以新再拜恍若登天门借问经始其何人吾邑陈侯字仲温后十五岁维甲申李觏泰伯为之文







  旴江集卷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四     宋 李觏 撰
  大平兴国禅院十方住持记
  佛教初由梵僧至中国不知其道而务驾其说师徒相承积数百年日言天宫地狱善恶报应使人作塔庙礼佛飰僧而巳厥后菩提达磨以化縁在此土始传佛之道以来其道无怪谲无刓饰不离寻常自有正觉思而未尝思故心不滞于事动而未尝动故形不碍于物物有万类何物而非已性有万品何性而非佛佛非度我而我自度经非明我而我自明无缁素才拙一言开释皆得成道繇兹立大精舍聚徒说法以衣钵相传授居无彼我来者受之嗣无亲疏能者当之诸祖既没其大弟子各以所闻分化海内自源而渎一本千支群居之仪率从其素故崇山广野通都大城院称禅者往往而是庸俾邪妄无识洗心从学王臣好事稽首承教盖与夫老氏之无为庄周之自然义虽或近我其盛哉然末俗多敝护其法者有非其人或以往时丛林私于院之子弟闭门治产诵经求利堂虚不登食以自饱则一方之民失所信向矣通人高士疾之兹久而未克以澄清逮宋有天下兵革既已息礼乐刑政治世之器既已完备推爱民之心以佛法之有益也广祠度众不懈益勤圣上莅阼体闻释部之缺因诏凡禅居为子弟前旅有者与终其身后当择人以主之意将补鏬漏锄榛芜使宗门愈高大则建昌军太平兴国禅院复十方住持者奉此制也院按旧记唐天祐丙子制置使陈晖所创号显源永兴始有可幽师杖锡来居推轮法事逮李氏僣江表其别子景达以齐王守临川乃命德琳师以张大其业琳师道行峭洁知解雄俊圜回千里瞻仰弗暇树稼数十顷立屋累百楹至太宗时例以年号更赐今额众安法行刹此邦者莫与为等琳既化去道䘮不传而其徒以侥幸居之垂四纪矣凡乡之学释者虽知有真乘法印当迷而疑何所扣决今年夏主者元皓病物故时侍禁冯君德宣光禄寺丞李君虞卿同权军政深惟天圣诏书求可以长是院为人师者粤有桑门上首耆老识逹之士相与谋曰尝闻建安崇俨师得法于石霜楚圆和尚巡礼所至学者围绕师避而处行今在迩抑可以致之乎因列名以举郡然其言乃就迎于抚州景德院让不可得而后至升堂之日会者万计师据床安坐有问斯荅如钟之鸣如谷之响重昏宿蒙冰解雪释欢喜讃叹汹动街陌论者谓国朝严佛事俾择知识表于禅林太平郡之福地也而俨师以正真道临之灯灯继照曷有穷己然非吾儒文之不足以谨事始而信后裔佥来谒予曰文子职也其可以辞重违父兄意故为之一说时则景祐三年秋九月也
  太平院浴室记
  释氏东行乘风御霆山闻海惊言善言恶知死知生天人之好地狱之暴有作斯报刑淫癸辛力过羿奡维彼慈悲如童蒙师如膏肓医还愚以智解囚于缧伊贵伊富或士或女承流蹈舞涵淹肌髄系络心膂何土敢皮何木敢枝以辇以归绳者目乱斧者手胝弥国亘野川邪谷哆笔不可画云霓出中日月走下冬温夏凉为阴为光食甘寝香百事有备一物必良惟天之启惟神之契人不得议孰为礼经肯顾文吏江之南城风和气灵钟鸣梵声爰有禅居号称太平太平之聚俨师是主以训以抚疑者得明饥者得哺堂房以新器备以陈霞朝卉春唯是温室缺然将榛大冶陈宰儒兼佛解法与心会斥其馀财成此胜槩材美石坚重雕复镌圭方璧圆下不居湿旁无见贤遍天吾愿释子母意于水将意于理尔身以澡尔心以洗洗心谓何匪尘匪沙匪刮匪摩去尔美欲任尔平和无可不可所遇皆我万物一马何者为因孰谓之果道不离人吾身佛身吾伪亦真门前舟梁自失要津庆历之岁是维戊子月云穷纪野夫言焉以振厥始
  建昌军景德寺重修大殿并造弥陀阁记
  儒失其守教化坠于地凡所以修身正心养生送死举无其柄天下之人若饥渇之于饮食苟得而已当是时也释之徒以其道鼔行之焉往而不利无思无为之义晦而心法胜积善积恶之诫泯而因縁作空假中则道器之云戒定慧则明诚之别至于虞祔练祥春秋祭祀之仪不竞则七日三年地狱劫化之辩亦随而进蕃衍光大繄此之由故嗣迦叶者师子达摩流为东山牛头传龙树者惠文惠思炽于天台灌顶二家之学并用于世若夫律戒之盛凡出家者当由此涂按白居易抚州景云寺律和尚碑文如来十弟子中优波离善持律波离灭南岳大师得之南岳灭景云大师得之师南城人初隶景云寺徙洪州龙兴终庐山东林度娑婆男女万五千人姜相国公辅颜太师真卿本道廉使杨凭韦丹皆与友善乐天之叙如此南城于宋为建昌军景云为景德寺律和尚之迹已无见土木之坚久者唯殿与门殿之制不靡而其材良乃今所无基高而旁裸入风雨者四靣如一将恐腐折后难为功寺僧义明乃营屋若干柱以翼之且作弥陀阁于其前右兼壮与丽为永永计先共谋者文宪宗正既而宪住他院正亦遂辍克有终者唯明殿之财集于众阁成于孀何氏始卒凡八年明讲经论颇憙事以雅于予来乞文因论释之所由兴亦使其徒知此寺昔尝有僧为律戒师于江之南度人以万数当世贤者与之游以为寺之荣而有所慕焉庆历七年冬十月已未记
  景德寺新院记
  院墟于火力弗能复者数年矣寿安县君黄氏以其夫故都官陈员外所服若器斥卖以济之其所谓殿堂及诸栋宇之切于用者罔不备具此诚念死者之不可见庶有益于冥冥间也凡大精舍之焚相望于天下浮屠人难去声言其灾乃以为宫室之媺天人所欲得故取以去且佛之说诸天之乐非人间所可髣髴是以其徒布因求果愿生彼界今乃悦人之土木而夺之则是人间之美物诸天亦无有尚何足慕邪而悠悠者或信之馀烬未寒新宫已图往往是矣兹院僧固不辩不能饰其说以惊俗殆废不起非陈氏之喜事而寿安发之何以及此嘉祐三年九月庚午记
  回向院记
  皇祐二年夏六月旴江大水龙安其东南乡盖菑之所自始视其山破坏如击瓮盎泄所畜百源一道且怒且鬭斩大树潴大屋当之者父母妻子回靣相失不得其尸以敛于是有去平而就高以避其复来者回向院其一也院之墟曰兵湖民寰而居甚卑以喧当水之来则数十百家悉聚殿阁坐甍骑桷将颠者数僧徒嗷嗷乞命鱼鳖既免院主海元即其侪为久安计有德文者愿易之高燥地谓其别墅曰升平相距五六里盍经营之文守律戒知游艺士君子多与之语故列于官府而从谂于里人而恱贫者输其力而地以除富者效其赀而屋以彻敛故材就新基曾未逾年厥功备具足之泥涂今为崇高耳之喧嚣今为寂寥后山如怀前谿如蟠晨钟夜梵梦寐天半松霜竹月绣画秋色自危而安去苦得乐昔人未知胜事在我噫民之欲善盖天性然顾无以道之尔夫水潦之后田里伤创斗粟百钱上农蓄家且无馀食而文师以其情言非能取佛说以自照耀使人惑之而众莫不竭尽以受事若夫丰富之世而豪僧辩口先焉虽图天宫何足怪也为人上者常病于教化谓不可为亦过矣昔吾游其地今闻有成喜之是以记时则三年秋某月也
  承天院记
  庆历中归自京师有僧来访曰自尧是为承天上首乃言其院吾先君子尝至焉今兹又新作往往有留题者因责吾为诗厥后多故不果应近者复来且介秦氏甥以院记为言觏伏念先人旧游不胜燕雀啁噍之情其僧又憙事吾甥又贫而为之请义不可拒问其所由来则旧崇德院为尼媪宅间籍没当太平兴国中有德琳师迹其事为盖古所谓豪僧者自闽来旴住太平院彻草庐成大禅居是时禁令疏释氏方骋与民交利琳致资甚高得请公上以崇德故名迁于云山淳化三年斩山木营缮使其徒元立主之大中祥符元年先帝封禅例赐今额立死尧继之于时景祐三年瞻相阖门鞠为老屋木之腐者将折石之裂者将堕不有改作谁嗣前人愿与有力者图之诚意一发和者日至曰殿曰堂曰僧堂曰水陆堂曰罗汉阁曰厨曰库曰廊曰门始终数年绘素毕备于事勤矣而耻无闻故徼吾言以永之噫浮屠人坐新宫享备器者皆是然而知子墨翰林之为贵者几何人邪或蹙于威力而后货俗子取陈言以辱金石者岂少邪尧师能不惮烦以来乞诗不获又属以记傍吾亲戚间求人为言唯谢绝之忧其指何邪安知百千万年后吾文将不行邪彼蚩蚩者将有闻而尧师泯灭耶皇祐三年冬十有一月乙丑记
  承天院罗汉阁记
  吾为承天院记巳二年丘文遂来言院之罗汉阁身所为也愿复得一辞刻之始吾童子时与令佐著作陈微之读书湖上丘君乃其邻以久游贯人事日与笑语无忤及此见之发色则异而颜靣益壮使之年实七十矣少为贾人上下百越走两川而归克有货财治土田筑室教子孙终之淑慎以从士大夫游又能精信于释损其赢以补之果若释之云则虽老而死死且复生其得意何有穷邪噫汉代初传佛道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汉人皆不出家魏亦循汉制石季龙僣位以其出自边戎应从本俗百姓有乐事佛者特听之当是时谓之何哉外国之神而已及东晋宋氏其法乃大盖慧远居庐山名虽为释实挟儒术故宗少文就之考寻文义周续之通五经五纬而事之雷次宗亦从而明三礼毛诗儒者尝为弟子其人得不尊乎诸部佛经华藻烂烂岂西域之文宜有所助焉者也今之释乐乞言于文士者亦将借助矣乎文士不必有古人之才足以埤释就令有之而民耳目日异矣庸可行哉丘君以旧故勉而为之言时则皇祐五年秋七月也
  新城院记
  出旴江门陆行数十里无善邸舎足容食息求之僧家唯章山其庳则新城院焉前此予归自信时秋大热夜发金谿日昃不到从者请息肩得兹院以宿下马据床汲井泉饮且盥清风在竹不待呼召红尘在路不敢随入坐未安定意已顺适仰而视其梁则毛姓缋名者作焉有顷而缋至其礼甚卑立于堂下若吏民见官长之为予既辞因揖而进之与之语盖古力田敦朴之流及院之本末则对曰殿兴于开宝中则缋之王父母尝有劳焉堂钟楼廊门成于景祐康定间则缋与妇徐实同力焉予叹曰民财有馀不以备鬭讼买直于圄犴而能奉佛法徼福于窈冥斯世俗以为难矣况于卑己尊贤此道甚大谁宜知之凡人衣食足者或闻马蹄声在百步外闭门唯恐不及今吾亦布衣姑弛担于此且无一介与尔相闻尔何取于我而拳拳若是乎吾无乃克谨名节未始得罪于乡党乎抑尔之闻见有异于众人乎既叹而去五六年矣而不忘于心近者予有䘮缋又使其子来赙辞益逊意益勤顾无以荅遂录向所言者赠之使刻石为新城院记云时则皇祐三年冬十有二月也元祐辛未转运副使张商英天觉过新城院题诗云昔读旴川集尝闻㤗伯贤新成文刻在往事野僧传气格终惊俗光芒合贯天田翁不知价只得十千钱宣和庚子朱褒世德自国门待次还郷道过新成院读泰伯先生记张丞相诗欣叹久之恐丞相未知泰伯之志也作绝句题于后云泰伯文章自昔传虹霓白日贯青天先生欲作酕醄醉㪷酒何妨受十千
  抚州菜园院记
  浮屠师曰可栖居建昌之交阳山善持其佛之法而言行不妄且长于医故士大夫礼之庆历三年秋八月来抵予曰栖临川人母固无恙而异父弟亦学佛今住菜园院曰智宾者是也兹院之废数十年矣宝元中其乡人请于邑大夫愿得智宾居之宾之来则四顾梗莽无一瓦尺木之业栖告之曰吾尝患吾佛之徒将游吾州而未能进必休于近郊之逆旅乞钱炊食杂于博徒倡女间甚污吾法今兹院与城相望果能兴之以舍吾徒岂不满志矧吾弟主之而吾母居其旁足以躬晨夕之养外张吾教内便吾家是不资他人吾力可为由此尽散槖中凡医之所得者给之说法者曰堂事佛者曰殿馆僧有位具馔有所大抵墙屋器用皆栖之为也工将毕矣幸为栖志之予曰浮屠人尽心于塔庙固其职耳能不以祸福诱胁殚吾民之力者盖未之见今栖以医售其得财乃自奉其法而不掠于人且厚其弟以安乎母不离吾孝友之道言乎其党抑可尚巳故书以授之使掲诸石云
  修梓山寺殿记
  天下名山水域为佛坠者什有八九其次一泉一石含清吐寒粗远尘俗处靡不为桑门所蹈藉盖佛之威灵赫赫于世僧之辩慧有以得之故国不爱其土民不爱其财以割以裂奉事之弗暇建昌军江表之上游也地灵源长笔不可谱由治城东走十馀里峰者如引冈者如顿渟者影毛发喷者化云雾其间据形胜起塔庙者往往而有梓山院乃其一焉道阻而僻游从之士罕至目不睹纷华耳不闻势利惟松君竹侯鼓舞风韵猿悲鸟哀将送岁月宅于是者苟有以存诸心其安稳何如哉然殿宇之作其来积久筑者以圯盖者以坼庄严不充瞻礼无地军教练使吴臻家故饶财心且喜事由景祐中始谋营建凡立屋四楹塑像九躯所以奉经教福祖考也噫佛以大智慧独见性情之本将驱群迷纳之正觉其道深至固非悠悠者可了若夫有为之法曰因与果谓可变苦而乐自人而天诚孝子慈孙所不能免也则斯殿之成与吴氏之用心亦可嘉已见属为记其何以辞时则岁在辛已康定二年秋九月也
  邵氏神祠记
  李觏曰天子之祀曰泰厉诸侯曰公厉大夫曰族厉谓古之有天下国家而灭绝无后其鬼无归故与人为厉耳江南地热湿四时多疠疾其病者谢去医药闭门不与亲戚通而归死于神神之号名则曰某王某王无乃所谓古之有天下国家而灭绝无后者邪当其气盛而病革禳祈不可解则皆谓神曰五通者能有力于其间故牲毛酒滓狼戾于五通之室矣建昌治城北有民邵氏世奉五通祷祠之人日累什百景祐元年冬里中大疫而吾家与焉乃使人请命于五通神不能言决之以竹杯珓时老母病不识人妻子暨予相继困甚唯五通谂以无害疾之解去皆约日时虽宝龟泰筮弗是过巳噫五通之为神不名于旧文不次于典祀正人君子未之尝言而有功于予其可以废岩岩者石可伐可磨惟德之报焉知其他



  旴江集卷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五     宋 李觏 撰序
  皇祐续稿序
  觏庆历癸未秋录所著文曰退居类稿十二卷后三年复出百馀首不知阿谁盗去刻印既甚差谬且题外集尤不韪心常恶之而未能正于今又六年所得复百馀首暇日取之合二百三十八首以续所谓类稿者噫行年四十四疾疹日发作其于文字间尚克有进也欤续稿凡八卷时又有周礼致太平论十卷孤行焉皇祐四年八月庚子序
  延平集序
  世俗见孔子不用而作经乃言圣贤得志则在行事不在书也噫孔子诚不用矣尧舜禹汤时圣贤有不得志者乎奚其为典谟训诰哉成王周公时有不得志者乎奚其为雅颂哉心之志志之言言之文若冻馁然孰谓得志而不衣食哉用之大其言者愈大虞书之历象日月星辰夏后之赋贡九州周人之职三百六十官不已大乎今之君子固多靳儒至于布衣闾巷尚曰贤者行而已不必文也彼颜闵氏时夫子在盖无可复言非为有德行不著书也游夏之徒不在德行科亦不措一辞子思孟轲岂无德行乎是皆不才子无功于文而雷同此说以自慰耳建安宋贯之仕逾二十年用虽不大志亦未得然有君亲之奉有政事之勤在他人投笔久矣而贯之拳拳不翅褐博其学要诸仲尼馀鲜取焉多闻而敏所向靡不克故集而行之者四五去年秋以南剑监郡假守昭武既期又成十卷目以示觏曰延平集觏叹今人之异乎古美贯之之异乎今孰告吾君而大用之其言又有大于此者因序以冠其首时则庆历七年冬十有二月也
