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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学案 (四库全书本)/卷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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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明儒学案 卷五 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明儒学案卷五
  馀姚 黄宗羲 撰
  崇仁学案二
  文敬胡敬斋先生居仁
  胡居仁字叔心饶之馀干人学者称为敬斋先生弱冠时奋志圣贤之学游康斋吴先生之门绝意科举筑室梅溪山中事亲讲学之外不干人事久之欲广闻见适闽历浙入金陵从彭蠡而返所至访求问学之士归而与乡人娄一斋罗一峯张东白为会于弋阳之龟峯馀干之应天寺提学李龄钟城相继请主白鹿书院诸生又请讲学贵溪桐源书院淮王闻之请讲易于其府王欲梓其诗文辞曰尚需稍进先生严毅清苦左绳右矩日立课程详书得失以自考父病尝粪以验其深浅兄出则迎候于门有疾则躬调药饮执亲之丧水浆不入口哀毁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寝室动依古礼不从流俗卜兆为里人所厄不得已讼之墨衰而入公门人咸笑之家世为农至先生而窭甚鹑衣脱粟萧然有自得之色日以仁义润身以牙签润屋足矣成化甲辰三月十二日卒年五十一万历乙丑从祀孔庙先生一生得力于敬故其持守可观周翠渠曰君学之所至兮虽浅深予有未知观君学之所向兮得正路抑又何疑倘岁月之少延兮必日跻乎远大痛夀命之弗永兮若深造而未艾此定案也其以有主言静中之涵养尤为学者津梁然斯言也即白沙所谓静中养出端倪日用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宜其同门冥契而先生必欲议白沙为禅一编之中三致意焉盖先生近于狷白沙近于狂不必以此而疑彼也先生之辨释氏尤力谓其想像道理所见非真又谓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此皆不足以服释氏之心释氏固未尝无真见其心死之而后活制之而后灵所谓真空即妙有也弥近理而大乱真者皆不在此盖大化流行不舎昼夜无有止息此自其变者而观之气也消息盈虚春之后必夏秋之后必冬人不转而为物物不转而为人草不移而为木木不移而为草万古如斯此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理也在人亦然其变者喜怒哀乐已发未发一动一静循环无端者心也其不变者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梏之反复萌蘖发见者性也儒者之道从至变之中以得其不变者而后心与理一释氏但见流行之体变化不测故以知觉运动为性作用见性其所得不生不灭者即其至变者也层层扫除不留一法天地万物之变化即吾之变化而至变中之不变者无所事之矣是故理无不善气则交感错综参差不齐而清浊偏正生焉性无不善心则动静感应不一其端而真妄杂焉释氏既以至变为体自不得不随流鼓荡其猖狂妄行亦自然之理也当其静坐枯槁一切降伏原非为存心养性也不过欲求见此流行之体耳见既真见儒者谓其所见非真只得形似所以遏之而愈张其焰也先生言治法寓兵未复且先行屯田宾兴不行且先荐举井田之法当以田为母区画有定数以人为子增减以受之设官之法正官命于朝廷僚属大者荐闻小者自辟皆非迂儒所言后有王者所当取法者也
  居业录静中有物只是常有个操持主宰无空寂昏塞之患 觉得心放亦是好事便提撕收敛再不令走便是主敬存心工夫若心不知下落茫茫荡荡是何工夫穷理非一端所得非一处或在读书上得之或在讲
  论上得之或在思虑上得之或在行事上得之读书得之虽多讲论得之尤𨒪思虑得之冣深行事得之冣实孔子只教人去忠信笃敬上做放心自能收德性自
