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胡氏传 (四部丛刊本)/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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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春秋胡氏传 卷十六
宋 胡安国 撰 张元济 撰校勘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卷十七

春秋传卷第十六

    宣公上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宣公为弑君者所立受之而不讨贼是亦闻乎弑也故如其意焉

 而书即位以著其自立之罪而不嫌于同词美一也有小大则褒

 词异恶一也有小大则贬词异一美一恶无嫌于同

公子遂如齐逆女

鲁秉周礼䘮未期年遣卿逆女何亟乎太子赤齐出也仲遂杀子

赤及其母弟而立宣公惧于见讨故结昏于齐为自安计越典礼

 以逆之如此其亟而不顾者必敬嬴仲遂请齐立接之始谋也其

 后滕文公定为三年䘮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

 行也䘮纪浸废夫岂一朝一夕之故自文宣莫之行矣此所谓不

 待贬绝而罪恶见者也

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

有不待贬绝而罪恶见者不贬绝以见恶夫人与有罪焉则待贬

 而后见故不称氏夫人其如何知恶无礼如野有死麕能以礼自

防如草虫愆期有待如归妹之九四则可免矣凡称妇者其词虽

 同立义则异逆妇姜于齐病文公也以妇姜至自齐责敬嬴也敬

嬴嬖妾私事襄仲以其子属之杀丗适兄弟岀主君夫人援成风

故事即以子贵为国君母斩焉在衰服之中请昏纳妇而其罪隐

而未见也故因夫人至特称妇姜以显之此乃春秋推见至隐著

妾母当国用事为后丗鉴者也槩指为有姑之词而不察其旨则

精义隐矣

夏季孙行父如齐

经书行父如齐而不言其故谓纳赂以请会者𫝊也经有不待𫝊

 而著者比事以观斯得矣下书公会齐侯于平州则知此会行父

请之也又书齐人取济西田则知其请盖以赂也虽微传其事著

矣诸侯立卿为公室辅犹屋之有楹也而谋国如此亦不待贬绝

而恶自见者也不然以行父之勤劳恭俭相三君而无私积必能

以其君显名与晏婴等矣

𣈆放其大夫胥甲父于卫

放犹羁置母去其所比于专杀者其罪薄乎云尔或以为近正非

矣大夫当官既不请于天子而自命以为有罪又不告于司宼而

擅刑犹不远于正乎秦𣈆战于河曲挠㬰骈之谋者赵穿也(⿱艹石)