  送余畴若南丰掌学序
  工必以般者为其材巨木作寝庙也彼环堵则何工不可御必以良者为其策天骥逐光景也彼一驽则何御不可师必以孔子之徒者为其驱善性入训典也彼曲艺则何师不可今天下号多士而南丰大邑也读儒书者盖百数荐于乡第于廷往往有之大理丞周君出宰之一年乃立学于先圣之庙命吾友余尧辅掌其教夫周丞之明岂曰邑之人未尝学且师邪若是则服大袂之衣与令长抗宾主礼者何自出也是其有学有师久矣然犹汲汲于斯者其将以先王之道浴而薰之耳其将使其闻仁义忠信之说知夫古之所谓儒者如彼其大也然后进可以治乎国退可以齐乎家出乎已而加乎人罔不曰宜者是周丞上为天子育人材下为一邑减争鬭之狱也不然何地不可居何人不可法何必县学之兴而尧辅教之邪尧辅好古博学慷慨有行义斯足以应周丞之指惟学者何如耳至之日以吾言告之谓之是邪请在下风以贺谓之非邪敢因是而吊焉故为序
  送严介序
  景祐中建阳严君以经术有名客授于兹邑予时多故未始与游而见之者数矣一别不相闻今兹复来乃知其久于江淮间自楚徂宿所至为人师以亲老故归养焉善哉昔申生不行而死君子不以为孝章子得罪于父出妻屏子而孟轲礼貎之必不得巳以情恕可也严君在外二十馀年盖亦不得巳者矣舜号泣于旻天负罪引慝见瞽瞍瞽亦信顺之唯圣人能以至诚感动其亲严君向时既不能感动然而人情老且病则忆念子孙虽有忿怒宜自消释严君之归养此其时也若是则经术之名固不谬其为人师益无愧矣至和元年秋八月丁未旴江李觏序
  叙陈公燮字
  陈公燮初字思道以避耆旧讳请改焉予命之曰中道夫道者通也无不通也孰能通之中之谓也居东焉则远于西南焉则远于北立乎中则四方均焉故易曰黄中通理凡卦以得中为贵兹圣人之意也有问身之安者必对以导养也有问食之美者必对以牲牢也言不可不先其大者也病偃于床而不肯纳药石曰人教我以导养矣可乎饿踣于地而不肯受糗糒曰人教我以牲牢矣可乎缓急之势异也古之言王道者是亦先其大者也后之执王道者是以轻药石贱糗糒病饿且不救者也王莽亦尝井田矣房琯亦尝车战矣岂不取笑孔子谓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而曰无道桓文之事者过也荀卿之非孟子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太史公论儒者博而寡要劳而无功亦有以也吾观夫子之行如天焉其变化非凡可测于乡党恂恂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对问阵以俎豆至为司冦会夹谷时则不同也谓赐也亿则屡中由也不得其死至存父母之国则使子贡恶言不入于耳则取子路使二子生乎今之世则暴人也诈人也掌教化者将不齿焉其何高第之有哉夫子多能鄙事以博奕为贤乎已辞人之作或因于物或发乎情虽不有用幸愈乎博奕也而俗儒必非之五子之歌韵矣系辞首章对矣使今世为之将以声律坐矣礼有本末用有先后本末副焉固醇矣有其本以慢其末古人或不免焉略其本而详其末今人岂少哉虽然自治可也父兄之于子弟师之于徒亦可也欲以区区之有而齐天下之人汰哉见人一动作一笑语衣冠裳履之间则断夫贤不肖张目大言以不恤彊御为烈此今人之敝也道之不行盖儒者自取之秦燔书汉钩党使典章沦陷人士𬮱厄到今恨之岂唯在上者之过有由然也夫知道者无古无今无王无霸无治无乱惟用与不用耳公燮自闽来学志厉而材美庶乎其有成闽之后生多好学者或传其文有可爱恱而未获与之语因公燮请字而教焉且使之归以告
  叙张延之字
  张君延之解官铅山遇我于葛陂神清气和其言语可听虽一面知其非俗子以立字未善责于我我应之曰所谓延者于儿岂不欲延其年以及髦期耶于家岂不欲延其宠禄世世无有穷耶如是无他力于仁而已矣孔子有仁寿积善馀庆之说夫仁天下之美道杀身尚为之矧夫向劝甚明历观前志多有效验可不务哉故字之曰伯仁酒困不能执笔姑告其略
  叙陈司理字
  豫章陈君名世南南方之卦离离者明也字之曰公明明之义广矣哉其在天也为日为月为星为昼为旸在水为止在火为燎在金为鉴其在人也为视为思为智为文为见善为知过为应变为待时事亲明则孝事君明则忠治事明则奸无所容听言明则谗无所入临财明则贫不失廉临难明则死不失义凡天下之事未有不须明以济者也然而圣人约之以道曰蒙以养正明夷以莅众贵乎明于内而晦于外也陈君公相子孙克守家法儒雅干正久次无闷斯有得于明者矣故叙以告至和二年冬十二月戊子旴江李觏序















  旴江集卷二十五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六     宋 李觏 撰表
  谢授官表
  臣觏言今月十九日建昌军进奏院逓到敕牒一道官告一道伏蒙圣恩特授臣将仕郎试大学助教者畎亩之中耕凿殆忘于帝力蓬茨之下丝纶遽捧于王言身未识于九重名巳参于一命闺门交庆乡里知荣臣觏中谢伏念臣生长荒陬世家寒士徒际恢儒之运谬怀荣古之心四十无闻早畏仲尼之戒三千奏牍终惭曼倩之才尝策足于上都愿刳肝于诏举过蒙嘉惠首命试言繄辽豕之自矜奈齐竽之有辨冯衍之孺人稚子皆笑归田周颙之芰制荷衣遂成习隐自兹潜伏何可觊觎岂期天幸之来偶被藩臣之荐深虞累气难用升闻快炙美芹敢望献尊之赏油云霈雨俄瞻旱稿之苗虽释褐之有光然事亲而甚便不离郷井巳脱民编斯盖伏遇尊号皇帝陛下道贯几深仁兼煦妪时文再郁将令三代同风多士巳宁犹恐一夫不获故兹狂简亦预采收敢不䖍奉训辞益敦学行庭闱是恋幸申为子之诚犬马未衰庶有报君之日
  
  谢范资政启
  右觏昨奉制命授前件官草茅之愚久不谋于仕进雨露之泽俄下及于贱微俯伏承命铭感在心窃念觏门地孤寒智识迟钝学问近三纪奔走遍四方昔者充赋报闻而罢数年退居闭关却扫老母日见皓首雉子未能应门苟非躬亲难得衣食况思戴记啜菽尽欢之训且畏鲁经远游有方之诫出疆载质自知不谐修身俟死亦何敢怨伏遇某官以周召左右之贤当申甫蕃宣之任弃席疲马不忘旧物菅蒯憔悴必欲兼用特形慰荐备闻朝廷致此妄庸亦蒙齿录夫冗散一官品秩至下在他人视之则轻然衰族得之已幸稍殊编户便可安居敢不祗承惠贶益进学艺大钧播物非久具瞻蟠木为器更当有望仰企墙仞下情无任感知荷恩激切之至
  寄周礼致太平论上诸公启
  右觏启伏以王者之法人必有业梓匠轮舆则当通功易事喑聋跛躃亦以其器食之故终日无所用心孔子以为诫𪇬斯贼夫粮食扬雄之所恶觏也蚤以薄祐不能及时上乏骐骥千里之力下无鈆刀一割之效退藏山野日就衰老虽然用农夫之榖分工女之帛既得以不死而无益于人平生技能唯在笔砚矧可不勉竭其狂愚伏惟明公尝以文知今也敢以文请十数年来箧帙所存琐琐著述不复有献谨录周礼致太平论十卷尘于下风世之儒者以异于注疏为学以竒其词句为文而觏此书于注疏则不异何足谓之学于词句则不竒何足谓之文惟大君子有心于天下国家者少停左右观其意义所归则文学也者筌蹄而已日月光明固不待灯烛之助至于丰屋之下幽室之中照临所不到处虽铢油寸蜡岂无顷刻之功邪圣人在阼贤人在庭而小子言焉庶有补于万一也临启惭惶何所逃责












  旴江集卷二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七     宋 李觏 撰书
  上富舎人书
  舎人执事士之不见礼于世久矣古之君子以天下为务故思与天下之明共视与天下之聪共听与天下之智共谋孳孳焉唯恐失一士以病吾元元也如是安得不急于见贤哉后之君子以一身为务故思以一身之贵穷天下之爵以一身之富尽天下之禄以一身之能擅天下之功名望望焉唯恐人之先已也如是谁暇于求贤哉嗟乎天下至公也一身至私也循公而灭私是五尺竖子咸知之也然而鲜能者道不胜乎欲也今夫卜相下艺先民之所不齿者也而所居之室重冠累盖名卿大人引领而愿见若饥之食焉以其能言已之祸福故也士之能言天下国家之祸福而未尝有人欲见焉门未入而阍人拒之者有矣谒既上而辞以事者有矣或貌若恭而情不在焉或言虽交而意不通焉遇之以常人问之以常事一面而去有如道路吁可怪也彼卜相之言祸福受之天而不可变者也虽其知之无益于事士之言祸福在乎人而足以有为者也幸而闻之则祸可转而为福危可复安乱可复治兹有益之大也贵无益而贱有益为一身而忘天下果其人之忠且贤邪有志之士果宜琐琐于其间邪觏远方之人弛担都下再期月矣惟其山林之状而鱼鸟之心惧取辱于形势之涂非旧相识曾未敢踵其门将求夫有古君子之道者而为之依归尚未能也今者友人董士廉自陈之秦相遇于道既称执事之德高出于世且言误听尝得区区之姓名有与进之意伏而思之以执事之负雄材得美仕是于其心靡有所不足矣而以草茅之微寘在齿牙岂非有古君子之道以天下为务而急于见贤者乎觏虽非贤焉敢自匿故兹浣濯衣冠请问左右窃念觏资朴不美其生三十馀年所务唯学所好唯经于当时之文诚未有以过人者至若周公之作孔子之述先儒之所未逹历代之所不行者尝用功焉其志将以昭圣人之法拯王道之纲制为图书以备施用明王有作举而措之四海之内庶乎斯民之复有知也不幸寒饿之锋劫而去之有怀未果中夜长叹今兹箱箧草具略有存者旅穷无资弗及缮录执事若于暇日赐之从容当挈其一二陈诸座隅必有可观者矣吁古之所谓知已者信其道也非徒利其身也不然何山之深而不可庐何水之广而不可渔著书传道求闻于后世不犹愈于碌碌食众人之食乎不宣觏惭汗再拜
  上刘舍人书
  舎人执事伏以今之学者露其才业日干于两制之门者诚以轻重斯文进退多士遇其知则朽株为春华咈其意则夷路为太行故书不惮手之胝言不恤唇之腐拳拳俯伏于下风唯恐不得请也觏诚愚暗窃谓不然且吾君以两制为贤使主天下之士士之得失天下之本系焉得一士为天下利繄两制之功失一士为天下害繄两制之罪不得罪于君将得罪于民不见非于今将见非于后贤人君子有位有名其肯舍功而趍罪以自贻愧耻哉如是果才邪虽未尝识面其必不弃矣果不才邪虽日拜乎前其必不取矣则有志之士何足屑屑于其门哉故自弛担京师于今累月足迹罕及名卿之堂者为是故也然今日所以请见于明公者盖亦有说伏念觏生江南去明公之居不数百里自成童已知读明公之文辞矣继闻决高第效美官立朝廷正色直言磊磊有烈丈夫之气小人不佞抑好义者也闻古人之风恨不得见况今人之得见而可不请见乎惄如于心为日久矣昨值明公衔命北方往来数月及节旄之至则抱病邸舍倦于趋走幸今有间辄尘点賔次生平所著贫无纸笔弗及自陈明公试引之座隅徐观其用心可也伏虑左右不察以觏为趍利而来者敢奉书以为先不宣觏恐惧再拜
  上吴舎人书
  舎人执事觏家江南结发学问读古人之书窃慕其所为而不可得见将求今人之似古者而宗之蚤瞻暮望唯恐弗获天圣中闻执事以进士举为太常第一词章卓异风动远迩腐儒老生骨醉心死时则见执事之才其后数年天子修先帝故事亲策贤良而执事褎然为举首推考经术以戴翼世务疑亡阙补言到圣处时则见执事之识居山寥寥去上国三千里望风长怀无路请谒有如衰根病芽弃置幽谷虽知有阳春之和皎日之光不得与寻常草木并受其赐歉然于中积有年矣今兹窃幸诏举茂才州郡不明以妄庸人充赋弛担以来博闻高谊心驰门𫔶若渇于饮故择令日尘点賔次重念觏性质无似不能与时世争利捐造化之术而甘于寂寞之道行思坐诵垂二十年其志幸一试用就尺寸之效以章其身千载之后不与碌碌者同泯没为凡鬼于地下圣人当天俊乂云合有志如此岂敢自必执事当世儒首言重蓍蔡可称邪为天下称之可进耶为天下进之不敢求哀以犯公义所业䇿论五十首谨献诸左右润色之暇稍赐观览千万幸甚不宣觏再拜
  上王内翰书
  内翰学士明公觏江湖凡人生得至愚之性天以六经群言煨烬之馀以成其愚而不与白云清泉衣食之奉以养之家贫事亲渔钓樵斧不足以具甘旨朅来人间学习世务续凫之胫久而无成今兹闻国家求贤良文学之士蒙不知今窃况于古谓版筑饭牛之微或不为时君所弃因出草庐从州郡之举乞钱为食陆走三千里西向毂下京尘冥冥势利相轧既贫且病财不能以备简墨力不能以事趋走弊衣徒行僮仆楚语诚难以候阍人之颜色以附名卿之焰也非夫烈丈夫抱义慷慨不好苛礼者安能为觏之地哉伏惟明公盛德大名震曜四海仕者学者以为依归矧曩昔之幸尝一拜于门下今日之来不敢伏匿自绝高义辄请见于賔客之后明公亦留意乎所业䇿论五十道姑饰其稿以籍手应用之文未免芜累观其大略可也生平著明堂定制图一道并序平土书并图三道皆绳先儒之误以章圣人大法施诸儒林粗可称述旧本漫灭未敢自陈暇日一埀问焉当指画于座隅也质野之人言无逊避惟轻其罪而已不宣觏再拜
  与章秘校书
  秘校章君足下昨暮枉驾告以东南行徒步不能送别岂任依依觏初未相识每与丘思语颇得足下之为人及问欧阳校理益信之他日足下顾我于邸舎气和而言正其辨说骎骎到义理愤世疾恶有大丈夫之芒角此固不待观文辞而后知其业也噫昔三代之人自非大顽顿尽可以为君子何者仁义礼乐之教浸淫于下自乡徂国则皆有学师必贤友必善所以养耳目鼻口百体之具莫非至正也足下生今世教化风俗既无可道况在公相贵富之家非愚且谀孰肯辱于门下是所与居者又可料矣而能自立如此非天资超然异于众人乎夫将有为之士常憙其类盖类同则志合志合则力并力并则事可行功可成禽邪人猎邪道或掎或角庶乎有备也觏不肖承足下之风欢慰无极诗曰是藨是蓘必有丰年抑强勉而已矣吴越美山水出嚣尘臭处而居之者飘飘若仙去然其人物愈衰少安定胡先生瑗往来于其地思古人而不得见姑从之㳺可也远道慎饮食以适亲意幸甚幸甚六月五日旴江李觏白
  上江职方书