  能养孟子说出求放心以示人人反无捉摸下工夫处故程子说主敬 周子有主静之说学者遂专意静坐多流于禅盖静者体动者用静者主动者客故曰主静体立而用行也亦是整理其心不使纷乱躁妄然后能制天下之动但静之意重于动非偏于静也愚谓静坐中有个戒惧恐惧则本体已立自不流于空寂虽静何害 人心一放道理便失一收道理便在 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学者以此立心便广大高明克之则是纯儒推而行之即纯王之政 程朱开圣学门庭只主敬穷理便教学者有入处 气之发用处即是神陈公甫说无动非神他只窥测至此不识里面本体故认气为理 事事存其当然之理而已无与焉便是王者事著些计较便是私吝心即流于霸矣 道理到贯通处处事自有要有要不遗力矣凡事必有理初则一事一理穷理多则会于一一则所操愈约制事之时必能挈其总领而理其条目中其机会而无悔吝儒者养得一个道理释老只养得一个精神儒者养得一身之正气故与天地无间释老养得一身之私气故逆天背理 释氏见道只如汉武帝见李夫人非真见也只想像这道理故劳而无功儒者便即事物上穷究人虽持敬亦要义理来浸灌方得此心悦怿不然只
  是硬持守也 今人说静时不可操才操便是动学之不讲乃至于此甚可惧也静时不操待何时去操其意以为不要惹动此心待他自存若操便要著意著意便不得静是欲以空寂杳冥为静不知所谓静者只是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而言其中操持之意常在也若不操持待其自存决无此理程子曰人心自由便放去又以思虑纷扰为不静遂遏绝思虑以为静殊不知君子九思亦是存养法但要专一若专一时自无杂虑有事时专一无事时亦专一此敬之所以贯乎动静为操存之要法也 敬为存养之道贯彻始终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是未知之前先须存养此心方能致知又谓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则致知之后又要存养方能不失盖致知之功有时存养之功不息 程子曰事有善恶皆天理也天理中物须有美恶盖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愚谓阴阳动静之理交感错综而万殊出焉此则理之自然物之不能违者故云然在人而言则善者是天理恶者是气禀物欲岂可不自省察与气禀恶物同乎 心精明是敬之效才主一则精明二三则昏乱矣 心无主宰静也不是工夫动也不是工夫静而无主不是空了天性便是昏了天性此大本所以不立也动而无主若不猖狂妄动便是逐物徇私此逹道所以不行也已立后自能了当得万事是有主也人之学易差罗仲素李延平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以前气象此便差却既是未发如何看得只存养便是吕与叔苏季明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程子非之朱子以为即已发之际默识其未发之前者则可愚谓若求未发之中看未发气象则动静乖违反致理势危急无从容涵泳意味故古人于静时只下个操存涵养字便是静中工夫思索省察是动上工夫然动静二端时节界限甚明工夫所施各有所当不可乖乱混杂所谓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今世又有一等学问言静中不可著个操字若操时又不是静以何思何虑为主悉屏思虑以为静中工夫只是如此所以流于老佛不知操字是持守之意即静时敬也若无个操字是中无主悠悠茫茫无所归著若不外驰定入空无此学所以易差也 容貎辞气上做工夫便是实学谨独是要 遗书言释氏有敬以直内无义以方外又言释氏内外之道不备此记者之误程子固曰惟患不能直内内直则外必方盖体用无二理内外非二致岂有能直内而不能方外体立而用不行者乎敬则中有主释氏中无主谓之敬可乎 视鼻端白以之调息去疾则可以之存心则全不是盖取在身至近一物以繋其心如反观内视亦是此法佛家用数珠亦是此法羁制其心不使妄动呜呼心之神灵足以具众理应万事不能敬以存之乃羁于一物之小置之无用之所哀哉 当然处即是天理 禅家存心虽与孟子求放心操则存相似而实不同孟子只是不敢放纵其心所谓操者只约束收敛使内有主而已岂如释氏常看管一个心光光明明如一物在此夫既收敛有主则心体昭然遇事时鉴察必精若守著一个光明底心则只了与此心打搅内自相持既熟割舎不去人伦世事都不管又以为道无不在随其所之只要不失此光明之心不拘中节不中节皆是道也 真能主敬自无杂虑欲屏思虑者皆是敬不至也 有此理则有此气气乃理之所为是反说了有此气则有此理理乃气之所为 