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氏传说 (四库全书本)/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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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春秋左氏传说 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左氏传说卷二十    宋 吕祖谦 撰定公
  于越败吴于檇李十四年
  吴与越战越子勾践御之陈于檇李勾践患吴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动使罪人三行属剑于颈而辞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于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归死遂自刭也师属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败之灵姑浮以戈击阖庐阖庐伤将指取其一履还卒于陉到此吴方为越所败阖庐伤而死吴之陈所以如此整乃当时申公巫臣孙武之馀教何故他当时适吴舍偏两之卒于吴教他伍乘之法后来又从孙武教宫人战陈斩其犯命者则陈法吴人讲之精虽阖庐末年尚承馀教遗习以越之剽悍轻易犹畏而不敢前以此知用兵不可无法制何故越出其计变吴人耳目终为所败盖兵有正有竒正则可效奇则不可效所谓行列卒伍分布之法固可传得千变万化移换耳目则不可教若使巫臣孙武之法便不到陈乱地位既无巫臣孙武之臣徒守巫臣孙武之法便到败处以此知天下之事有传者有不可传者阖庐既败死其子夫差使人立于庭苟出入必谓已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杀而父乎其复仇之志甚坚惟其立志之坚所以几灭越国后来何故为勾践甘言重币所诱听太宰嚭谗臣之说志满意得终为越灭若以常理论之坐薪尝胆之时为之则易志满意得之时持之甚难然观夫差本源发处其志已不全了所以常使人立于庭出入必谓已是常要人唤省他使其志坚如火之必𤍠如水之必湿如江河之不可转移则复仇之念岂有间断今必待人提起他意思则知他当时工夫已自有间断隔绝处了所以终至于志满意得为越所灭学者观此事最当警戒今学者能亲直谅之友朝夕警省亦是大段有志之人然而须以夫差事自警戒见得人终靠不得志满意得地位便自见学者做工夫须到不待人地位方坚固
  哀公
  公孙彊言霸说于曹伯乃背晋奸宋七年宋公伐曹将还子肥殿曹人诟之公怒遂灭曹八年
  宋之入曹当时本出他无意因曹人诟辱子肥宋公怒遂反既还之师以灭曹观灭曹甚易必是曹大叚无政无备不然人如何无意偶然去灭他得考当时曹之见灭任公孙彊为政方欲图霸背晋奸宋筑伍邑于郊当时公孙彊与曹伯论霸大如晋尚且背之近如宋尚且奸之正是用武时节不为无备何故忽然灭得大抵天下事若是根本已虚则祸衅之发不必作意为之虽偶然小小变故皆足以为祸当时曹伯与公孙彊为政以小国单弱之众外则用兵于诸侯内则兴土功民心已离了正如元气虚㡳人不须十分病可以致死虽一饮一食一起一居间稍将摄不到便足以致死国家到得根本民心已离虽甲兵之利城池之固皆不足恃以此知古先圣王所以培养根本者以此
  齐师伐鲁冉求为季氏谋一子守二子从季孙曰不能十一年