  知郡职方执事觏伏以新进俗儒乐㳺贵富之门者莫不有求也或崇饰纸笔以希称誉或邀结势援以干荐举或丐禄粟之馀以免困饿或借威柄之末以欺愚弱奴言婢笑情状百出上之人以其求之私也作为关键唯恐拒之之弗绝耳其间虽为有道义而来者亦多以是疑之疑之不释则所以待之之礼与众无异故好古㓗廉之士拂衣远遁羞与荐绅相闻者可胜道哉觏小人世宅田野上天哀怜以古人之性授之读书属文务到圣处其言周公之作孔子之述盖多得其根本汉以来诸儒曲见芜说颇或击去以此著书数万言矣不幸少年缪计屡乞乡举求而不得祗自秽污今兹行年三十馀固知非矣方将削迹尘路屏居林薮张皇本心洗涤外虑未明者明之未备者备之使三代之道珠连玉积尽在掌上所大愿也若夫毁誉用舎计之已熟誉邪惟天下自誉之觏不求誉也用邪惟天下自用之觏不求用也怀奸攫利所弗忍闻头断胸裂直气不死故常望形势之涂而不欲一举趾以趋进于其中诚恐以常人疑之以常人待之则㳺河蹈海不足洒耻近者访旧吴越彷徉而归窃承明公以儒学吏术作镇于此因念今二千石当古诸侯之位而觏幸得尺寸地在治下为居人苟复耿介自异不能一至门左以谢仁政则失所以事邦君之礼辄敢䇿羸马袭敝衣以贻阍人羞伏惟明公听其言察其意知其非有求而来者则觏也可无悔矣不宣觏再拜
  上慎殿丞书
  知郡殿丞执事觏伏以佩有青幨有彤生善杀恶为天之工斯士之甚通策无马呼无僮衣麻食菽于山之中斯士之甚穷于戏以势言之则弗类以道言之则无间故吴公之治河南而贾谊荐陈蕃之守豫章而徐穉礼风流未远学者称之今兹请谒敢以借口窃念觏郡之衣冠家也数十年来禄禀中绝天恤私门不惜中和一点气造为蕞尔之微躬生年未几不憙他习惟文惟学如哺如乳媚于耳目贯于心胸蚤夜专一其乐无筭胜冠以还盖有成矣其或刮简含墨骋骛文苑金无矿坚玉无璞顽寻英取华所向皆得至于仁义之渊礼乐之源顾尝吞吐尧舜掲厉商周先代诸儒或有惭德虽州郡龃龉莫肯闻荐而缙绅先生当名路者多赐赏激谓非凡人以此自信若当大任且贫且贱不怨不悔上事老母旁无昆弟乞钱为食来往江湖零丁孤苦积有年矣今者窃向明公以贤人之业仕圣王之时激昻朝著指取郡寄惟兹桑梓辄枉旌斾虽壶浆之迎曽未至止而爱民之誉乐善之称随风北来袭满人耳此诚有志之士剖堙郁祈顾遇之秋林泽虽广岂敢伏窜谨与诸生犇问羁靮前之所陈固失谦让但以涡沈俗间幸遇明哲不能自言谁为言者郊次烦猥非敢愿见视事之后惟赐接纳乃问乃听验其所有苟复碌碌与常儒同则面欺之罪委于吏议可也不宣觏再拜
  上杨屯田书
  知郡屯田执事窃以唐有天下垂二十世明皇文治之盛也而燕公佐之宋有天下今数十年真宗文治之盛也而文公佐之二公之才相似其遇时得君树功立业亦复不异然燕公既没而均垍从伪陨其家世文公既没而执事之名籍甚当代其故何哉愚以为至忠大节抑奸与正王家所赖天鬼所信惟文公有焉传曰君子善善也长恶恶也短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以文公之贤其后世固当得志矣况执事聪明多识刚中能断为儒有学术历官有政绩盖如孔子之后而生伋文中之后而生勃宜夫士大夫服膺之弗暇也觏草野之人未得仕进顷因薄游毎听高义前年冬龙图高平公在会稽尝以尺书来召且言执事监郡留意讲学促令见之属以穷愁多故辨装不早及其至彼则执事西行且数日矣高平公一见深以小人不得侍坐于长者为叹羇旅之心悔恨多矣昨者还乡窃闻车骑布惠兹土且以水陆之远才数百里敢求宁居以咈所愿谨正衣缨来伏賔位恭惟执事之明必有所以待之之道矣生平志业未敢自陈苟赐从容当稍布于左右轻犯明哲伏深愧畏不宣觏再拜
  上聂学士书
  省判记注学士执事伏以哲人既没礼乐失其师而竒邪战之雅正大溃遗音旧器残破略尽典经所志什不存一儒其服者莫肯暂寄目于其间将何以格天神召和气阴阳之错行风俗之不修职此故也吾王以一统之大再造圣法与民惟新爰募儒林俾言大乐诏下之日有识慰抃然古道废久能者谁何执事才兼万人心照亿载声音之道蚤所详明因与一二君子专制其事历时未几改作大备谅已韵茎英之哑起韶夏之僵后䕫足蹈于幽墟师旷耳倾于鬼部朝之鸿硕畴敢措辞觏江南贱夫行年二十八矣唯学古憙事其志焰然窃闻朝家兴复治世之作第恨其身不获齿廷臣之末得以升太庙侍圎丘听八音之发不徒破堙郁洗邪辟抑以观先圣王所以应天感人其法度何如也所怀未果嗟愤何极虽然姑愿一拜先生之容侧聆至言以辨大方因以卜已道之臧否幸亦多矣昨始至都下盖曾候问仆人然卒未克吐其区区今兹是用有言于左右执事其亦少留意乎觏尝以明堂者古帝王之大事也而去圣久远规模莫见周礼考工记大戴礼盛德篇礼记月令室个之说参差不齐繇汉及唐老师大儒各执一经相为矛楯有国者不知所以裁定遂使布政之宫缺而不立虽有作者皆取临时处置非复先王之法象觏谓周礼大戴礼礼记皆圣人贤人之所作述不宜辄有乖异反复思念则三家所指制度果同但立言质略意义弗显训传之士泥文太过遂成派分故尝挟而正之决而通之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三家之说坦然大同堂室之度靡所回惑的的然如见成王周公享帝视朔朝诸侯于其上因作明堂定制图一道并序约五千言非执事牵古知变不牵于世俗之论则不能以别此书然恐计府少暇重以烦暑未逮熟观之谨先以所著潜书十五篇野记二篇礼论七篇尘秽几上试加一览可粗见其存心苟不以菲薄而弃之时因休沐曲赐甄问则当奉法宫之议铺陈于席次然后足以尽其才谓其善则荐之可也誉之可也其未至者则教而成之固儒师之职耳羇旅贫困无纸墨佣写之资止于具草本而已伏惟仁贤略其常礼而鉴其苦心幸甚幸甚不宣觏恐惧再拜
  上叶学士书
  省判学士执事觏生江楚间始数岁窃习其家书见晁董公孙之对问决科皆所以发天人之秘而弥缝国家之务汉往而唐联几百祀虽治乱相变而异人时有其称得士之盛者率由是道及稍长乡先生教以速化之术则谓当今取人一出于辞赋曰策若论姑以备数因历观场屋得隽者诚皆声病靡靡之文而已借有材之高识之通以禄仕故不敢放其绝足越邪径而趍大道腐儒愞笔喜幸多矣私心愤疾往往窃垂义士之涕将恐古道萎绝不能复萌芽至年十六时闻礼部奏贡士之可者赐第于殿廷所得多当世豪俊而执事之五䇿实流行于天下募其本而观之则审刑政之会达权利之变将以富国便人而纳之于礼义良今日之急务而众贤之所未知者也其辞典而赡其意正而通洋洋乎古人之风复归于笔下觏虽不肖用是感激窃喜嚣𫍢流宕中亦有贤士大夫毅然执戈刜淫辞而遵理道者重遇主上之明有司之公擢致高等足以风四表而移士心矣自时而后积十馀年㳺目于书肆则熟执事之文采侍坐于先进则饱执事之治声窈然如望梧桐之宫听鳯凰之鸣徒知其谐和中律噰噰盈耳而云雾隔之终不克一见其容状不意今兹旅食都下而执事方在省局门墙伊迩有请见之路是用上问兴居以适所愿昔人有言曰唯贤知贤小人不敢自称道顾可以当执事之知乎伏念觏草茅匹夫受性不甚鲁唯其心志耿耿不忍自溺于流俗为学必欲见根本为文必欲先义理晨夜探㔉力尽弗已而州郡不肯荐乡党不见称年近三十陨获日甚昨者因谓京师忠贤所萃䇿试亡私奔走西向将觊觎其万一未及弛担而贡举已罢矣羇栖辇毂两经晦朔亲老食尽又当归宁踽踽而来恓恓而返士林不鉴其道有位不知其名背仕进之门而复入于寒饿之水火此亦烈夫好义所宜惜之也生平为文谨择其二十四篇写成一册及所著明堂定制图一道并序草具其副尘诸左右莅事之暇时赐观览足知觏心之所存焉冒黩威重伏增惭怖不宣觏再拜
  上李舎人书
  修撰舎人执事洪惟天之清地之淳矞云膏露所禀无几甘泉紫芝仅承其馀是故其正气也升之则为神降之则为贤神所以造万物贤所以治万物其致一也贤人之业莫先乎文文者岂徒笔札章句而已诚治物之器焉其大则核礼之序宣乐之和缮政典饰刑书上之为史则怙乱者惧下之为诗则失徳者戒发而为诏诰则国体明而官守备列而为奏议则阙政修而民隐露周还委曲非文曷济禹益稷皋陶之谟虺之诰尹之训周公之制作咸曰兴国家靖生民矣自周道消孔子无位而死而秦嬴以烈火劫之汉由武定晚知儒术至今越千载其间文教一盛一衰大抵天下治则文教盛而贤人逹天下乱则文教衰而贤人穷欲观国者观文而可矣吾君接三后之遗烈对皇天之骏命身居九清横制四海犷俗庭而兵革偃年榖丰而礼让作太平盛事渐而无颣繇是下明诏戒文弊抑末世之流宕复先王之炳蔚方内豪杰翕然承风援毫者悉本三代㳺谈者羞闻五霸始自荐绅逮于韦布尽雍雍如也虽然羽者必有鳯毛者必有麟文章之囿则宗主存焉伏惟执事以大臣子知圣人道䇿名天阶从事册府竒辞高识日新又新润色之任拾取如芥诚将辅君政而主师教四三皇而七六经固蒸人之宗主而学者之指南也窃念觏家于江表生而嗜学诵古书为古文不敢稍逗挠行年二十八未获荐用于时谤讟益多穷困益甚恍然自疑其业之非是辄敢决正于左右未知蓍蔡之仁肯锡之一言哉谓之是则区区姓名当由此而显谓之非则齿少气盛犹足以改习然则谓执事为文章宗主而指南于学者良不虚矣生平为文谨采其二十四篇写成一册及所著明堂定制图一道并序草具其副辱诸侍者演畅多暇一赐观览千万幸甚千万幸甚薮泽庸微干犯崇贵曷任畏罪不宣觏再拜
  上宋舎人书
  修撰舎人执事觏不肖窃谓文之于化人也深矣虽五声八音或雅或郑纳诸听闻而沦入心窍不是过也尝试从事于简䇿间其读虚无之书则心颓然而厌于世观军阵之法则心奋起而轻其生味纵横之说则思谲诡而忘忠信熟刑名之学则憙苛刻而泥廉隅诵隐遁之篇则意先驰于水石咏宫体之辞则志不出于奁匣文见于外心动乎内百变而百从之矣谅非淳气素具通识旁照则为其所败坏如覆手耳韩子有言曰儒以文乱徳岂谓是乎然则圣君贤辅将以使民迁善而远罪得不谨于文哉有周而上去古未远而濬哲时起以纲领之彬彬之盛如天地日月不可复誉其大而褒其明也至于汉初老师大儒未尽凋落嗣而兴者皆知称先圣本仁义数百年中其秉笔者多有可采魏晋之后渉于南北斯道积羸日剧一日高冠立朝不恤治具而相高老佛无用之谈世主储王而争夸奸声乱色以为才思虚荒巧伪灭去义理俾元元之民虽有耳目弗能复视听矣赖天相唐室生大贤以维持之李杜称兵于前韩柳主盟于后诛邪赏正方内向服尧舜之道晦而复明周孔之教枯而复荣逮于朝家文章之懿高视前古者阶于此也不意天宇之广颓风未绝近年以来新进之士重为其所扇动不求经术而摭小说以为新不思理道而专雕锼以为丽句千言万莫辨首尾览之若㳺于都市但见其晨而合夜而散纷纷藉藉不知其何氏也远近传习四方一体有司以备官之故姑用汎取琐辞谬举无如之何圣人之门将复榛芜矣所幸明后在阼贤臣在位慨然兴念思遏其波凡曰有识孰不抃慰然询于舆人则佥谓执事与禁掖数公谋救斯弊用心最切至觏僻远之民也获闻是语信之不疑诚以执事负大才业角驰英俊之场叠为天下第一遭时结主坐致严近苟协咨同僚翊起正道凿吾人之胸而归以中和之气固其职矣虽然世俗之仕难以道谕易以名诱诱之之术不在辞费胡不于广众之中择其好古知道有出于人者浴其尘垢被以羽翼使奋飞于天衢庶夫闻见之者知所劝勉乎记曰以义度人则难为人以人望人则贤者可知矣若必求徳行如颜闵文学如㳺夏者而后取之则是待飞兔腰袅而乘车也伏惟稍卑其论而听小人之请觏家扵南楚生二十有八年矣自総发读书羞以耿耿之心为流俗所昏醉开卷执笔辄欲窥见古作者之状貌为之浸久非敢自谓有所得然其用意不为不专矣家贫亲老弗获禄仕或怒其介或笑其迂左排右挤沟壑是虞今兹旅食上国日闻高义不惭贱陋奉累阍守必欲招延隽杰激劝顽鄙顾可以隗为始乎昔牛竒章见称于韩吏部而名遂籍甚退之非僧儒所可跂及也然而所以称之者急于教道欲其行之者多庸兹奨励而已耳今觏虽不才抑犹未肯与僧孺等列执事不为退之之事则已若其为之幸少留意焉尝所著明堂定制图一道并序其意在赞明经义以埤益一王之盛礼天门秘䆳未敢通献谨缮其副陈诸座隅并以杂文二十四篇录为一册继用尘凟润色多暇时赐财择是所愿也志切言直有犯威尊俯伏待罪不宣觏再拜
  上范待制书
  知府待制执事觏尝闻之鹖冠子曰贱生于无所用中流失船一壶千金始犹未信今乃知之嗟乎古之为士者何其显荣哉身弊缊而宠逾华衮腹藜糗而富埓千乘故有以南面之王而拥篲于匹夫公子国相而执辔于羸老兹战国之事尚未足法汉有天命四履之远化戎为华而犹求贤如不及州郡察焉四府辟焉一介之善无敢漏略县乡小吏名污贱者也翼之而仕角之而朝者往往有焉此无他盖有国者虑下情之壅遏得人以快耳目当涂者畏旷官之罪以举贤为称职习俗相尚气焰薫灼而然也故于时能言以上多自琢饰闺门为仕进之阶乡党乃荣名之路奨助风教夫岂小欤厥后古道不逞辞科浸长不由经济一出声病源而海之以至今日矧惟真帝在上皇天乃眷太平之根穏贯坤厚四鄙酣寝无鸡鸣犬吠之警法令流畅罔或抵牾役夫贱类驰一乘之传则足以呼舞诸侯矣三尺童子据案弄笔则足以斩决强梗矣不待伟人深智而职事已治故虽浮华浅陋之辈率为可用声律取士孰不曰宜学小则易工利近则可欲贠位有数而求之者多国朝患其或私谒也于是糊其名易其书混致于考官之手固不知其立身之行干蛊之才虽有仁如伯夷孝如曽参直如史鱼廉如于𨹧一语不中则生平委地况执其柄者时或非人声律之中又有遗焉荐于乡奏于礼部第于殿庭偶失偶得如奕棋耳名卿大臣以其无举知之责也闭其口不复言天下士俛视同术疏若秦越养威重崇爱恶管库之隶洒扫之仆皆得以保任而惜一言以举遗逸虽然好古㓗廉之士宁忍饿而死耳安能仰面以希其咳唾于戏学道之无益也如此夫宜其腐儒小生去本逐末父诏其子曰何必读书姑诵赋而已矣兄教其弟曰何必有名姑程试而已矣故有缣缃凝尘不记篇目而致甲科帷薄污辱市井不齿而谐美仕劝善惩恶将安在邪万一史臣示书法于后世则赤墀之下当有任其责者矣噫非大贤君子其曷能矫之觏建昌南城人也生二十有九年矣龆齓憙事以进士自业摘花蕊写云烟为世俗辞语颇甚可取愚不惟道之隆替时之向背辄㳺心于圣人之蕴志将以尧吾君羲吾民晨夜精思颇为有得视阙政如已之疾视恶吏如已之雠恨无斗水以洗濯瑕秽四顾悲歌时或涕洟然而命薄计拙动成颠仆乡书之不录况爵命乎孤贫无依载其空文走南北楫焉而川竭蹄焉而路穷尝㳺京邑凡时之所谓文宗儒师者多请谒焉但伏执事之名时最久矣谋之于儒林则又谓执事表知乐之士有自褐衣而得召者如觏等軰庶可依归不幸未及弛担而执事以言左迁时异事变卒无所遇彷徨而归又黜乡举身病矣力穷矣仰喜朝车适留兹土故不远五百里犯风雨寒苦来拜于庑下古之君子居易以俟命不患人之不已知今觏也踽踽而来若行贾之为者其故何哉伏念家世贫乏㓜孤无兄弟老母年近六十饥焉而无田寒焉而无桑喁喁科举求不可望之禄以为养抑疏阔矣每朝夕进侧则见发班体臞而食淡衣粗乌鸟之情痛劈骨髓王城百舎天门九关铢铜不畜何路自逹遐方小郡知已断绝奸邪所怒哆冶所笑身无油脂日就干腊往时多事勤苦成疾今兹忧愁益复发作长恐医饵不继忽沉沟壑内孤慈母上负明时所怀不伸抱恨泉壌以此计校不宜默默是以来也伏惟执事以文学名家以公忠许国封书言事及于母子夫妇间无所隐讳庭辩宰相而辞不可屈此其心将大有为者也不日祗奉明诏归于帝右持衡制事当不因循然则仕籍未甚清俗化未甚修赋役未甚等兵守未甚完异方之法乱中国夷狄之君抗天子长驱大割用工非一肘腋谘议岂宜少人渐而收之盍自今日觏虽不才以备一人之数顾不可乎苟取其穷而通之取其贱而贵之补罅续断粗当益国不徒矫世俗腾举士之名而已此在高明熟虑之也弗复云云尝所著明堂定制图一道并序前日度支魏公以列于座隅兹不再献潜书十五篇野记二篇礼论七篇共一册谨用尘渎常行所业五卷亦以资闲暇一笑皆旧写不精致恕而怜之可也不宣觏再拜