陈公甫云静中养出端倪又云藏而后发是将此道理来安排作弄都不是顺其自然 娄克贞说他非陆子之比陆子不穷理他却肯穷理公甫不读书他勤读书以愚观之他亦不是穷理他读书只是将圣贤言语来䕶已见未尝虚心求圣贤指意舎已以从之也 敬便是操非敬之外别有个操存工夫格物便是致知非格物之外别有个致知工夫 陈公甫亦窥见些道理本原因下面无循序工夫故遂成空见释氏心亦不放只是内里无主所以为是心者理也所以具是理者心也故理是处心即安心存处理即在非但在已如此在人亦然所行合理人亦感化归服非但在人如此在物亦然苟所行合理庶物亦各得其所 禅家不知以理义养心只捉住一个死法 释氏说心只说著一个意思非是真识此心也释氏说性只说著一个人心形气之私未识性命之正 满腔子是恻隐之心则满身都是心也如刺著便痛非心而何然须知痛是人心恻隐是道心 满腔子是恻隐之心腔子外是何心腔子外虽不可言心其理具于心因其理具于心故感著便应若心驰于外亦物耳何能具众理应万事乎 异教所谓存心有二也一是照管一心如有一物常在这里一是屏除思虑绝灭事物使其心空豁无所外交其所谓道亦有二也一是想像模索此道如一个物事在前一是以知觉运动为性谓凡所动作无不是道常不能离故猖狂妄行只致其恭敬则心肃然自存非自捉住一个心来存放这理读书论事皆推究到底即是穷理非是悬空寻得一个理来看 人以朱子调息箴为可以存心此特调气耳只恭敬安详便是存心法岂假调息以存心以此存心害道甚矣 心只是一个心所谓操存乃自操而自存耳敬是心自敬耳 主敬是有意以心言也行其所无事以理言也心有所存主故有意循其理之当然故无事此有中未尝有无中未尝无心与理一也 学一差便入异教其误认圣贤之意者甚多此言无为是无私意造作彼遂以为真虚净无为矣此言心虚者是心有主而外邪不入故无昏塞彼遂以为真空无物矣此言无思是寂然不动之中万理咸备彼遂以为真无思矣此言无适而非道是道理无处无之所当操存省察不可造次颠沛之离彼遂以为凡其所适无非是道故任其猖狂自恣而不顾也 释氏误认情识为理故以作用是性殊不知神识是气之英灵所以妙是理者就以神识为理则不可性是吾身之理作用是吾身之气认气为理以形而下者作形而上者心常有主乃静中之动事得其所乃动中之静 今人为学多在声价上做如此则学时已与道离了费尽一生工夫终不可得道 孔门之教惟博文约礼二事博文是读书穷理事不如此则无以明诸心约礼是操持力行事不如此无以有诸已张子以太和为道体盖太和是气万物所由生故曰保合太和乃利贞所以为是太和者道也就以太和为道体误矣 上蔡记明道语言既得后须放开朱子疑之以为既得后心胸自然开泰若有意放开反成病痛愚以为得后放开虽似渉安排然病痛尚小今人未得前先放开故流于庄佛又有未能克已求仁先要求颜子之乐所以卒至狂妄殊不知周子令二程寻颜子之乐处是要见得孔颜因甚有此乐所乐何事便要做颜子工夫求至乎其地岂有便来自己身上寻乐乎故放开太早求乐太早皆流于异端 人清高固好然清高太过则入于黄老人固难得广大者然广大太过则入于庄佛惟穷理之至一循乎理则不见其清高广大乃为正学 智计处事人不心服私则殊也太极者理也阴阳者气也动静者理气之妙运也 天下纵有难处之事若顺理处之不计较利害则本心亦自泰然若不以义理为主则遇难处之事越难处矣有理而后有气有气则有象有数故理气象数皆可以知吉㓙四者本一也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阴阳气也理在其中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刚柔质也因气以成理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义理也具于气质之内三者分殊而理一 天地间无处不是气砚水瓶须要两孔一孔出气一孔入水若止有一孔则气不能出而塞乎内水不能入矣以此知虚器内皆有气故张子以为虚无中即气也 朱子所谓静中知觉此知觉不是事来感我而我觉之只是心存则醒有知觉在内未接乎外也今人不去学自守先要学随时所以茍且不立 处
  事不用智计只循天理便是儒者气象 王道之外无坦途仁义之外无功利 人收敛警醒则气便清心自明才惰慢便昏瞆也 意者心有专主之谓大学解以为心之所发恐未然盖心之发情也惟朱子训蒙诗言意乃情专所主时为近 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学者须从万殊上一一穷究然后会于一本若不于万殊上体察而欲直探一本未有不入异端者 端庄整肃严威俨恪是敬之入头处提撕唤醒是敬之接续处主一无适湛然纯一是敬之无间断处惺惺不昩精明不乱是敬之效验处 敬该动静静坐端严敬也随事检点致谨亦敬也敬兼内外容貎庄正敬也心地湛然纯一敬也 古人老而德愈进者是持守得定不与血气同衰也今日才气之人到老年便衰是无持养之功也陈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即释氏见性之说他妄