其不用命则当以穿为首止治军门之呼偕贬可也而独放胥甲

父则以赵盾当国穿其族子而盾庇之也桃园之罪其志同形于

 此矣故称国以放见𣈆政之在私门而成上浸为后戒也

公会齐侯于平州

 按左氏曰会干平州以定公位鲁宣篡立逾年举国臣子既从之

 矣(⿱艹石)之何位犹未定而有待于平州之会也春秋以来弑君篡国

者巳列于诸侯之会则不复致讨故曹人以此请负刍于𣈆夫篡

 弑之贼毁灭天理无所容于天地之间身无存没时无古今其罪

不得赦也以列于会而不复讨是率中国为戎夷弃人类为禽兽

此仲尼所为惧春秋所以作也然欲定其位者鲁宣公宜称及齐

而曰会者讨贼之法也凡讨乱臣贼子必深绝其党而后为恶者

孤

公子遂如齐

宣公篡立之罪仲遂主谋为首恶初请于齐遂为上客而并书介

使者罪叔孙得臣不能为有无亦从之也大夫有以死争者矣然

削而不书者以叔仲惠伯死非君命失其所也遂及行父则一再

见于经矣如齐拜成虽削之可也又再书于䇿者于以著其始终

成就弑立之谋以戒后丗人臣或内交宫禁以固其宠或外结藩

镇以为之援至于杀生废置皆岀其手而人主不悟者其虑深矣

凡此皆直书于䇿而义自见者也

六月齐人取济西田

鲁人致赂以免讨而书齐人取田者所以著齐罪春秋讨贼尤

于利其为恶而助之者所以孤其党夫齐鲁邻国盟主之馀业也

子恶弑出姜归而宣公立不能声罪致讨务宁鲁乱首与之会是

利其为恶而助之也弑君篡国人道所不容而货赂公行免于诸

侯之讨则中国胥为戎夷人类灭为禽兽其祸乃自不知以义为

利而以利之可以为利而为之也孟氏为梁王极言利国者必至

于弑夺而后餍盖得经书取田之意举法如此然后人知保义弃

利乱臣贼子孤立无徒而乱少弭矣

秋邾子来朝楚子郑人侵陈遂侵宋

楚书爵而人郑者贬之也郑伯本以宋人弑君𣈆不能讨受赂而

还以此罪𣈆为不足与也遂受盟于楚今乃附楚以亟病中国何

义乎书侵陈遂侵宋者以见濳师掠境肆为侵𭧂非能声宋罪而

 讨之也既正此师为不义然后中国之师可举矣

𣈆赵盾帅师救陈

 郑在王畿之内而附蛮夷陈先代帝王之后而见侵逼此门庭之

寇利用御之者也𣈆能救陈则存诸夏攘夷狄之师故特褒而书

救凡书救者未有不善之也如解倒悬如拯民于涂炭之中知此

义则知春秋用兵之意矣传称师救陈宋经不书宋此非阙文乃

圣人削之也前方以不能讨宋上卿贬而称人诸侯会而不序今

若书救宋则典刑紊矣

宋公陈侯卫侯曹伯会𣈆师于棐林伐郑

列数诸侯而会𣈆赵盾榖梁子以为大赵盾之事以其大之也故

 曰师此说非也春秋立法君为重而大夫与师其体敌列数诸侯

 于帅师之下而又书大夫之名氏则臣疑于君而不可以为训其

 曰会𣈆师此乃谨礼于微之意也其立义精矣棐林郑地也前者

 地而后伐以为疑词此其地则以著其美者一美一恶无嫌于同

冬𣈆赵穿帅师侵崇

 崇在西土秦所与也𣈆欲求成于秦不以大义动之而伐其与国

 则为谖巳甚比诸伐楚以救江异矣而传谓设此谋者赵穿也意

者赵穿巳有逆心欲得兵权托于伐国以用其众乎不然何谋之

迃而当国者亦不裁正而从之也穿之名姓自登史䇿弑君于桃

园而上卿以志同受恶其端又见于此书侵以见所以求成者非

其道矣

𣈆人宋人伐郑

宋人弑君既列于会在春秋衰丗巳免于诸侯之讨矣论春秋王

法则其罪故在法所不赦也而𣈆人与之合兵伐郑是谓以燕伐

燕庸愈乎其书𣈆人宋人非将卑师少盖贬而人之也以贬书伐

(⿱艹石)曰声罪致讨而已有瑕则何以伐人矣

二年春王二月壬子宋华元帅师及郑公子归生帅师战于大𣗥宋

师败绩获宋华元

 两军接刃主将见获其负明矣又书师败绩词不赘乎此明大夫

虽贵与师等也故将尊师少称将不称师师众将卑称师不称将

将尊师众并书于䇿者示人君不可轻役大众又重将帅之选其

义深矣或曰元帅三军之司命而轻重(⿱艹石)是班乎自行师而言则

 以元帅为司命自有国而言则以得众为邦夲郑使高克将兵御

 狄于境欲远克也而不恤其师楚以六卒实从得臣恐䘮师也而

 不恤其将故经以弃师罪郑以杀其大夫责楚明此义然后知王

者之道轻重之权衡矣

秦师伐𣈆

 按左氏以报崇也遂围焦𣈆用大师于崇乃赵穿私意而无名也

故书侵秦人为是兴师而报𣈆则问其无名之罪也故书伐丗岂

 有欲求成于强国而侵其所与可以得成者乎穿之情见矣宣子

当国筭无遗䇿独懵于此哉其从之也而盾之情亦见矣春秋书

事笔削因革必有以也一侵一伐而不书围焦所以诛𣈆卿上侵

 之意其所由来者渐矣

夏𣈆人宋人卫人陈人侵郑

 按左氏𣈆赵盾及诸侯之师侵郑以报大𣗥之役初郑归生受命