  鲁哀公时不特鲁国𫝑衰到此三家之𫝑亦衰孔子所谓禄之去公室三桓之子孙微矣正是三家衰时节始者三家之彊同心并力以弱公室相救如左右手到得中间虽有间隙然急难之际尚为一体如昭公伐季氏时叔孙氏实救之阳虎欲杀季桓子孟孙氏实救之到得哀公之世三家各自为政都不相应及齐师伐鲁当时冉求为季氏谋言以一子守二子从季氏则以其力之不足以使叔孟二子冉求又欲使之居封疆之间季孙又以冉求之言告二子二子不可到此虽当患难之际皆不同休戚了所以齐师得至其城下冉求又画背城而战之䇿论来此是下䇿了到此孟孙叔孙尚不肯向前同出力直待冉求激武叔了方退而蒐乘岂惟鲁之𫝑衰三家之𫝑到此亦衰盖齐师至其城下论来正同舟遇风胡越相救之时他尚未肯向前看此一叚鲁之国𫝑如此衰固是可虑三家之𫝑如此衰却自可喜故此却是转移时节鲁自此若无所作为因循拱手待之则鲁之国𫝑固与三家之𫝑俱至于削亡若能用君子因三家之离心以收公室之权则亦尚可整顿在何故却此正是转换时节哀公处此时卒至于亡盖以有君子而不能用也三家如此离心论来齐师至城自合便趋于亡然犹能粗支持者则又出于孔子之徒初间是冉求迂回委曲画数䇿得三家出师后来又得冉有用矛以入齐师及樊迟为右所以能退齐师而鲁之社稷未即泯灭者皆孔子之徒之力也当时孔子既不用于鲁孔子之徒亦不为鲁用尚馀二三人仕于鲁可以退彊敌存危邦以此知君子初不负人之用
  伍子胥使于齐属其子于鲍氏为王孙氏十一年
  伍子胥以忠谏为夫差所杀夫差失道固不足论若论子胥之死亦自有可愧处子胥奔吴辅佐阖庐吴自此大论子胥之于吴为宗臣当与吴俱存亡到得夫差无道子胥极力忠谏奋不顾身以此而死固无愧然当时子胥死却不然当时子胥出使见夫差无道属其子于鲍氏以为后计此心全不是公以私心间杂于其闲既是为吴宗臣吴存则俱存吴死则俱死却爱其子要使宗祀有主其意以谓已事吴固当以谏死而子嗣先世不可便绝所以属之鲍氏而之他国使宗祀不殒他当时未必自把做私心看自以为两下都安排得好不知𦆵顾虑便是私心了然看子胥之所以死本不由于忠谏正缘他有二心以此而死岂不有愧然则为子胥计当如何使子胥当时事吴初不为吴宗臣则三谏不听去之可也今既受阖庐之托自当与国存亡更无顾虑若能以此处心虽进之比干之徒可也今以此而死与自靖人自献于先王大段不同
  孔文子将攻大叔仲尼对以甲兵之事未之闻十一年
  左氏于定哀之闲载孔子事甚多其闲皆传闻之失实此以知左氏本不曽登圣门使其得与闻孔子謦欬之末则必不如是之讹错观其载孔子对孔文子一叚事正是左氏不曽登圣人之门分明证据盖左氏载孔子答孔文子之辞与论语载卫灵公问陈孔子之对一般若是对两人之问无缘句句相似盖当时本是一事唯弟子得其真故言卫灵公左氏不曽登圣门故以孔文子载之举此一事则其他皆可知
  越子伐吴为二隧十三年
  越之谋吴自哀公元年勾践栖于会稽自此便做谋吴工夫其次第机谋甚密当时有大夫种范蠡深于知兵始者事吴皆如臣妾到得吴伐齐率其众卑身以朝盖欲以此骄吴之心使皆无后顾之患一意从事于中原到得十三年夫差空国尽出以争诸侯为黄池之会正是可乘之机越王于此方出兵伐吴盖吴腹心臣既死又空国出在外所以守国者皆庸人此越所以沼吴之师其战亦有本末当时所谓信臣精卒悉皆在外所与抗越师者不过太子友王孙弥庸之徒皆孱弱不足胜之人然初间与越战弥庸尚且获畴无馀王子地获讴阳如何能以孱弱之兵胜越养锋蓄锐之师盖此正是兵法示之以不能先与他一败所以骄吴人到得越全师至果然大败吴师入吴他当时分兵为两道所谓越子全师是一道畴无馀讴阳所将皆寡弱之师委之于敌此有两意一是骄吴人之心一是吴人败越孱弱之师其兵已困及全师至所以不能敌然越既入吴国何故不尽灭必先退而后复灭之盖当时越入吴不过能胜孱弱不足胜之人精锐之卒随吴王在外者尚多若便灭吴吴王之归虽无道若收合馀烬以战却自未可必故越之退所以尝试吴王若吴王经此大变侧身修行吴如何便灭得惟其经大变而不以为事遂一举而灭之此是大夫种范蠡之深谋
  陈恒执公于舒州十四年