  想出一个不生不灭底物事在天地间是我之真性谓他人不能见不能觉我能独觉故曰我大物小物有尽而我无尽殊不知物我一理但有偏正清浊之异以形气论之生必有死始必有终安得我独无尽哉以理论之则生生不穷人与物皆然 老氏既说无又说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混混沌沌其中有物则是所谓无者不能无矣释氏既曰空又说有个真性在天地间不生不灭超脱轮廽则是所谓空者不能空矣此老释之学所以颠倒错谬说空说虚说无说有皆不可信若吾儒说有则真有说无则真无说实则真实说虚则真虚盖其见道明白精切无许多邪遁之辞老氏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指气之灵者为性故言多邪遁以理论之此理流行不息此性禀赋有定岂可说空说无以气论之则有聚散虚实之不同聚则为有散则为无若理则聚有聚之理散有散之理亦不可言无也气之有形体者为实无形体者为虚若理则无不实也问老氏言有生于无佛氏言死而归真何也曰此正以其不识理只将气之近理者言也老氏不识此身如何生言自无中而生佛氏不识此身如何死言死而归真殊不知生有生之理不可谓无以死而归真是以生为不真矣问佛氏说真性不生不灭其意如何曰释氏以知觉运动为性是气之灵处故又要把住此物以免轮回愚故曰老氏不释道妄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不识性妄指气之灵者为性 横渠言气之聚散于太虚犹冰之凝释于水某未敢以为然盖气聚则成形散则尽矣岂若冰未凝之时是此水既释又只是此元初水也 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敬其本欤 今人言心便要求见本体察见寂然不动处此皆过也古人只言涵养言操存曷尝言求见察见若欲求察而见其心之体则内里自相攫乱反无主矣然则古人言提撕唤醒非欤曰才提撕唤醒则心惕然而在非察见之谓也 天地气化无一息之停人物之生无一时少欠今天下人才尽有只因圣学不讲故瞢到在这里 不愧屋漏虽无一事然万理森然已具于其中此是体也但未发耳老佛以为空无则本体已绝矣今人只言老佛有体无用吾谓正是其体先绝于内故无用于外也 其心肃然则天理即在故程子曰敬可以对越上帝 若穷理到融会贯通之后虽无思可也未至此当精思熟虑以穷其理故上蔡何思何虑程子以为太早今人未至此欲屏去思虑使心不乱则必流于禅学空虚反引何思何虑而欲强合之误矣 心麄最害事心麄者敬未至也 今人屏绝思虑以求静圣贤无此法圣贤只戒谨恐惧自无许多邪思妄念不求静未尝不静也 禅家存心有两三様一是要无心空其心一是羁制其心一是照观其心儒家则内存诚敬外尽义理而心存故儒者心存万理森然具备禅家存心而寂灭无理儒者心存而有主禅家心存而无主儒家心存而活异教心存而死然则禅家非是能存其心乃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作弄其心也一是诚主一是敬 存养虽非行之事亦属乎行此乃未行之行用力于未形者也天理有善而无恶恶是过与不及上生来人性有善而无恶恶是气禀物欲上生来 才昏惰义理自丧 太极之虚中者无昏塞之患而万理咸具也惟其虚所以能涵具万理人心亦然老佛不知以为真虚空无物而万理皆灭也太极之虚是无形气之昏塞也人心之虚是无物欲之蔽塞也若以为真空无物此理具在何处 人庄敬体即立大本即在不然则昏乱无本 学老释者多诈是他在实理上刬断了不得不诈向日李鉴深不认他是谲吾曰君非要谲是不奈谲何 学知为己亦不愁你不战战兢兢释氏是认精魂为性专一守此以此为超脱轮回陈