  上孙寺丞书
  寺丞执事当今天下职官孰轻重哉去于民不远事之一介必折诸其庭莫如县大夫者吾邑之在江表亦繁钜矣戸口栉比赋米之以斛入者岁且数万自政不得人二三年来尤为昏乱公庭攘攘塞耳不闻怨声民钱狱理交手为市刺史弗之恤廉使弗之问裹粮北走路宿一月然后至京师天门沈沈虎士交㦸朝无亲党袖无金贝有能自逹其冤者乎是以穷夫细人拷棒且死噤不得言唯仰首拜天以愿雪活嗟乎圣人在上此何罪也不意复有执事取而正之民之疮痍洗刷鍼疗吏之宿赃夺诸其怀书牒讼争者不持尺布斗粟喜捷而返里胥大徭随候衙喝无土工木材之责绾弊布衣食菜饮水晨而出暮不敢休勉勉哀矜与赤子为父母贪人侈妇之所窃笑守道君子嗟叹之不暇呜呼仕今之世处今之俗其心皎皎追古人为徒伏惟执事之事业其小大何如也但恐听详则事滞爱极则奸生高明多见当自知矣小人无位请赞言之押券书移亩税者立判时遣无淹久以匮其力则农不伤䑕窃狗偷得情则已无姑息以枝其辞则捕逐之吏敢奉其职村氓僻陋远者二百里负米为食十捐六七以足薪刍房赁之费旦入郭门夜驰而出往返犹且数日若必求其根待其蔓或旬或月然后罢归则将颠踬乞假之无地耒耜不得深其田斧斤不得采其山矣贼徒狡狯心岂廉耻昨鞭今戮犹或不悛若必抚而哀之则将沿上官之语以诬捕已者如此则虽白昼解人之衣贝者掩目而过矣仰惟执事以明易慎以义夺仁情见则勿疑罪当则勿恤乃古君子佩弦之流也玉光无瑕纲目无漏完粹精密可胜道哉觏邑外草莱之民也落魄不肖生年二十三身不被一命之宠家不蔵担石之榖鸡鸣而起诵孔子孟轲群圣人之言纂成文章以康国济民为意馀力读孙吴书学耕战法以备朝廷犬马驱指肤寒热腹饥渇颠倒而不变非独人之云云坐而自叹且自笑者也今者进不敢祈执事尺书之荐退不敢受里闾启齿之嘱以希幸于左右觞酒脔炙非所怀也唯其公论末策思得自陈以增盛德之分寸故为之一来执事以为何哉不宣觏再拜
  上余监丞书
  监丞执事觏南城小草民也窃闻执事以文辞判是非取先天下豪俊马首南向尹兹大邑盛名之下不获爱坐卧越四百里奔走来见尝所著文家贫弗及更写谨献旧稿一䇿凡九十五首约万馀言以请命阶闼伏念觏十岁知声律十二近文章思虑猖狂耳目病困者既十年矣而公不举于州郡私不信于闾里梯天莫见明主穷海未遇知已朝谈仁义暮学计策云云虽多徒取笑怪老母坐堂亲爱盈屋耒耜不供升斗之食桑麻不足一带之衣尘埃四走乞丐无地此亦立节丈夫所宜叹惜者也今执事识量足以鉴臧否位望足以为升黜亦奚吝开卷一览思其所以哉夫驱马而卖之者为市人所贵贱未足以为驽良遇伯乐而弗一顾则虽日驰千里皆驴材也伏惟少留念焉他日执事得位将相洗濯四表琐琐之力一献门下以托名于本传之末顾不美欤古之相遇者或以一言之善或目击而道存意气所合唇齿后也不复浮辞唯増愧畏而已不宣觏再拜
  上苏祠部书
  通判祠部执事觏毎习观书传见古人有先后相因贵贱相取刷浴尘秽挈而致之功名之境者未尝不废书太息已或泣下何者兹道寂寥为日远矣士之褐衣革带颠倒风尘时无不扼肘叹望曰我无知己一旦成大声享大任则复因循自守鲜能知人盖处贱而求人知也则利在乎已既贵而知人也则利归于人为已而不为人是以然也繇此逹者自逹穷者自穷上下背驰不翅胡越见天球河图委在沟渎不肯一濡足振起之而安行自若者皆是也欲望张皇古道耸劝士类使碌碌者闻风而勇善不亦难哉是皆假道义以自进其身身既进则忘之矣真有道者果不如是伏惟执事以佐王之才应期而出第进士为能官中贤良受清秩治道二十五策霆轰风飞震伏天下非真有道者安能卓荦如此是则夷高翦芜为后进开路诚有望于执事也觏南城贱民自以家世儒素生长好学由六七岁时调声韵习字书勉勉不忘逮于今兹年二十七矣其间染采薫香附合时律外尤存心于古学沉酣鼓舞其志不甚眇小然而进不得州郡举退不得乡曲誉饥寒病瘁日就颠仆抱其空文四顾而无所之今者窃向执事风采不辞道路暑湿之勤夙夜奔走求通于门下以执事之明其亦为之动心哉觏生平所著力弱货殚不能尽写今所挚者旧文五卷盖备举子常礼礼论七篇潜书十五篇别写为浄本一册政治馀间首乞观览其馀箧帙细碎苟蒙顾取续当具其稿以献虽然犹未足以尽觏所怀也觏往者毎见邦国政教有玷缺不完者下民疾害有酸楚未复者摭其条目杂然甚多因欲作狂夫策五卷既成其五篇矣自以意切言直惧为世俗所忿诮执笔瞻顾逗挠而止又以明堂者古先帝王之大事而去圣久远规模莫见周礼考工记大戴礼盛徳篇吕氏春秋十二记室个之说参差不齐繇汉迄唐老师大儒各执一经相为矛楯有国者不知所以裁定遂使布政之宫缺而不立虽有作者皆取临时处置非复先王之法象觏谓周礼大戴礼吕氏春秋皆圣人贤人之所作述不宜辄有乖异反复究省则制度果同但立言质略意义不显郑康成蔡伯喈辈泥文太过遂成派分故尝挟而正之决而通之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三家之说坦然大同堂室之度靡所回惑的的然如见成王周公享帝视朔朝诸侯于其上因欲作明堂定制图一道并序遇病中废未克成之复谓易者三圣之所以教人因时动静而终之以徳义五经特是为深矣古今解者唯王辅嗣尤得其旨然亦未免缺误况此经变动无常学者不能知所凖的觏常撮其爻卦各有部分仍辨辅嗣之失因欲作易论十篇然非汰思虑旬月间不可以措笔是三书者他日即成就跪致于几席之侧则夏时坤乾未必不为仲尼所取也今之献者聊可味其一脔耳仰惟执事思古人相因相取之道而念其所以来之意羽凡骨为飞仙起涸鱼为云龙药石哺乳使其衔恩则他日执事入坐庙堂出拥旄钺遂大勲于时觏虽不才东西指顾必有可用今也不敢豫自道幸执事裁之不宣觏恐惧再拜
  寄上范参政书
  庆历四年六月四日应茂材异等科李觏谨西望再拜奉书参政谏议明公阁下觏一二年来窜遁山谷窃闻明公归自塞垣参预朝政无似之人辱知最厚延颈下风忧喜交战喜者何谓冀明公立天下之功忧者何谓恐明公失天下之名夫以明哲之性树刚中之徳裁量古今愍测衰敝昔者言之而不得行之诚无可奈何今在行之之位矣盖当筑邦家之基天不足为高地不足为牢此所谓冀明公立天下之功也然塞孟津者非捧土可足治膏肓者非苦口不宜遗阙之原岂是眇小若曰患更张之难以因循为便扬汤止沸日甚一日则士林称颂不复得如司谏待制时矣此所谓恐眀公失天下之名也嗟乎当今天下可试言之欤儒生之论但恨不及王道耳而不知霸也强国也岂易可及哉管仲之相齐桓公是霸也外攘戎狄内尊京师较之于今何如商鞅之相秦孝公是强国也明法术耕战国以富而兵以强较之于今何如是天子有帝王之质而天下无强国之资为忠为贤可不深计洪范八政首以食货天下之事未有若斯之急者也既至穷空岂无忧患而不闻节用以取足但见广求以供用夫财物不自天降亦非神化虽太公复出于齐桑羊更生于汉不损于下而能益上者未之信也况今言利之臣乎农不添田蚕不加桑而聚敛之数岁月增倍辍衣止食十室九空本之既苦则去而逐末矣又从而笼其末不为盗贼将何适也况旱灾荐至众心悲愁乱患之来不可不戒明公何不从容为上言之国奢示俭抑有前闻动人以行不烦虚语必也省宫室之缮完彻服玩之淫靡放宫女以从伉俪罢乐人以归农业后庭爱幸使衣无曳地群下赐予使赏必当贤戒逸乐之荡心慕淳朴之为德不唯惜费亦足移风至于昭事神祗尊奉释老务从中道无徇末流郊祀天地礼之大者先王立法实有明文谓天下之物无可以称其德故牲用茧栗器尚陶匏大路越席以昭其俭愚儒在野不睹大祀闻之道路有异于斯费钜礼烦愿留意也寺观所须未尝尽见唯前年在京值修开宝寺耳观其所用诚难定数然以意论之害亦大矣且时卖官虽大理评事无虑一万缗耳假如此寺秪费十万缗亦当十贠京官矣彼十贠京官以常例任使数年之后便当临民以为万戸县尹则十万家之祸又以为十万戸郡守则百万家之祸矣若辍一寺之费而不卖十贠京官是免百万家之祸佛如有灵岂不欢喜一寺尚尔其他可知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矫枉过正此其时也设谓复于质略亏损国容无以观示于下则未知瑶台琼室孰若茅茨土阶之荣也若以远古之道难为比拟则近世岂无其事哉隋之文皇既可为吾君法矣唐之杨绾亦足作吾相师也此事尤浅近盖在明公术内久矣然恐富贵娱乐有以移人故敢告于左右嗟乎人夀几何时不可失无嗜眼前之爵禄而忘身后之刺讥也觏才不适时体复多病非有望于仕进者也所愿草茅之下复见太平瞑目黄泉蔑遗恨矣所著庆历民言三十篇谨录上献伏惟稍赐观览干犯钧台寔增惭汗不宣觏再拜










  旴江集卷二十七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八     宋 李觏 撰书
  寄上富枢密书
  庆历四年六月四日应茂才异等科李觏谨西望再拜奉书枢密谏议明公阁下伏以天时否结海内烦费力支王业属在贤人况枢密㧛军国之权明公通古今之道才位相称功德可图此有志之士所以愿忠于仆人也觏江南人请言南方事当今天下根本在于江淮天下无江淮不能以足用江淮无天下自可以为国何者汴口之入岁常数百万斛金钱布帛百物之备不可胜计而度支经费尚闻有阙是天下无江淮不能以足用也吴楚之地方数千里耕有馀食织有馀衣工有馀材商有馀货铸山煮海财用何穷水行陆走馈运而去而不闻有一物由北来者是江淮无天下自可以为国也万一有变得不为庙堂之忧而奸雄之幸乎议者多轻东南谓为怯弱而不知为官军则怯为乱贼则勇矣今之卒伍例非劲健必也少有材力自已别营衣食安肯𣵀墨而就拘哉唯无聊之人填壑是惧不得已而为之耳谓之怯也不亦宜乎若夫骁悍之资狡猾之性因縁怨愤过有觊觎则安知其无勇也世俗但见艺祖取之之易而谓事势常然殊不知以我宋应天之始乘李氏失政之馀残杀忠臣荧惑群小兵叩城下犹未知之而今而后焉得此愚暗之贼又焉得此神武之师乎以治讨乱尚难为计以乱攻治将如之何曹公用兵不谓不善而弗能以一矢加于孙权者非特山川之险亦以马超韩遂在关西故也今之辍耕垄上岂无鸿鹄之志者然且伏而未起有所待也不幸一旦边鄙戒严而荆扬乘衅庙堂之上何以谋之长淮大江壍其前狐鸣乌合猾其后畏首畏尾力屈货殚当是之时虽周公为相太公为将恐无及也幸今无事何不早为之所三四年前阅人为弓手乡闾之内惊扰百端曽未几时已闻停废而募诸宣毅继以土军圣朝用心小子何见然以意论之弓手虽无取而宣毅土军又不如弓手远矣岂唯无益且有害焉昔者之籍弓手也自成丁以上皆守令亲择之稍有强壮悉无逃匿彼宣毅土军既曰募人须从所愿当职之吏务登其数虽甚驽怯亦预收录此一不如也夫弓手本乃良民徭于公上或田园富厚或骨肉众多自重其身不为罪恶彼黥额之徒率多无赖阶于穷困旋置妻孥一动其心复何所顾此二不如也夫弓手训练有时团结有处散归庐井无预廪给彼宣毅之名殆十馀万一岁之费无虑三百万矣加之土军未知其籍是取无用之人为匮财之本此三不如也观其罢软之容动皆取笑骄盈之气已欲𨹧人虽无武功自谓禁旅若主将无惠失于抚循奸回矫诏卒令起发因其怨恨詟以讹言不出城𬮱自为蝥贼未可知矣此所谓岂唯无益且有害也朝廷徒见名籍之伙且闻讲习之勤谓为有备盖未之思矣夫用兵之道岂特武艺而已哉先在治其心次可用其力昔晋文公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义于是乎出定襄王入务利民又曰民未知信于是乎伐原以示之信又曰民未知礼于是乎大蒐以示之礼民听不惑而后用之故能一战而霸后虽不及犹有吴起吮疽而战不旋踵李广与士卒共饮食而爱乐为用上下相得岂徒然哉今之守郡监兵职为将帅奉行邦典岂敢他言恩意不通路人而已立尸之地何以使之矧将帅之材在乎竒伟而今所谓良吏者小心畏忌之士耳彼欲笞人数十犹顾文法捉笔不敢断而望其一步百变赴死如归何可得也嗟乎既往不咎来者可追宣毅土军聚之已久诚不可去然宜于不可去之中删其尤无用者降隶于厢既减资粮且实役使其存者则析其部伍易地而居名之驻泊离其党则无构扇之奸去其乡则为兴发之渐仍使稍供差遣以代旧之屯驻屯驻者又还故郡则厢军可省招收矣此亦防患之微意而节用之一端也其于章示武威备御他盗无劳益众惟在选贤商周不敌自古然矣何不于朝野之间举守郡监兵之职勿拘资级务取英才至如荆潭扬夀昇洪杭福广桂诸部宜命大臣为之节制重其操柄许以便宜辟召豪杰咨询计策淹之岁月庶可镇安若谓假以威权事当疑阻则小白重耳非无土地陈胜吴广岂是侯王或以霸主而尊周室或以匹夫而亡秦族逆顺之心岂皆形势使然也况今赋敛之烦数倍常法旱灾之作绝异曩时民力罢羸众心愁怨造形而悟其可忽诸明公受国厚恩为世贤辅解弦易调正在此时谋人之军师邦邑苟有危败是谁过欤觏自惟迂阔之流实无荣禄之望但恨养生之地僻在一方憧憧众人无可与计事者常恐小才为累白刃相临守死则无名胁从则有罪所以夙夜忧惧寝食弗皇不知我者谓我何也语有之可为智者道难与俗人言沥血书辞敢告执事幸而帷幄之筹不舎庶人之议驱我元元跻于仁夀则觏也得保首领以没受赐多矣所著庆历民言三十篇谨录上献伏惟少赐观览仰犯钧台岂胜惭惧不宣觏再拜
  寄上富相公书