  齐陈氏之乱始于景公而成于简公自子雅子尾相继而没陈氏已窃其柄后来景公嫡庶不明陈氏又专立君之功封殖至简公时陈氏之𫝑已成简公却欲阚止为政所谓阚止初非深识远虑之人不过当时从阳生有道路之劳因此得𠖥是左右近习之人而已㸔他所以谋陈氏甚踈浅而无术所谓陈豹乃陈氏宗人当时要谋百年深根固蒂之族深虑远谋犹恐不济今见他宗人略可喜便以本谋告之谓欲尽逐陈氏而立女其轻浅无谋可见此所以杀其身陈以此而兴齐以此而亡然以事𫝑论陈氏当时尚有可图之理阚止是左右近习之人骤使为政尚能分陈氏之权观陈成子惮他可见此与鲁昭公欲逐季氏不同当时尽收一国之权人谁间得他若陈氏则不然观诸御鞅言于公则曰陈阚不可并君其择焉阚止小人固不足道然择用之权犹在齐侯当时若得深识远虑之士岂无可图之理唐文宗时宦官日盛当时用训注宦官犹自稽首迎拜尚自畏宰相在然所以致甘露之祸正缘注浅无谋陈氏尚有可图缘用阚止所以成陈氏之𫝑宦官尚可图缘用训注所以遂成宦官之势图之不可不审如此考当时祸端却起于陈豹陈豹当时欲使公孙言已要事阚止公孙所荐陈豹之辞乃云有陈豹者长而上偻望视事君子必得志欲为子臣吾惮其为人也故缓以告以此事论之公孙之荐所谓谋而不忠持两端之说若以正理论他却是反复倾险之人固不当荐虽知他不当荐又恐违他人情不得不荐他所以又曰吾惮其为人故缓告此二句使我知他难保持两端使他自择当时使全遮护他专说陈豹之美此犹可恕今既知其如此而持两端之说他日陈豹败时以为我曽说了罪不在我此其人深可诛
  宋向魋请享公以日中为期家备尽往公知之与皇野谋召左师同发兵魋奔卫十四年
  向魋自有宠其跋扈难制至于有杀君之谋要得享宋公而杀之宋公先知之与左师谋伐向魋向魋战不胜遂入曹叛继宋围曹要执曹子弟以自固魋不可民叛之此事始末大槩如此然此事尚多可论者向魋自宋公封殖长养非一日前此夺马请行哭之日肿其崇奨他可见大凡人君之养臣须养之以道若纵以奢侈崇奨他到奢侈之极他自然是不夺不厌其势不至于杀君不已他当时要设享召公以日中为期宋公偶先知之与皇野谋召左师同发兵看此尚有周制在其大者且论发兵当时与司马谋既定司马却请瑞盖当时兵虽掌于司马必请瑞而后敢发以此知周之制度兵虽散在乡遂与卿大夫之家固各有主掌非得君之苻节则不敢发此其大者若论其小者当时司马诈君命召左师来却言迹人来告今官载周礼掌山泽之事以此知周之官制尚见于周之末当时要攻向氏其父兄故臣皆曰不可其新臣却听命是何故盖父兄故臣家世仕于桓氏渐染其恶但知有臣而不知有君故不肯攻新臣是新仕于他尚渐染未惯略知君臣之义所以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正怕渐染深了向魋既入曹他所以质民乃却言既不能事君又得罪于民遂舍之何故一二日之间其心便不同前日犯弑君之大恶而不顾今则却为恐敛怨于民宁是出奔此见得奸雄之人最能择利害处前次在国秉大政事成则享大利所以宁负恶名而不恤今则退保一邑已不能与一国抗恐徒然敛怨于民所以先做活路出去此非他能迁善改过却是他最能择利害处左氏载司马牛一段事甚详观他当时颠沛造次皆不失义自向魋未出亡时故尝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他已知有他日之祸其既亡宋公初未尝逐司马牛他已先出奔盖谓兄弟既有谋逆之恶则已亦不当处此国遂适齐而向魋亦奔齐为卿司马牛致其邑示不与他同政大凡人激昻为义第一次尚易若至于再至于三屡经颠挫而不悔非学力不能司马牛亦是在孔门曽经做工夫了所以能如此楚子西召子木之子胜为白公叶公言无乃害乎弗从秋果杀子西十六年
  楚子西召白公所以致乱之由亦当深考当时既不听叶公之谏召白公使处边境子西既不信叶公能委任白公亦得盖知他是素刚底人凡事能杀其怒使不至于甚亦无缘作乱他使者请伐郑欲报父仇子西许之不起师及晋人伐郑子西反救郑凡事都激他怒所以速成他杀子西之谋他当时厉劔欲杀子西他直言告子期之子平子西闻得恬不为怪反以为白公必不至此正缘轻忽他过了所以致乱大凡人心所信固有邪正不同若不信正人则信邪人必笃何故他心在这一边今子西既不听信叶公之言何故于白公又不笃盖天下事不可以等闲看了当时子西存楚于既亡之馀负如此大功遂于天下之事皆以等闲处之所以叶公白公两无所信殊不知他日之祸又发于前日之所谓等闲视之者古今人于志得意满之后皆不能保盖为此当时白公与石乞谋不过欲得五百人尚不能办子西以堂堂楚国之众若欲敌他甚易正缘把做等闲看了
  越灭吴二十二年