于楚以伐宋经不书伐而以宋华元主大𣗥之战者盖楚人有词

于宋矣师之老壮在曲直𣈆主夏盟盾既当国合诸侯之师何畏

乎楚何避乎𨶜椒然力非不足而去之者以理曲也故卿不氏而

称人师书侵而不言伐易于讼卦之象曰君子作事谋始始而不

谋将至于兴师动众有不能定者矣𣈆惟取赂释宋而不讨至以

中国之大不能服郑不竞于楚可不慎乎春秋行事必正其本为

末流之若此也其垂戒明矣

秋九月乙丑𣈆赵盾弑其君夷皋

赵穿手弑其君董狐归狱于盾其断盾之狱词曰子为正卿亡不

越境反不讨贼以是书断而盾也受其恶而不敢辞仲尼因其法

 而不之革其义云何曰正卿当国任事之臣也国事莫酷于君见

弑不于其身而谁责乎亡而越境谓去国而不还也然后君臣之

义绝反而讨贼谓复仇而不释也然后臣子之事终不然是盾伪

 出而实闻乎故也假令不与闻者而纵贼不讨是有今将之心而

意欲穿之成乎弑矣恶莫惨乎意今以此罪盾乃闲臣子之邪心

而谨其渐也盾虽欲辞而不受可乎以高贵郷公之事观焉抽戈

者成济唱谋者贾充而当国者司马昭也为天吏者将原司马昭

之心而诛之乎亦将致辟成济而足也故陈泰曰惟斩贾充可以

少谢天下耳昭问其次意在济也泰欲进此直指昭也然则赵穿

弑君而盾为首恶春秋之大义明矣微夫子推见至隐垂法后丗

乱臣贼子皆以诡计获免而至愚无知如史太邓扈乐之徒皆蒙

 归狱而受戮焉君臣父子不相夷以至于禽兽也几希故曰春秋

成而乱臣贼子惧

冬十月乙亥天王崩

三年春王正月郊牛之口伤改卜牛牛死乃不郊

 乃不郊为牛之口伤改⺊牛而牛又死也不然郊矣礼为天王服

 斩衰周人告䘮于鲁史䇿巳书而未葬也祀帝于郊夫岂其时而

 或谓不以王事废天事礼乎春秋巳来䘮纪浸废有不奔王䘮而

远适他国有不修吊礼而自相聘问固将以是为可举而不废也

卒至汉文以日易月后丗不能复其所由来渐矣春秋备书其义

自见

犹三望

三望者公羊曰祭太山河海夫天子有天下凡宇宙之内名山大

川皆其所主也故得𥙊天而有方望无所不通诸侯有一国则境

外之山川他人所主者而可以望乎季氏旅于太山冉求不能救

而夫子责之者为太山鲁侯所主也大夫何与焉季氏不得旅太

山则河海非鲁之封内其不得祭亦明矣犹者可巳不当为之词

葬匡王

 四月而葬王室不君其礼略也微者往会鲁侯不臣其情慢也或

曰宣公亲之者也而常事不书非矣崩葬始终之大变岂以是为

常事而不书也

楚子伐陆浑之戎

夷狄相攻不志此其志何也为陆浑在王都之侧戎夏杂处族类

之不分也楚又至洛观兵于周疆问鼎之大小轻重焉故特书于

䇿以谨华夷之辨禁猾夏之阶

夏楚人侵郑

按左氏𣈆侯伐郑郑及𣈆平而经不书者仲尼削之也郑本以𣈆

灵不君取赂释贼为不足与似也而往从楚非矣今𣈆成公初立

背僣𥨸伪邦而归诸夏则是反之正也春秋大改过许迁善书楚

 人侵郑者与郑伯之能反正也故独著楚人侵掠诸夏之罪尓郑

 既见侵于楚则及𣈆平可知矣

秋赤狄侵齐宋师围曹

 按左氏宋文公即位尽逐武穆之族二族以曹师伐宋然不书于

 经者二族以见逐而举兵非讨罪也及宋师围曹报武氏之乱而

 经书之者端本清源之意也武穆二族与曹之师奚为至于宋哉

 不能反躬自治恃众强以报之兵革何时而息也宋惟有不赦之

罪莫之治也故书法如此

冬十月丙戍郑伯兰卒葬郑穆公

四年春王正月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

心不偏党之谓平以此心平物者物必顺以此心平怨者怨必释

惟小人不能宅心之(⿱艹石)是也虽以势力强之而有不获成者矣夫

以齐鲁大国平郯莒小邦宜其降心听命不待文告之及也然而

莒人不肯则以宣公心有所私系失平怨之夲耳故书及书取以

著其罪及所欲也平者成也取者盗也不肯者心弗允从莫能强

之者也以利心图成虽强大者不能行之于弱小春秋书此戒后

丗之不知治其本者故行有不得者反求诸已斯可矣

秦伯稻卒夏六月乙酉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

首谋弑逆者公子宋也惧赞而从之者归生也而以归生为首恶

 何也夫乱臣贼子欲动其恶而不从者未有能全其身而不死也

 故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其从之者欤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是