  至和二年八月十七日将仕郎试太学助教李觏谨西望再拜奉书集贤相公阁下乡者相公偃息于外十有一年天下之士愤懑者无所吐天下之民穷苦者无所愬宗庙有神社稷有灵佑启圣心廓然日出摈谗说于九地之底登旧德于赤天之上含气之类孰不相庆千万幸甚千万幸甚议者曰贤人当位矣恢儒复古此其时矣觏以为不然周公相成王必先有讨于管蔡商奄而后制礼作乐孔子为鲁司冦亦且杀少正卯会夹谷以惧齐侯取汶阳田未闻区区以文字为先何哉缓急之节然也今之大患患在夷狄士大夫之耳目属于相公久矣谓排难解纷不在他人才如斯位如斯筹深䇿远盖非小子所难窥也若夫祸以忽而生势以激而动亦不可不知朝廷忧西北而不忧东南无冦贼之备是所谓忽也用力于西北则势不救东南生奸雄之心是所谓激也窃恐燕赵有举烽之变则荆扬无安堵之氓其曰无备者非兵非食官不得人之谓也今之取才既不尽善而南国卑薄隔以江湖朝士亦不欲来比于四方最为少人近者侬智高之乱足以观之矣智高之起于邕也非若鬼神出自恍惚盖有萌渐可见人或言之而主者如不闻及其至于广也非有羽翼降自空虚盖已旬月之行众欲距之而主者闭门之不暇遂使百越之地千里无烟积尸成山流血成川非他也官不得人之弊也凡今任官贵在科名彼岭南郡守不知几人非但无功又不能死唯赵师旦曹觐以节义自显夫二人者皆无出身孔宗旦以负谤之故谪掾于邕事未起而言言不用而死夫人岂有科名哉凡今用法小过不宥而大刑不行小过不宥故跅弛者废大刑不行故首䑕者安岭南之吏或不备不虞或偷生惜死而不闻有伏𫓧锧者以不忍之政驭无耻之人如乘驽骀而舎鞭䇿欲其致远何可得哉所幸智高竖子本无远略如使匹马尺䥫逾岭而北则江表生灵已鱼肉矣当是时数百千里之中无一人可与计事者或云修城池或云教士卒秪以行破公文何曽得似儿戏令人见之不觉大笑贼若能来谁有今日相公非常之人固不为常人之事见几而作今也其时若谓才之难得道在驯致则凡守大藩如古方伯连帅者且宜慎柬毎十数郡得一俊杰以临制之亦足以有为矣如此虽天驾登单于台元帅勒燕然山无南顾之劳扰况当平世谁敢动哉觏庆历四年尝以书言南方事必逹左右矣后二年作长江赋欲干衢室之听而无路以通谨录一本尘玷台座草茅之愚行年四十有竒一事不成百病俱发未知馀年有几唯未死间不逢乱贼是所愿也故复呫嗫上凟威尊伏惟哀其狂而宽其罪不宣觏恐惧再拜
  寄上孙安抚书
  皇祐四年十一月十三日丁忧人李觏谨再拜奉书安抚密学谏议节下觏病卧草中闻朝廷委节下一方之事载惊载喜已而泣下嗟乎自岭表有变数千里间火热汤沸而未见有左右前后之臣负大名于天下者一来镇抚窃疑江湖之民获罪上帝不复得为周家草木在行苇之诗矣今也传言节下当来有如司命仙官将自天降荒陬士女罕识贵人贤人孰知所以来之旨愚心耿耿实异于众辄縁漆室忧鲁之义愿有以控告不幸酷罚在身未经祥禫请见则非礼寄书则不恭日夜惟思罔知所措忽睹榜示令实封赍来何幸如之然而开设数路许以酬赏苟应募而言是佣徒鬻卖之道高㓗之士得不唾其面哉退又念古之人有杀身以成仁安得避干赏之嫌沮愿忠之意由此奋发节下试听之嗟乎今之天下何其少人哉人材高下未敢轻量若夫至公至忠图国忘身者诚不易得凡居位者何异一曹司但行文书不责事实但求免罪不问成功前后相推上下相蔽事到今日犹不知非昔西戎叛时数年间天下之民破骨出髓而不能取元昊一块土今南蛮又叛数月间江湖之人拆衣卖絮而智高方拥美女在珠玉堆中坐耳何者十羊九牧朝令夕改作无益以害有益故也彼智高者岂英雄哉打劫之尤者耳愚尝谓彼失扵久而我失于速彼若能速广东非我有也我若能久彼焉得跳梁若是哉何谓彼失于久当其自邕而来所过诸郡突如破竹若能因其仓库抚其民人分留同恶合聚亡命以守之避实攻虚直趋英韶南雄以扼大庾使江南之兵不得过虽广西兵来而东路之势已盛则五羊孤城仲子怯师囊橐中物耳舎此不为而为持久之计岂有人作贼深入主国无馈粮无外援而可顿于坚城之下连月不去以待王师之来哉此所谓彼失于久也何谓我失于速当贼在五羊城下时王师幸得到英州若能分兵屯守要害坚壁清野以待之彼将何如梁孝王天子母弟周亚夫尚不可救况广州仲简何足可惜彼求战则不听欲走则无路粮食当有限宝货岂可餐越月逾时自当干死况蕃汉乌合其心不一力尽势穷宁无疑贰购赏在其前斧钺在其后智高之首何难可致不战而屈人之兵古今一也岂有人为将乘驿会师与士卒未尝相识昏至晨战挺身入贼如此虽豫让为军贠要离作节级有何恩义能使之用命也以侯伯富贵之身落豺狼腥臭之手远近闻之莫知所由皆以贼为鬼将神兵非人可敌故锋刃未交而心胆已碎后败甚于前败今日甚于昨日徒使狂童谓天无网此所谓我失于速也自有事以来江湖之间诚宜设备然所以备之岂其道哉岂作无益以害有益者哉居是邦不非其大夫不得为节下尽言也嗟乎疾在四支皆知护心腹矣恐风气之内入也而不知用药无节则心腹自生疾敌在岭表皆知备江湖矣恐蛮冦之内攻也而不知作事无术则江湖自生变四支之于心腹岭表之于江湖其远近𦂳慢以节下之明固不待人言也嗟乎彼智高者终何为哉历观自古岂有如彼等人能成事也彼之所至夺人财物烧人室宇食人老弱妻人妇女人之仇雠无甚于彼者安能成事哉但恐岭表未定江湖日贫而群盗起耳夫群盗者初不足畏或数人或数十人或数火或数十火然后以小合大以近合远遂成千人万人耳虽然此等亦安能成事哉贼杀既已甚天诛所未及于是乎有长材大力假忠借义以讨贼为功以要王爵以归民望如孙坚父子渐不可制此愚心之忧也嗟乎江淮而南天府之国周世宗之威武我太祖之神圣非一朝一夕而得奈何因循不以贤才守之今日之事可谓急矣诚得左右前后之臣负大名如节下者数人使居潭洪荆昇扬杭福州兼节制一路属郡官吏得自废置然后可以言利害官不得人虽言之谁为行哉朝上千疏暮降百敕付之曹司适烦扰耳如曰得人请试言其略今之先务莫若使甲兵不阙盗贼不起民不至无告士不至失职如此者凡十事一曰诸州旧有宣毅百数虽云不武悉已南征昨者调乡弓手将以为卫纵今未罢复何可凭且勿论其人勇怯彼弓手之家固不在城安有尽室已落贼中而肯一身更为官守鸟惊鱼骇事灼然矣愚谓守城当须城中之人人生尚气愚智皆同尝观角抵与竞渡之类一坊一巷互争胜负千百为群至相杀害何者耻居人下故也官之使民曽无激劝点簿呼召若牵牛羊彼何兴味而为之哉今若为广场于邑居之中先取有勇力为众服者宠异之使率其党以闲暇习诸兵仗勿为名籍各任去来既不妨其业又得以自由于是制为劝赏之法凡若干日一试其艺有地税者常忧执役试中则与移下名有市利者唯患当行胡刚切试中则与免一次胥徒以此差补僧道以此披剃凡百施为必先武力至于有罪亦当原情苟非害人得以功赎如此则人可以日添艺可以日进比屋之民皆为甲士可也然后柬置帅长潜加部勒志定气刚谁不可用况家赀在内血属满眼仓卒之时必得死力二曰昨者乡弓手万家五百人大县至一二千人不谓不多然而驱之来就郡邑废其耕耘离其骨肉负米担钱阖门在路是不便于私也手执戎器心在闺门借此虚名影其色役是有累于公也今若于村落之中毎十数里为一教场使其人贠各以闲暇就便集之既不妨农且无所费当戸差役勿复与免或其有故则许兄弟子侄逓代乃是一人在籍数人习兵其馀戸口及寺观童行愿教者亦听劝赏之法一如城中如此则保全乡里捍御疆界求之人情必可倚赖三曰古之治民唯欲富庶今之治民特恶豪右夫富豪者智力或有以出众财用亦足以使人将济艰难岂无其效今之浮客佃人之田居人之地者盖多于主户矣若许富人置为部曲私自训练凡几度试胜兵至若干人或擒盗至若干火者授以某官仍寝进纳之令以一其志凡人既得以兵自防又得以官自进苟有馀财其谁不勉岁年之后千夫长百夫长不难得矣周礼乡为一军未闻反叛秦人功赏相长何患豪强大有为者宜无猜忌四曰人之为贼亦有其渐始则黒面夜行仅如狗䑕或掠小家子或劫独行客乡亭之吏知而讳之不告于公上故使长恶不悛积小成大蔓草难图有自来矣乡亭之吏讳之何也凡今贼发之地必责以赏钱县尉未下马耆壮已卖田破人之家前后不少为耆壮者惩其若此湏求被劫之人愿陪所䘮之物与其赏一二百千孰若陪一二十贯但知惜费岂复畏罪哉赏所以得贼亦所以失贼讳之之谓也然非厚赏则贼不可得矣官不能备必出于民顾当改制耳愚谓莫若乡置赏社计戸等以敛之命富人以掌之用尽更敛以此为常今夫大乡或二三千戸小者亦数百戸与其使耆壮三五人出泉孰若使一乡千百戸同力其数则少其敛则缓既免破家谁肯纵贼五曰茶盐之禁本非便人经费所须盖不获已江岭之交最多盐贼起而为大害者往往有之矣此本良民但为衣食与商贾何异哉惟其犯禁耳俗吏不明事体武卒又贪赏钱不料形势多方伺捕彼自以其罪重宁鬭而死幸而不死岂得复为平人哉求活草间固其宜矣愚谓当少缓之百姓日用不可使知姑以用度不足某事某事权住给赏如此则伺捕者宜其缩手犯禁者得以安心苟能加以仁恩亦可录为死士六曰大抵东南土田美好虽其饥馑之岁亦有丰熟之地比来诸郡各自为谋纵有馀粮不令出境昨见十程之内或一斗米粜五六十价或八九十或一百二三十或二百二三十价鸡犬之声相闻而舟楫不许上下是使贱处农不得钱贵处人不得食此非计也况于境内又有禁焉止民籴以待官籴是也且贾人在市农人在野籴之则米聚州县不籴则榖留乡村徒为日日修城池而不筭其中蓄积亦可笑矣若曰官籴数足然后放民籴俟河之清耳官籴价一定民籴价渐高难易如何哉愚谓当弛一切之禁听民自便仍为著令以告后来七曰古之贵者舎征止其身耳今之品官及有䕃子孙当戸差役例皆免之何其优也承平滋久仕宦寔繁况朝臣之先又在赠典一人通籍则旁及兄弟下至曽孙之子安坐而已比屋多是衣冠素门方系繇役日衰月少朝替夕差为今之民盖亦难矣愚谓三丞以上官及正郎以上子孙若赠官两省以上自可且从旧制其馀一例给使如此则农夫稍得息肩世胄亦无自惰八曰今之赋税较古则轻唯诸摊配大为烦费夫摊配之物皆受直于官比之市价不甚相远然而村民或去州县一二百里既难裹足且畏后期故有市井之人代干其事官未得铢两民已出斤钧执耒者所以无聊㳺手者所以专利愚谓莫若使诸县凡有求物则选邑中富而好善者一人委之集事仍须令佐躬行检校事毕之日计其实所费钱使民偿之如此财用可以无枉困穷可以更生九曰今之卒伍饩廪甚厚而人不愿为者何也徒见其贫穷耳饩廪厚而贫穷者患在兼并卒伍而可兼并者亦势之然大凡从军多是单独初来营垒未有妻孥居则无屋用则无器于是兼并者得将养女召为赘婿今朝有室明日上纲在路日多住家时少故其一女可当数夫既以家口为名即是衣粮入已尝见一家养十二三女请五十馀分而所养女日夜纺绩与其家作婢耳饩廪归于他族贫穷切于已身不死则逃非偶然也愚谓莫若使诸州凡招到人官为昏娶及置屋宇什物使得成家然后远役如此则不唯存恤见兵亦足招延来者十曰今之发解誊录封弥虽曰至公谅非远虑识平侧者昂昂哂笑谈王霸者往往退藏冤苦之声远近如一愚谓宜复祖宗之法以求郡里之誉凡诸征镇亦许辟除如此则人望有归学者知劝原夫之辈得之何补跅弛之士失之可惜饥寒不如兵死宁免生心英雄落我彀中乃为上䇿嗟乎弱甚矣忧至矣非立大竒不足以救愚言虽未竒节下亦无忽勿与儒生言儒生必罪我勿与俗士知俗士且笑人管仲复生商君不死天下乃安矣觏庆历四年有上枢密富谏议书一首俄闻富公出使河朔未知其书逹与不逹庆历六年又有长江赋一首天险难升无路通进今各写一本去愿节下览之足以知愚心之忧非一日也嗟乎行年四十四矣结发修学自谓非常人老大栖栖便是常人耳然昔应制科辱召第一今为试助教虽云冗散犹望朝廷以词学进之必不于风尘之际以㳺说徼幸节下明察知其无意于酬赏也尝著周礼致太平论十卷此乃愚心所自憙可以备乙夜之观者节下幸问焉当献其稿忉忉之怀未尽于此傥容白带以见宜有面言不宣觏再拜
  上蔡学士书
  日月应茂材异等科李觏谨再拜奉书谏院学士从者伏以王佐之资在言责之地有行下国将归于朝志义之士靡不欲效肝胆于车下矣觏不肖郡县之得失军民之利害非所能知然有事虽似小而患则甚大愤愤于心弗能自已者愿一言焉同郡有邹子房自前年㳺京师去年秋寄书于其家自言因奏封事得恩为斋郎乡人以其无行也初未甚信及见北来者且问诸邸吏皆曰无之于是乡人愈疑其诈矣今兹来归果无礼部补牒独执御药院文书一纸以为符验而沿路郡府佥以衣冠待之本属转运不疑其欺又给凭由使兴置银铜坑冶因縁形势蒙蔽州闾万目蚩蚩无敢明辨噫可怪也觏窃评之曰以御药院文书可行耶不可行耶子房已受补牒而不以随身耶且三者皆可为之切齿也御药院文书可行则国家之祸耳其不可行或已受补牒而不以随身皆子房之罪也夫爵人于朝与众共之示天官之不敢私也况武祖文宗防萌杜渐上设中书枢密院下分台省寺监所以夹辅圣政互相关防斋郎虽微然须敕下礼部而后给牒收补今秪欲凭御药院文字不必朝省指挥则是宦者夺宰相之权王命出小臣之手祸乱之本莫斯为大女主幼君尚不及此陛下明圣焉得有之此可为切齿者也若以其书不可行用则安得执为符验蓝衫木简便称官人乘马从徒平接有位国之常刑将焉用也且龊龊一夫饰以巧言自淮徂江若履无人之地设有大奸大贼造为妖妄诱胁州县则孰能辨之哉太宗时李飞雄诈取驿马骑之称奉诏缚清水诸将入秦州将斩之以叛赖宗社之灵使自漏泄耳万一复有此事其将奈何此又可为切齿者也若谓已受补牒而寄留在外或质当钱物则是轻我君命重乎货财轻君命则无为臣之礼重货贿则非奉公之人以此入官未知安用此又可为切齿者也凡此三者干渉大体不可不言而西望帝阍邈数千里言可及乎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学士其惜一勺水以快我心哉觏与子房旧相往来别无嫌隙斋郎职位非佳觏诚不肯嫉妒子房名位未著觏又不与争能言之至此盖公议也况子房不惭妄冒惟务骄矜赍远近书题假转漕符牒以兴置铜银之号结太庙斋郎之衔当大路卓彩棚椎钲鼓引百戏周㳺城市朝谒圣祖而后归呵止行人凌压尊老意气满溢无复忌惮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伏惟学士有名于时以道赞国如此等事宁不动心万乘之贵尚当规正矧此蕞微岂难辨理昔者学士未作谏官时常刺谏官之不直今既作谏官矣无为他人所刺伏恐朝车到此迫于人事无暇省览谨遣人投书道左试财择焉不宣觏再拜
  上王刑部书