  越之伐吴始也因吴人为黄池之会乘其虚以入其国自太子以下皆见执其再也以三军潜渉败吴及其三也以二十年方围吴夫越已三加师于吴方能围吴之国论来夫差自黄池之会以前劳民力肆彊暴其国根本虚了到得归自会则已为越所入覆其根本何故又须到三加兵方能围吴到此已二十年了而师在吴城下又且两年方能灭人之国何故只缘他基业厚了吴自巫臣教战法自诸樊以至阖庐抚循其民从事于耕战甚久虽夫差二十年戕贼其本根勾践二十年养成兵力也须用二十年工夫观越三师于吴在吴城下又两年方能入其国以此知非二十年工夫也不能克以此见古人立国其根本之固皆如此若后世则不然秦并吞六国全有天下其基业非不壮然陈胜刘项一呼不一二年便灭秦隋并吞南北兼有天下却到李王刘唐一起三两年便灭隋所以如此正缘无根本了大抵观人之国惟于国势危亡时方见得根本厚薄譬如两人同受病固是必死之病然一人元气盛其死必缓一人元气弱其死必速
  晋荀瑶伐齐言何必卜二十三年
  晋荀瑶伐郑齐陈成子救之二十七年
  晋荀瑶围郑门于桔柣之门同上
  知伯以贪与骄亡其族为韩魏赵所分然知伯所以亡非委靡之故乃是才能知勇过人伐齐之事是知伯始见于传他出来做第一件事观当时伐齐之由见齐师马骇知齐人之谋长武子请卜却之卒败齐师他初为政小试之勇便能摧堂堂之大国殊不知此一战正是他覆亡根本之始他所谓恃其智勇固是本来如此然自轻而重自浅而深却自因有功了渐渐去看他前面却长武子请卜一叚自是轻敌寡谋然犹自近傍正理言语有次序自此一战既胜之后言语略无伦理至于后来二十七年伐郑齐陈氏救郑他所以告陈氏之辞都无道理了所以成子亦知其不能久陈为楚灭与郑元无相干晋用兵本是报怨与救陈亦无相干他到此大言略无道理如此用之于彊国看他此后与向来请卜之辞大叚不同他非病狂丧心下视一时人敢为无稽之言以陵跨骄铄人盖到此渐渐满了及后来悼之四年晋又围郑知伯门于桔柣之门使赵襄子直入门去知伯与赵襄子本并列为卿今乃颐指气使役以一卒之事此全不近道理了盖骄纵渐长正缘知伯勇悍所至有功所以凑成他到得全不近道理地位看他事一叚深一叚观赵襄子对知伯以为主在此知伯乃言恶而无勇何以为子此全是以丑言诋他赵襄子以为能忍耻庶无害赵详观左氏记此数句甚有意若略看时只说道襄子能忍耻左氏之意不专在此下又言知伯不悛一句可见盖当时知氏赵氏并是彊家横势相与低昻赵襄子由是忌知伯若是有谋人到此须自修省知伯全不以为事所以至于亡左氏之意盖如此公子荆之母嬖将以为夫人二十四年
  哀公欲立嬖妾使宗人衅夏献其礼对曰无之公怒问何故无之乃以礼对此见得鲁秉周礼他宗人尚能执礼如此固是秉周礼然以是见仲尼风化所及且以立夫人一事论之仲子是妾天王归其赗则因以仲子为夫人矣成风是妾僖公以所生之故尊为夫人当时之宗人初不曽谏以此见仲尼风化所及若就宗人论之如前此夏父弗忌为宗伯跻臣于君所谓宗伯岂能守礼孔子自卫反鲁删诗书定礼乐其风化之馀者尚可见当整顿礼之初见于宗人能守当整顿乐之初见于大师挚之适齐惟夫圣人一振礼乐虽贱有司亦能守如此使自为政则三年有成信何难者
  中行文子告陈成子曰有自晋师告寅者将为轻车千乘以厌齐师之门二十七年
  范氏中行氏将伐公齐高彊言三折肱知为良医定十三年
  中行文子既为晋所逐出奔于齐到得齐与晋师相持所谓中行文子告成子欲以轻车千乘以厌齐师之门陈成子以其与晋有谋他方悟而有始衷终之说学者最当深察此天下一事一物皆有始衷终若看得始不见得衷若见得终不见得始皆是见理不尽若中行子在晋岂能察始衷终之理盖其在困亡患难之中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所以言吾乃今知所以亡观吾今知之语则知文子自出奔之后方才讲论到此以此知患难进人如此且如中行氏之乱齐高彊在晋范氏中行氏将伐公高言三折肱知为良医亦是经患难后方见得如此
  左氏传说卷二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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