以死节许二子矣归生惧𧮂而从公子宋特无求路不可夺之死

节耳书为首恶不亦过乎曰归生与宋并为大夫乃贵戚之卿同

执国政可以不从一也尝统大师与宋人战获其元帅巳得兵权

 可以不从二也闻宋逆谋登时而觉先事诛之犹反手耳夫据杀

生之柄仗大义以制人使人听已犹犬羊之伏于虎也何畏于人

惧其见杀而从之也哉计不出此顾以畜老惮杀比方君父归生

 之心悖矣故春秋舍公子宋而以弑君之罪归之为后丗鉴若司

 马亮沈庆之等苟知此义则能讨罪人不至于失身为贼所制矣

赤狄侵齐秋公如齐公至自齐

 君行告至常事不书宣公比年如齐而皆致者危之也夫以篡弑

谋于齐而取国以土地赂齐而请会以卑屈事齐而求安上不知

 有天王下不知有方伯惟利交是奉而可保乎高固之事亦殆矣

 故比年如齐而皆致以戒后丗之欲利有攸往者惟义之与比为

 可安耳

冬楚子伐郑

五年春公如齐夏公至自齐秋九月齐高固来逆子叔SKchar

按左氏公如齐高固使齐侯止公请叔SKchar焉书夏公至自齐秋齐

高固来逆子叔姬罪宣公也其曰来者以公自为之主称子者或

谓别于先公之女也诸侯嫁女于大夫主大夫以与之者为体敌

也而公自为之主压尊毁列卑朝廷慢宗庙矣夫以郑国𥚹小楚

 公子围之贵骄强大来娶于郑子产辞而郤之使馆于外欲野赐

 之几不得抚有其室而宣公以鲁国周公之后逼于高固请婚其

 女强委禽焉而不能止惟不知以礼为守身之干是以得此辱也

春秋详书为后丗鉴欲人之必谨于礼以定其位不然卑巽妄说

 不近于礼奚足远耻辱哉

叔孙得臣卒

内大夫卒无有不日者以春秋鲁史也其或不日则见恩数之略

尓仲遂如齐谋弑子赤叔孙得臣与之偕行在宣公固有援立之

私其恩数岂略而不书日是圣人削之也君臣父子妃妾适庶人

道之大伦也方仲遂以杀适立庶往谋于齐而与得臣并使也若

懵然不知其谋或知之而不能救则将焉用彼相矣春秋治子赤

 之事专在仲遂以其内交宫禁外结强邻大恶无所分也而叔孙

 得臣有同使于齐之罪故特不书日以贬之若曰大夫而不能为

 有无者不足加以恩数云尔

冬齐高固及子叔SKchar

 左氏曰反马也礼嫁女留其送马不敢自安及庙见成妇遣使反

 马则高固亲来非礼也又礼女子有行远父母者岁一归宁今见

 逆逾时未易岁也而叔SKchar亟来亦非礼也故书及书来以著齐罪

 也大夫适他国必有君命与公事否则礼法之所禁而可犯乎惠

 公许其臣越礼恣行而莫遏高固委其君逾境自如而不忌则人

 欲巳肆矣凡婚姻常事不书而书此者则以为非常为后丗戒也

楚人伐郑

六年春𣈆赵盾卫孙免侵陈

按传称陈及楚平荀林父伐陈经皆不书者以下书𣈆卫加兵于

陈即陈及楚平可知矣以赵盾孙免书侵即林父无词可称亦可

知矣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𣈆尝命上将帅师救陈

 又再与之连兵伐郑今而即楚无乃于已有阙盍亦自反可也不

内省德遽以兵加之则非义矣故林父不书伐而盾免书侵以正

 𣈆人所以主盟非其道也

夏四月秋八月螽

传谓螽为榖灾虐取于民之效也先是公伐莒取向后再如齐伐

莱军旅数起贼敛既繁戾气应之矣夫善恶之感萌于心而灾祥

 之应见于事宣公不知舎恶迁善以𥙷前行之愆而用兵不息灾

 异数见年谷不丰国用空乏卒至于改助法而税民盖自此始矣

 经于虫螟一物之变必书于䇿示后丗天人感应之理不可诬当

 慎其所感也

冬十月