  转运刑部明公执事觏天生愚鲁弃置薮泽鳞鬐坐枯风波不到伏承明公以台郎之贵领州伯之重才名所震曜贤德所煦妪奸回醉心良善吐气如九镇之柱天群山莫不仰四渎之纪地众流莫不赴士之归者唯恐在后而觏贫煎其家病缧其身隔数百里无阶请见自甘屏远何所愿望不意近日一二有位自北来者乃言明公过垂聼察深录姓名不唯寘之齿牙且欲引诸门下一闻高义惭愧累日人之不遇者必曰时命若觏也独命穷耳于时岂有不遇哉自古正身立行负抱才业而遭值昏乱不为人知辱在饿隶或老死岩石名字磨灭衔冤厚夜者夫岂少欤小人无似幸生明时当路无期功之戚举家无拳握之货驰骛无力请托无縁而贤卿大夫虽未相识往往知其所为何不遇之有哉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苟由当代豪杰共相采色使得光显于后则万锺不足校也豫让一家仆耳以众人遇之则以众人报国士遇之则以国士报吾党之受知者宜何如哉既未得谒于阍人且欲穷极纸笔铺张其言冀明公多见其蕴积则又念今之进者假儒之言已进而言不验故真为儒者羞自言明公徐而察之可也何遽言哉聊寓书以谢左右伏惟照其心无责其礼千万幸甚不宣觏再拜
  与胡先生书
  觏再拜先生胡君足下康定初钱塘相别后二年自京师归中道曾寓书今又四年虽不有教诲而衣冠往来毎知动静俗衰礼坏用力者鲜先生发愤叫呼手提古道以陂障末流使东南之士有所模法其功用何如哉觏于先生齿卑德薄然其所留心何尝不在天下国家故闻先生之风驩虞咏舞唯恐其举之不高驰之不疾也苟有闻见敢不尽愚于左右伏念曩者为会以羇旅迫促听言观行什不一二慕贤之心且醉饱矣至于纸笔之间所以剀今而垂后者尚未得请近到弋阳乃有以先生所著文为惠者喜而读读而疑谓先生之辞或者年少时作漂流人间而不可追者乎不然幸察其区区窃观原礼篇曰民之于礼也如兽之于囿也禽之于绁也鱼之于沼也岂其所乐哉勉强而制尔民之于侈纵奔放也如兽之于山薮也禽之于飞翔也鱼之于江湖也岂有所使哉情之自然尔云云觏不敏大惧此说之行则先王之道不得复用天下之人将以圣君贤师为仇敌宁肯俛首而从之哉民之于礼既非所乐则勉强而制者何欤君与师之教也去自然之情而就勉强人之所难也而君欲以为功师欲以为名命之曰仇敌不妄也且制作之意本不如此唯礼为能顺人情岂尝勉强之哉人之生也莫不爱其亲然后为父子之礼莫不畏其长然后为兄弟之礼少则欲色长则谋嗣然后为夫妇之礼争则思决患则待救然后为君臣之礼童子人所慢也求所以成人然后为之冠礼愚者人所贱也求所以多知然后为之学礼死者必哀之然后为之䘮礼哀而不可得见也然后为之祭礼推事父之恩而为养老之礼广事兄之义而为乡饮酒之礼凡此之类难以遽数皆因人之情而把持之使有所成就耳有是情而无是礼则过恶袭之情虽善末如之何故父子之礼废则子将失其孝兄弟之礼废则弟将失其悌夫妇之礼废则夫将失其义君臣之礼废则臣将失其忠一失之则为罪辜为离散向之所谓情者虽积于中安得复施设哉故曰因人之情而把持之使有所成就者也其大略如此然则有礼者得遂其情以孝以悌以忠以义身尊名荣罔有后患是谓兽之于山薮鸟之于飞翔鱼之于江湖也无礼者不得遂其情为罪辜为离散穷苦怨悔弗可振起是谓兽之于囿鸟之于绁鱼之于沼也而先生倒之何谓也若以人之情皆不善须礼以变化之则先生之视天下不啻如蛇豕如虫蛆何不恭之甚也幸深思之万一愚言可取则愿告于不知礼者曰无近于囿汝有山薮无从于绁汝有飞翔无入于沼汝有江湖云尔则先王之道庶乎复用天下之人其仰圣君贤师若司命焉又观送程令序斥言今之县令不得其人而末一句乃曰与家君有代授之契如是则尊公亦今之县令耳盖文之大病不可不察若尊公之治有异于前之云云者愿少称述不然则削此一句以存有隐无犯之义甚善觏非好辩者顾先生之文学者所信一有玷缺为患不细故敢陈之惟以情恕未相见千万自爱觏再拜
  答宋屯田书
  屯田宋公执事觏近者删定刘牧易图继之六论仅草具未甚行一来贵土日接高谊乃知执事旧有王刘易辩其大略不异故不敢自疑以尘于席次执事忘其陋寡遽贶以书谓圣人之道晦而复明刘氏犹大盗既逸而成禽岂复能为梗然六经近为狂妄人所椎埋如是者甚众且使觏坚其壁主其盟执事当竒所谋鸣鼔而阵焉主盟之命虽不可当若狂妄椎埋岂惟执事患之抑愚心未始释然也孔子曰吾犹及史阙文盖喜其本末为世人所损益也至于汉儒若郑康成注礼记其字误处但云某当为某玉藻全失次序亦止于注下发明未尝便就经文改正于周礼则备举先郑杜子春解此盖尊经重师不敢自谓已见为得姑两存之以俟后圣耳况夫一家之学必由君命而后可行以刘歆之才在哀帝之侧尝欲以左氏春秋列于学官尚为诸儒不肯置对光武之世议立左氏而公羊之徒上书讼之至和帝时始得立学其难而慎也如此未闻有不请于帝不谋于朝而能以一人之私鼓舞天下者也历观五经传注及正义诚有未尽善志于道者宜其致诘然但当著为私书或言于同志庶几其说不泯绝后有知我者则先王之道明如是足矣彼官为博士居天子辟雍将造成多士以待官使者也初不奏立某氏易某氏春秋俾有司策试一用斯义而乃专肆已欲弃传违注驱学者从之其可乎哉学者顾师资之礼不得不从有司执注疏之义不得不黜无乃非长育人材之意邪矧博士之官靡常其人苟各用所见不为定凖今博士说如此后慱士又如彼则更数十百年天下之士为儒为墨为释为老未可知也此患甚大不可不救而觏也贫贱委顿无锱铢重虽学者稍稍听信然悠悠之流众寡何如哉觏与人作一记一序犹未免在势者或蚩蚩辈有所改易陈言䙝语涂秽金石后人弗知将以我为戏焉况能主盟圣域集第一之功乎诚尊命之不可当也执事文学丰富爵位进长既有其道且得用焉指㧑人士将无不可苟鸣鼓而阵则觏虽不勇请当一队必有借手以报不宣觏再拜cq=89
  答李观书
  觏白宗人秘校足下八月初徐秀才至得所寓书甚大惠觏不肖且未识君子之容而屈辱厚意以道艺见咨顾无以当之虽然敢不荐其说来书谓孔子之后有孟荀扬王韩柳国朝柳如京王黄州孙丁张晦之及今范欧阳皆其继者也而自谦让以为畚土壌筑太山欲登于前贤之阃而问其何如足下年少初仕不汲汲于进取而转从寂寞之道此非今人之心古人之心也曽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广大矣苟取之以明守之以诚尚可为圣人之徒矧曰前贤之阃哉然谓之贤者岂非所论列十数公乎足下欲以为法当考其所为工拙不宜但徇其名也孟氏荀扬醇疵之说闻之旧矣不可复轻重文中子之书已泯绝唯中说行然出于门人所记观其意义往往有竒奥处而陷在虚夸腐脆之间隋书无本传又不得案其行事退之之文如大飨祖庙天下之物苟可荐者莫不在焉佐平淮西解深州围功徳卓荦在听闻者不一诚哉其命世也子厚得韩之竒于正则劣矣以党王叔文不得为善士于朝近者如京先倡古道以志气闻黄州学而未之得然其人谔谔有风标彼孙丁之文举人之雄者耳其立朝不闻有所建明而胎天下之祸为吾徒羞晦之之辞不竒诸所著文未足可嘉至于议论则识精才健无远不到若洪范王霸篇笼络天人锤鍜古今虽子厚好为论尚未及也先朝文士唯此人耳惜其踈俊得罪于世故立身不可不慎若子厚晦之皆非凡人被恶名虽欲自新而死期至矣范公欧阳盖为贾谊刘向之事业穷高致远未易量也足下以愚言为不妄则可法与否昭昭然矣路远不获相见勉之李觏白
  答黄著作书
  觏再拜汉杰著作兄足下前日辱书以觏所为景徳寺及邵武军学记言浮屠事来讨觏不肖然其为文有新意处恐学者疑唯欲人问因详说之而𫍢𫍢之徒背憎是务莫肯告者吾心恨此久矣今汉杰乃惠然移书使之明辨不胜幸甚觏排浮屠固久於潜书于富国策人皆见之矣岂期年近四十气志益坚之时而辄渝哉惟汉杰观厥二记不甚熟耳吾于此言乃责儒者之深非尊浮屠也民之欲善盖其天性古之儒者用于世必有以教导之民之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有所主其于异端何暇及哉后之儒者用于世则无以教导之民之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无所主将舎浮屠何适哉汉杰两执亲䘮矣亦尝礼佛饭僧矣如使周礼尚行朝夕朔月月半荐新启祖遣有奠虞卒哭祔小祥大祥禫有祭日月时岁皆有礼以行之哀情有所泄则汉杰必不暇曰七七曰百日曰周年曰三年斋也吾故曰儒失其守教化坠于地凡所以修身正心养生送死举无其柄天下之人若饥渇之于饮食苟得而已当是时也释之徒以其道鼓行之焉往而不利云云至于叙其传法始卒甚详此诚文势不得不然吾自无思无为之义晦而心法胜以下言儒不能明其道而释以其说象之故嗣迦叶者师子达摩以下言此衰致彼盛也非习闻其说乐其诞而自小如孔子吾师之弟子之类也若夫按白居易碑迹景云大师之事盖取其与颜太师真卿等友善鲁公之大节古今鲜俪而善于一浮屠必若澄观受知于韩吏部之比其人材有足称者也而景云乃景德之旧因使其徒有所矜式焉然则取信于白居易何尤哉又觏所谓及味其言有可爱者盖不出吾易系辞乐记中庸数句间汉杰以为仲尼子思群圣人之作述岂与此等说较论而争衡邪是诚汉杰之不思也且吾谓儒者困于淫辟恤乎罪疾欲闻性命之趣不知吾儒自有至要反从释氏而求之然后乃曰及味其言有可爱者盖不出吾易系辞乐记中庸数句间苟不得已犹有老子荘周书在何遽冕弁匍匐于戎人前邪请详此意岂谓仲尼子思与之较且争乎盖以释之言虽有可爱者亦吾圣人先已言之矣何必去吾儒而师事戎狄哉苟不得已尚不如学老荘其意亦昭昭矣彼释之书数千百卷而不出吾数句间其轻重如何哉汉杰责于人无若是之暴也夫所贱郑卫者非谓全无五声十二律不与雅乐相似也唯其不中正耳毛嫱西施面目亦与人同岂彼数千百卷书而无与吾圣人一句一字合者哉九流百家同出于圣人而有所偏耳圣人之备其于用也交相济故得中焉诸子之偏其于用也执一而已故有过有不及也亦非谓无一句一字与圣人合者也譬诸良医之治疾实者则泻之虚者则补之热者使之服凉冷者使之服暖故天下之疾无不治也圣人之道如此诸子则不然见泻而愈者则谓天下之疾皆可泻见补而愈者则谓天下之疾皆可补于热于冷亦然故用药失宜而疗病多死也非谓其方不与良医相似也学者之视诸子若异类焉是亦过矣汉杰罪我不如李习之不为僧作钟铭习之之论信美矣然使唐来文士皆效习之所为则金园宝刹碑版若林果谁作也来书谓张景原道颇正汉杰何不视景集中所记浮屠事凡㡬篇其称述何如又谓设不得已犹可谨岁月志工用亦不害于正若但岁月工用而已凡人皆能之何必吾文吾所是非灼见如彼岂尝害于正哉圣贤之言翕张取与无有定体其初殊涂归则一焉犹李汉所谓千态万貌卒泽于道徳仁义炳如也何须开口便随古人汉杰使我效李习之胶柱矣今之学者谁不为文大抵摹勒孟子劫掠昌黎若为文之道止此而已则但诵得古文十数篇拆南补北染旧作新尽可为名士矣何工拙之辨哉觏之施为异于是矣既使明辨敢不尽言汉杰察之十二月十三日从表弟李觏再拜
  再答黄著作书
  觏再拜汉杰前书以言浮屠事求问觏不才不能多自引过辄求义理尘于左右汉杰又以书稔吾之罪不胜大惭觏行于天下日闻其美不闻其恶于鄊党惟仲容老丈时赐教诲然其人慎密虽终日请问犹未一言今汉杰不惜累纸之书以为大惠而觏如顽石焉虽有雨泽毋所受入而今而后不得闻过矣觏何人哉觏何人哉尚赖君子之心愍其孤陋苟有闻见更挂齿牙则蕞尔之人犹有望也以多故未及请见
  答陈特书
  觏启今日吴君坐中见仆夫捧三书以授我问克让乃知其子侄以此为惠读之皆今贤士大夫之文甚善甚善夫赠送之作惟师与友若老耼孔子颜渊子路言者受者皆非偶然今觏与足下兄弟无一日之雅乡井不同年齿差倍又非当大位言得失之地弗问弗求获此惠贶私自惟念莫知所来无乃足下负大术业潜于山薮心之焰焰无所发泄假我以为题目乎不然未敢当凡所教诲皆我心思虑之熟者然夫子之道如天如神变化不测恨行计速不得与足下论其万一若皆如来示则指掌而已何必从师而后知哉有言于觏者多矣如虚舟焉未尝辄愠今足下兄弟言古而志高于愚心未忍舎焉故此奉告且以为谢不宣觏白














  旴江集卷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二十九    宋 李觏 撰
  杂文
  原文
  利可言乎曰人非利不生曷为不可言欲可言乎曰欲者人之情曷为不可言言而不以礼是贪与淫罪矣不贪不淫而曰不可言无乃贼人之生反人之情世俗之不憙儒以此孟子谓何必曰利激也焉有仁义而不利者乎其书数称汤武将以七十里百里而王天下利岂小哉孔子七十所欲不逾矩非无欲也于诗则道男女之时容貌之美悲感念望以见一国之风其顺人也至矣学者大抵雷同古之所是则谓之是古之所非则谓之非诘其所以是非之状或不能知古人之言岂一端而已矣夫子于管仲三归具官则小之合诸侯正天下则仁之不以过掩功也韩愈有取于墨翟荘周而学者乃疑噫夫二子皆妄言耶今之所谓贤士大夫其超然异于二子者邪抑有同于二子而不自知者邪何訾彼之甚也
  原正
  祭非其鬼而求福焉人知其不正矣考之经则祷祠之礼烦设祝史巫觋其术近乎怪孰谓圣人而为不正哉君亲人所甚爱也死亡人所甚恶也以所甚爱而之所甚恶有告之曰祷可以免虽圣人其如何孔子曰丘之祷久矣为已故也周公册祝请代武王臣子之心也今之学者自以为正人视其亲爱之疾则曰有命噫正可矣曰孝与慈则未也不孝不慈而得正焉吾不愿也
  读儒行
  儒行非孔子言也盖战国时豪士所以高世之节耳其条虽十有五然指意重复要其归不过三数涂而已平居自慎重能处贫约一曰道涂不争险易之利冬夏不争阴阳之和爱其死以有待也养其身以有为也二曰其居处不淫其饮食不溽三曰一亩之宫环堵之室荜门圭窦蓬户瓮牖易衣而出并日而食四曰幽居不淫临事有守奋发不顾忌一曰劫之以众沮之以兵见死不更其守鸷虫攫搏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二曰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三曰虽有暴政不更其所四曰谗謟之民有比党而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五曰世乱不沮不苟合于君视利禄如土芥一曰难得而易禄也易禄而难畜也二曰委之以货财淹之以乐好见利不𧇊其义三曰上不答不敢以謟四曰陈言而伏静而正之上弗知也麤而翘之又不急为也五曰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诸侯虽分国如锱铢容人爱士以身徇朋友一曰慕贤而容众毁方而瓦合二曰内称不辟亲外举不辟怨程功积事推贤而进逹之不望其报三曰爵位相先也患难相死也四曰并立则乐相下不厌久不相见闻流言不信其馀亦常事如席上之珍以待聘衣冠中之类考一篇之内虽时与圣人合而称说多过其施于父子兄弟夫妇若家若国若天下粹美之道则无见矣圣人之行如斯而已乎或曰哀公轻儒孔子有为而言也曰多自夸大以揺其君岂所谓孔子者哉