  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亦是此意程子言至忙者无如禅客又言其如负版之虫如抱石投河朱子谓其只是作弄精神此真见他所造只是如此模様缘他当初只是去习静生屏思虑静久了精神光彩其中了无一物遂以为真空言道理只有这个极元极妙天地万物都是这个做出来得此则天地万物虽坏这物事不坏幻身虽亡此不亡所以其妄愈甚 今人学不曾到贯通处却言天地万物本吾一体略窥见本原就将横竖放胸中再不去下格物工夫此皆是助长反与理二不若只居敬穷理尽得吾之当为则天地万物之理即在此盖此理本无二若将天地万物之理怀放胸中则是安排想像愈不能与道为一如释氏行住坐卧无不在道愈与道离也 程子体道冣切如说鸢飞鱼跃是见得天地之间无非此理发见充塞若只将此意思想像収放胸中以为无适而非道则流于狂妄反于道二矣故引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则吾心常存不容想像安排而道理流行无间矣故同以活泼泼地言之以见天地人物之理本相流通但吾不可以私意挠之也
  广文娄一斋先生谅
  娄谅字克贞别号一斋广信上饶人少有志于圣学尝求师于四方夷然不屑曰率举子学非身心学也闻康斋在临川乃往从之康斋一见喜之云老夫聪明性紧贤也聪明性紧一日康斋治地召先生往视云学者须亲细务先生素豪迈由此折节虽扫除之事必躬自为之不责僮仆遂为康斋入室凡康斋不以语门人者于先生无所不尽康斋学䂓来学者始见其馀则否罗一峯未第时往访康斋不出先生谓康斋曰此一有志知名之士也如何不见康斋曰我那得工夫见此小后生耶一峯不悦移书四方谓是名教中作怪张东白从而和之康斋若不闻先生语两人曰君子小人不容并立使后世以康斋为小人二兄为君子无疑倘后世以君子处康斋不知二兄安顿何地两人之议遂息景泰癸酉举于乡退而读书十馀年始上春官至杭复返明年天顺甲申再上登乙榜分教成都寻告归以著书造就后学为事所著日录四十卷词朴理纯不茍悦人三礼订讹四十卷以周礼皆天子之礼为国礼仪礼皆公卿大夫士庶人之礼为家礼以礼记为二经之传分附各篇如冠礼附冠义之类不可附各篇各附一经之后不可附一经总附二经之后取系辞传附易后之意诸儒附会十三篇以程朱论黜之春秋本意十二篇惟用经文训释而意自见不用三传事实曰春秋必待三传而后明是春秋为无用书矣先生以收放心为居敬之门以何思何虑勿助勿忘为居敬要旨康斋之门最著者陈石斋胡敬斋与先生三人而已敬斋之所訾者亦唯石斋与先生为最谓两人皆是儒者陷入异教去谓先生陆子不穷理他却肯穷理石斋不读书他却勤读书但其穷理读书只是将圣贤言语来䕶已见耳先生之书散逸不可见观此数言则非仅蹈袭师门者也又言𠑽贞见搬木之人得法便说他是道此与运木搬柴相似指知觉运动为性故如此说道固无所不在必其合乎义理而无私乃可为道岂搬木者所能盖搬木之人固不可谓之知道搬木得法便是合乎义理不可谓之非道但行不著习不察耳先生之言未尝非也先生静久而明杭州之返人问云何先生曰此行非惟不第且有危祸春闱果灾举子多焚死者灵山崩曰其应在我矣急召子弟永诀命门人蔡登查周程子卒之月日曰元公纯公皆暑月卒予何憾时弘治辛亥五月二十七日也年七十门人私谥文肃先生子兵部郎中性其女嫁为宁庶人妃庶人反先生子姓皆逮系遗文散失而宗先生者绌于石斋敬斋矣文成年十七亲迎过信从先生问学深相契也则姚江之学先生为发端也子忱字诚善号冰溪不下楼者十年从游甚众僧舎不能容其弟子有架木为巢而读书者
  谢西山先生复
  谢复字一阳别号西山祁门人也谒康斋于小陂师事之阅三岁而复返从事于践履叶畏斋问知曰行陈寒谷问行曰知未逹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非行乎未之能行唯恐有闻非知乎知行合一学之要也邑令问政曰辨义利则知所以爱民厉已弘治乙丑卒
  郑孔明先生伉
  郑伉字孔明常山之象湖人不屑志于科举往见康斋康斋曰此间工夫非朝夕可得恐误子远来对曰此心放逸已久求先生复之耳敢欲𨒪乎因受小学日验于身心久之若有见焉始归而读书一切折衷于朱子痛恶佛老曰其在外者已非又何待读其书而复辨其谬哉枫山东白皆与之上下其议论亦一时之人杰也胡凤仪先生九韶
  胡九韶字凤仪金溪人自少从学康斋家甚贫课儿力耕仅给衣食每日晡焚香谢天一日清福其妻笑之曰虀粥三厨何名清福先生曰幸生太平之世无兵祸又幸一家乐业无饥寒又幸榻无病人狱无囚人非清福而何康斋奔丧金陵先生同往凡康斋学有进益无不相告故康斋赠之诗云顽钝淬磨还有益新功频欲故人闻康斋语学者曰吾平生每得力于患难先生曰惟先生遇患难能进学在他人则隳志矣成化初卒

  明儒学案卷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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