  读文中子
  文中子之言圣人之徒也传之者非其人为之痈创而已耳吾观中说谓所传者奸诈无礼之人也世诮房魏辈不称师顾诸公如何人也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学焉而不知所由来固小人矣然其佐唐命基太平行事灼见非小人也非小人而不称师未尝以为师也明矣隋书魏公所述常人或得一传而无王通云者岂躬为弟子而忽忘若是乎或谓以长孙无忌怒故夫魏公引义谏诤不为天子屈岂惮一无忌而削其师哉盖文中子教授河汾间迹未甚显没后门人欲尊宠之故扳太宗时公卿以欺后世耳惧其语之泄乃溢辞以求媚若杜如晦于万民犹天百姓日用而不知之类其媚于唐帝则下文曰尧舜者是也孔子之时周王鲁公非有道也至修春秋尊京师别内外恋恋不能已江都弑炀帝而文中子曰天其或者将启尧舜之运吾不与焉命也其如君臣之礼何孔子于孟懿子季康子称对称名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云云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逹云云杨素苏䕫李徳林隋之大臣且非弟子而谓之请见又名之素与吾言䕫与吾言徳林与吾言云云其如上下之礼何吾故谓所传者奸诈无礼之人也虽然不奸诈不无礼文中子之道不如是之光也流俗之视中说如视佛书夫焉知佛之道可尊而尊之哉徒闻其未死时天地鬼神夷狄之君无不尊之者耳或曰文中子之道不如是之光则奈何曰不害为圣人之徒
  吊扬子
  岁阴在戍兮其月季春望前三日兮是惟壬辰面书林以斋栗兮敢行吊于子云呜呼哀哉高庙不神兮借人以权新都大盗兮舂国之𠰸㓙邪得志兮明哲偷安天炉炽炭兮璞玉不燃敛佐王之刀尺兮回智巧乎简篇何诸儒之䘮明兮复培𪣻乎泰山夫圣者通之谓兮可名而名之岂有常人昔成汤号伊尹曰元圣兮固商书之所不删夷之清而惠之和兮孟氏亦以为圣焉谓子云之非圣兮何啻乎胶柱而操弦韩退之云大醇而小疵兮所论止于法言兹对问之细碎兮如入宫始见其堧垣伊太庙明堂之巨丽兮则尽在于太玄兼三材而用五行兮取度数于浑天日如蚁而右转兮斗揭柄而左旋阴阳昼夜之会合兮非弄笔之所磨镌其指在于三纲兮尤切切于君臣君道光而臣道灭兮尊卑之分以陈消与息而相乘兮无盛满之不疾颠言行祸福同出于罔兮贵思虑乎未然必称孝而称忠兮异乎剧秦而美新既广且深兮浩浩东溟之潴百川自哲人之萎于鲁兮独子云之书谁得而及肩惟视之八曰翡翠干飞离其翼狐鼦之毛躬之贼盖小才之足以杀其身兮俾愚心之愬愬奉新语以周旋兮庶全归于窀穸彼叔明之为注兮间或失而或得矧科指之不甚明兮匪后生之能识今之从事于此书兮其说溺乎数术隐怪之士借以为已有兮学者欲求而弗获繄小子之不敏兮将大为之解释下以行诸讲学兮上以及夫邦国计其业之勤劳兮岂一朝而一夕困于内者疾病兮迫于外者衣食念一家之言兮终成之于何日天有意于此书兮使我寿考而强力不然子云之道兮或几乎息我思古人兮泪涟涟而霑臆
  复说
  孔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噫颜氏之贤肖夫圣者也犹有不善乎曰众人之不善不至乎善也贤人之不善善而过者也孔门高弟师也过由也兼人有姊之䘮而弗除曽子执亲之䘮水浆不入于口者七日皆善而过者也而未闻其复也中庸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复而得中者颜氏而已乎故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蔵唯我与尔有是夫人之患不在乎不及而在乎过之不及则下于人下于人则愤愤则知进矣过之则出乎类出乎类则矜矜则不知其反矣伯夷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过于正者也叔向三数叔鱼之罪过于直者也于陵仲子不食兄之禄过于廉者也鲁隐公摄位过于让者也徐偃王不忍鬭其民过于仁者也尾生期女子过于信者也圣人则不然子见南子似不正昭公知礼似不直将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不欲速贫似不廉文王既没用我者其为东周似不让诛少正卯似不仁诺阳货曰将仕似不信应时迁徙各得其所礼所以制乎中义所以谓之宜也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圣人之情也义之不存而苟变焉然后为小人矣䕫教胄子皋陶陈九德曰直而温宽而栗柔而立是亦复之一端也天台王几好学而多䏻将有所就焉者也几之字曰复之故为之作复说
  命箴
  宜失而失斯谓之正宜得而失斯谓之命身之不修责命可乎谨尔攸趍惟道之图命之不谐躁乎则惑慎尔食息躁尔之贼得失不言吾道孰辨臧之否之繄我之愿言不以道幸其哀已食而揺尾彼兽之耻非道而哀尚盍耻之矧其无益祗辱奚为三十曰壮圣人以立先迷无悔今是犹及蚤诗夜书以遨以娱戒之勿渝天其舍诸
  画赞
  工有图贵人之像者予哀其贤而无所遂也为之辞云
  道之可行君子乃出行而无成君子之疾位以名得名以位失古人丘壑岂徒自逸呜呼
  弋阳县学铭
  庆历恢儒首自东都爰及郡县筑宫授徒地不患小权不在大系乎其人乃勤乃懈葛陂之南县廷之东令异尉字经始其中居室以严用器以利曰艺曰仪一为品制事则有变众则有散非志之确谁足之践易美知几孔戒已甚太学三万党人以禁兴虽有功废或为福敝漏之下诵弦亦足朂哉斯道无与乎世儒之全安宜亿万祀
  嘿堂铭
  黄介夫尉郧乡作嘿堂以居使人来告故为之铭曰众人之嘿不材于天贤人之嘿保身以权止则为泽行将为川虽欲勿言安得不言
  太学议
  觏伏以古今时异沿革事殊凡有设施当求折衷若曰上法周室作为辟雍询于儒者谅无异议行之本朝或似不便何者虽作辟雍必不欲废国子监未闻古者辟雍之上更有国子监也况辟雍之设非徒讲授而已便当行视学之礼养老之事国家大礼如籍田明堂鸾舆未动六军之士已希赏赐窃恐惜费未能尽行有其器而无其用天下之望宁不歉耶若欲太学不与国子监相妨又无行礼之责则宜近取唐制国子监太学四门律书筭广文凡七馆皆属国子监太学则七馆之一其于国子监犹吏部兵部之于尚书省也不相妨明矣万一遭遇帝晖下临乃吾道之光耳若犹未也亦不为朝廷之阙至于楝宇之度在唐无闻如使讲习有位生徒有次量事制宜谁曰不可然亦须见地之广狭而后计之若豫为广大之制而地或褊小则是空文无所施用或谓周人立四代之学今若以国子监为唐学又立辟雍以法于周有何害耶觏谓不然周之四学并立各有所用如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学干戈羽籥于东序礼在瞽宗之类是也今教学之职尽在辟雍若不使国子监统之则祭酒司业当治何事如使辟雍属于国子监则古者辟雍之上更无官司故觏以为不便果能废国子监而兴辟雍且修视学养老之礼以饰之则非觏之所敢议也
  䇿问三首
  问孟子称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则执之舜窃负而逃海滨以有所受之也观诸周礼则有议亲之辟夫宗室有罪尚在八议彼为天子父而吏得执之是邪非邪抑异代之法不可同条邪二三子极言之
  问夏之有徳远方图物以铸九鼎使民入山泽不逢不若其功大矣然所谓神奸者固为傀异之形而求近人邪抑能变化与人乱邪果其傀异则民之见者虽无有鼎亦知惧矣苟能变化与人乱则何形之可铸邪当王孙满之时鼎犹在周其所象物盖尝目见非虚语也顾言之失其义耳然则禹之为是鼎其何意也
  问周官六属其职三百六十而贠数则多如六乡七万五千家耳自比长以上卿大夫士万八千馀人此大可怪学者毎非之而未见其说抑序官之妄邪则乡州党族闾比皆有职又不可阙然则守其官者何等人也
  䇿问六首
  问太史公叙术学崇黄老而薄六经其论以道家与时迁徙应物变化故曰圣人不巧时变是守以吾观之盖不出夫易易非六经乎何其不察而遽薄之也二三子试言焉
  问韩退之有言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为孔子者习闻其说乐其诞而自小也亦曰吾师亦尝云尔佛之说吾不能详曽子问老子列传则有问礼之事史未足尽信礼记经之属也亦有妄乎明辨之无牵旧说
  问韩退之谓杨墨之书尚有存者今之学者有学于彼者乎有近于彼者乎其已无传乎其无乃化而不自知乎吾考于墨彊本节用诚其所长杨则无见矣然乃孟子所谓为我者也历观士大夫之所以高人者俭陋为先俭非墨之流乎其施于天下国家恨未及也至于先已而后人持禄保位不以治乱累其心者亦杨氏为我之决矣及其论议尚嚣嚣然曰辟杨墨岂非化而不自知者哉噫时有变事有宜则夫二者为是乎为非乎将盖而勿问乎将折以先王之制乎各言其画
  问春秋书王所以见王者上奉时承天而下统正万国吾习诸此未始不舍业而叹深矣先王之法也然公羊子曰王者孰谓谓文王杜元凯曰所书之王即平王学者往往未知所传今之儒生又有异意谓春秋以天下无王而作盖号令赏罚天子之事孔子不敢私之故书王以著号令赏罚之所由出若是则王非周也孔子藉之云尔吾心亦不安兹用商于二三子绎圣人之心懋君臣之义吾有望焉
  问周礼周公致太平之迹也而于大司马见师不功之文小司寇有询国危之目诸如此类盖非周公所尝行若春秋旧凡亦曰周公之制而弑君之例存焉岂成王时有是也哉故学者疑周官凡例皆不出于周公二三子以为如何
  问孟子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是时天子在上而孟氏游于诸侯皆说以王道汤文武所以得天下之说未闻一言奨周室者庸非后其君乎贤人之言必不徒尔盍各求其意






  旴江集卷二十九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钦定四库全书
  旴江集卷三十     宋 李觏 撰
  墓碑伤辞附
  进士陈君墓铭
  颍川陈君卒于天圣九年六月十二日葬于明年二月甲寅墓在南城县太平乡之壍陂将葬侄婿李觏叙而铭之君讳璆字仲温产富家年少独奋好学蓄经籍求师讲问昼夜不敢息长于甲赋唐风诗时辈多所惊仰憙技艺无不该者尤精玉箸书得斯冰体势觅荐王府一不中会家祸作辄弃去不复有仕宦意君为人笃于孝慈幼孤事先夫人左右无违及居䘮捽茹饮水终三年匐匍致毁瘠落肌肉仅能自活既除之后殆十载言及其亲未尝不𭭔欷涕下此皆世俗所不能者性复倜傥重节义闻人急难与其所不足若已当之族亲友旧赖而济者盖可指数江吴之间其人信鬼祸习忌讳疾病死䘮非其父母妻子率避远之君虽于无服之亲亦必瞻视懃懃致药物疗治愈有恩意于其死哭吊常先他人含袭敛殡多自经手其接人重厚有礼隆贱亲疏讫不以颜色冷燠之然于论议亦不隐其贤不肖非深得古君子之道者其孰能如是邪既退居乡里益修田宅美池榭日召賔客饮酒游宴赋诗相献答亹亹不能自止镌琢粉绘咀噍花叶务为深竒若新进争名者怡愉终日弗以他事乱其间虽术业不施于时亦不为无所用其心矣卒时年四十六闻者无小大莫不嗟惋来哭必尽哀至于役养无知辈悉旁泣窃叹谓不复有斯人呜呼可尚也已曽祖讳某祖讳某考讳某比三世皆不仕娶东平万氏顺惠荘饬有理内法生男女八人长子某袭父之志以文行称识者谓庆在是矣次某警敏守生业某亦志学某方成童长女婿邓某应进士举次黄某范某㓜女许嫁范某皆著姓子初君之弟曰某既胜冠与其妇偕死息女始绝乳君爱养之如巳子长以嫁李氏铭曰
  勤不获禄善不克年谓天有知何死之亟谓天无知何后之贤呜呼百世之下无敢坏其藏焉
  处士陈君墓铭并序祭文附
  君讳文藻世家旴江实建昌南城也曽祖讳某祖讳某父讳某皆不仕君初以素门善治生终能憙事用儒术教子起家登朝其门既高其行益笃沈厚有智多历艰难故动而鲜过为乡党法将有事者亦来咨谋自用俭节至义可为则不有爱其所周急浃于疏亲性复谨礼虽幼而卑必待以賔客未尝见其懈尤耻争辨逾数十年无一人狱在州县者而众莫不服晩节授家事于子孙其中休休罔有不足闭门终日不与尘俗风𥦗月墀乐以忘老年八十二庆历四年十一月庚午卒明年及此月丙申葬于郡东之龙池夫人周氏既葬十二年矣故不祔子男二人肃繇进士第在官为能济之重慎得誉于荐绅间以忧解殿中丞执䘮无失礼次雍孝友而外乐善诸孙学问甚谨无不令人源深哉止而为渊行而为川未易穷也五女嫁郑某朱某范某朱某聂某皆良族也既卜日孤以墓石来告乃铭之曰
  洪范五福六极为天赏罚之柄今君既夀且富无久疾病教子义方不谓不好德启手足知免不谓不考终命天之劝人何其盛哉何其盛哉
  祭文
  呜呼公之年德远出辈流子孙善良无身后忧人生及此何所不满送往以哀情犹未免昔我年少孤贫里中惟公见遇与众不同然诺之重有古人风薤露易干隙驹难驻彭殇一揆瞬息千古设奠告诚后期无处尚飨
  广文陈生墓铭并序
  陈生予同郡君平其名某字也初以童子来学既冠游京师用进士入广文馆升于礼部试下第归而病后二年死盖年二十有四矣始吾竒其人神甚清气甚和齿少而智老居今而好古其学业务广其文体务大若驭长风中江而下假之日力则海不难到凡厥施为岩岩见头额去其俗远甚其父某又有行谊谓可以馀庆拟之不意其短命也病日革尚不舍业或导以博奕解愁忧则曰我为此益不乐拳拳文字间以即死呜呼吾之所好恶不类乎天之意邪抑天之意皆与人异邪或者天无有心而人妄责之邪人亦无有主宰而自生自死邪如何如何赠某官讳某王父也讳某曽王父也妻刘氏有二女其死孟夏其葬仲冬其岁辛卯实皇祐三年铭曰
  古石崇观今葬其旁死者无知则何所伤若其有知则颜鲁公记麻姑山谢灵运诗华子冈云瓌水怪夕景晨光寻群仙之辙迹味古人之文章魂兮优哉岂与夫愚鬼同乡
  进士传君墓铭并序
  皇祐五年冬傅氏之子野请铭其考曰先父讳垂范字祖徳娶邓氏野中男长任少偁女嫁董张江氏夀六十有六今年七月癸亥卒十二月丙午葬墓在宅东北仙羊峯下曾王父封王父采父逢皆不仕远祖家信州今为南城人铭曰
  君少笃学见称其侪父陨兄落欲进不谐有田宅畔有宅山隈既耕且养曰优游哉君之事母室为便户夜再三起即讯安否君之事兄兄尝病苦医须人肉爰割其股族有鬭死将质于官碍君其间缩不忍言闻善已若见恶愀然教子与孙居如师门维孝与悌于君罔阙他行虽百无乃其末命有夭夀时有穷达含笑入泉粪土黄发
  聂夫人墓铭并序
  夫人姓王氏歙州某县人曽祖某祖某父某盖富家归于乡人聂某今为南城主簿聂君之曽王父某王父某不仕考某赠礼部尚书兄某终翰林学士凡仕者数人族大以蕃而夫人宜之为妇孝为妻顺为母爱而不弛事姑三十年未尝蒂芥既自治其家举有法度于邻里乡党庆吉吊凶以喜以忧若在已然见人乏绝志于赒救力不足不能自巳教厥子必以礼义荣辱故克有成长男武仲进士及第其次南仲微仲恭仲皆好学女婿程某闵某汪某亦为士季女未许嫁夫人毎敕诸子曰亟自立汝后显荣吾不见矣皇祐三年来南城未及安宅梦人告曰尔在此二年而已五年疾病时武仲与礼部籍奏尚克闻之已释褐有书至不能言矣夏四月十一日卒年若干明年某月某日载其柩还乡以某月某日葬于某铭曰
  死生命邪圣人罕言之虽其有命其可自知邪夫人教子谓不见其仕及其登科而母死矣岂知而言邪抑偶然邪二年之意形于梦寐彼何神灵而告之丁宁邪武仲有文采诸子颇聪警姑务于徳以求扬名则亲之魂魄其不荣且幸邪草露漙兮松风凄兮生者能几时死者无穷期万物皆如斯又何足悲邪
  邹夫人墓铭并序
  前此者闻新淦邹氏有子曰廸九龄以文求试于䑓遇疾罢去得神童称今廸遗予以书且列其妣之行请铭于竁予未识廸面矧非州党姻族闺门之懿所不及知然观庸俗富而溢则骄其子使沦于欲若节信所谓以贿䘮精者往往而是廸生五六岁嗜读书属词句既毁齿西游仰视九门虎豹之威而不怯惑有披青云捧白日之志事虽不果与夫冕弁而童心辈相去几十百倍苟非胎仁乳义沃染于初如土斯瘠其奚以艺嘉榖也哉则其善状宜不诬孔子之言孝者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廸未冠未克光大于时惧其亲之无传求哀于我盖亦孝子之节不可以已故书之夫人姓杨氏盖邹之邑人曽祖某不仕祖某亳州防御推官父某亦不仕其夫某学不得官以赀为袁州助教夫人之性顺而明憙篇籍略知大指书乐之艺多所该综早孤事母以孝既嫁未尝一日不念母念之至则号泣废眠食善于夫之党外内无怨言羞服器玩举有制节罔或逾侈唯廸一男不以恩克义且教且戒期于有立既不试而归益敕之求师辅继短増卑日取其效一女亦尚幼而夫人即世年四十有五至和二年某月某甲子也越某月某甲子葬于某乡某地名噫昔陶偘母湛氏亦新淦人唯能资厥子交结胜已者然非偘强立以济功名曷由致其母不朽之如此廸之齿未也诚能出沟渎逐鲸鹏于天海间则杨氏之贤当不愧于古且使吾言见信于天下矣铭曰
  宜神之祉 顾短以死 不在其身 维有子
  铅山县尉陈君墓铭并序
  君讳某字某与予同郡实建昌南城人曽祖某祖某为郡著姓父某尤善士有二子君其仲也君幼而开爽多智虑以兄宦学膝下少人廼颛治生若亲之意其先子豁逹而好义自放于诗酒间罕视家事而财用所出近得以赒亲故远得以及羇旅为有识所贵者繄君之力是赖既孤而母老伯氏从王事温凊益谨而田里益修彼仕千里之外而无反顾之忧者抑君使然免䘮数年游京师属河决以财佐公上补太庙斋郎选授邵武军建宁县尉于时盗贼多主名不见邑居患之君以机往所至辄禽郡守言其劳不报替授茂州司户兼录事参军兄为德阳宰不宜俱入蜀改信州铅山县尉未行以疾终年五十一嘉祐元年夏四月癸亥也娶邓氏生男光远光道皆好学见称于士友君之启手足命以卒业而已不语他事一女嫁黄某亦冠族其冬十一月壬寅葬于所居东北十有馀里太平乡三异里符源铭曰世无灾兵以敝其生家有礼义以为之地衣冠揖让优游以卒岁复何歉于意哉
  徐夫人墓铭并序
  宜黄徐复皇祐五年进士出身南郊放选得赣县主簿明年改元至和将辇其母之官未及期夏四月辛酉母死秋九月来告曰吾母李氏生十有六年而归于徐其居百口姑之继者四人吾母事之无蒂芥至于女妐叔长穉妇靡不得其欢心先人讳某宦学且久吾母夙夜躬爨烹以礼賔客未始厌倦复十八而孤方肄诗赋吾母请于先祖使之卒业举不利将退而服田又勗遣之以获齿于下士龠合之禄未登养器而遭大变平生恻隐以周急为上务斥衣卖饰一簪亡所爱死之日亲疏外内皆哭出涕天苍地黄何往何愬愿得铭以相哀予与复非旧怜其意从之夫人之曽祖某祖某父某俱不仕复之兄曰某弟曰某曰某曰某豫亦好学姊妹三其长嫁杜某其次进士胥某其次戴某铭曰
  人之教子教成而亲死天下多如此将为善思贻父母令名必果复也能之则欲报之徳谁曰不可
  郑助教母陈氏墓铭并序
  郑君名某字某建昌南城人吾母其从祖姑也夫人于觏为舅之妻故常得见焉乡里陈为冠族夫人之父某赠殿中丞祖某曽祖某不仕归于郑氏生二男裁数岁而寡姑老子弱门内外事一介毕委于其躬性严正处之有宜请谢姻戚意厚谆谆用福其家以不失旧夀六十有五皇祐五年夏四月乙未卒小子曰伦既蚤死君孤露一身延其世祀曽祖某父某盖皆善良能治生而君继之抑管子所谓士工商农之子少而习焉其心安焉者矣广源蛮犯岭表朝廷以空名告身属江湖转运使募入泉谷而郡县风晓之君以此守抚州助教执亲之䘮数月得疾未葬而卒年三十有七至和元年冬十二月也二男曰某七岁曰某三岁妻谢氏独当家事阖门无五尺之童略如夫人初寡时呜呼可哀也已明年三月乙酉以二䘮厝于其县太平乡之龙宴窠同茔而异圹君之姊妹六人嫁范某徐某胡某聂某陈某夏某五女嫁陈某邓某张某其二尚幼铭曰
  吉㓙在人邪彼夀者何淑于身而夭者何怒于神其曰偶然邪何再世不天若摹而传夫人之意常恤后嗣其死未几而祸猝至古人之言倚伏者犹可信而俟邪
  处士陈君墓铭
  君讳某字某建昌南城人曽祖某祖某父某自有志君性慈和且憙事同产六七人身为之长当母在时一以家事属其弟无所前却阖门百口不识笞骂及官府召呼虽甚威怒必躬以进不移祸于人为政者似察焉未尝辱嗜酒从游或诟而或𭟼之其色自若子陟有词学爱之欲其逹其在京国辄驰往视既及第为邵武县尉至和三年春又就见之中道得疾入官舍而卒年五十四挽其䘮归冬十一月乙酉葬于郡西太平乡金塘凡两娶陟出蔡氏其继徐氏生防阶附隐三女长嫁朱某其二尚幼铭曰
  古人以一世为梦一觉其间利害何足可道若君者其已觉也哉
  宋故赠都官郎中张公墓碑铭并序
  驾部张员外守旴之一年状其先君郎中之善属于觏愿为文以表墓窃迹三代葬从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故勲劳不懋名位不尊虽子孙蕃大唯致美乎宗庙彼窀穸之事无敢加焉后王损益有追赠之制恩漏泉壤咸同正官国家仁甚于古赏遍于下凡在周行必宠贵其父母郊祀行庆踵以为常今郎中得官五品于令宜立碑而员外出刺是邦觏小草民托寄宇下见命执笔其可以辞谨按所状而文之郎中讳某邢州沙河人曽祖讳某父讳某世不仕积善之泽渐于其躬状貌瓌伟人鲜能及性本孝弟且憙义烈自九族内外悉能和谐使无䦧很而乡人美之岂所谓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者邪厚本力穯以给其家身虽肥遁言必诗礼克致嗣子䇿名于朝又岂所谓爱子教之以义方者邪其生五十有六年祥符癸丑夏四月卒即葬于所居西偏既而赠大理评事殿中丞屯田职方贠外郎都官郎中夫人柴氏某县太君生男女五人贠外名某习孔氏尚书景徳中及第试于州县无旷厥职由大理寺检法陞审官籍其修天圣编敕与有劳焉历镇五郡称为尽心四女伯仲皆嫁李氏叔赵氏季尹氏贠外之二子业进士今赋于太常矣后祚饶衍胡可量哉铭曰
  大河之北 土风朴浑 公宅其间 孝义终身闺门雍雍 乡党欣欣 生而不试 没乃推恩君仁有加 子心罔极 赠官五品 立碑九尺慰彼颠灵 光于墓域 后昆之才 孝思是则宋故朝散大夫守尚书屯田郎中上轻车都尉赐绯鱼袋江公墓碑铭并序
  孔子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长人者不恤义教而一之刀笔虽圣与庸或无以异矧其人品中下云哉世俗所以不甚相过者无足可⿰忄⿱ス土 -- 怪士大夫不以贤自待蒙耻苟得习以为宜上亦不以贤待之动有法令不得行其意爵列于朝而习史胥之业故愚者亦足尸一官贤人敛手于位就绳墨间有可道者则今之循吏也已呜呼江公非循吏而谁欤公讳镐字某祥符五年进士及第得汀州推官繇兴化军判官除大理寺丞历殿中丞太常博士屯田都官职方贠外郎屯田郎中其使知陵州仁寿婺州金华县知英州通判润宣州知建昌军处州遂致事年七十卒时庆历六年也公弱好文学性孝友既耆而执清河太君张氏之丧尚致毁于请老当得一子官舍其孙以与弟之子某人以是称焉明且慎善听治在兴化常受命使府决诸郡之狱故佥荐之仁寿洪氏常为里胥利邻人田绐之曰我为若税免若役邻喜刬其税归之名于公上逾二十年且伪为劵茶染纸类远年者以讼公取纸即伸之曰若远年纸𠂻当白今表里一色伪也讯之即服金华旧梗而说公之政粤民勤于役其胥或世世与其族异财而同籍率一胥影户数十公至英乃擿而旬用之转运使指以示他郡下户获安在建昌击豪褫敝嶷若山重于今有述焉娶同郡戴氏封万年县君生六子而卒长男某都官员外郎蚤有誉不幸死矣某著作佐郎某太庙斋郎皆有学行三女嫁进士毛某程某颍州推官马某皆良奥也曽祖某不仕祖某泌水尉父某赠都官郎中自十六代祖世源因官占衢州开化其上不可知凡一姓多者数望俗以意称之问其谱则亡或斥古之显者以为祖是之谓诬故不书觏经为公甿著作使来告䘮以既葬弗及志惟令五品有碑请列兹文而系以铭曰
  善不独善 既施于民 福在子孙 不止其身少进老退 始卒无悔 死而有知 何庆之大宋故将仕郎守太子中舍致仕宋公及夫人寿昌县君江氏墓碣铭并序
  公讳某字某其先江南宰相齐丘之族遭乱播迁自洪州南昌家建州建阳曽祖某祖某以是无闻焉父某读书客死太平州公少时亦不显既而有子曰咸字贯之受位于朝例以公为大理评事历卫尉大理寺丞太子中舍致仕年八十一夫人江氏江南翰林学士文蔚之曽孙本朝职方员外郎翘之孙汝州龙兴县主簿湜之子累封长安寿昌县君年八十庆历八年冬十二月壬午卒越八日己丑又有公之䘮皇祐元年秋九月己酉合葬于所居壕南从先茔也公逮事祖父母能致其孝以寡兄弟其母程氏笃爱之欲无去其家故不使宦学然性憙事乡之儒衣冠者多与之交见人子孙孝弟学文不啻出诸已有良纸笔必往遗之夫人善言语有识于家内外靡不规正而𡛸族信之前失数子乃谓公曰积善馀庆今生子不育无乃父母有所阙欤姑自修而已用是时异梦而生贯之总角好书不同群儿夫人曰此子必兴宋氏吾叔父知南劔州可使从之学矣则司勲郎中名拯者也不数年而贯之大成应举得官由州县至常参皆补东南以便侍养公老而静胜日于官舍焚香诵佛书有佳山水未始出游迹其所为亦足以远嫌疑非苟然也夫人雅知子初贯之知尤溪在上位者尝以憾故使爪牙吏求贯之之私将傅于法及知琼州亦如之间者鲜不忧而夫人谂公吾儿志大且廉决无私事为人所得不足忧也已而果然耄年俱不病自知将死教令妇子亹亹如平常郷人异之三男贯之为屯田员外郎有文章年逾五十学问不倦书非圣人作一切锄去不问至于为吏亦多见称此其功名未易知次曰某颇儁才蚤死曰某能治生得其母心二女嫁李氏饶氏觏辱贯之游而不获拜其亲于葬又不克会今贯之乃来求文谨次所闻而属之铭曰
  寿考人之愿而夫妇偕老有嗣家之幸而其子知道四者得之固已足矣又申之以官邑之号苟为不善之人安能到此哉
  宋故朝奉郎尚书都官员外郎上骑都尉赐绯鱼袋陈公墓碣铭并序
  南城治之右麻姑山前左麻源东南其地曰某是惟邑人陈公之墓公讳某字某天圣五年进士及第历郴宁洪州推官五迁为都官员外郎知宜春临川贵溪丰城县年六十有三而终实至和元年公少好学以其才有乡曲誉性重慎不易出言视之若无白黒及逢其人则亹亹是非必中与人交外澹泊然其义分虽白首如初在官文理坚著罔有罅兆其所持操亦不可夺郴有土茶既贡而卖其馀公言其贼民转运使以闻及其贡者皆免洪有久狱逮证不已公与守争守怒而起终以公为能遂举之临川民有以庶弟为异姓者买吏得直莫克为辨公召语之不刑而服其行事多此类故在幕职时举者十有七人张伯起吴安道苏仪甫赵叔平皆世名臣居家孝友亲既没十年与其弟某居无间言若亲若故或旁以生要之言行一有绳凖乡人畏之晚憙吟咏久而益工不善饮酒发怀散忧必以诗其存者若干首将老于山林未及言而疾作哀哉葬礼有碣宜为之铭其系世则志诸圹铭曰
  楚之东兮吴之西山雄石俊兮旴之湄公将退兮隐于诗辔鸾鹄兮裼兰芝志不就兮以䘮归曰天与命兮窈难知千万年兮识者谁公之美句其传之宋故朝奉郎尚书都官员外郎上骑都尉赐绯鱼袋陈公墓志铭
  公讳某字某建昌南城人进士及第为郴州军事推官罢得宁州未行以盐鐡判官举监海州洛要场遭母忧复常权洪州观察推官除大理寺丞知袁州宜春移雅州卢山父老改抚州临川除殿中丞又以忧解既而知信州贵溪除太常博士明堂礼毕迁屯田员外郎替知洪州丰城除都官员外郎至和元年二月乙卯卒年六十三以其柩归明年及此月某甲子葬于某郷某里某地名曽王父某王父某不仕父某赠某官母周氏某县君妻黄氏某县君长男某广文生再就礼部试次某不应举次某一举下第死于京师女嫁黄某范某黄某铭曰
  官六品非贱年六十非夭生而鲜悔后有绍左神右仙维宅兆天之福公夫岂少




  旴江集卷三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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